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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偶天成-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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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洪生懒得理会他那个神经兮兮的样子,转过头来看辛湄,再看看陆千乔,若有所思地上下把他看个遍,最后用眼神狠狠抠他一下,才不甘不愿地说:“你这个小丫头,一段时间不见,已经找着如意郎君了?嗯,长得还不错,还……挺有男子气概的……”



辛湄乖乖问好:“狐仙大人,他不是我相公。对了,说到男子气概,你今天打扮得……”



“停!”甄洪生立即变色挥手阻止她再说下去,心有余悸地擦了擦汗,才问:“你怎么会来眉山居?”



这个这个……说起来话就太长了。辛湄正考虑怎么解释自己跟陆千乔一段孽缘,陆千乔却突然开口了:“挽澜山附近可有异象?”



甄洪生一见他那器宇轩昂的模样就烦恼。



人家好像就穿一件普通的淡青衫子,怎么就那么有男人味呢?他摸摸身上宽大的袖子,再摸摸头顶闪烁的金冠,只怕辛湄说出今天你打扮得像画上的天女之类的话,趁她不注意赶紧使个障眼法,换成一身飘飘白衣,手里捏着把扇子,倜傥地摇了两下,才硬着头皮迎向陆千乔嫌弃的目光。



“挽澜山附近我没注意,你要是担心,可以回去看看。”



陆千乔沉吟片刻,一时未置可否。眉山君便吸着鼻子哽咽道:“小乌鸦伤重,不知什么时候能醒。你问的事只有等它痊愈了再说,若是有急事,就先走吧。得到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陆千乔点了点头:“也好,麻烦你了。”



一旁早有乖觉的灵鬼替他将烈云骅牵出来,他纵身跳上马背,朝辛湄伸出手:“上来。”



甄洪生突然柔声道:“小湄可以不必走吧?留下来玩几天不好么?”



眉山君本来正抱着小乌鸦掉眼泪,一听这话顿时精神了,猛然把脸给抬起来。



辛湄犹豫了一下,回头看看满脸殷切夹杂着后怕的眉山君,再抬头看看面无表情的陆千乔。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放在指间摆弄。



是秋月!



她立即乖乖跳上马背,朝眉山君和甄洪生歉意的笑:“呃……还是下次吧……”



甄洪生若有所思地看着烈云骅御风而去,忽听眉山君开口:“你这只狐狸,好好的叫她留下来做什么?平白叫那只战鬼来找我麻烦?”



甄洪生笑着转头上下打量他:“我是觉得吧……她跟你在一起会比较安全些。和战鬼将军混在一起,怪危险的。”



眉山君愕然:“什么危险?”



甄洪生翻个白眼:“我乱猜的!啰嗦,还喝不喝酒?”



*



和来时不同,这次陆千乔似乎有些焦急,烈云骅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撒开四蹄狂奔,快若流星。辛湄有些好奇:“陆千乔,你在担心什么?小乌鸦虽然在皇陵附近被打伤了,但你不是说云雾阵很厉害的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或许他也不能解释内心隐约的焦灼,小乌鸦的伤口不是普通刀枪所致,那种伤口,很熟悉……但是,那又怎么可能呢?是她?会是她?已经那么多年了……



“陆千乔,今天好像是四月二十八,再过两天就五月了。”



她好像叹了一口气。



陆千乔低声道:“五月又如何?”



“五月初三我就十六岁了,爹说无论如何我得在十六岁之前嫁出去。可是我到现在还没买着相公。”



没能买到相公大半要怪他。她怨念地抬头看着他。



这种时候,他……他要说什么呢?陆千乔默然了。安慰她以后肯定能找着合心的夫君,还是告诉她相公这种东西不是用买的?他有点纠结,努力斟酌着怎么开口。



“看你一直逼着我跟你飞来飞去,要不我干脆省省事,就嫁给你吧?你看多少钱合适?”



这晴天霹雳的一句话炸得他把缰绳给丢了。



烈云骅窜得飞快,刷一声两人就被甩脱马背,自万丈高空直直落下。辛湄的尖叫只有短促而细微的一声,下一刻他便张开手将她用力揉在怀内,急速下坠中,他奋力吹响口哨。



烈云骅极有灵性,一发觉背上两个人脱离马背,立即便踏云奔了回来,柔顺地依偎在陆千乔身边,被他一把扯住缰绳,腰身一转,终于再次安全跨了上去。



他擦了擦满头冷汗,心有余悸地低头看那个总是语出惊人的捣蛋鬼,她正长大了嘴,还对方才的刺激意犹未尽,隔了半天,她才慢慢合上嘴,喃喃:“我……其实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好想把她捏死了再捏活过来再捏死这样反反复复的捏啊……



辛湄嘻嘻一笑:“你当真了?”



