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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欲之网-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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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我第一次爱戴的人,“在我看来并不很像德国人,他甚至不像波兰人,他像一枚刚出厂的硬币,但施本格勒马上给我一个印象,他是完完全全的德国人。
他的语言越深奥,越晦涩,我越容易跟上他,他的语言是一种胎儿期的语言,一首催眠曲。他被人们错误地认为的厌世主义,在我看来不过是冷静的日尔曼现实主义。
日尔曼人在刚一进入历史长河时,便开始高唱临终前的美妙歌曲了。他们总把真理与死亡混为一谈,让我们坦白地问一声,在整个欧洲的玄学体系中,难道有一个令人悲痛的德国真理是谎言吗?感谢这位历史上的艺术大师,我们突然发现死亡的真理不需要令人悲痛。尤其当整个“文明”世界已经成为其中的一部分,正如现在正在发生的这样。突然,我们被要求带着首次迎接生命时的狂热和快乐去窥视坟墓的深处。
尽我所能吧。我在看某一章时总抵制不住去看前几章的诱惑。这几章的小标题困扰着我,它们令人着迷,它们更像是属于魔法师召唤魔鬼和亡灵的手册,而不是历史哲学,一个魔幻世界;行为和画像,在灵魂的形态上,看相术和系统学;历史的假相化。……最后一章只能是“钱”!有人曾用他迷人的语言写过钱吗?现代的谜:钱。
从“数字的意义”到“钱”——一千张厚厚的纸,都是在三年内完成的,一个炸弹没有爆炸是因为另一个炸弹(第一次世界大战)烧断了导火线。
还有那些脚注!德国人肯定是喜欢脚注的。难道不是在同一时刻,奥托。兰克正忙着在他关于乱伦主题、朱安先生、艺术与艺术家的论文上附加注释吗?
不管怎么说,从注脚到书后的索引像从麦加到拉萨的一次徒步旅行,或者是从特尔斐到延巴克图走个来回。除了施本格勒还有谁能聚集起像毕达哥拉斯、穆罕默德以及克罗姆韦尔这样的人?一除了他,还有谁曾寻找佛教、斯多噶哲学和社会主义之间的相互关系呢?谁又敢把辉煌的文艺复兴时代说成是一个不幸的意外?
游荡街头,头脑中尽是令人头晕目眩的资料出处。我开始想到在遥远的过去那些类似的时期。现在看来,当时我是完全沉浸于书本中的。其中一段时间尤其清晰地进入了我的脑海,那是当我刚开始认识马克西。施耐第格的时候。他在那儿,在离他住的考修斯科大街不远处的一家缝纫用品店里整理橱窗。你好,陀思妥耶夫斯基:乌拉!在雪天里来回阅读陀思妥耶夫斯基、普希金、托尔斯泰、安德列夫、契河夫、阿兹巴谢夫还有奥勃拉莫夫的作品,我的一段新时期、新朋友、新的前景、新的悲痛。这些新朋友中的一位正是马克西的表兄。他是从诺克高洛德来的一名内科医生,年龄比我们都大得多,据说他是俄国犹太人,不过说是俄国人也一样。因为他厌倦了家庭生活,所以他提议我们三个人组成一个学习小组来打发夜里的时间。
我们学什么呢?学雷丝特。F。沃特的社会学,但雷丝特。F。沃特只是那位好医生的跳板,他实际上是跳进了那些在我们糟糕的知识领域里没有的科目——魔法、符号、药草学、水晶结构、《旧约》的预言者、卡尔。马克思、革命技巧,等等。俄式茶炉里总是滚着的。美味的三明治、熏鲜鱼、鱼子酱、好茶,一个骷髅挂在吊灯上,他很高兴我们熟悉了俄国戏剧家和小说家,并且读了克鲁泡特金和巴枯宁的作品,但是——我们了解真正的斯拉夫哲学家和思想家吗?他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串我们全然不知的人名。我们被告知全欧洲都没有像俄国这样勇敢的思想家。在他看来,他们都是空想家、乌托邦者,向一切置疑的人。他们都是革命的,甚至是反动的,他们中的一些人曾是教堂的神父,一些是农民,一些是罪犯,还有一些人是真正的品德高尚者,但是他们都在努力建立一个新世界,迎接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如果你查大不列颠百科全书的话,”我记得他这么说,“你不会发现有关他们的任何资料,他们甚至没有被提起。”他强调,这些俄国人所为之而奋斗的并不是建立一种充满知识文化的生活,而是一种“完美”的生活。他会对俄国语言中的巨大财富这一问题做大段演说,阐述即使与伊丽莎白的语言相比,它都有着多么大的优越性。