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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角关系-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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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店账,样样都逼紧来。人家不欠我么?有的,有的!——咳,子翁这里的一笔提开再说,单是我店里放出去的账,只要有七成收回,也勉强够敷衍了,可是望过去三成也难。我是真真没有办法,这才来找子翁相商的!”
“呀——那么,李惠翁,这种市面,你本不该放账的!”
二老板忽然同情似的说起来了。
“啊哟,大老官,你有的不晓得没的苦呢!”李惠康也像带几分天真把双手一拍。“我不放账,只好关店!买主们有几个带现钱上门来?关了店,我一家人吃什么?不比你子翁,有田地市房,生意不顺手,收了就算数。——呵,今天我不是讨债来了,就是来借债罢,总要请你子翁救过这一关!”
二老板皱着眉毛摇一摇头,侧转身拱起手,又想“少陪”了。
“不,不,对不起!唐子翁,”李惠康张开了他的“大翅膀”当门站住。“你手头不便,那么请你出面做个保罢。城里一家钱庄,昨天我去接头过,只要有殷实的保人就行!”
“哦——哪一家呢?”
二老板好奇似的问了一句,心里却懊悔着不该见这姓李的,这姓李的其实难缠。
“就是宝源,阿大先生钱芳行,跟你子翁大概也是知交罢!”
“呵——哈哈!”
二老板不由得怪笑起来,却是无端觉得浑身的汗毛都根根直竖了。
李惠康却不知就里,以为事情有点眉目了,立刻走近一步,加着说:
“我也是转弯托了人去接洽的。不过宝源里不要他作保。
我的数目不多,五百。宝源里要我另外找保——”
“他们指名要我么?”
二老板又好奇似的问一句。这时他心里的味道再古怪也没有了。
“唔——不,呵,是的,是的!我知道你子翁跟钱芳行的交情也不差——”
“没有,没有!我跟他没有交情!”
二老板赶快说,就向旁边移过一步;李惠康马上也跟着移一步,张开了大嘴巴。二老板不等他再说什么,就冷冷地下起逐客令来:
“李惠翁,你既然有这门路,就赶快去想法找保人罢。兄弟是有心无力,对不起,真要少陪了,我那边还有客!”
“我就是特地来找子翁的!成不成,且莫管;只求你出张便条。这一点小事情,你子翁总得答应了。——我可以把存折留在这里作抵。子翁,存折上是一千,本年的利息还没算,——这,这倒听凭你子翁尊便的。”
“哎——”二老板的忍耐已经过了限度。“你这人,太不讲理了!”
“喔喔喔!”李惠康一时之间倒也怔住了,可是他立即狞笑一下。“好!那么,我们讲理罢,做不做保,由子翁的便;然而这笔存款,子翁是不能不理的。今天没有你一句话,我姓李的不走了!”
这句话把二老板气得脸色都变了。他瞪出了眼睛,朝李惠康看了一下,就朝厅外高声唤道:“来呀!”
那时三三两两的暮鸦正从门外天空飞过,哑哑地叫。可没有人来。
同时二老板也立刻想到即使人来了,也没有用;这李惠康到底不比剃头店老板。他深深地呼一口气,就改变了策略,怪恳切地说道:
“李惠翁!我们大家不要说废话。我这年关,也不好过。——你说我场面大,不错,我有的是不动产,可是市面上银根那么紧,我怎么掉得转?你这笔款子,过了年,我一定设法拔还你;此时实在只好对不住了!”
“哎哎!就是年前我等着救急呀!”
“再说,我有牢牢靠靠的抵押品,要是你李惠翁能够代我押到一万八千,莫说你的一千头尽管扣,再借你几百也不算希奇。喂,李惠翁,我说话说到这一步,你总该明白了罢?银根紧得作怪,没有一个人过得去!”
“哈哈,子翁跟我开玩笑了。我要有挪得动一万八千那样的手面,还来这里谈上半天干么?”
“不是这么说的。我说的是押款——”
一句话没完,门外跑来了两个人,齐声叫道:“二老板!
请你快进去!”
这两位是账房老胡和金福田。二老板应了一声,便想夺门而出。可是这小小边厅的一对落地长窗的地位原来并不怎样宽,李惠康的大身子塞在那里,二老板固然挤不出去,外边的两位也挤不进来。
“李惠翁!从长计较罢,二老板难道会少了你的!”
外边的两位齐声劝着。
李惠康一边把身子侧过些,拉外边的两位进去,一边就叹口气道:
“不是我不讲理,不顾面子,我实在是没法,只好找有辫子的拉!”
