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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作品集-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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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低头看着翠儿。一片慈祥的光气,笼盖在翠儿身上。
她们两个的影儿,倒映在溪水里,虽然外面是贫,富,智,愚,差得天悬地隔,却从她
们的天真里发出来的同情,和感恩的心,将她们的精神,连合在一处,造成了一个和爱神妙
的世界。
从此以后,惠姑的活泼憨嬉的脑子里,却添了一种悲天悯人的思想。她觉得翠儿是一个
最可爱最可怜的人。同时她又联想到世界上无数的苦人,便拿翠儿当作苦人的代表,去抚
恤,安慰。她常常和翠儿谈到一切城里的事情,每天出去的时候,必是带些饼干糖果,或是
自己玩过的东西,送给翠儿。但是翠儿总不敢带回家去,恐怕弟妹们要夺了去,也恐怕她妈
知道惠姑这样好待她,以后不许她出来。因此玩完了,便由惠姑收起,明天再带出来,那糖
饼当时也就吃了。她们每天有一点钟的工夫,在一块儿玩,现在翠儿也不拦阻惠姑来帮助
她,有时她们一同洗着衣服,汲着水,一面谈话。惠姑觉得她在学堂里,和同学游玩的时
候,也不能如此的亲切有味。翠儿的心中更渐渐的从黑暗趋到光明,她觉得世上不是只有悲
苦恐怖,和鞭笞冻饿,虽然她妈依旧的打骂磨折她,她心中的苦乐,和从前却大不相同了。
快乐的夏天,将要过尽了,那天午后,惠姑站在楼窗前,看着窗外的大雨。对面山峰
上,云气,草色越发的青绿了,楼前的树叶,被雨点打得不住的颤动。她忽然想起暑假
要满了,学校又要开课了,又能会着先生和同学们了,心里很觉得喜欢。正在凝神的时候,
她母亲从后面唤道:“惠姑!
你今天觉得闷了,是不是?”惠姑笑着回头走到她母亲跟前坐下,将头靠在母亲的膝
上,何妈在一旁笑道:“姑娘今天不能出去和翠儿玩,所以又闷闷的。”惠姑猛然想起来,
如若回去,也须告诉翠儿一声。这时母亲笑道:“到底翠儿是一个怎么可爱的孩子,你便和
她这样的好!我看你两天以后,还肯不肯回去?”何妈说:“太太不知道还有可笑的事。那
一天我给姑娘送糖饼去了,她们两个都坐在溪边,又洗衣服,又汲水,说说笑笑的,十分有
趣。我想姑娘在家里,哪里做过这样的粗活,偏和翠儿在一处,就喜欢做。”母亲笑道:
“也好,倒学了几样能耐。以后……”她父亲正坐在那边窗前看报,听到这里,便放下报纸
说:“惠姑这孩子是真有慈爱的心肠,她曾和我说过翠儿的苦况,也提到她要怎样的设法救
助,所以我任凭她每天出去。我想乡下人没有受过教育,自然就会生出像翠儿她婆婆那种顽
固残忍的妇人,也就有像翠儿那样可怜无告的女子。我想惠姑知道了这些苦痛,将来一定能
以想法救助的。惠姑!你心里是这样想么?”这时惠姑一面听着,眼里却满了晶莹的眼泪,
便站了起来,走到父亲面前,将膝上的报纸拿开了,挨着椅旁站着,默默的想了一会,便
说:“我回去了,不能常常出来的,翠儿岂不是更加吃苦?爹爹!我们将翠儿带回去,好不
好?”她父亲笑了说:“傻孩子!你想人家的童养媳,我们可以随随便便的带着走么?”惠
姑说:
“可否买了她来?”何妈摇头说:“哪有人家将童养媳卖出去的?
她妈也一定不肯呵。”母亲说:“横竖我们过年还来的,又不是以后就见不着了,也许
她往后的光景,会好一点,你放心罢!”惠姑也不说什么,只靠在父亲臂上,过了一会,便
道: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她母亲说:“等到晴了天,我们就该走了。”惠姑笑
说:“我玩的日子多了,也想回去上学了。”
何妈笑说:“不要忙,有姑娘腻烦念书的日子在后头呢。”说得大家都笑了。
又过了两天,这雨才渐渐的小了,只有微尘似的雨点,不住的飞洒。惠姑便想出去看看
翠儿。走到院子里,只觉得一阵一阵的轻寒,地上也滑得很,便又进去套上一件衣服,换了
鞋,戴了草帽,又慢慢的走到溪边。溪水也涨了,不住的潺潺流着,往常她们坐的那几块石
头,也被水没过去了,却不见翠儿!她站了一会,觉得太凉。刚要转身回去,翠儿却从那边
提着水桶,走了过来,忽然看见惠姑,连忙放下水桶笑说:“姑娘好几天没有出来了。”惠
姑说:“都是这雨给关住了,你这两天好么?”翠儿摇头说:“也只是如此,哪里就好
了!”说着话的时候,惠姑看见她头发上,都是水珠,便道:
“我们去树下躲一躲罢,省得淋着。”说着便一齐走到树底下。
翠儿笑说:“前两天姑娘教给我的那几个字,我都用树枝轻轻的画在墙上,念了几天,
都认得了,姑娘再教给我新的罢。”
惠姑笑说:“好了,我再教给你罢。本来我自己认得的字,也不算多,你又学得快,恐
怕过些日子,你便要赶上我了。”翠儿十分喜欢,说:“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够赶上
呢,姑娘每天多教给我几个字,或者过一两年就可以……。”这时惠姑忽然皱眉说:“我忘
了告诉你了,我们——我们过两天要回到城里去了,哪里能够天天教你?”翠儿听着不觉呆
了,似乎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些,便连忙问道:“是真的么?姑娘不要哄我玩!”惠姑道:
“怎么不真,我母亲说了,晴了天我们就该走了。”翠儿说:“姑娘的家不是在这里么?”
