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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作品集-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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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遍了人间的一切!

前天他有信来,说航海之期在即了!从此不闭居在三层楼上,写那温柔分子的文字了!

我立时似乎看得见那巍然如山的平稳前进的轮舶,和天边的晚霞,云端的沙鸟。似乎听得见

那泱泱的海风,和环球各地码头上嘈杂的人声,以及各色奔趋的男女老幼。……

航海家的生涯,是折磨人的!我愿腥风咸水,能洗刷出他特种新颖尖刻的笔风。游遍全

球以后,我相信笔下必有活跃的,他人描写不到的人物,情事,感慨和奋兴!

冰季弟,你如今不止爱我,并爱了世间的一切,不止会用那笨拙的育语,并且会用了深

切的文字。你的前途是光明的,是远大的,是奇幻的,是惊险的,这些都是别个少年作者所

不能得到的机缘,我何等的为你欢欣鼓舞;假如我是男子,何等的愿和你易地而处?

再见罢,爱弟,别忘了在祖国旧都的乡效,有个深深爱你的姊姊,日夜在计算着你海上

的行程,祷祝着你海上的平安,并等候着看你海上的新作。

前途努力罢,爱的大灵在永远牵引着你!一九二九年十月二十四日,北平海淀燕南园。

第一次宴会

C教授来的是这样的仓猝,去的又是这样的急促。桢主张在C教授游颐和园之后,离开

北平之前,请他吃顿晚饭。他们在国外的交谊,是超乎师生以上的。瑛常从桢的通讯和谈话

里模拟出一个须发如银,声音慈蔼的老者。她对于举行这个宴会,表示了完全的同意。

新婚的瑛——或者在婚前——是早已虚拟下了她小小家庭里一个第一次宴会:壁炉里燃

着松枝,熊熊的喜跃的火焰,映照得客厅里细致的椅桌,发出乌油的严静的光亮;厅角的高

桌上,放着一盏浅蓝带穗的罩灯;在这含晕的火光和灯光之下,屋里的一切陈设,地毯,窗

帘,书柜,瓶花,壁画,炉香……无一件不妥贴,无一件不温甜。主妇呢,穿着又整齐,又

庄美的衣服,黑大的眼睛里,放出美满骄傲的光;掩不住的微笑浮现在薄施脂粉的脸上;她

用着银铃般清朗的声音,在客人中间,周旋,谈笑。

如今呢,母亲的病,使她比桢后到了一个月。五天以前,才赶回这工程未竟的“爱巢”

里来。一开门满屋子都是油漆气味;墙壁上的白灰也没有干透;门窗户扇都不完全;院子里

是一堆杂乱的砖石灰土!在这五天之中,她和桢仅仅将重要的家具安放好了位置。白天里楼

上楼下是满了工人,油漆匠,玻璃匠,木匠……连她也认不清是什么人做什么事,只得把午

睡也牺牲了,来指点看视。到了夜里,她和桢才能慢慢的从她带来的箱子里,理出些应用的

陈设,如钟,蜡台,花瓶之类,都堆在桌上。

喜欢款待的她,对于今天下午不意的宴会,发生了无限的踌躇。一种复杂的情感,萦绕

在她的心中。她平常虚拟的第一次宴会,是没有实现的可能了!这小小的“爱巢”里,只有

光洁的四壁,和几张椅桌。地毯还都捆着放在楼上,窗帘也没有做好,画框都重叠的立在屋

角……下午桢又陪C教授到颐和园去,只有她一个……

她想着不觉的把眉头蹙了起来,沉吟了半晌,没有言语。

预备到城里去接C教授的桢,已经穿好了衣服,戴上了帽子。

回头看见瑛踌躇的样子,便走近来在她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说:“不要紧的,你别着

急,好歹吃一顿饭就完了,C教授也知道,我们是新搬进来的。自然诸事都能原谅。”瑛推

开他,含颦的笑道,“你躲出去了,把事都推在我身上,回头玩够了颐和园,再客人似的来

赴席,自然你不着急了!”桢笑着站住道,“要不然,我就不去,在家里帮你。或是把这宴会

取消了,也使得,省得你太忙累了,晚上又头痛。”

瑛抬起头来,“笑话!你已请了人家了,怎好意思取消?

你去你的,别耽搁了,晚上宴会一切只求你包涵点就是了。”

桢笑着回头要走,瑛又叫住他,“陪客呢,你也想出几个人。”

桢道,“你斟酌罢,随便谁都成,你请的总比我请的好。”

桢笑着走了,那无愁的信任的笑容,予瑛以无量的胆气。

瑛略一凝神,叫厨师父先到外面定一桌酒席,要素净的。回来把地板用柏油擦了,到楼

上把地毯都搬下来。又吩咐苏妈将画框,钉子,绳子等都放在一处备用。一面自己披上外套,

到隔壁江家去借电话。

她一面低头走着,便想出了几个人:许家夫妇是C教授的得意门生;N女士美国人,是

个善谈的女权论者;还有华家夫妇,在自己未来之先,桢在他们家里借住过,他们两位都是

很能谈的;李先生是桢的同事,新从美国回来的;卫女士是她的好友。结婚时的伴娘……这

些人平时也都相识,谈话不至于生涩。十个人了,正好坐一桌!

