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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雨翻云_黄易-第3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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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柏刚才是不及他出口快,这次却是哑口无言。
朱元璋再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朕曾给静庵写了一封很长的信,以最大的勇气告诉她,朕甘愿为她舍弃一切,只求能得她深情一瞥。梦瑶那晚提及静庵有东西交给朕,定是那封信无疑!”韩柏“哦!”的应了一声,本想问他言静庵有没有回信,不过想来都是“没有”的可能性较大,忙把话吞回肚子去。
朱元璋凝望窗外,却对街道上纷纷抢着下跪的群众视若无睹,悲怆无限地道:“朕等待她的回音,一等便是二十年,最后只等到这一句话,总算知她一直把那封信保存着,把它记着,最终没有掷还给朕。”
韩柏欲语无言,陪着他感受到那苍凉凄怨的情绪。
这时出巡车队刚经过了夫子庙的巍峨建群,来到庙东的江南贡院外,再左折朝京师气势最雄浑的聚宝门缓缓开去。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嘻嘻哈哈的,但又是战战兢兢地迫在车队之后。
远处传来一阵阵爆竹之声,充满太乎盛世的欢娱和繁盛。更衬托出朱元璋空虚的心境。朱元璋沈吟片晌,续道:“朕在攻下金陵前,陈友谅称汉于江楚,张士诚称周于东吴,明玉珍称夏于巴蜀,而蒙人最杰出的军事天才扩廓则挟大军虎视于阿洛。朕以区区之地,一旅之命,介于其间,处境最是不利。虽有李善长、刘基、宋廉参赞于内,若无兄、徐达、常遇春、汤和等攻城略地于外,形势仍抒肭岌岌可危。可是静庵偏选上了朕这最弱小的一支反蒙队伍,你说朕怎能忘记她的青睐特加?”
言罢唏嘘不已。
韩柏见他只是呆望窗外,并没有回头看他,更不敢接话。
朱元璋又摇头苦笑道:“陈友谅自定都石称帝后,势力大增,还非朕所能及。却仍不肯放过朕,约同张士诚来攻朕的应天府,幸好当时张士诚怕陈友谅得势远多过怕朕,没有答应,否则今天就不是这局面了,这不是命运是什么呢?”
他一对龙目闪亮起来,脸上泛起睥睨天下的豪气,奋然道:“就在那争得喘一口气的机会,朕用了若无兄之计,以假内应引得陈友谅大意东来,再用伏兵四方八面起而围击,此后陈友谅连战皆北,那时朕已有信心尽收天下,再没有人能阻挡朕的运势。”
对于明朝开国诸役,明室子民无不耳熟能详,朱元璋与陈友谅鄱阳湖康郎山之战,更成了说书先生必讲的首本故事,不过由朱元璋亲口说出来,自抒肭另有一番无人能比的味道和豪气。
这时车队来到长街南端的聚宝门,南临长干桥,内依镇淮桥,外秦淮河在前方滔滔流去,内秦淮河在身后涓涓流过。秦淮河两岸聚居着的尽是官吏富民、公侯将帅的巍峨豪宅,这些王府大院林立河岸,气象万千,尤使韩柏感到身旁这天下至尊建立大明那叱风云的气魄。
车队折往秦淮大街,同青楼云集的河岸区驰去。
韩柏这时才注意到燕王棣的马车紧随其后,不由驰想着燕王棣正视察着不久后会变成他皇土的京师那兴奋的心情。
朱元璋摇头笑道:“陈友谅发动六十万大军,浮江而东来攻打朕的南昌,只楼船便达百艘,军容鼎盛,岂知若无兄的一把火,便挠掉了他做皇帝的美梦。可知命运要影响人,必先影响他的心,否则当时朕已自问必败,他却蠢得联巨舟为阵,当然还得感谢老天爷赐朕那阵黄昏吹来的东北风。管他舟阵延绵十馀里,旌旗楼樯,望之如山,仍抵不住一把烈火。唉:往者已矣:当年朕为了忍受思念静庵之苦,又为希望得她欢心,不顾生死南征北讨,只有在两军对阵的时刻,朕才可暂时把她忘了。可是朕得了天下后,七次派人请她来京,她都以潜心修道推掉朕的邀请。朕痛苦莫名下,才忍不住写了那封信,尽倾肺腑之言。现在静庵死了,朕忽然感到生命失去了一切意义,在这大寿之期,只希望天下仍能长享太乎,那朕便心满意足了。”
韩柏怎想到朱元璋对言静庵用情深刻如此,更说不出话来。他自问对秦梦瑶的思念,就远及不上朱元璋的对言静庵。
朱元璋忽地一震道:“那是谁?”
