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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小箭-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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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活抓苏梦枕和杀了苏梦枕,功劳不一样。
  死的苏梦枕只是绝了后患,活的苏梦枕还可能会很有用。
  何况任劳、任怨都风闻了一件事:朱月明因为太会趁风转舵了,不管皇上、诸葛先生、米公公、方小候、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迷天七圣还是发梦二党,对他印象都不赖,蔡京却不大喜欢。
  他当然是比较喜欢那种只效忠于他的人。
  所以他好像放出了风声:京里的刑总要换换人了。
  任劳任怨自觉已任劳任怨了那么多年,这刑部老总的位置,很应该轮到他们来坐坐了。
  故此他们当然希望能立功。
  而且还是立大功。
  眼前就有一个“大功”。
  苏梦枕。
  ——而且是要活的苏梦枕! 

 
  
  
  
   
第 三 章

 
 
  二十一、跳机
  他们跳上了小舟其实是冒上一个大险,但也是跳上了一个好时机。
  ——那就像是机会在头上掠过时,他们跃身跳了上去,当然那可能是个转机也可能是个危机,跳上去可以平步青云也可以跌个头额崩裂。
  但时机来时还是得要冒险、得要把握的。不然,机会就会鸟儿一般的飞走了,不一定还会碰上第二次。
  他们敢这样做,是因为看出了一点:——按照道理,应该是任穷任怨在拖延时间,因为,时间越拖下去,对这蓑衣人只有更不利:一是这儿系“金风细雨楼”的地头,谁也闯不进来救走这小舟上的人;二是苏梦枕伤重毒深,拖下去必死无疑?
  可是,很明显的,也很奇特的是:蓑衣人却也在拖延时间。
  ——他在等什么?
  如果他要杀苏梦枕,一动手早就杀了。
  如果他能够突围,早就出去了,赖在这儿等白愁飞带大队人马赶来不成?
  所以,很有些不对劲。
  因而,任劳任怨要上小舟来。
  那蓑笠翁也十分机警,手腕一沉,“哧”地一声,浆尖剑己划破伏在舟中人的后襟,只听他沉声喝道:“你们只要跳入这船半步,我的剑立即刺下去,人纵不是你们杀的,也是你们逼死的,日后苏梦枕的徒孙兄弟手足要是为他报仇,当然不会忘你们跳上来的这一场!”
  这一喝,已视死如归,至少把任劳任怨一时震住了。
  这一阵子耽搁,却听一阵鹰嗥,自江边西处此起彼落。
  任劳、任怨互望一眼,摊摊手、拧拧头,眼里都有失望之色。
  因为那鹰啸是暗号。
  暗号是说:——谁也不许妄动。
  白“楼主”就要来了。
  ——他要亲自来处理这儿的事。
  既然他要来了,任劳任怨也不敢擅自解决此事了。
  ——白愁飞未当“楼主”之前,已是蔡京的义子,他们当然不想得罪这种人;白愁飞现在已当上了“金风细雨楼”的大当家,任劳任怨更不敢去开罪这样的人!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最知道什么时候该“锦上添花”,啥时候要“落井下石”,那就是——走狗。
  而任劳任怨是极有经验、甚有份量、非常聪明的“走狗”。
  他们当然懂得怎么做、如何做、以及什么不该做。
  所以他们现在宁可不要立大功了,袖手旁观,赶尽杀绝的事,就让给十一万火急白愁飞去做。
  白愁飞赶来的时候,神情如狼似虎。
  狠得似狼。
  凶得如虎。
  他要追杀他的大哥。他要对过去提拔他的楼主赶尽杀绝。他要对付教他成材的主人。
  全世界的人都已知道他这么做了,可是他居然还没有把这个一手扶植他坐大的老大杀掉,所以他更凶悍,更猴急,更穷凶极恶,好让人知道他是一定会胜利的,而且他已豁出去了,那个曾栽培他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义兄是必遭他杀害无疑的,这样咄咄迫人,或许可以让人忘了他迄今仍杀不到那个他务必要斩草除根的龙头老大,而不致对他有没有当龙头大哥的资格生疑。
  不起疑,就不会乱。
  只要暂时稳下来,他就可以完全操纵“金风细雨楼”乃至京城武林的势力和实力了,那时根本就乱不来、乱不成了。
  他知道什么是“动乱”的“罪魁祸首”,是不能给苏梦枕还保有一口气。