老胡挤了进来,一面朝二老板做了个眼色,一面就对李惠康说道:
“你听我一个办法好不好:二老板有的是方单房契,我劝二老板拿一两张放在你那里,总算是那一千头的担保;一面人家来逼你的时候,你可以拿出来挡一阵。呵——二老板,这位李惠翁实在也困难,请你照应照应他罢。”
二老板不作声。李惠康却也沉吟起来。乘这机会,眼明手快的金福田就保着二老板冲过了李惠康的“防线”,一面回头唤着老胡道:
“老胡!你同他商量好了,就去请黄医生来。刚才阿凤说:
太太房里火炉生得太旺,太太又头痛了。”
七
在里边厅上恭候二老板来说话的所谓“朱润翁”,是一个瘦长的将近五十的商人。他名为润身,从他祖父以来,就做绸缎生意;他本人现在还兼任三家绸缎铺子的经理。已经停闭的华光织绸厂,他也有一点股份。
他知道二老板在前面会客,也无非是债务关系。可是他不很明白那“关系”是二老板欠人呢,或是人欠二老板。他也不想弄明白。他这人,本来是随随便便的脾气,他一生遇到过无数次的债务纠纷,但没有一次他不是办得拖泥带水的。这是因为他家三代以来,都是一面替人家“经理”,而一面又独自有点“营运”,弄得地位关系非常复杂,每逢发生了稍稍重大的债务纠纷时,他在“职务”上或者是代表债主的,然而在“私人”方面他又是直接的或间接的“债户”。这使他为难得很。他永远不能弄清他自己的地位。而他久而久之,也就以“不弄清”为不二法门。
即如现在他恭候着二老板来谈判的一个“纠纷”,也是道地的“朱润身式”的纠纷。因为他一面在华光织绸厂有一点小股份,他的地位就是“债主”,然而他一面又是三家绸缎铺的经理,所以他同时又是自己的“债户”。
地位既然这样尴尬,无怪他在里边厅里等候着二老板再也不来,一点都不会心焦了。
他在厅里慢吞吞地喝着清茶,慢吞吞地踱到窗前看着梧桐树上那个很大的老鸦窠,听着老鸦们做晚课,望着天空的夕照一点一点变淡变灰,——他悠闲得很!
然而唐子嘉二老板终于来了,金福田像“掩护退却”的“部队”似的跟在背后。
二老板进厅来时,还是一脸的狼狈;但他拿出手帕在脸上一抹,便又像换了一张面具,眉目间饱含着锐气。
二老板让朱润身坐在上首,就先开口道:
“福田兄已经对润翁说过了罢,我这次回来,耽搁的日子大概不多,过了年就要回上海去;今天约润翁来,我们商量商量华光厂的事情。厂里停工已经四个月了,登在上海的几位股东屡次催我回来一趟,他们都说:‘既然开工困难,倒不如早点结束,僵在那里不是办法。’——呵润翁,你是绸业,照你看来,明年绸业能不能活动些呢?”
“难说,难说!”朱润身沉吟了半晌,只回答这四个字。“上海有一帮绸业的朋友说,‘物极必反’,近来绸价已经跌到无可再跌,厂也关了不少,以后出货不多,绸价或者倒可以回高些。他们又说现在所以大跌特跌,无非大家手里没有现钱;要现钱,就顾不到亏本,——这也是实情。”“可不是!”金福田看见朱润身还是沉吟,就插嘴说。“市面上的西施绉,只卖四角六;可是我们厂里批价也要四角四。
这不是亏本生意是什么!”
“四角六,也做不开生意。”朱润身慢吞吞地开口了,左手的中指轻轻敲着茶几边。“哎,子翁,出货固然少了,存货可堆积如山呢!而且新式的什么缎,什么绉,都搀用了人造丝,不经搁,大家只想快快脱手。”
“哦——嗳!福田,我们厂里存货还有多少?”
“停工的时候点存四百五十三箱,现在还是照旧。”
“嗨!”
二老板叹了这一声,就不说话了。
四百五十三箱堆起来真像一座山呀!二老板觉得这座山就蹲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而且他又恍惚看见这座山霉了朽了,——因为大部分是人造丝。可是朽烂了的这座山并不给他一条路,却反压到他身上来,活埋了他!
二老板又叹了一口气,猛醒过来似的朝朱润身说道:“为今之计,还是赶快结束。不过,华光厂名下欠出的债,毛算算也有二十万,真叫人动不来手。——福田兄,是不是,营业项下算来厂里并不亏,糟就糟在存货销不出去。润翁,我们不妨再跌些价,这四百几十箱的存货总得赶快出清它才好!”
“哦,哦!时候碰得不巧。春销是向来不多的,这年关又作梗;年后的市面真真没有一点把握!”
朱润身很提不起精神的样子说着。
二老板却提高了嗓子再追进一步:
“难是难的,可是一定得那么办了!润翁,你也是这边的股东,休戚相关的;——城里三家最大的绸缎铺子在你手上,一两百箱的担子你总挑得起罢?”
