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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骨拼图-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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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姆留意到莎克丝看了一眼手表。手表戴在她白皙的手腕上,离她泛红的手指很近。他指示汤玛士,把不明嫌疑犯的这些新特征添加到概览表上。

“你想把那家伙叫来询问吗?”班克斯问。“那个住在铁路边的人?”

“不用了,我不相信目击者。”莱姆夸张地说。“我要回到我的鉴证工作上来了。”他看向梅尔?库柏:“头发、血液、骨头,还有一片木头。我们就从骨头开始好了。”莱姆指示说。

Morgen……(德语:早上好……)

年轻的莫娜莉?吉格睁开眼睛,慢慢地从凹陷的床垫上坐起来。她已经在东格林威治村居住了两年,可还是无法习惯这里的早晨。

二十一岁的她向前移动了一下圆滚滚的身体,让八月炽烈的阳光直接照射在她迷离的双眼上。“MeinGott……(德语:我的天啊……)”

她五点离开俱乐部,六点到家,与布赖恩做爱到七点……

现在几点了?

应该还是早上吧,她相信。

她眯起眼睛看看时钟。啊,都下午四点半了。

时候真的不早了。

是喝咖啡,还是去洗衣服?

在每天的这个时候,她都会溜达到都乔餐厅吃个蔬菜汉堡当早餐,再喝三杯他们的烂咖啡。那里是她和熟人见面的地方,都是像她一样的俱乐部女招待——住在下城的普通人。

但是她眼下积压了一大堆事情要做,都是杂七杂八的家务琐事。因此她现在穿上两件宽大的T恤,遮住她过于丰满的身材,又套上牛仔裤,把五六串项链胡乱挂到脖子上,抓起洗衣篮,把威斯克洗衣粉丢进篮中。

莫娜莉打开门上的三道插销,提起洗衣篮,走下公寓大楼昏暗的楼梯。到了地下室,她暂时停下脚步。

Irgendwasstimmthiernicht。(德语:好像有点不对劲。)

莫娜莉感到有些不安,她环顾了一遍空荡荡的楼梯,还有那阴森森的走廊。

哪里出了问题?

灯光,是灯光!过道里的灯泡又烧掉了。不对,她走近一些才看清,是全都不见了。顽皮的孩子什么都偷。她搬进这家德国公寓,是因为听说这里是德国艺术家和音乐人的天堂,可住进来才发现,这只是另一间又肮脏又昂贵、还没有电梯的东格林威治公寓,和附近其他的出租公寓没什么两样。惟一的差别是,她可以用德国母语对管理员发牢骚。

她穿过地下室大门,进入垃圾焚化室。这里暗得很,她不得不用手摸着墙壁,才能确保自己不被地板上的垃圾绊倒。

推开另一扇门,她走进通往洗衣房的走廊。

一阵脚步声。有人在踮着脚尖奔跑。

她猛地转过头去,可是除了一动不动的阴影外,什么也没发现。传到她耳朵里的,只有街道上嘈杂的交通声,以及年久失修的公寓特有的吱吱嘎嘎的呻吟声。

穿过微暗的光线,越过几堆纸箱和废弃的桌椅,在钻过油腻腻的电线盘,莫娜莉继续朝洗衣房走去。这里的灯泡也没有了。她有些不安,回忆起已经好多年没有过的那种感觉。那时她大概只有五六岁,父亲带她去动物园,两人一起走在奥博门桥附近的一条长街上。父亲突然扳住她的肩膀,指着那座桥,煞有介事地告诉她桥下住着一个饥饿的巨怪。当他们从动物园回来再次经过那里时,他又吓唬她要走快一点。现在,同样的惊慌感觉又升起来了,从脊椎一直窜到她剪得极短的金发。

傻瓜,哪有什么巨怪……

她继续走在潮湿的走廊上,耳边回响着一些电子设备的嗡嗡声。她听见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绿洲乐队那几个总是吵个不停的小子的歌声。

洗衣房里一片漆黑。

好吧,既然那些灯泡都没有了,这里肯定也不会例外。她要上楼去,狂敲奈斯臣先生的房门,直到他开门为止。她要向他抱怨前后门的锁头都坏了,抱怨他从来不把聚集在前门台阶上的那群狂饮啤酒的小子赶走,还要向他抱怨灯泡都不见了这件事。

她走进洗衣房,摁下照明开关。

霎时灯光大亮。三盏大灯泡像太阳般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出一个肮脏、空旷的房间。莫娜莉走到墙边的四台洗衣机前,把白色衣物放进其中一台,有颜色的衣服放进另一台。她数出几枚硬币丢进投币孔中,然后扳动前面的启动杆。

机器纹丝未动。

莫娜莉摇了几下启动杆,又使劲捶了捶洗衣机,还是没有反应。

“妈的,这该死的破公寓。”

然后她看到了电源插头。有个白痴把洗衣机插头拔掉了。她知道是谁干的。奈斯臣有个十二岁的儿子,公寓里发生的绝大多数破坏事件都应该由他负责。当她去年提出抗议时,那个小混蛋还想用脚踢她。

她捡起插头,蹲下,伸手到洗衣机后面寻找插座。她把插头插了回去。

这时,她感到脖子旁边有男人呼出的气息。

Nein!(德语:不!)