  所以他一旦听到在湖上堵截住一艘可疑的快舟,喜出望外,深庆自己一早在江上封锁得死死的,并且立即带动一群高手,飞将赶来。
  赶来杀他的结义大哥。
  他终于赶到。
  也及时赶到了。
  他要苏老大死在他的手上。
  他要亲自杀他。
  ——苏大哥若死在别人的手上,他还觉得不妥帖、不惬意、也不放心哩。
  人就是这样子,要坏,只要坏了个开头,常常就会坏下去,讲义气的,只要义字当头,到头来可能为义字不惜咽下最后一口气。重感情的,只要先伤了感情、到后来就不惜无情绝情到绝顶。
  坠落是这样,进取亦如是。
  ——像白愁飞这样的人,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他只有进。
  前有急流。
  他第一反应就是向撑舟的人下令:“全力推进。”
  新楼主上任,而且晋升的方式是把前任楼主“打”了下来,有支持过他发动的,自然耍卖命,以博取更多的擢赏;没为他效过力的,更要搏命,以表示眼前楼主没有什么“关系”。何况,新楼主那么要命,他们谁都不敢不拼命。
  所以船快得似水上奔马一般。
  很快地他就望见小舟。
  和小舟上的人。
  舟子上的蓑衣人自然也看见他。
  看到他了之后,那在蓑笠里的眼神就更特别了。
  那眼神同时令人感到两种讯息:心丧欲死和视死如归。
  ——虽然两者都是自分必死,但一个是绝望无依的,一个是对死无惧的。
  两种眼神都出现在这一双饱历人情世故的眼里。
  白愁飞却不很注意他的眼。
  他一下子就盯住对方的手。
  然后他第一句就问:“你要?”
  蓑衣人道:“我什么都不要。”
  白愁飞道:“你不要,我要。”他指了指舟上伏的人,“我要他。”
  蓑衣人干咳道:“他是我的。”
  白愁飞目光如电:“你年纪很大了吧?”
  蓑衣人嘿然道:“比你年长就是。”
  白愁飞道:“回去安享天年吧,我知道苏梦枕对你有恩,也犯不着为他死在这儿。”
  蓑衣人愕了一愕,白愁飞又道:“只要你把这人交给我,我可以放你走。如果你像当日为他效命而潜在‘迷天七圣’里卧底一样为我效力,在‘金凤细雨楼’里补你个‘五方神煞’缺!”
  蓑衣人颤了一颤,长吸了一口气,好半晌才道:“你是怎么认得出来的。”
  白愁飞淡然道:“我认出你的手,鹰爪练到你这个地步的可谓罕有。咱们在‘三合楼’上交过手,你后来加入了楼子里,但王小石走了之后你也销声匿迹了,我早防着你和朱小腰随时都会冒出来。”
  “好眼力。”那人又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能平息震惊,慢慢揭开了头上的蓑笠,露出一对黑而烈的浓眉、细而嫩的肌肤和满头白发来,却正原是‘迷天七圣’里的大圣主,“不老峒主”颜鹤发!
  二十二、晚机
  “这么有眼力的人,却是这样不讲义气;”颜鹤发冷晒道,“我为你可惜。”
  “人家都管叫你做‘不老神仙’,你却老了,老掉牙了。”
  白愁飞啧啧声道:“这江湖以前是讲义气的,现在是讲实力的。武林不是义气讲出来,而是各门派各家各宗的势力堆叠对垒出来的。到现在还有人讲义气?大概只有你了!
  讲义气有什么好处?你保不了自己,还保得住苏梦枕?你到这时候还跟他讲捞什子的义气,到头来只累了你自己!”
  颜鹤发也不以为忤:“要讲义气,就不伯受人连累。凡是讲究成败得失,就不是义,而是利。”
  “你也学人讲义气?!”白愁飞嗤笑道,“那你又在关七重伤惨败时,投靠金风细雨楼?!”
  颜鹤发亦不动气:“第一,是关七迷失本性,先行诛尽老臣子,逆天行事,人神共愤。第二,他们神智不清,全遭五、六圣主和幕后人物支使,我们总不能死跟着他去疯。
  第三,苏公子一早已以识重待我,我也以知遇待他,后头几年,我只在‘迷天七圣坛’里当卧底,并不是俟关七遭电殛电劈时才背叛他的。第四,苏楼主一向待我恩厚,我欠他的情。”
  白愁飞脸色一沉,嘿声道:“你欠他的情,就得偿他的命。”
  “我早有此决心。”颜鹤发却是说来安然,“君不见我年已老迈,虽老尚风流,但身畔决无牵挂吗?我上无父母,身无长物。伴无妻室,下无儿女,四海为家,生是赤手空空地来,死时也双手空空地去,有何挂碍?有何不可?”
  白愁飞双目厉光一长,正时待发作,忽又长吸一口气。
  深长的一口气。
  然后他平和地说:“加入我们吧,现在还来得及。你对苏老大那么忠心,我不会介怀,只要你将功顶罪,把他交给我,在楼子里,有我白某人在的一日,不委屈了你。”
  颜鹤发听了倒也一愣:“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除非你能提出保证。不过,我倒佩服你,你逆性太强、野心太大,但你确是人材,果是人物!”
