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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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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哪里走!”红衣人在半空中辨认着方向,“找个守卫最少的闯出去!”
  “去皇城广场。”景横波轻轻地道。觉得这人声音有点耳熟。
  “什么?”红衣人目瞪口呆地道,“你傻了?皇城广场现在全是你的敌人!”
  他一惊,脚下便没注意,不知踩到什么,身子一滑,背上的拥雪便被甩了出去。
  他急忙伸手去抓,正在此时,底下“咻。”一声烈响!
  几人回头,便看见一柄重箭,破雪而来,深黑色的箭头摩擦空气锐响如刺,激飞漫天碎雪!
  眼看那箭,便要先穿拥雪身体,再入红衣人后心!
  “当!”忽然又一道乌光闪过,横空一截!
  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人耳朵发麻,隐约似有一溜火花闪过。那重箭轨道一歪,自拥雪头顶擦过。
  那道截停重箭的乌光也在坠落,景横波低头,发现是一枚短矛。
  她回头,风雪茫茫,看不见射箭的人,更看不见出手救人的人。
  这种箭也好,矛也好,都不是宫廷护卫的常用制式武器。
  这风雪夜,是谁埋伏在她必经之路上,还要给她必杀一击?
  又是谁等在这里,一矛飞掷,只为救她一命?
  谁是敌?谁是友?
  她埋下头,只觉得无比疲倦。
  “娘的吓死我了!”头顶红衣人还在喋喋不休,“危险,赶紧走,赶紧拿个主意啊,真去皇城广场?”
  景横波点点头。
  拥雪细声细气地道:“听大波姐姐的吧。”
  “好吧。”红衣人苦笑一声,“我遇上她,就是各种倒霉,倒也不介意再倒霉一次!”
  景横波听出这声音是谁的了。
  是那个人为导致性别认知错误的天弃!
  他竟在这时候出现,救了她。
  景横波忽然想起那日,在画像馆内,她说“……你去保护他,不要被他知道。”
  心中似有逆血涌起,击破十二重楼,她尝见苦涩滋味。
  画像馆名刹那。
  呵呵。
  刹那。
  ……
  皇城广场,是出去最近的路,天弃几个来回,已经看见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
  风雪虽大,这些决心甚重的人,都还在等着自己的主子。四面已经点起灯火。淡黄的灯笼,被雪推撞着悠悠乱晃,远远看去如一簇簇鬼火。
  广场上,只有开国女皇神像,依旧沉默伫立,不为风雪所侵,不为风霜所改。眼眸低垂,为这人世间风云深潜,无限悲悯。
  “你真的要去皇城广场……”天弃看着人群,犹豫了,这么多人,还有军队,他没把握带着所有人闯出去。
  景横波不说话。紫蕊和拥雪也不说话,似乎陪景横波死,也没什么大不了。
  “好吧好吧,一群女人,一个比一个执拗,女人都是你们这样子吗?”天弃跺跺脚,叹口气,身子向前一纵,如一只红色大鸟,滑过人群上空。
  广场上休息走动抵御寒冷的人,忽然觉得头顶有异,一抬头就看见一道拖拖拽拽的巨大黑影,穿破黑暗和飞雪,落向皇城广场中央。
  “开国女皇神像……”景横波低低道。
  既然来了也没什么好疑问的,天弃毫不犹豫落在女皇神像之下。
  神像巨大,遮挡了一部分风雪,稍稍还暖和些,地面也是干的。
  天弃刚刚落地,一转身,就看见了涌来的黑压压的人群,还有人群后闪烁着森冷光芒的箭矢。
  与此同时,广场尽头宫门轰然开启,入宫的臣子们气急败坏地涌出来,老远就大叫:“围住他们!围住他们!”
  “我不懂你为何要自投罗网。是不是女人受了情殇就没了理智?”天弃回头对景横波苦笑,“我话说在前头,我救你是为了还你情,可没打算为了你去死,真要被困住,我肯定先走,你们趁早自杀。”
  “你走就是。”景横波不为所动。
  “对了,你不是有种特别的轻功吗?”天弃忽然想起什么,一拍手,“你赶紧移走啊!没了你做目标,我带她们两个,还是有希望出去的。”
  “不急……”景横波凝注着对面,不知何时,人群已经分出一条道,道路尽头宫门开启处,宫胤正一骑缓缓而出。
  他衣衫染血,脸色在这里远的黑夜里,依旧看得出惊人的苍白。
  迎着景横波的目光,他下马,静静伫立。衣衫和雪同舞。
  “我的瞬移……”景横波盯着他,喃喃道,“等着关键时刻用啊……”
  她身子忽然向前一倾,她立即捂住嘴。
  片刻,指缝间缓缓沁出一抹黑血。
  “陛下!”
  “大波姐姐!”
  紫蕊和拥雪的惊叫声,响在耳侧,她捂紧嘴,慢慢地,笑了下。
  翠姐给的解药,有什么用?