有个人躲在墙壁与洗衣机之间的夹缝里。她瞥见一个戴着滑雪头套、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那人有力的大手就紧紧夹住了她的胳膊,牢得像被野兽一口咬住一样。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被他轻易地向前拉倒,重重地撞到地板上,脸部被粗糙的水泥地板擦破了,已经到了嗓子眼的一声尖叫,也被吓得生生吞了回去。

他迅速扑了上来,把她的胳膊压在地板上,同时将一片厚厚的灰色胶带封在她的嘴上。

Hilfe!(德语:救命!)

Nein;bittenicht。(德语:不,求求你不要!)

Bittenicht!

他块头不大,但却十分强壮,很轻易地就将她翻了个身,让她腹部着地。她听见手铐铐住自己手腕时锯齿啮合的声音。

然后那人站了起来,好长一段时间一声不吭。地下室里只有水珠的滴落声、莫娜莉的喘息声,以及不知什么地方的小马达发出的喀哒声。

她等着那双手来碰触她的身体,扯去她的衣服。她听到他走向门口,似乎要确认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噢,他可以完全不受打扰,她很清楚这一点,同时开始生起自己的气来。她是极少数使用这间洗衣房的房客之一。这里太偏僻,离后门和窗户太近,离可能获得的救援又太远,所以大多数房客都避免到这里来。

他走回来,把她背朝下翻了个身,嘴里叨咕着一些她听不明白的话。然后,他说:“汉娜。”

汉娜?搞错了!他把我认成别人了。她拼命摇晃脑袋,试图让他明白这一点。

但是,一看到他的眼睛,她就不再挣扎了。虽然他戴着滑雪头套,她还是明显看出事情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他显得很沮丧,一边审视着她的身体,一边不住地摇头。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握住她肥硕的手臂,又捏捏她厚厚的肩膀,抓起一把脂肪,疼得她浑身发抖。

这就是她看到的——失望。他逮住了她,现在却拿不准该把她怎么办。

他把手伸进口袋,又慢慢抽出来。一把刀子像通了电般“啪嗒”一声打开。她开始哭出声来。

Nein;nein;nein!

从他的牙缝间发出一声警告的嘘声,好像一道吹拂过冬日林梢的寒风。他蹲到她身边,陷入沉思。

“汉娜,”他喃喃地说:“我该怎么做?”

接着,他突然做出了决定。他收起刀子,把她拉起来,拖着她走过走廊,穿过后门——那扇好几个星期前她就催促过奈斯臣先生修好坏锁的后门。

第29节:多才多艺的人

刑事鉴证学家是多才多艺的人。

他必须了解植物学、地质学、弹道学、医学、化学、文学和工程学。如果他知道事实真相——灰土中金属锶的含量过高,可能是高速公路上强烈的车灯闪射造成的;“faca”这个词是葡萄牙语“刀子”的意思;埃塞俄比亚餐馆不用刀叉,全靠右手抓饭吃;有五道右旋膛线的子弹肯定不是由柯尔特手枪射出的——如果他懂得这些,或许就能凭借其中的关联锁定涉及犯罪现场的嫌疑犯。

另一个所有刑事鉴证学家都十分熟悉的领域是解剖学。这当然也是林肯?莱姆的强项,何况在过去的三年半时间里,他每天都在和骨头与神经千奇百怪的复杂关系打交道。

现在,他只瞥了一眼拎在杰瑞?班克斯手中的那个从蒸气室带回来的证物袋,就宣布说:“是腿骨。不是人类的。因此它不会来自于下一位受害人。”

这是一块环状的骨头,周长大约两英寸,是用锯子整齐地锯下来的,锯齿经过的地方还残留有血迹。

“中型动物,”莱姆继续说:“大狗、绵羊、山羊之类。我估计,这根骨头曾经支撑过一百到一百五十磅的重量。但我们还是要检查一下,以确认这血迹来自动物。它仍有可能是受害人的血。”

用骨头敲打或戳刺人体致人死亡的案件时有所闻,莱姆本人就经手过三起;凶器分别是牛关节骨、鹿腿骨,以及受害人自己的尺骨——那是最麻烦的一次。

梅尔?库柏用凝胶扩散沉淀法检测血迹的来源。

“我们得等一会儿才能看到结果。”库柏带着歉意解释说。

“艾米莉亚,”莱姆说:“请你帮个忙。用放大镜仔细检查这块骨头,然后把你看到的告诉我们。”

“不用显微镜吗?”她问。莱姆以为她要拒绝,但她已经径自走向那块骨头,好奇地打量起来。

“显微镜的倍率太大了。”莱姆解释。

她戴上眼罩式放大镜,附身凑向盛着骨头的白瓷盘。库柏拧亮一盏曲颈式台灯。

“先看切割的痕迹,”莱姆说:“是不规则的,还是很整齐?”