他会用他的母语为我们大声朗诵普希金的作品,然后叹口气,扔下书大叫:“有什么用?我们现在是在美国,一个幻稚园!”他感到无聊,尤其对美国这个地方感到无聊。他的耐心几乎全都是犹太式的,但他与美国犹太人几乎没有什么相同之处,对他来说,美国代表了冷漠。他忘了谈革命,事实上,我想他还忘了谈大屠杀的恐怖。他感到自己正在自由的坟墓中逐渐被腐蚀。他曾说:“什么时候你们一定会同我谈关于法德沃夫的事。”但是我们没有学得那么深入。我们停在了雷丝特。F。沃特的社会学上。马克西。施耐第格受不了这一点。可怜的马克西已经被美国细菌毒害了,他想去滑雪,想打手球、网球、高尔夫,因此,在几个月之后,学习小组解散了。我再没听到有人提起雷丝特。F。沃特。也再没看到过他的那本巨作。
也许出于补偿,我开始读赫伯特。斯宾塞的作品,它们更具有社会性!一天,我发现了一本他的自传,我被深深地吸引住了。他确实是个才华横溢的人。尽管这本自传有缺陷,可它还是体现了这一点,他只身一人住在平瘠的高原上,从来谈到过俄国、革命、萨德侯爵和爱。唯一讨论的就是社会问题,“因为灵魂放弃权利,所以头脑必须统治。”
“当生命疲惫时,”施本格勒说:“当一个人置身于大城市的人造土地上时(这是他们理智的世界),当一个人需要适当的理论来对自己展示生活时,道德就成为了问题。”
《西方的没落》中的词组、句子,有时甚至是一整段好像都深深地印入了我的脑海、第一次阅读印象就很深刻。之后,我又重读、重抄了令我不解的段落。随便挑几段都会像字母单词一般不能从记忆里拭去,……
“在世界舞台网络之外,培养一种能作为统一体的千年有机文化史,再抓住它最深层的灵性——这就是目的。”
“只有具备看透形而上学的洞察力才能感受到所发生事物的象征,并把一个事件提升为命运,一个自己就是自己命运的人(像拿破仑),不需要这种洞察力,因为在作为一个论据的自我与其他论据之间,存在着形而上学式的韵律的合谐,使他的决定像梦一般的肯定。”
“从现实的立场来看世界,而不是从艾斯基勒斯、柏拉图、但丁和高斯所站的高度来看,实际上是用鸟的前途来换取青蛙的前途。”
“古代人作了各种预言、预示,只是想知道未来,但只有西方人才能塑造未来。第三帝国是德国人的理想,从费罗里斯的遵守约雅教派的教义到尼采和易卜生。……每一位伟人都把自己的生命与一个永恒的早晨联接在一起。亚历山大的一生是一场惊人的大爆发,是一场用魔法从坟墓中唤回了荷马时代的梦。拿破仑的一生是极其辛劳。不是为他自己,也不是为法国,而是为将来。”
“从深远的角度来看,‘真理”思想家们在各自流派中尽力用文字阐述的东西并不重要,因为正如伟大的艺术一样,只有全部已成为俗套的流派本身才是基本要素。比答案更重要的是问题——问题的选择。问题的内容形式。……“
“在这名义下产生了一种新的世界观。……随之在这个名义下产生了意识的意义,还有恐惧的来源,我们感到世界并不存在,……人类给不可思议的事物命名,只有野兽才不知道有谜存在。……在这名义下,从野兽的肉体到人的形而上学转变过程产生了。这是人类历史上巨大的转折点。”
“真正的思想体系是无法存在的,因为没有任何符号可以代替现实。
深刻诚实的思想家们经常得出这样的结论;所有被认知的事物都因为他们自身的结构而受到限制,所以它们永远也达不到文字所表达的意思,……
这是与每一位哲人的直觉相符的:生活的抽象原理只能作为一种修辞,一种陈腐的格言。在它们下面,生活不断地继续着,最终,种族比语言更强有力。因此,在所有伟大的言词之下,对生活真正产生影响的是思想家,而非无声的制度。“
“为了机器,人的生命变得可贵了。工作成了道德思想的语言;在十八世纪,所有语言贬义的含义都消失了。机器表达了人的思想,并促使人们相互协作。文化到了这一程度,整个地球都为之颤抖。……这些机器的结构完全不像人类。他们更刻苦、更深奥和不可思议。……人类感到机器是精力旺盛的,是正确的,在信徒的眼中,它代表了上帝的性格。它把神圣的因果关系交给了人类。它安静地、不可阻挡地对未来作出预示。”
必一种权力只能被另一种权力推翻,而不是被原理推翻,除了这种权力,再没有能与金钱对抗的权力了,金钱只能用鲜血来推翻、消除。生命是一种开始和结束,是在微观形式下的不断向前运动。这是历史世界里铁一般的事实。在历史上只有生命才从来不是真理的胜利发现或金钱所能代表的,它是人种质量和权力欲的胜利,世界历史就是世界法庭,它为了那些强壮、充实、自信的生命决定,也就是规定:公理必须存在,但它没有考虑到在意识法庭觉醒之前,这些公理是否能维持下去。它经常面对强权和竞争而放弃真理和公正,然后让灾祸降临到那些更具有正义感的人身上,所以,高层次文明的戏剧——神、艺术、思想、战争、城市,结束了。世界又回复到原始状态,也就是宇宙周而复始的状态中。“
