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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爱之旅-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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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象接踵而至,互相撞击,都疯狂地想把自己定格在脑海中。我对百老汇恨之入骨,尤其是从高架铁道上看(它给我提供了一种“优越”的视角,在这里,我可以居高临下地俯瞰生活、人群、建筑以及人们的各种活动),这个百老汇突然经历了一场形态变化。它并不是变得理想、美丽或者虚幻了,恰恰相反,它异常地真实、生动。它获得了一种新的定位;它坐落在世界的中心,此时,这个我似乎能够一览无余的大千世界便具有了内涵。曾几何时,百老汇是惨不忍睹的污秽之所,一切都是那么丑陋和混乱;而现在它却井然有序,是世界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不好也不坏,不美也不丑:它只是一个组成部分。冬天的暴风雪中,荒凉的海滩上抛着一根木头,百老汇就像这根木头上的一颗生锈的钉子。我的表达真是黔驴技穷了。你沿海滩行走,空气中充满浓烈的盐味,你情绪高涨,思路清楚……不总是智慧之光,但却是清晰的。那根木头是物质世界的一种现象:它躺在那里,历经沧桑,充满了神秘感。某个人在某时某地以某种方式用锤子敲击那颗钉子,这样做自有一定的道理。他在为别人出海航行制造船只。造船就是他的毕生职业……他与孩子们的命运都凝聚在锤子的每一次敲击之中。现在,那块木头躺在那儿,钉子也锈了,但是天哪,它不仅仅是颗生锈的钉子,否则一切都很愚蠢和没有意义……
百老汇也是如此。玻璃工们在毫无生气的窗户上装模作样地忙碌着,工作台上一堆堆油灰,给牛皮纸浸上一片片污斑。真奇怪人类是怎么积年累月地进化到今天的……从爪哇猿人到面容憔悴的玻璃工;玻璃工正在切割一块名为玻璃的易碎物品,几百万年来,任何人,甚至古代的魔术师也没梦想过这种物品。我看到街道在慢慢下沉,随着时光逐渐消失、光阴如梭逝去,如水汽蒸发。楼房坍塌,木板、砖瓦、灰浆、玻璃、钉子、床腿、油灰、纸张等等一切都退缩到一个庞大的实验室里。一个新的人种出现在地球上(就在这同一片土地上),即使有可能重现昔日的风景,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不在乎甚至也不理解过去的一切。臭虫们在大地的裂缝中穿梭爬行,数十亿年来它们一直如此:顽固地保留着自己的原始形态,对物种的进化没有一点儿贡献,甚至对物种进化有些嗤之以鼻。它们目睹了地球上每一个人种的生息过程,而自己却从各种自然灾害和历史上的毁灭中幸存下来。在墨亚哥的农村,某种爬虫却成了人们的盘中餐。有些生活在地球上的人,他们不是因为遥远的距离与我们隔离,而是被思维和精神的鸿沟隔开。他们抓住蚂蚁之后炒熟了,一边津津有味地品尝,一边沉浸在乐曲的美妙之中,而且这种音乐与我们的大相径庭。就这样,在这广袤的大地上,在这同一时刻,这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事情同时发生,不仅仅在陆地上,也在高空与深海之处发生。
到了罗利莫尔大街车站,我下意识地出了车台,但却没有力气走向阶梯。我突然灵感迸发,就像被鱼叉扎住一样怔怔地呆在那儿。我释放的阵阵急流在绕我旋转,在吞没我,把我吸进一个漩涡。我就这样木然地固定在那里大约三四分钟,也许还要更长一些。人们似乎在我的梦中走过。又一趟列车进了站台,但随即又开走了。有个人朝阶梯奔跑时撞到我身上,我听见他道歉,但声音听起来十分遥远。他撞我时,把我推转了一下。我并没有意识到他的粗鲁……但是,我突然从装满口香糖的自动售货机的玻璃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当然,事实上并非如此,我只是在幻觉中看到了自己……好像我瞥见了旧的自我的尾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从我的眼睛后面向外观察着我。我真有点儿局促不安,就好像某个人在冥冥之中突然看到彗星的尾巴划过天空,然后便在视网膜中自动消失了。我站在那儿注视着自己的形象,灵感的奇袭过去了,但它的震撼力却植入我的心田。我更加清醒地感受到一种兴奋。天哪,喝个酩酊大醉也丝毫无法与之相比(这只不过是一种事后的愉快回忆而已)!我现在陶醉了,可刚才还灵感爆发呢。刚才我知道了什么是乐不可言,刚才我真是到了忘我的境地:我四仰八叉地覆盖了整个地球。假如再强烈些,我或许会搞不清自己是神志清醒呢还是神经失常。我可能达到了一种失去自我感的状态,把自我淹没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中。我缓缓走向阶梯,下了台阶,穿过街道,买票进了剧院。幕刚刚拉开,把我带到了一个比刚才的虚幻世界还要荒诞的天地。它是绝对不现实的……绝对如此。甚至那再熟悉不过的音乐听起来也很刺耳。我几乎分辨不出眼前活蹦乱跳的身影与闪烁不定的舞台布景;它们似乎都由同一种物质构成,即灰色的炉渣与低压电流的融合。它们跳得多么机械啊!发出的声音简直柔弱极了!
