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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雨翻云-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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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行烈大叫一声,喷出一大口瘀血,死鱼般瘫在地土,也不知是生是死。
厉若海凝立不动,英俊无匹的容颜透出了一抹鲜艳的血红,长久才回复平时的白揩。
这时手下四大护法之一的“笑里藏刀”商良走了进来,恭身道:“宗副门主传来消息,迎风峡畅通无阻,请门主立即上路。”
厉若海平静地道:“预备了什么人手?”
商良道:“四大护法、七大坞主和帮中好手共四百零八人,全部整装待发,只等门主说一句话。”语气中透露出壮土一去不复还的坚决。
厉若海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们好!都很好!”
商良眉头一皱,他这老江湖怎会听不出厉若海话中有话,不过他一直对自己这英雄盖世的门主心存敬畏,不敢出言相问,唯有默立不语。
厉若海道:“好!你要一字不漏地听着。”
当!
一个雕着邪异门独有标记‘双龙卷云柱’的令符,给掉在地上。
商良连忙伏跪。
厉若海的声音传来道:“立即以此符传我之令,由此刻起,邪异门全体解散,避隐山林,除非听到本人厉若海再现江湖的消息,否则邪异门就没有了。”
商良大震道:“门主!”
厉若海道:“不必多言,我意已决。”指着地上的风行烈厉声道:“二十五年前,我厉若海能在十只野狼手上将这畜牲救出来,今天也能单枪匹马,在魔师庞斑手上将这畜牲带回去,庞斑啊庞斑,我要让你知道在浪翻云之外,还有一个全不惧你之敌手。”
商良颤声道:“那宗副门主方面又怎样!”
厉若海淡淡道:“以后再也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叛徒!”
庞斑坐在花园亭内的石凳上,专心细读一本旧得发黄的真本竹谱。伴着他的除了风吹叶起的沙沙声外,便只有绕在亭前小桥下流过的淙淙溪水声。
方夜羽悄悄来到他身后,将浪翻云送给的竹箩放在庞斑的身后。
庞斑目光注在竹谱上,平和地道:“回来了!”
方夜羽躬身道:“战书送到浪翻云手上,但在详说其中细节前,夜羽有要事急禀。”
庞斑道:“说出来吧!”
方夜羽道:“风行烈的行踪已被发现。”
庞斑像听着与他全无关系的事那样,淡然自若道:“消息来自何处?”
方夜羽道:“来自邪异门的宗越,此人藉此投靠我们,露出厉若海已亲临此地,准备不借一切也要将风行烈带走。”
庞斑递浮漂上竹谱,微微一笑道:“这是上代大家吴镇的竹谱真迹,你看他淡淡一笔,一片迎风飘舞的竹叶便活然纸上,形神俱备,令人看不出究竟是竹动?风动?还是观考自己意动,真乃是画道的极致。不多一分,不少一点,否则不足未及,俱是不美。”
方夜羽细嚼他的话意,好一会,忽地全身一震,霍地下跪,连叩二个响头才起立道:“多谢师傅指点。”
庞斑道:“不愧庞某徒儿,明白有迹可寻,俱是下作,只有无迹可寻,就像吴镇寥寥一笔,使人看不破究竟是竹动?风动?还是意动?才是武道的极致。”
方夜羽问道:“夜羽举手投足,总是有的而发,故亦有迹可寻,但不明如何才能臻无迹可寻的化境?”
庞斑仰天哈哈一笑道:“天地由‘一’而来,此‘一’何有痕迹可言.但‘一’生一,二生三,三生万物,此便由无迹变为有迹,譬如你三八戟未出前,便是无迹;但三八戟一出,便成有迹,你明白没有?”
方夜羽道:“这道理徒儿明白,但三八戟总不能不出手,若一出手便落下乘有迹,那岂非永不能逵无迹之境?”
庞斑微微一笑道:“由一而来,从一而去,来无踪、去无迹,谁还管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就像这一笔!”伸指顺着手中竹谱其中一块叶子撇了一撇,指尖停处,恰好是叶端至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方夜羽全身剧震,感激涕零地叩首道:“徒儿明白了!徙儿明白了!”
庞斑道:“别辜负了背上我赠予你三八戟,那是为师初出道时横扫武林的好家伙。”
方夜羽摸了摸背后只影形单的三八戟,心道我方夜羽定能以此将另一支三八戟公平嬴回来。应道:“多谢师尊教诲。”
庞斑放下竹谱,站了起来,负手走到亭边的围澜旁,低头细看亭外荷塘里荷叶上一滴晶莹的水珠,在晨光下闪闪生辉,道:“你见过厉若海没有?”
方夜羽知道庞斑从不作废言,语出必有因,所以丝毫没有因不明庞斑忽地提起厉若海事的原因,而生出不耐烦之心,摇头道:“没有!但我曾对此人作了个深入的调查,由他的起居饮食习惯入手,发觉此人是完全沈迷于武道的真正强人,师傅对这看法有何意见?”