“相当整齐。”

“是电锯。”

莱姆在想,不知锯断骨头时,那只动物是否还活着。

“看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她盯着骨头看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回答:“不知道,我看不出来。看上去就是一块普通骨头。”

这时,汤玛士走了过来,瞥了一眼盘子里的骨头。“这就是你们的线索?太好笑了。”

“好笑?”莱姆说:“有什么好笑?”

塞利托问:“你有什么高见吗?”

“没什么高见。”他俯下身子闻了闻那块骨头。“这是Ossobucco。”

“是什么?”

“小牛膝。我曾给你做过一次,林肯。Ossobucco,炖小牛膝。”他看着莎克丝,做了个鬼脸。“他还说要多放点盐。”

“妈的!”塞利托叫道:“他是从超市买来的!”

“如果我们幸运的话,”莱姆说:“他是从他的超市里买来的。”

库柏也证实,沉淀素测试表明莎克丝带回来的骨头样本上的血迹不是人血。“可能是牛的。”他说。

“但是他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呢?”班克斯问。

莱姆也不知道。“让我们继续看吧。对了,铁链和挂锁上有什么线索吗?”

库柏看着装在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的那堆铁家伙,说:“看来这回我们不太走运,铁链上没有打印任何人的名字。那把锁就是普通的挂锁,不是太可靠,专家肯定不会用这种锁。你们打开它花了多长时间?”

“整整三秒。”塞利托说。

“瞧瞧。锁头没有序列号,全国每一家五金店或杂货铺都会卖这种锁,”

“是钥匙锁还是密码锁?”莱姆问。

“密码锁。”

“打电话给厂家,问他们如果我们把锁拆开,利用里面的制动栓复原密码,能否知道是谁出的货,卖到了哪里?”

班克斯吹了声口哨。“老兄,这一竿子扎得未免太远了吧?”

莱姆严厉地看了班克斯一眼。“你声音中洋溢的热情告诉我,警探,你就是处理这项工作的最佳人选。”

“是,长官,”那个年轻人赶紧掏出他的移动电话。“我马上打。”

莱姆问:“铁链上的血迹呢?”

塞利托说:“是我们自己人的。他在试图打开那把锁的时候,狠狠地把自己割了一下。”

“这么说铁链已经被污染了?”莱姆皱起眉头。

“他一心想救她出来。”莎克丝对他说。

“我知道。他是好样的,不过铁链还是被污染了。”莱姆回头望向库柏身边的桌子:“指纹呢?”

库柏说他已经检查过了,铁链上只有塞利托的指纹。

“好吧,换艾米莉亚找到的那片木头,检查有没有指纹。”

“我做过了,”艾米莉亚马上说:“在现场就检查了。”

P。D。,巡警之女。莱姆想起她的绰号。她似乎不像有绰号的那种人。长得漂亮的人很少有绰号。

“我们用重装备再检查一次,只是为了确认。”莱姆说着给库柏下达指令:“用DFO或宁海德林,然后用nit…yag照射。”

“那是什么东西?”班克斯问。

“钕钇铝石榴石激光。”

库柏从一个塑胶喷雾罐中喷了些液体在木片上,然后调整激光束对准木片。他戴上有色护目镜,仔细检查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他关掉激光,把木片移近一些细看。这是一块大约六英尺长的深色木片,表面涂着一层黑釉,像是柏油,上面沾有泥土。他用镊子夹起木片。

“我知道林肯喜欢用筷子做这种事,”库柏说,“但我每次去明华中餐馆,都会向他们要叉子。”

“你这样会把细胞压碎的,”那位刑事鉴证学家嘟哝道。

“有这种可能,但我不会。”库柏回嘴说。

“这是什么木头?”莱姆问:“要做烬象检查吗?”

“不用,这是橡木,毫无疑问。”

“有锯齿或刨痕吗?”莱姆探头向前。突然,他的脖子抽筋了,猝然而至的肌肉痉挛疼得他难以忍受。他喘着粗气,闭上眼睛,扭动颈部伸展筋骨。他感觉到汤玛士强有力的大手正在帮他按摩肌肉。疼痛终于慢慢消失了。

“林肯?”塞利托问:“你没事吧?”

莱姆深吸了一口气。“我很好,没事。”

“看这个。”库柏举着一小块木片走到床边,低头把眼罩式放大镜戴在莱姆的眼睛上。

莱姆检视着这块样本。“这是用框锯顺着木纹的方向切割的。切口的差异很大,所以我猜测这可能是上百年前制作的柱子或梁木,大概使用的是蒸气锯。拿近点,梅尔,我想闻一闻。”

库柏把木片移到莱姆鼻子下面。

“有木馏油味——煤焦油蒸馏物,这是伐木厂在开始使用高压法之前,用来给木材防腐的东西。这木头可能来自桥柱、码头或铁路枕木。”

“也许我们遇到的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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