我环顾四周,抬头望见那一排排包厢,铜柱之间架设的毛扎扎的电线,还有一排排木然地坐在那儿观看演出的木偶们,它们都由一种物质组成:土,普通的土。这是一个影子的世界,一切都完全粘合在一起……布景、观众、幕布、音乐、烟雾……笼罩在一种郁闷而毫无意义的氛围中。我突然全身发痒,就好像有数千只跳蚤同时叮咬我。我想喊叫,我要大喊大叫,把他们从这可怕的迷魂阵中震醒过来(屎!拉稀啦!一听这话,谁都会跳起来,幕布跌落下去,领座员拽着我的领子,把我撵走了)。但我却喊不出一声,喉咙宛如一张砂纸。奇痒止住了,我又感到一阵燥热和冲动。我以为自己会憋死呢。天哪,我心烦意乱啊!史无前例的闹心!我意识到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即使我扔颗炸弹,也不会激起一丝涟漪!他们都死了,已经发臭,这就是症结之所在。他们坐在自己那臭气熏天的粪便中,在里边熏蒸……我一秒钟也忍受不下去了,便逃离出来。
大街上,一切灰蒙蒙的,又恢复正常了。这是一种十分压抑的正常。人们就像细长的蔬菜一样滚动着。他们酷似自己吃的东西,而且他们吃的东西成了粪便,仅此而已。呜呼哀哉!
根据我在高架火车上的经历,我意识到一种新的因素正在出现,这是一种具有极其重要意义的因素。这就是意识。我现在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我还可以控制这种爆发。有失也有得。如果不再有先前那种“突袭”的激情,也就不会有随之出现的无助状态。这就如同坐在一架高速穿过云层的飞机上,虽然不能关掉马达,但却惊喜地发现你至少能控制操纵杆。
我撇开了习惯性的轨道,但情绪稳定,足以观察自己的方位。我现在怎样观察事物,日后也就怎样写作。各种各样的问题犹如愤怒的神拉紧弩弓,箭一般地向我袭来。我能记得住吗?我能在一张纸上同时向四方铺展思绪吗?艺术的目的难道就是疯狂地引爆激情,其后再经历一场大出血吗?作家是不是就像一位听命于上帝的圣徒,仅仅记录心灵感应的训谕呢!难道艺术的创造就像地球本身那样,要在一片滚烫的岩浆中开始?或者必须等地壳冷却下来?
我非常激动地剔除掉了记忆问题。要想重现一场思想的暴风雨是毫无希望的。我只能尽力保留某些主要线索,把它们转化成记忆的试金石。最重要的是重新找到矿脉,而不是能挖出什么金子。我的任务就是为我的灵感图表制成一种记忆索引。即使最勇敢的冒险家也很少自欺欺人地说他能踏遍这个神秘地球上的每一寸土地。的确,真正的冒险家必须意识到,在他没有结束浪迹四方的探险时,纯粹地积累美妙的经验是愚蠢的。
我想到了梅拉妮,通常,如果我计划写一部有关自己生活的书时,我根本不可能把她写进去。当我常常不屑于想她时,她是怎么闯进我脑海中的呢?这种闯入的意义何在?能在我的书中起到什么作用呢?两块试金石同时落入我的怀中。梅拉妮?哦,对啦,总让我想到“美丽”与“精神错乱”的字眼。我为何要记住美丽和精神错乱呢?此时,我又想起了这样几个字:“肉体的多样性”。接下来,我便对肉体、美丽以及精神错乱这三者间的相互关系进行了最微妙的漫游似的思考。梅拉妮的美源于其天使般的本性;精神错乱源于她的肉体。肉体与天使般的本性是截然分开的,而且,美貌无比的梅拉妮是一尊即将坍塌的雕像,也正在慢慢地失去那种丽质(有些歇斯底里的人也曾成功地把肉体同意识分开,赋予它自己一种独特的生命,而他们又往往给它接上保险丝,恢复电流,再次控制其大脑。他们在大脑中装了一个百叶窗,就像剧院里的石棉幕一样,既能打开防火,又可以表示一幕结束了)。
梅拉妮就像某种奇怪的裸体动物,半人半神,她的全部时间都用来徒劳地从乐池往舞台上攀登。对她来说,表演是在进行抑或结束,是否排练抑或幕间休息,是不是一座寂静的空荡荡的剧院,这些似乎都没什么区别。她吃力地往上爬,给人一种疯子赤身裸体时所显示的强烈的性诱惑。假如我们相信某种幻觉中的古怪行为,天使们也会根据自己的兴致戴上古波斯人的头巾或者圆顶礼帽,但她们从来没有被形容为疯子,她们一丝不挂时也未曾激起人们的性欲;但梅拉妮滑稽得却像个瑞典天使,而在孤独的牧羊人眼里,她就像一只发情的母羊,让人欲火中烧。白发使她的肉体更具诱惑力,眼睛乌黑发亮,乳房丰满坚挺,臀部像块磁场魅力四射。但是你愈回味她的美貌,她的疯癫样儿愈加显得淫荡下流。你幻想着她在裸体奔跑,逗引得你想摸摸她,结果,这个精神错乱的人可能会出乎意料地低声怪笑。她就像你晚上乘车时突然想知道司机是在打盹还是醒着时,偶尔透过车窗看到的危险信号,时时刻刻萦绕在你的脑海。就像在这个时候,你吓得浑身无力,动也动不了,说也说不出,心中纳闷将要遇到什么样的灾祸。所以,当我想到梅拉妮那种虚幻的美貌时,我常常神思恍惚地梦想到肉体,梦想到我所熟知并且涉足过的各种女人的肉体,还有那即将发现的类型。色胆包天、无所顾忌的淫荡唤醒了我的危险意识。心理变态的人在拥挤的地铁里不由自主地去摸弄女人那丰满诱人的屁股或者伸手去抓近在咫尺的迷人的乳房时,心中那种既恐惧又着迷的感觉我已体验过不止一次了。