惠姑道:“我们在城里还有房子呢,到这儿来不过是歇夏,哪里住得长久,而且我也须回去
上学的。”翠儿说:“姑娘什么时候再来呢?”惠姑说:“大概是等过年夏天再来。你好好
的在家里等着,过年我们再一块儿玩罢。”这时翠儿也顾不得汲水了,站在那里怔了半天,
惠姑也只静静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说:
“姑娘去了,我更苦了,姑娘能设法带我走么?”惠姑没有想到她会说这话,一时回答
不出,便勉强说:“你家里还有人呢,我们怎能带你走?”翠儿这时不禁哭了,呜呜咽咽的
说:“我家里的人,不拿我当人看待,姑娘也晓得的,我活着一天,是一天的事,哪里还能
等到过年,姑娘总要救我才好!”惠姑看她这样,心中十分难过,便劝她说:“你不要伤
心,横竖我还要来的,要说我带你去,这事一定不成,你不如……”
翠儿的妈,看翠儿出来汲水,半天还不见回来,心想翠儿又是躲懒去了,就自己跑出来
找。走到溪边,看见翠儿背着脸,和一个白衣女郎一同站着。她轻轻的走过来,她们的谈
话,都听得明白,登时大怒起来,就一直跑了过去。翠儿和惠姑都吓了一跳,惠姑还不认得
她是谁,只见翠儿面如白纸,不住的向后退缩。那妇人揪住翠儿的衣领,一面打一面骂道:
“死丫头!你倒会背地里褒贬人,还怪我不拿你当人看待!”翠儿痛的只管哭叫,惠姑不觉
又怕又急,便走过来说:
“你住了手罢,她也并没有说……”妇人冷笑说:“我们婆婆教管媳妇,用不着姑娘可
怜,姑娘要把她带走,拐带人只可是有罪呵!”一面将翠儿拖了就走。可怜惠姑哪里受过这
样的话,不禁双颊涨红,酸泪欲滴,两手紧紧的握着,看着翠儿走了。自己跑了回来,又觉
得委屈,又替翠儿可怜,自己哭了半天,也不敢叫她父母知道,恐怕要说她和村妇拌嘴,失
了体统。
第二天雨便停了,惠姑想起昨天的事,十分的替翠儿担心,也不敢去看。下午果然不见
翠儿出来。自己只闷闷的在家里,看着仆人收拾物件。晚饭以后,坐了一会,便下楼去找何
妈作伴睡觉,只见何妈和几个庄里的妇女,坐在门口说着话儿,猛听得有一个妇人说:“翠
儿这一回真是要死了,也不知道她妈为什么说她要跑,打得不成样子。昨夜我们还听见她
哭,今天却没有声息,许是……”惠姑吃了一惊,连忙上前要问时,何妈回头看见惠姑来
了,便对她们摆手,她们一时都不言语。这时惠姑的母亲在楼上唤着:“何妈!姑娘的自行
车呢?”何妈站了起来答应了,一面拉着惠姑说:“我们上去罢,天不早了。”惠姑说:
“你先走罢,太太叫你呢,我再等一会儿。”何妈只得自己去了。惠姑赶紧问道:“你们刚
才说翠儿怎么了?”她们笑说:“没有说翠儿怎么。”惠姑急着说:“告诉我也不要紧
的。”她们说:“不过昨天她妈打了她几下,也没有什么大事情。”惠姑道:“你们知道她
的家在哪里?”