  解药吃在前头,宫胤给的毒药吃在后头,不对症。
  她原以为不过是做戏,她原以为他抢着给药是有猫腻,直到最后一刻,她都在等着他偷偷给她解药。
  群臣退出时,她在等。
  他没有。
  他最后离开关门时,她在等。
  他没有。
  天弃出现带她离开两人擦身而过时,她在等。
  他没有。
  无数次燃起希望,无数次失望。
  恍惚里往事飞旋,如这夜雪片翻腾在记忆中。
  这相遇一程,那个从未让她失望的他。
  被诱落崖时他俯冲而下的身影。
  山林行走他拉住她迷乱的脚步。
  刺客入殿行刺之夜他的舍身相护。
  成孤漠的仇恨前的悍然相对。
  “国师!你要去救谁!”
  “让开!谁准许你动女王!”
  “国师!当真狡兔死走狗烹么!”
  “我不持武器,不设护卫,面对你们。想清楚,要不要冲过来!”
  桑侗火马车前他凝冰为身一剑兵解。
  “宫胤!我就要点燃马车了!你还不死!”
  “好!但我要亲眼见女王安好!”
  赵士值府内他从容而来解她之危。
  “赵大人当为国为民,多承重任。”
  “凶手已抓获,和女王无关!”
  ……
  那么多次,那么多次。
  他从未让她失望,翻手风云间让她看见属于男人的忠诚和力量,再不能自抑地信任靠近,将全心交付。
  却在最后城头风雪中,看见天幕尽头的凛冽。
  心在颠倒磨折中被一次次削痛,血肉模糊。
  就这样还是没放弃希望——她不信,她不信他如此绝情。
  她不信只凭静筠几句证词,他就不留给她任何机会。
  当初桑侗劫持,琉璃坊悍然护卫,皇城广场一剑兵解历历在目。那一剑劈裂了她的神智,也劈开了她所有的不确定和犹疑,她在那日飞溅的冰晶和鲜血中稳固心意,并从此相信他对她亦此心如冰琉璃彻。
  然而皇城飞雪中,在天弃怀里,当毒性发作,内腑忽然痛彻如割时,她一霎间如堕冰渊。
  那一刻,终知绝望滋味。
  不是瞒天过海,不是合唱双簧,不是以假乱真,不是有默契的骗局。
  不是她以为并希冀的那一切。
  药是真的,有毒。
  她咽下一口逆血,抬起头来,对面,那人衣衫如雪也染血,正遥遥看来。
  隔着碎雪,不见目光。
  恍惚里还是先前城头。
  风雪初起。
  成太尉家人抬尸请愿,她和他在城头下望。
  “让这些领头者进来,并不能对他们做什么。到头来你反而更可能被他们逼迫。”
  “那就做给他们看。不是想杀了我吗?你就杀我给他们看啊。”
  “嗯?你打算怎样?”
  “以让我自尽之名,让他们进来。他们要绑我就绑我,要处置我就处置我。你大可以扮演一个绝情冷性的上位者,为了江山牺牲掉女朋友。先取得他们的信任再说。之后我有办法,让他们放弃和我作对,最起码暂时放弃。”
  “你确定你能行?”
  “能。宫胤,我知道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可是我不能退缩,因为退缩就是死。就算为了你,我也不能死。我们先合力渡过这一关,保住你的亢龙,保住你的地位,保住我的性命。再慢慢一个个对付他们。只要你一直在位,一直掌握权力,只要我以后再用点心,我们齐心协力,没有道理最终斗不倒他们。我们缺的,就是时间。”
  “是……我们缺的,就是时间。”
  “那就这么办吧,由着他们。你记得表现得对我冷酷点哦。”
  “我不会做戏。”
  “没表情不说话就好啦,我觉得要你做戏反而可能出戏呢。其实我虽然会做戏,可要我对你激烈控诉什么的,我也怕我会笑场……宫胤,我们就做一对安静的美男美女,把这场双簧唱到底吧。”
  “好。”
  “你可别弄假成真,关键时刻要记得救我哦。”
  “好。”
  ……
  言犹在耳,却被这夜狂风暴雪卷去。
  原来。
  所谓双簧骗局,不过她一厢情愿。
  原来所谓冰心琉璃彻,转瞬便可化去。
  原来他早已做好除去她的准备。
  或许,或许一开始,他还打算和她唱双簧,但当静筠出现,当皇图绢书的掩藏她无法解释,那一枚原本打算做双簧的药,就成了真的毒药。
  或许人生有情亦如毒,越用心,越迷惑,在虚幻的烂漫华彩里,含笑饮鸩。
  一段情长,不抵江山万丈。
  “陛下,准你逃三次。”
  “做到几个要求我就允许你以身相许。”
  “你若赢我,终我一生,护你让你。”
  “我若爱她,不以她的爱恨为唯一依归。”
  “我若爱她,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信只要用尽心力,这世上没有不能抵达的彼岸。”
  ……
  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求这皇图百年,江山万代,权欲之巅,帝业连绵。
  用尽心力,是为了此刻各在彼岸。
  是她傻,身居傀儡之位却想自由,身在政坛却想爱情,历遍倾轧以为那都是别人的事,见惯他翻手风云却以为永不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一枚毒药,伤筋脉血肉,治人间痴傻。
  从此后,可清醒了罢!