被请的人,都在家,都能来,只卫女士略有推托,让她说了几句,也笑着说“奉陪”,

她真喜欢极了。在江家院子里,摘了一把玫瑰花,叫仆人告诉他们太太一声,就赶紧回来。

厨师父和苏妈已把屋中都收拾干净,东西也都搬到楼下来了。这两个中年的佣人,以好

奇的眼光来看定他们弱小的主妇,看她如何布置。瑛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先指挥着把地毯

照着屋子的颜色铺好;再把画框拿起,一一凝视,也估量着大小和颜色分配在各屋子里;书

柜里乱堆的书,也都整齐的排立了;蜡台上插了各色的蜡烛;花瓶里也都供养了鲜花。一切

安排好了之后,把屋角高桌上白绢画蓝龙的电灯一开,屋里和两小时以前大不相同了。她微

笑着一回头,厨师父和苏妈从她喜悦的眼光中领到意旨了,他们同声的说:“太太这么一调

动,这屋里真好看了!”

她笑了一笑,唤:“厨师父把壁炉生了火,要旺旺的,苏妈跟我上楼来开箱子。”

杯,箸,桌布,卡片的立架,闽漆咖啡的杯子,一包一包都打开了。苏妈从纸堆里检出

来,用大盘子托着,瑛打发她先下楼摆桌子去,自己再收拾卧室。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了。捻开电灯,拨一拨乱纸,堆中触到了用报纸包着的沉甸甸的一束。

打开了一看,是几个喇叭花形的花插子,重叠着套在一起,她不禁呆住了!

电光一闪似的,她看见了病榻上瘦弱苍白的母亲,无力的背倚着床阑,含着泪说,“瑛,

你父亲太好了,以至做了几十年的官,也不能好好的陪送你!我呢,正经的首饰也没有一件,

金镯子和玉鬓花,前年你弟弟出洋的时候,都作了盘费了,只有一朵珠花,还是你外祖母的,

珠也不大。去年拿到珠宝店里去估,说太旧了,每颗只值两三块钱。好在你平日也不爱戴首

饰,把珠子拆下来,和弟弟平分了,作了纪念罢!将来他定婚的时候……”

那时瑛已经幽咽不胜了,勉强抬起头笑着说,“何苦来拆这些,我从来不用……”

母亲不理她,仍旧说下去:“那边小圆桌上的银花插,是你父亲的英国朋友M先生去年

送我生日的。M先生素来是要好看的,这个想来还不便宜。老人屋里摆什么花草,我想也给

你。”

随着母亲的手看去,圆桌上玲珑地立着一个光耀夺目的银花插,盘绕圆茎的座子,朝上

开着五朵喇叭花,花筒里插着绸制的花朵。

母亲又说:“收拾起来的时候,每朵喇叭花是可以脱卸下来的,带着走也方便!”

是可给的都给了女儿了,她还是万般的过意不去。觉得她唯一的女儿,瑛,这次的婚礼,

一切都太简单,太随便了!

首饰没有打做新的,衣服也只添置了几件;新婚没有洞房,只在山寺里过了花烛之夜!

这原都是瑛自己安排的,母亲却觉得有无限的渐愧,无限的抱歉。觉得是自己精神不济,事

事由瑛敷衍忽略过去。和父亲隐隐的谈起赠嫁不足的事,总在微笑中坠泪。父亲总是笑劝说,

“做父亲的没有攒钱的本领,女儿只好吃亏了。我陪送瑛,不是一箱子的金钱,乃是一肚子

的书!——而且她也不爱那些世俗的东西。”

母亲默然了,她虽完全同情于她正直廉洁的丈夫,然而总觉得在旁人眼前,在自己心里,

解譬不开。

瑛也知道母亲不是要好看,讲面子,乃是要将女儿妥帖周全的送出去。要她小小的家庭

里,安适,舒服,应有尽有,这样她心里才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瑛嫁前的年月,才可以完

完满满的结束了。

这种无微不至的爱慈,每一想起,心里便深刻的酸着。她对于病中的母亲,只有百般的

解说,劝慰。实际说,她小小的家庭里已是应有尽有了。母亲要给她的花插,她决定请母亲

留下。

在母亲病榻前陪伴了两个月终于因为母亲不住的催促,说她新居一切待理。她才忍着心

肠,匆匆的北上。别离的早晨,她含泪替母亲梳头,母亲强笑道,“自昨夜起,我觉得好多

了,你去尽管放心……”她从镜中偷看母亲痛苦的面容,知道这是假话,也只好低头答应,

眼泪却止不住滚了下来。临行竟不能向母亲拜别,只向父亲说了一声,回身便走。父亲追出

阑干外来,向楼下唤着,“到那边就打电报……”她从车窗里抬头看见父亲苍老的脸上,充

满了忧愁,无主……

这些事,在她心里,如同尖刀刻下的血痕,在火车上每一忆起,就使她呜咽。她竟然后

悔自己不该结婚,否则就可以长侍母亲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但她自己情牵

两地,她母亲也不肯让她多留滞了。

到北方后,数日极端的忙逼,把思亲之念,刚刚淡了一些,这银花插突然地又把无数的

苦愁勾起!她竟不知步履艰难的母亲,何时把这花插,一一的脱卸了,又谨密的包好?又何

时把它塞在箱底?——她的心这时完全的碎了,慈爱过度的可怜的母亲!