她们说:“就在山前土地庙隔壁,朝南的门,门口有几株大柳树。”这时何妈又出来,
和她们略谈了几句,便带惠姑进去。
这一晚上,惠姑只觉得睡不稳,天色刚刚破晓,便悄悄的自己起来,轻轻走下楼来,开
了院门,向着山前走去。草地上满了露珠,凉风吹袂,地平线边的朝霞,照耀得一片通红,
太阳还没有上来,树头的雀鸟鸣个不住。走到土地庙旁边,果然有个朝南的门,往里一看,
有两个女孩,在院子里玩,忽然看见惠姑,站在门口,便笑嘻嘻的走出来。惠姑问道:“你
们这里有一个翠儿么?”她们说:“有,姑娘有什么事情?”惠姑道:“我想看一看她。”
她们听了便要叫妈。惠姑连忙摆手说:“不用了,你们带我去看罢。”一面掏出一把铜元,
给了她们,她们欢天喜地的接了,便带惠姑进去。惠姑低声问道:“你妈呢?”她们说:
“我妈还睡着呢。”惠姑说:“好了,你们不必叫醒她,我来一会就走的。”一面说着便到
了一间极其破损污秽的小屋子,她们指着说:“翠儿在里面呢。”惠姑说:“你们去罢,谢
谢你。”自己便推门走了进去,只觉得里面很黑暗,一阵一阵的臭味触鼻,也看不见翠儿在
什么地方,便轻轻的唤一声,只听见房角里微弱的声音应着。惠姑走近前来,低下头仔细一
看,只见翠儿蜷曲着卧在一个小土炕上,脸上泪痕模糊,脚边放着一堆烂棉花。惠姑心里一
酸,便坐在炕边,轻轻的拍着她说:“翠儿!我来了!”翠儿的眼睛,慢慢的睁开了,猛然
看是惠姑,眉眼动了几动,只显出欲言无声欲哭无泪的样子。惠姑不禁滴下泪来,便拉着她
的手,忍着泪坐着。翠儿也不言语,气息很微,似乎是睡着了。一会儿只听得她微微的说:
“姑娘……这些字我……我都认……”
忽然又惊醒了说:“姑娘!你听这溪水的声音……”惠姑只勉强微笑着点了点头,她也
笑着合上眼,慢慢的将惠姑的手,拉到胸前。惠姑只觉得她的手愈握愈牢,似乎迸出冷汗。
过了一会,她微微的转侧,口里似乎是唱着歌,却是听不清楚,以后便渺无声息。惠姑坐了
好久,想她是睡着了,轻轻的站了起来,向她脸上—看,她憔悴鳞伤的面庞上,满了微笑,
灿烂的朝阳,穿进黑暗的窗棂,正照在她的脸上,好像接她去到极乐世界,这便是可怜的翠
儿,初次的安息,也就是她最后的安息!
集《去国》。)骰子①
李老太太躺在床上,伸出她枯瘦的手,对着站在床前的媳妇说道,“聪如!你看我病的
不过半个月,指甲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聪如正端着药碗,一手撩着帐子,听了老太太的
话,连忙笑着说,“不过今天的天气冷一些,你老人家的老病发的又厉害一点就是了,我看
今天似乎好多了。”老太太摇头道,“也不见得怎样瘥减,夜里还是不住的咳嗽,且看这一
服药吃下去再说。”一面挣扎着坐起来,就聪如手里吃了药。聪如又扶着她慢慢的躺下,自
己放下了药碗,便坐在床沿,轻轻的拍着。一会儿老太太似乎蒙胧睡去,聪如便悄悄的站起
来,开了一线的窗户,放进空气来,又回来坐在床前。
这时候从门外走进一个小女孩子,口里叫道:“妈妈!祖母今天……”聪如连忙对她摆
手,她便轻轻的走近前来问道:
“祖母今天好一点了么?”聪如一面抚着她的头,一面也悄悄的说:“也不见得怎
样。”她又问说:“爹爹回来了么?”聪如说:“还没有回来呢,你先出去玩罢,回头把祖
母搅醒了。”她蹑足走到床前揭开帐子,望了一望才走了出去。
①骰子,赌具,用象牙或兽骨做的,立体正方形,六面,分刻一二三四五六之数,其色
皆黑,惟四为红。投掷以红星搏胜负,故又称色子。
刚出了屋门,恰好她父亲则荪陪着大夫,一同走了进来。
看见她便问道:“雯儿!祖母醒着么?”雯儿正要答应,这时听见老太太在屋里咳嗽,
聪如便唤道:“母亲醒了,请进来罢。”
他们便一同进去,这位冯大夫手里拿着旱烟袋,向着聪如略一点头,便坐在床前桌边。
吃过了茶,就替老太太诊脉。雯儿也站在旁边,看见冯大夫指甲很长,手上也不洁净,暗想
他做大夫的人为何还不懂得卫生。一会儿冯大夫诊完了脉,略问了几句病情,拿起笔来,龙
蛇飞舞的开了药方,便告辞回去。则荪送到门口回来,又进到里屋,只见帐子放着,聪如皱
眉对则荪说:“母亲今天仍不见好,我看冯大夫的药,不很见效,还是换个大夫来看看
罢。”则荪点一点头。雯儿道:
“冯大夫手上脸上都很污秽,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里会给人家治病。”则荪不禁笑了,
一面对聪如说:“我想明天请个西医来看看,只怕母亲不肯吃外国药。”聪如刚要说话,老
太太在帐里又咳嗽起来。他们便一齐走到床前去。
过了两天,老太太的病仍然不见瘥减,似乎反沉重了。则荪和聪如都着急的了不得,便
和老太太婉商,换一个西医来看看。老太太也不言语,过一会子才说:“外国药我吃不惯,
姑且试试看罢。”又说:“昨儿晚上,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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