“真正重要的并不是一个个体或种族是否处在‘状态中’,被很好地培育,生长良好,而是他或他为了什么目的才生存。……随着文明的到来,整个世界体制开始衰落,单纯为了维持生存这一目的赤裸裸地出现了,只有在这时,‘饥饿和爱是生活的动力’这一断言才不会令人感到惭愧;生活的意义才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幸福’,为了安逸、舒适、吃喝、享乐,而不是追求表面的目标;政治经济才作为最终目的取代了所谓伟大的政治。”
我可以像以前那样不停地引用下去,直到笔记本完全记满为止。它是我近二十五年来第一次真正的阅读!而且它的魔力仍旧存在,对于那些为自己总处于运动前列而骄傲的人来说,我所引用的只不过是过时的东西,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对我来说,奥斯瓦特。施本格勒仍然活着。他让我振奋,使我充实,正像尼采、陀思妥耶夫斯基。艾力。弗尔使我感到的一样。
也许,我是个巫师,因为我能平衡像《西方的没落》和《道德经》这两种完全不一致的东西。一个是由花岗岩或斑岩制成的,有一吨重;另一个羽毛般地轻,像水一样流过我的手指。它们形成、相遇时,便相互抵消了,就像兹曼。海丝那样完全了解这种把戏。在《完美者》一书中,他塑造了两个佛,一个已知,一个未知,两个都各有特色。从观相术和分类学上讲,他们截然不同,但他们并没有相互摧毁,而是相遇,然后分离,仿佛是一个“理解意识含义”的名称。真正的佛没有名字,总之,已知的与未知的达到了平衡,巫师们明白是怎么回事。……
现在,当我想起它,这种音乐与我的“地下”生活是多么的一致啊!而且奇怪地是,我只有与奥斯科在一起时才能谈论施本格勒。一天晚上,在乔的餐馆里,我们又相通了、他仍带着那怪异的微笑——牙都松了,发出比平时更响的格格声,在“现实”中,他看上去仍是那么不真实,但是他却能够逗着轻松和理解力完全领会施本格勒的音乐,就像他能领会他认为充满激情的多汉尼一样。我们为了消磨长夜,躺在床上看书,所有与施本格勒作品中的音乐节奏、工程学、建筑学有关的东西都像是易消化的食品那样被他吸收了。还有金钱,我必须补充,对于这一课题,他掌握了奇怪的知识。以前,在欣赏着奥塞奇的乐曲时,我曾想,如果和他,还有奥斯瓦德。施本格勒一起被关在疯人院里该多好啊,我们能展开多妙的辩论啊!在外面这冷酷的世界里,所有伟大的音乐都被浪费了,如果有评论家、学者对施本格勒的观点感兴趣的话,那么他们根本是自不量力,对他们来说,这又是另一块骨头。也许比一般的骨头多些汁水,但还是块骨头。对我们来说,它就是生命,是生命的长生不老药,我们每次见面都要为它陶醉,当然,我们还发展了自己相互的“形态学”
符号语言,用这种语言代码,我们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交换许多思想。当陌生人进入我们的谈话时,他就会陷入困境。在他看来,我们的谈话不仅仅是难以理解,而是完全的一派胡言。
与莫娜在一起,我又发展了另一种语言。由于经常倾听我的独白,她很快学会了一些精彩的词句以及所有她认为是“精彩的”词藻——定语、含义和那些所谓的“形态学上的废话”。她经常坐在凳子上读一两页,直到能够说出一串短语和古怪的引证为止。总之,她学会了把球踢回给我,这对我来说是很愉快和令人兴奋的,我对一名观众的最终要求不过是他能表示理解。长期的实践使我能给我的听众给予基本上的指导,让他能够允许我像喷泉一样地洗刷他。这样,我在指导他或督导他的同时,也使他感到迷惑。当我感到他认为自己理由充分时,我就把他的论据全部驳倒。(难道禅宗大师不就是为了使他的弟子顿悟而推翻了他们所有的论点吗?)
和莫娜在一起,这是令人恼火的,这很自然,但那时,我能有很好的机会来调整自己自相矛盾的话语;这就是说要提取精华,详细阐述。就这样,我偶尔会发现一些卓越的结论。不仅是关于施本格勒的格言的,也有关于一般思想和思想过程本身的结论。在我看来,似乎只有中国人才能理解、欣赏“思想的游戏”。当我对施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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