韩柏随他目光往窗外望去,只见跪满长街的民众里,有一人悠然慢步,与车队相错而过。赫然是浪翻云。
浪翻云这时刚别过头来,似醉还醒的双目精芒亮起,眼光利矢般透望进来,与朱元璋的锐目交击在一起。
外面的严无惧不待皇命,喝上了禁卫们要趋前干涉浪翻云没有下跪叩首的行动。
朱元璋脸上色魂迷惘的表情一扫而尽,回复了一代霸主枭雄的冷然沉着,低喝: “停车!”车队倏然而止。
浪翻云改变方向,往朱元璋的御辇漫步走来。
叶素冬等纷列御辇两侧,严阵以待。
朱元璋脊背挺直,下令道:“不要阻他!”伸手揭开车。
两人目光紧锁在一起。
浪翻云转瞬来至窗旁,微微一笑道:“皇上安好!”目光转至韩柏脸上,点首道: “小弟功力大进,可喜可贺!”韩柏想说话,却给朱元璋和浪翻云间的奇异气氛和迫力,感染得说不出话来。事实上他也找不到适合的话。
朱元璋欣然道:“翻云卿家:我们终于见面了!”浪翻云潇一笑,从怀里掏出半瓶清溪流泉,递给朱元璋,淡淡道:“为万民喝一杯吧:怒蛟帮和浪某与皇上所有恩恩怨怨就此一笔勾销。”
朱元璋一把按过酒壶,仰天一喝而尽,哈哈大笑道:“酒是好酒,人是真英雄,还何来什么恩恩怨怨。”接着眼中逸出笑意,柔声道:“翻云兄是否准备再由朕身旁把秀秀接走呢?”
浪翻云哑然夫笑道:“这也瞒皇上不过!”朱元璋苦笑道:“这叫作前车之鉴。” 再微微一笑道:“朕已非当年的朱元璋,好强争夺之心大不如前,现在只望皇位能安然过渡,不致出现乱局就好了。”
言罢向浪翻云递出了他的龙手。
韩柏心叫厉害,朱元璋为了他的明室江山,真的什么都可摆到一旁。只不知危机过后,他是否仍抒肭那么好相与而已?
浪翻云伸手和他紧握着,眼神直透进朱元璋的龙目里,低声道:“小心了!”从龙掌里抽手出来,在怀中掏出另一壶酒,痛饮着举步去了,再没有回过头来。
朱元璋吩咐车马起驾,在车厢里,低头细看手内的酒瓶,沉声道:“你那方面的人怎样了?”