庞斑道:“你的看法一点也没有错,二十年前厉若海初出道时,曾来见我,那时我便知道此子除了武道外,其它的都不屑一顾。”
方夜羽道:“以他那能使任何女人倾倒的容貌体魄,竟能四十八年来半点也不沾女色,已可知此人意志的坚定,即使倾尽三江五湖的水,也不能动摇其分毫。”
庞斑道:“天下间除了我和浪翻云外,再没有第三个人能胜过厉若海。”
方夜羽浑身一震,骇然道:“什么?”
他虽对厉若海有很高的评价,但仍想不到庞斑对厉若海的推许,竟到了如此地步。要知在‘黑榜’里,一向以来,最受推崇的当然是剑霸天下的‘覆雨剑’浪翻云,其它依次是‘盗霸’赤尊信,又或声势大跌的‘毒手’干罗,厉若海在榜上只是中庸之士。
庞斑道:“二十年前我便从厉若海眼中看到他今天想干什么,二十年来他态取低调,深怀不露,故声名不及浪翻云、赤尊信、干罗,甚至不及谈应手和莫意闲,其实他默默耕耘,等的就是今天此刻,只有我才配作他的对手。”
方夜羽皱眉道:“难道宗越只是个被扯线的傀儡?”
庞斑道:“黑榜十大高手谁是易与之辈,厉若海若给宗越这样的毛头小子出卖成功,他就不是厉若海了。”
方夜羽道:“如此我便要变更安排,务使厉若海不能偷偷遣人运走风行烈了。”
庞斑晒道:“你也太小觑厉若海了,此人英雄盖世,自负平生,这样公然向我挑战,怎会做出鬼鬼祟祟的行为,夜羽你放心,此人必是单枪匹马,带着风行列硬闯突围。”
方夜羽道:“师尊有何指示?”
庞斑淡淡道:“你布下天罗地网,重重险阻,务要击杀此人,若他能闯出重围,我便去会一会他厉若海的‘燎原百击’。”接着眼中爆起精芒,道:“来!让我看看浪翻云送来的大礼。”
韩相紧随范良极之后,忽地奔落一条横巷,跃上瓦背,跨墙而行,在微明的天色里,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行着。
开始时韩柏旋尽浑身力气,也跟不上范良极,使得范良极怒气冲冲地不住等他,但不一会后,韩相便从范良极踪跃的路线和身法,找到一点以形容的轻功至理,例如范良极由一座高楼跃下时,并非是直跳而下,而是头下脚上采取一道弯弯的弧度,燕子般滑翔下去,到了近地面三、四尺处再斜斜仰飞,弹身而起。
这领悟使他速度倍增,最后连范良极也投来惊异的眼光。
这时范良极来到一户人家的天井里。
韩柏傻子般跟着,丝毫不知这死老鬼带他到此处,和救援风行列有何关系?范良极揭起一口水井,低喝道:“下来!”自己跳了进去。
韩柏往下望去,只见范良极到了深井的中部往横移,整个人消失不见,不禁心下踌躇,因为在这窄小的空间里,范良极若要偷袭他,成功的机会几乎是十有九成。
但转念一想,范良极若真心怀叵测,便不应将三八戟交回自己,因为那是大利于近身搏斗的可怕武器。
范良极伸头出来,不耐烦地道:“还不下来,记得顺手把井盖掩上。”
韩柏一咬牙,跃了下去,到了范良极消失处,只见一个黑沉沉的洞,忙钻入去,窄小的空间和浓烈的泥土味,应该使人非常难受,但对曾两次被埋土内的他来说,反而有难言的亲切感。
范良极的声音传来道:“将就点,这洞是我专为自己打的,没想到要招待你这大个子,快来。”
韩柏钻将过去,移动了二十多尺,仍像没有尽头似的,心下骇然,这范良极也可算是打洞的不世高手了,难怪他能成为天下群偷的大宗师。
水响传来。
韩柏身子一轻,从另一头钻了出来,落到一处水深及膝的地方,异味充盈在这闭塞的空间里,使人胸口作闷,呼吸不畅。
范良极在一端的暗黑里叫道:“快来!”
韩柏跟了过去。
前面一道亮光传来,只见范良极只剩得一对肩膊以下的身体悬在前方光线由他探头出去的地方传来。
韩柏心中恍然,原来这是条大型下水道,上面是地面,只不知范良极在看什么当他来到范良极身边,这有独行盗之称的黑榜高手跃回渠内,叫道:“你上去看看!”
韩柏怀疑地看看范良极,心想若我将头伸出去,你岂非要把我怎样便怎样了!