她哭了多时,勉强收泪的时节,屋里已经黑得模糊了。她赶紧把乱纸揉起塞到箱里去,

把花插安上,拿着走下楼来,在楼梯边正遇着苏妈。

苏妈说,“桌子都摆好了,只是中间少个花盘子……”瑛一扬手,道,“这不是银花插,

你把我摘来的玫瑰插上,再配上绿叶就可以了。”苏妈双手接过,笑道,“这个真好,又好看,

又合式,配上那银卡片架子,和杯箸,就好像是全套似的。”

瑛自己忙去写了卡片,安排座位。C教授自然是首座,在自己的右边。摆好了扶着椅背

一看,玲珑的满贮着清水的玻璃杯,全副的银盘盏,银架上立着的红色的卡片,配上桌子中

间的银花插里红花绿叶。光彩四射!客室里炉火正旺,火光中的一切,竟有她拟想中的第一

次宴会的意味!

心里不住的喜悦起来,匆匆又上了楼,将卧室匆匆的收拾好,便忙着洗脸,剔甲,更衣……

一件莲灰色的长衣,刚从箱里拿了出来,也忘了叫苏妈熨一熨,上面略有些皱纹,时间

太逼,也只好将就的穿了!怪不得那些过来人说做了主妇,穿戴的就不能怎样整齐讲究了。

未嫁以前的她,赴一个宴会,盥洗,更衣,是要耗去多少时候呵!

正想着,似乎窗外起了铮的琴声,推窗一看,原来外面下着滴沥秋雨,雨点打着铅檐,

奏出清新的音乐。“喜悦中的心情,竟有这最含诗意的误解!”她微笑着,“桢和C教授已在

归途中罢?”她又不禁担心了。

刚把淡淡的双眉描好,院子里已听见人声。心中一跳,连忙换了衣服,在镜里匆匆又照

了一照,便走下楼去。桢和C教授拿着外衣和帽子站在客室中间,看见瑛下来,桢连忙的介

绍。“这位是C教授——这是我的妻。”

C教授灰蓝的眼珠里,泛着慈祥和爱的光。光顶微秃。极客气的微偻着同她握手。

她带着C教授去放了衣帽,指示了洗手的地方。刚要转身走入客室,一抬头遇着了桢的

惊奇欢喜的眼光!这眼光竟是情人时代的表情,瑛忽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桢握着她的双

手,附在她耳边说:“爱,真难为你,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走错了地方呢!这样

整齐,这样美,——不但这屋里的一切。你今晚也特别的美,淡淡的梳妆,把三日来的风霜

都洗净了!”

瑛笑了,挣脱了手,“还不换双鞋子去呢,把地毯都弄脏了!”桢笑着自己上楼去。

C教授刚洗好了手出来,客人也陆续的来了。瑛忙着招呼介绍,大家团团的坐下。桢也

下来了,瑛让他招待客人,自己又走到厨房里,催早些上席,C教授今晚还要赶进城去。

席间C教授和她款款的谈话,声音极其低婉,吐属也十分高雅,自然。瑛觉得他是一个

极易款待的客人,并不须人特意去引逗他的谈锋。只他筷子拿得不牢,肴菜总是夹不到嘴。

瑛不敢多注意他,怕他不好意思,抬起头来,眼光恰与长桌那端的桢相触,桢往往给她以温

存的微笑。

大家谈着各国的风俗,渐渐引到妇女问题,政治问题,都说得很欢畅,瑛这时倒默然了,

她觉得有点倦,只静静的听着。

C教授似乎觉得她不说话,就问她许多零碎的事。她也便提起精神来,去年从桢的信里,

知道C教授丧偶,就不问他太太的事了。只问他有几位儿女,现在都在哪里。

C教授微微的笑说,“我么?我没有儿女——”

瑛忽然觉得不应如此发问,这驯善如羊的老者,太孤单可怜了!她连忙接过来说,“没

有儿女最好,儿女有时是个累赘!”

C教授仍旧微笑着,眼睛却凝注着桌上的花朵,慢慢的说,“按理我们不应当说这话,

但看我们的父母,他们并不以我们为累赘……”

瑛瞿然了,心里一酸,再抬不起头来。恰巧C教授滑掉了一只筷子,她趁此连忙弯下腰

去,用餐巾拭了眼角。拾起筷子来,还给C教授。从润湿的眼里望着桌子中间的银花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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