  白愁飞却把脸色一板:“咄!到此时此境,你还讨价还价!你讨得了好么!”
  遂而转首霍然向身后四人:“禀报吧!”
  利小吉即道:“趴在舟上的人已没有了呼吸。从你们开始谈话起,他就绝对未曾呼吸过。”
  祥哥儿也道:“这人脉搏没有跳动过,我注视了好久,近腕脉和颈脉的衣饰,除了给江风掠过,就不曾微移过一下!”
  朱如是却道:“心也没有跳,更重要的是,他的腿也没有断!”
  欧阳意意则道:“他伏卧的位置,脸孔完全遮覆着,显然是要我们认不出来:这到底是谁!”
  白愁飞怒叱一声:“这究竟是什么人!?颜鹤发笑道:“好,你身边有的是能人,难怪敢逆敢叛!”
  白愁飞一纵身已落入舟内。
  颜鹤发手上的剑沉了一沉,剑尖已略没入覆趴着的人之颈肉里。
  “这没有用的,你威胁不到我的!”白愁飞的脸又开始发白,指节的青筋突露分明,连中指都变长了起来,“何况,就算这是苏梦枕,也只是一个死了的苏梦枕!死的老虎跟死的老鼠没啥两样,最多是尸身份量重上一些罢了!”
  “好,好!”颜鹤发兀然笑了起来,“可惜,可惜!”
  白愁飞上前一步,颜鹤发双肘一沉,双手握将于膝上,将剑上翘,直指白愁飞咽喉,姿势甚诡。
  白愁飞凝住了脚步,衣袂让江风吹得猎猎作响,“可惜什么!?”
  “你警觉得好!”颜鹤发笑得很放肆,“那的确是个死人。可惜你还是省觉得太迟了!”
  说着,还后退了一步。
  本来他一屹立在舟子中段,白愁飞自舟首登上,他这一退,已退到船尾,只留下那伏看的人仍趴在舟子中间。
  白愁飞踏前一步,飞起一脚。
  这脚踢得十分小心。
  ——因为那可能是苏梦枕的尸体。
  只要任何事物关系到苏梦枕这种人物的,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因为就算苏梦枕只胜下一口气,仍是个绝世的人物。纵然他死了,但余威尚在,那就像秦始皇的墓陵一般,纵人已死了千百年,要盔坟掘墓的人一不小心只怕还是得个陪葬的下场!
  所以他那看来随随便便的一脚,却是平生功力所聚——不管有机关、敌人诈死、还是苏梦枕反扑,他都早准备好了三十一种应对之法:无论对手怎么来,他就怎么收拾,而且一定收拾得了。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反扑。
  没有陷阱。
  尸首给一踢翻身:这尸体很眼熟——却不是苏梦枕!
  白愁飞认得这死人:“抬派”掌门人:智利!
  他死了!
  竟死在这里!
  这么说,去跟从追杀杨无忌的那一组“行动”,必已出了岔子!
  这一刹间,白愁飞觉得自己虽在密谋计算人,但也一脚踩入人家设的彀里去了!
  ——调虎离山!
  ——陈仓暗度!
  他们这一大伙的人,全给这一个“死人”的颜鹤发“拖死”在这里了!
  以致该做的事没做。
  该发动的行动未发动。
  要补救的问题已来不及补救。
  这时候,他只觉得很羞辱,也很愤怒。
  却听颜鹤发笑道:“你本来是有机会的,可惜已省觉得太晚了。”
  这一种笑是张狂的。
  也是绝望的。
  ——一个人很少会发出这种不留余地的放笑,除非他根本已不打算再留什么余地给自己!
  二十三、落机
  一个人什么时候才会完全不留余地给自己?
  ——那就是他准备死了,或者随时都可以死了的时候。
  白愁飞怒吼一声,正要动手,颜鹤发已先他一步动了手。
  他不是向敌人动手。
  ——他眼前的敌手,就算不论白愁飞,剩下不管是任穷、任怨,还是朱如是、欧阳意意、祥哥儿、利小吉,或是雷媚、天下第七,都是难以取胜的好手。
  可是他是向自己动手。
  一剑刺入了胸腔。
  这一来,白愁飞、任劳、任怨一齐大叫:“别——”天下第七只冷哼了一声。
  颜鹤发果真停了手,鲜血已自伤处迸流出来,倒染了桨柄,他双手都沾了血。
  他却像要起程去哪里之前忽给人叫住一般,微微留恋地问:“嗯?叫我有什么事呀?”
  任劳大叫:“有活好说,何必寻死?”
  任怨也道:“我们也没意想要杀你,你不必这样枉作牺牲!”
  颜鹤发转过去面向白愁飞,居然好整以暇他问:“你呢?”
  ——想找出苏梦枕的下落,颜鹤发就不能死。
  一定不能死。
  ——死了线索就要断了。
  他只好央求道:“你不要死。你对苏大这么忠心,我很赏识你。”
  颜鹤发似有点犹疑起来,“我也不想死但教我怎么相信你才好呢?”
  白愁飞急道:“我现在是‘金风细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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