范良极人老成精,那会不知他心中转着的念头,失笑道:“放心吧!假设我对你有不轨之心,便让我永远也收服不了云清那婆娘。”这誓言对他来说可是严重之极。
韩柏再咬牙,双手攀着圆洞的边缘,升了出去。
首先入目是遮掩洞口的垃圾杂物,然后是对面街旁盖立的一所大宅的正门,红门金环,非常有气势,高墙内奇树挺起,令人想象到内里的豪华和气派。
范良极的声音传来道:“表面上,这是一个京官的大宅,事实上却是庞斑布置在武昌的行宫之一,哼,庞斑可以瞒过其它人,又怎能瞒过我这偷窥的专家。”
韩柏的头在上面轻叫道:“噢!门打开了,有十多骑奔了出来……”范良极得意笑道:“庞斑极为自负,所以一切行动都正大光明,毫不掩饰,但要跟踪他们却非易事!”
韩柏奇道:“既是毫不掩饰,跟踪他们有何困难!”
范良极道:“方夜羽此人极有才智,特别长于反侦察的布置,即使换了我,若贸然来踩盘暗探,必会被他布于行官外的暗哨发现,假若你就这样去跟蹑他们,保证亦逃不过他沿途布下的暗哨,岂是你想象的那般容易。”
韩柏浑身一震道:“方夜羽出来了!”
范良极首次露出紧张的神色,低呼道:“他身边还有什么人?”
韩柏道:“他身边有十多个人……”范良极急道:“有什么人的形相比较特别?”
韩柏忽地闭嘴不言。
范良极愕了一愕,却没有作声。
好一会,韩柏跳回沟里,顺手将洞盖掩上,犹有馀悸地道:“好险,差点给人发现了,幸好我知机闭上了眼睛。”
范良极道:“谁人如此高明,竟能对你的目光也能生出感应?”
在黑暗里韩柏低声道:“不是一个人,而是有三个人几乎是不分先后感到我在看他们,一个是方夜羽,另外两人一个是满头白发的中年英俊男子,一个是妖艳之极穿红衣的少妇。
范良极全身一震,叫道:“不好!快随我走!”
当先往另一端逸去。
韩柏连忙跟着。
一老一少,转瞬间逃之夭夭。
第九章 浴血兰溪
兰溪镇乃武昌东面大镇
位于浠水和长江交汇处,此去东三十里,便是白云山的迎风峡,过峡后是亭前驿,南去四十里便是天下有名难越的‘雷池’了。
天色大明。
厉若海策着战马‘蹄踏燕’,身前马背上伏卧着他爱恨交缠的徒儿风行烈,手足透过马腹底给绑得牢牢扎实,缓缓步进刚开始晨早卖买的墟集。
大街两旁摆满来自各处商贩乡农的蔬档,由布帛疏果,锄头器皿,以至乎驴马猪羊,无不是交易的对象。
讨价还价的声音叫得喧闹一片。
一辆载着禾草的驴车,在厉若海旁赶过,像生怕错失了发财的机会。
望之不尽的长街人头汹涌,一派兴旺盛世之象。
厉若海神色平静,轻提索,策着爱骑‘蹄踏燕’在一堆堆买卖进行得如火如荼的人群间缓行穿过。
马背上的风行烈乍看也不知是生是死,惹得四周的人不住投来好奇惊异的目光,但当他们目光转到笔挺的厉若海身上时,都噤口不言。
稍有经验或眼光的人也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人。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走到厉若海马旁,仰起天真的小脸叫道:“客官!要不要一串冰糖葫芦,又鲜又甜,好吃着呢。”
厉若海低下头去,罕有掀起微波的心田涌起一股浓烈的感情,想起了自幼相依为命,后来却被恶棍活生生在他眼前打死的弟弟,在他怀中死去时,正是这个年纪。
小孩给他精芒电射的眼神看得心中发毛,拿着递起冰糖葫芦的手向下缩回。
厉若海手一动,冰糖葫芦到了他的大手里,同一时间将重重的一块黄金塞入小孩手里,柔声道:“回去好好读书认字吧!”
小孩呆若木鸡,不能置信地看着手内黄澄澄的金子,好一会才欢啸一声,回头钻入了人堆里,走得无影无踪。
厉若海伸手摩挲了风行列满湿了汗水的头发一下,心中掀起的感情巨浪仍未平伏,自幼弟惨死后,他便知道这世上只有强权,没有公理,三年后,他重回幼弟惨死之地,尽杀仇人。但心中的悲痛,却从没有片刻稍减。
这三十多年来,他律己至严,全心武道,因为只有在武道的追求里,他才能压下对亡弟那噬人的思念。
在某一程度上,风行烈不但是他的徒儿,也代替了他心中亡弟的位置。
所以他一生只收了风行烈这弟子。
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风行烈。
远处人群里传来一阵喝驾,一队捕快在一名壮健的差头带领下,转了出来,刚好迎上策马缓行的厉若海。
差头看到马背上的风行烈,眼中一闪,拦在马头,向厉若海喝道:“停下,马上驮的是何人?”
即使是江湖中人,在一般情形下,总会卖官府三分情面,因为官府庞大的实力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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