意识不仅起了某种控制作用,使我在想像中抬起脚从一级台阶迈向另一级台阶,它同时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意图……激发我着手创作。我一直对梅拉妮不屑一顾,并且认为她阅历浅,没有经过大风浪,但现在,她却成了我创作的源泉,使我的思路豁然开朗。实际上并不是梅拉妮,而是那些我觉得有必要探讨并不惜笔墨要表达的词(“美貌”、“精神错乱”、“肉体的多样性”)。即使历经数载,我也能记住这般辉煌,发掘它的秘密,使它跃然纸上。
我追逐过数百个女人,像没有主子的狗一样跟踪她们,目的无非就是要研究某种神秘的特征,比如一双离得很宽的眼睛,一颗石英雕琢而成的脑袋,一个好像有自我生命力的屁股,一副犹如鸟鸣的那种婉转动听的嗓子,一头玻璃丝般的披发,一截如橡皮般柔软的腰身……当女性的美貌使人难以抗拒其诱惑时,都可以生发出一种独特的品质。这种品质常常激不起人的肉欲,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以至于在占有者看来,她根本谈不上具有令人咋舌的美。她那魅力无穷的上身变成一头钻在脑中的双头蛆,或者成为一个神秘莫测的烂瘤;在人们的大脑深处,她那性感的厚嘴唇就像个带有两片阴唇的阴道,使人们得了一种世界上最难治愈的疾病……忧郁症(有些漂亮女人几乎不敢光着身子照镜子,有些女人一想到自己的肉体所产生的吸引力,就惊恐万状,默默地缩成一团,甚至担心身上散发的气味暴露了自己。还有些女人,只要一站在镜子前,就激动不已,一丝不挂地冲出门外,把自己的肉体献给第一个过路人)。
肉体的多样性……就在你闭上眼睛还没入睡的时候,自发出现的形象便开始在你的脑海里夜游……你在地铁里跟踪的那个女人又出现在大街上:这个无名氏的幻影突现出现了,正扭着柔软的腰肢款款向你走来。她使你想到另一个外表相似的女人(但脸一点儿也不重要啊!)。你的记忆里不时地闪动着那些腰身,就像你的大脑某处时时浮现出孩提时代看到的公牛形象:公牛正趴在母牛身上交配。各种形象忽隐忽现,而且总让你想到身体的某一特殊部位以及某种容易辨认的记号。名字消失了,可爱的称呼也消失了,就连那些浑厚而有魅力的颇具个性的声音也慢慢混杂在沸腾的人声中,听不见了,但是肉体还活着,眼睛以及它们所看到的手指总留在记忆中。那些素不相识的或者无名无姓的形象在我脑海里忽隐忽现,无拘无束地与别的形象混在一起,似乎成了他人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那些素不相识的形象常使我想起她们某天某时在空虚无聊中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你记得那天下午吧,火辣辣的太阳烤着大地,有位穿淡紫色连衣裙的高个儿姑娘站在那儿痴呆呆地看着喷泉中戏嬉跳动的水线。你真真切切地记得当时那种饥饿感……就像一把利刃迅速地插进你的背部上方,随即又马上抽出来,但你却像深深吸了一口久违的鸦片一样兴奋不已。
接着又有一个人浮现在脑海中,那么笨重,那么迟钝,身上布满了砂石一样的毛孔;因为她,我的脑袋广纳万物,与身体极不谐调,犹如一座火山,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她们就这样在我脑海里忽隐忽现,既清晰又准确,谁也不碰撞谁,转瞬之间就给我留下了印象。三教九流,各种性情的人都有:闪闪发光的、大理石雕像般的、影影绰绰的、如花似玉的、像毛绒绒的漂亮小动物的、擅长荡秋千的、呈现人形的乳白色的喷泉。你悠闲自得地剥光她们的衣服,在显微镜下细细查看,要她们扭扭腰肢,弯腰,屈膝,打滚,叉腿。
既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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