韩柏知他放怀沉湎于伤痛后,终回复平常的冷静沉稳,深藏不露,小心答道:“他们应到了皇城,由陈成副指挥他们安排部署。”
朱元璋向他扼要地说了假遗诏的事,冷然道:“单玉如若要抢遗诏,就只有趁朕到了南郊时进行。那时朕若喝了毒酒,就没有时间另立遗诏了。此事交由你全权处理,切勿轻敌,单玉如不来则已,否则定是倾全力而来,兼之她们深悉宫内形势,绝不易应付。”
韩柏魔功大成,功力倍增,慨然道:“这事包在小子身上好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韩柏趁机向他说了韩天德要退出仕途的心意,朱元璋自抒肭一口答应。车队绕了一个圈,回到皇城。
朱元璋的龙驾停在奉天殿前的大广场处。
久违的允汶身穿龙纹礼服在禁卫内侍簇拥中,来到车前跪下,恭敬叫道:“允汶向大皇帝请安!”朱元璋揭开竹,现出一脸慈祥神色,柔声道:“儿昨夜睡得好吗?没有给那些小贼惊扰到吧!”看着朱元璋那令任何人都要相信他诚意的表情和声音,韩柏只感一阵心寒。
换了是他,打死也装不出朱元璋那种口蜜腹剑的神态。
朱元璋回头对韩柏微笑道:“朕现在和儿去看戏,忠勤伯莫要错失一睹怜秀秀无双色艺的良机了。”
伸手一拍他肩头,先行下车去了。
韩柏随着严无惧步进承天门和洪武门问的锦衣卫所时,虚夜月和庄青霜两女迎了上来,兴奋地扯着他道:“诗姊的酒真好卖,一个时辰便卖个一干二净,开酒铺原来是这么好玩的。”
两女均易钗而弁,穿上男服,虚夜月的男儿样早给看惯了,庄青霜却教他眼前一亮,尤其她腿长身高,确有男儿英气,但缠着他的俏样儿却是嗲得完全背叛了那身赳赳官服。
风行烈、戚长征和众女全来,两人都换上锦衣卫的服饰,一同坐在大堂里喝茶候他,众女亦全换上男装。
韩柏迎上去笑道:“诸位嫂子原来扮起男人来仍能这么撩动男人,真是怪事。”
谷倩莲嗔道:“再乱嚼舌头,我们就把你扮成女人。”韩柏一听不妙,转口道:“范贼头那里去了?”
寒碧翠答道:“范大哥去找忘情师太她们哩!”韩柏心道:怕是找云清才是真的。想起离朱元璋到南郊还有几个时辰,兴奋道:“不如我们一同去看怜秀秀的戏吧!”聚女首先叫好。
严无惧笑道:“我已打点过皇城内所有禁卫单位,各位可安心去欣赏戏曲。”
戚长征亦是爱闹之人,长身而起道:“事不宜迟,最紧要霸得个好位置。”
闹烘烘中,众人兴高烈离开了锦衣卫所。
那有半点兵凶战危的味道。
第四章 魔教嫡传
太庙外的大广场处,搭起了便可容千人以上的大戏棚,鼓乐声喧,皇城森严肃穆的气氛,平添了热闹欢乐的感觉。
韩柏等在陈成带领下,结伴来到戏棚外的空地处,只见人潮挤拥,文武百官,大多携同府眷,喜气洋洋地来皇宫参与首个贺寿节目。广场上还有杂耍等表演,使这处热闹得宛如赶集墟市般,弥漫着欢笑和喧叫声。
文官武将,固是衣着光鲜,不过最吸引韩柏和戚长征的,还是那些平时躲在王府官宅内的高贵妇女们,粉白黛绿,教人眼花撩乱。
风行烈凑到韩柏和戚长征两人间道:“你们说这些美女贵妇中,究竟有多少是天命教的妖女呢?”
两人一时没有想到这点,闻言都心中懔然。
他们在看人,别人也在看他们。
尤其韩、风、戚三人站在一起,加上扮作男装的诸女,谁不向他们投来艳羡和倾注的目光。
虚夜月和庄青霜都是京城闻名的人物,那个不识。
虚夜月才抵步,便给一群公子拥着问好;庄青霜则发现乃父庄节正和一班王公大臣在棚外闲聊,忙赶了过去。
韩柏正要去打个招呼,身后传来甜美熟悉的声音道:“韩柏!”韩柏等齐感愕然,转头望去,不是白芳华还有谁人?