  ……
  广场无声,只余一双目光对望。两端伫立,各自染血。
  长长通道覆了雪,她恍惚想起当初迎驾大典,也是长长通道,却是艳红地毯,她在马车中宛如新嫁娘般紧张,轿帘忽动,光影漫越,他的手轻轻伸进。
  那一霎她险些错觉,他将搀她上红毯,迈向同心百年。
  那一路红毯向前蔓延,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以为,真的是通往幸福和完满的彼岸。
  此刻才知,鲜艳总如血。
  一霎星转,血色红毯换白毡。碎雪翻飞如花开彼岸。
  对岸那人,模糊不辨颜容。
  她忽然抬头,身影一闪。
  广场一霎惊呼如浪潮,将飞雪高卷,停在半空不落。
  下一瞬身影如鬼魅,出现在宫胤之前。
  一柄匕首在同时,决然没入他的胸膛。
  天地在一霎凝结。
  只余飞雪簌簌,扯天盖地,覆满他肩,和她染血的手。
  他一动不动,慢慢低下眼,似乎在看自己伤口,又似乎不敢置信,又似乎,只是不想看着她。
  她也一动不动,看那匕首慢慢推进,染过翠姐的鲜血之后,再浸透他的血。
  “宫胤。”良久她开口,声音幽冷空静,似从遥远极地传来,“谢谢你教会我绝情。”
  内腑忽然一痛,一口黑血喷出,顺鲜红刀柄沥沥而下,她手一软,再推不进刀身。
  毒血滴落他衣襟,他霍然抬头看她。
  她却已经错开眼光,一声唏嘘,决然拔刀。
  鲜血飞溅,如那年桃花,绽开满天满地的鲜艳葳蕤,却绽错了季节。
  这雪中的血。
  这一蓬雪中的血。
  力气用尽,他和她同时向后倒下。
  各自分开。
  最后一霎她勉力回身,身形一闪。
  人在空间刹那穿越,故事和思绪,留在这夜的雪地。
  “宫胤!我早就喜欢你了!很喜欢很喜欢!我想和你在一起!人会老会死,时间会走会过去,可是土地不腐、流水不腐、桥石不腐、树木不腐!今天我说的话,山川河流,土地树木,天地日月,皇天后土,你们作证!”
  “宫胤,宫胤,我们一起改造新大荒好不好?我们一起打造一个新天地好不好?我们做一对大荒历史上最幸福的女王和国师好不好?我相信你能的,我也能的,而我只想和你一起做这些事,我们一起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
  再一闪,她依旧回到了开国女皇神像之下。默然抬头看女皇的双眼,走了几步,站定。
  身周有呼声鼓噪,人群在极度震惊之后,终于反应过来,如潮水般涌来。
  “你们走吧。”她轻轻道,“再见。”
  “陛下!”紫蕊拥雪奔来。
  她立在雕像下不动,蓦然衣袖一挥,将身边想要拉她一起离开的天弃推开。
  天弃一个踉跄,正撞上紫蕊拥雪,还没站定,景横波衣袖连挥,四面碎雪忽然成团,对他劈头盖脸一阵猛砸,天弃给砸得连连后退,离她越来越远。
  天弃还要奔来,忽有人大声道:“放箭!”
  隐约远处有人大喝:“住手!”
  更远处宫胤被从雪地里扶起,挣扎着挣脱搀扶的手。
  “嗡。”飞箭攒射,惊破风雪。
  天弃等人正在半空,无处可避。
  “啪!”景横波衣袖中,忽然甩出一道白光。
  白光远看去只是小小一团,飙射到空中,忽然一震光芒大作,在半空中展开扇形巨大的淡绿色光图,光中隐约有图案,只是飞雪中一时看不清,只听见细微嗡嗡之声不绝,射向天弃等人的箭瞬间被绿光挡下。
  与此同时天际七条人影飘下,拎住了天弃等人,那七人还要冲过绿色光幕去抓光幕那头的景横波,当先一人手一伸,就是一声怪叫,“好痛!”
  幽光大盛,将景横波身影映得微微动荡如在水波之中,而容色似雪,双眸黑如永夜。
  “别了。谢谢最后你们还在。”
  所有人读出那一霎的口型。
  随即便见那女子抬手一指,噼啪一声,头顶开国女皇神像低垂的眼中,忽然射出两道乌光,乌光正击在景横波脚下地面,和她脚尖只差毫厘。
  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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