朱润身似乎本来就料到二老板会走这一着,但又似乎不防二老板竟走这一着,当下他不由不怔住了。不错,他也是华光厂的股东,然而这只有一千五百元的分量,并且前年华光厂一度假景气的当儿,股息红利派过四分,他的本钱也捞回一半光景了。至于那三家大绸缎铺子呢,却是他家祖传的“地盘”,他目前活动的“大本营”,要他为了已经停闭的华光厂去“危害”他自己的“老寨”,他虽然素来是“不弄清主义者”,此时却也不能不坚决地拥护他手上那三家铺子的老板们的利益了。
他一手摸着下巴,一手就摇了一摇,干脆地回答道:
“我这边三个铺子里存货也是撑得足里足!”
“哦——”
二老板想不到朱润身忽然会那么“弄得清”,倒也一怔。
金福田在旁边再也耐不住了,就拿出“营业主任”的身份来说道:
“润翁,厂里并不亏!存货提开不说,单算放出去的账头,也有十万光景。润翁那边三个铺子里是大份,——我记得大约是四万光景罢!润翁,这笔账到底怎样弄弄清?”“喔喔喔!我也几乎忘了!厂里是有盈余的!还有账头!”
二老板说着就淡淡地笑了一笑。
朱润身也皱着眉头苦笑。他心里想着,“这可来了,讨账!”这十来分钟里,先被作为股东——厂家方面的一人,继而又成为厂家销货的对象——客户,现在则又成为债户;然而同时他仍被视为执有债权的股东;这样的变化太多又太快了,他于是乎又要“弄不清”。
特别是金福田所说的“四万光景”的账头,不但他得过大大的回佣,并且他手上那三家铺子的账簿上实在已经付过三成,可是他那时恰值急用——他也做点标金,就随随便便挪借了,到现在还没归清;这特别的隐情于是乎又使得他此时只愿照旧法门“不弄清”。
二老板看见朱润身不开口,就有点不耐烦了;他直捷了当问道:
“润翁,四万头的账,年前可以清一清么?”
“我也只能去问问三家的东翁。”
“哎!润翁!你在那边虽然是‘帮忙’,可是你做得一大半主;三家几十年的老店,况且老板们又是数一数二的财主,四万块钱难道还为难么?”
“难说,难说;子翁——现在是家家都弄空了。”
“润翁,上海几位股东把账头看得非常重,他们说过,万一办不下来,只好请求法律救济呢!不过,润翁经手的事,似乎还不必如此操切,自家人总能商量出个办法来,是不是?”
二老板的口气紧到最后一步了,可是朱润身抱定他的“不弄清”法门,还只是皱着眉头苦笑,他心里并不着急。他看得很明白:华光厂的债务逼紧了时,挑肩子的应该是董事,二老板是董事,而他朱润身并不是。
二老板看看金福田,金福田也回看看二老板。厅里暂时很静。厅外有一阵一阵的老鸦叫,天色已经黑到六成。
金福田去开亮电灯,就走在二老板和朱润身前面的中间说道:
“润翁——嗳,二老板,我们都是自家人,通盘打算打算罢。银根紧,这是实情;润翁那边三个铺子要调动四万,恐怕也有点吃力的,不过厂里年前必付之款也不是少数,总得想法绷补。润翁,这样如何:你设法筹还半数,厂里再放一批货到润翁那边三个铺子,——一百箱嫌多,就是八十箱罢;这样一来,润翁向东家开口要款子也容易些,厂里也派着二万块的用途,存货也松动松动;这倒是面面俱全的法子。”
“啊,福田兄,你这算盘怎样打的?哈哈,存账未清,倒反放了新账呢!”
朱润身忽然笑了说,忽然他又站在股东的地位了。
金福田也哈哈笑了。但马上收了笑容,很正经地说:“这年成说不得,只好马马虎虎。不过,润翁,一言为定!”“也只能这么办了,都是自家人。”二老板也表示了赞成。
但是朱润身却答应不出来。他忽然又能“弄清”。他知道他手上的三个铺子要是这样一办,极迟到明年端阳节准得僵死;那时他就再没有“棒儿”可弄。
“难——难!子翁和福田兄不明内情,——那三个铺子早已只剩个空壳子。唔——是一个疯瘫症。现钱变了账,栈房里存货销不动。”
迟疑了一会儿以后,朱润身的口气还是绝对不松。
金福田朝二老板做了个眼色,又将他那靠近二老板这边的左手五指一伸,就赶快捏成一个拳头,意思是在催促二老板当机立断了。但是二老板只轻轻呼一口气,不能立刻有“动作”。二老板自然比金福田顾虑得周到,他知道这件事如果上了公堂,也未必爽爽快快有圆满的解决;即使有圆满的解决,可是风声一传开去,也许反倒刺激起了华光厂的许多债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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