她神情如昔,俏脸似嗔似怒,一身湖水绿的贵妇华服,发高髻,缀着珠玉闪闪的饰物,盈盈俏立,确是我见犹怜。
众人想不到她仍有胆量现身,神情都不自然起来。看她全无侵略性的娇柔模样,总不能立即对她动粗吧。
白芳华见到众人冷硬的表情,垂头凄然道:“芳华只想向韩柏说几句话,若怕人家害你,便先制着芳华的穴道吧!”她这么一说,众人均明白她知道自己天命教的身分被揭破了。戚长征怕韩柏心软中计,冷笑道:“请问白小姐是天命教的那一位护教仙子。”
白芳华幽幽的白他一眼,微嗔道:“白芳华就是白芳华,还有什么那一位的哩!” 众人忽又胡涂起来。
韩柏早领教惯她把事情弄得扑朔迷离的手段,笑道:“各位兄嫂自行玩乐,待小弟听白姑娘还有什么赐教。”
众人知他平时看来胡里胡涂,其实比任何人都要狡猾厉害,亦不阻他。
戚长征忍不住凑到韩柏耳旁道:“快点完事:月儿,霜儿自有你兄弟我给你顶着。”
韩柏骂了声“去你的”,和白芳华并肩走到一旁。
白芳华轻轻道:“韩郎:找个僻静些的地方好?”
耳内响起叶素冬的传音道:“有没有问题?”
韩柏摇头示意,暗忖这里确是人多眼杂,轻扯着白芳华的罗袖笑道:“白姑娘爱在室内还是室外?”一边朝内里城方向走去。
白芳华幽幽应道:“只要没有外人在旁就可以了。”
韩柏暗忖只要小心点,就算单玉如来也可脱身,何况单玉如绝不会在朱元璋喝毒酒前急着露脸。既是如此,大可放心占点便宜,否则给他骗了这么久,岂不十分不值。
拉着她绕着内皇城的外墙,由东华门进入内皇城去。
门卫都向他致敬施礼。
两人片刻后来到文华殿外幽静御花园的密林处,察听过左右无人后,韩柏一把将她搂个满怀,亲了她左右脸颊,嘻嘻笑道:“究竟有什么心事儿要和小弟说呢?”
白芳华玉手缠上他的颈项,动人的肉体紧挤着他,横了他千娇百媚的一眼,叹道: “韩柏啊:你是怎样发觉芳华的真正身分呢?”
韩柏心中暗笑,其间的曲折离奇,任单玉如智能通天,亦包保想不破,微微一笑道: “芳华你虽是魔功高强,但却有个很大的破绽,所以遇上真正高手,立即要无所遁形,而你的韩郎我正是一位特级高手。”
白芳华花枝乱颤笑了起来,伏在他颈项处喘着气道:“韩郎啊:不要吹大气了,人家的魔门绝技名”密藏心法“,千百年来经历代祖师不断改良,连鬼王也给瞒过,怎会有你所说的破绽。事后人家回想起来,韩郎应是在决战鹰飞前,才识破芳华的身分,否则为何一直要架人到床上去,到人家和你上床,反给你推三推四呢?”
韩柏脸也不红地叹道:“白姑娘真厉害,好了:小弟还要去看戏,快……”
白芳华重重在他背肌扭了一把,大嗔道:“你这无情无义的人,枉人家一直抗拒教主的严令,不肯害你,只换来你这般对付。”
韩柏给扭得苦着脸,一只手滑到她的隆臀上,肆无忌惮地抚捏着,赞叹道:“真够弹性迷人!”白芳华领教惯他的不正经,任他轻薄,凄然道:“韩郎啊:你知芳华多么矛盾,一个是对芳华恩重如山的教主,一个是芳华倾心热恋的爱郎,你教人家应该怎样选择才对。”韩柏愕然道:“这趟你真不是为害我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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