陆千乔冷着脸,从怀里取出秋月栖身的那张符纸,晃了晃。



她立即垂下头:“我错了,抱歉。”



吃过这次教训,烈云骅再也不敢飞那么高那么快,慢慢降下云头,贴着苍翠如海的树顶悠闲地前行。



和暖的春风贴着后脑勺吹,辛湄不适地摇摇头,这才发觉因为刚才那一下摔落马背,再被拉上来,她就变成了和陆千乔面对面坐着,他的一只胳膊还搂在腰上,她的整张脸……呃,原来她的整张脸一直贴在人家胸口上。



“陆千乔……陆千乔。”她抬头叫他。



他又开始面瘫了,装着没听见。



辛湄朝后仰了仰:“你勒得我腰很痛。”



面瘫君猛然一愣,好像直到现在才发觉两人坐姿之暧昧,他僵硬地把手缩回去,脸刷一下就红透了,连着两只耳朵也变得通红。他猛然把脑袋转过去。



辛湄终于感到一丝窘迫:“你、你脸红什么……”



害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太尴尬了,一般戏里有类似情节的时候都会有人来打个岔什么的……好吧,不管是谁,赶紧来打个岔啊!



老天爷好像真听见了她的心声,因为陆千乔的晚霞红的脸瞬间又变成了苍白的,轻轻把缰绳一收,烈云骅便乖觉地停在了树顶。



“怎么了?”辛湄愕然。



陆千乔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望着前方数丈远的地方——蓝天,碧树,雪白的马车,还有站在马车旁的两个人。微风吹拂他们干净洁白的衣摆,他们的站姿如千年古树,挺拔而傲然,冷玉般的额头下,一双鲜红欲滴的眼眸令人不寒而栗。



红眼重瞳,是战鬼起了杀意的模样。



陆千乔浑身的肌肉都瞬间绷紧,如一张拉扯到极致的长弓。



辛湄的眼珠子滴溜溜在两只战鬼和那辆雪白的马车上转悠,待看到他们血红的眼睛,不由吃了一惊:“那么红的眼珠,像……”像草莓似的。



后面的话被陆千乔的手轻轻盖住了。他捂着她的嘴,犹有些心悸:“……你最好不要说话。”



红眼战鬼的杀气,是针对任何挑衅的,无论那是善意、无心、还是恶意。



他将秋月栖身的那张符纸放在她手里。这一路过来,他用来欺负她,软禁她,逼迫她的秋月,他就这么轻描淡写还给她了。



“回去,回辛邪庄。”他吩咐。



辛湄怔了一会儿,想了想:“你要打架?怕我拖后腿?”



“……快走。”他简直无奈,轻轻在她脑袋上推了一把。



她唤出秋月,利索地跳到它背上,回头认真地看着他:“那我走了,你要小心,不要被打死。”



她好像总也说不出什么动听的温柔的话。



陆千乔看着秋月飞远了,这才驱使烈云骅跃下树顶,轻轻落在马车对面。



雪白的马车,纤尘不染;漆黑的啸风骊,蹄下带着雷电。



真的是她,隔了那么多年,却是在这种地方再次见到她。



陆千乔翻身下马,大步走过去跪在马车前,声音平静:



“母亲。”



母亲(二)



对面的马车雪白且纤尘不染,啸风骊傲然又沉默地注视着他。



十年了,一切如旧。



郦朝央的声音在车内响起,空洞而冰冷,还有一丝心不在焉:“琼国皇帝给你发了三道圣旨,招你还朝,为什么抗旨不尊?”



陆千乔淡道:“如今已无战事,何必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在朝堂上与人勾心斗角。”



“农民兵暴动,琼国内乱不断,何来无战事?还有三个月就是你的变身之劫,你宁愿像个乌龟一样缩着脑袋死在皇陵里,死后还是个被贬将军的名号?你以为我会怜悯你,容许你的任性?你没有为我族带来任何荣耀,你也不许为我族蒙上任何耻辱。”



他浅浅笑了一下,略带讥诮:“死在农民兵刀下就不是耻辱?”



车内寂静了片刻,随后细密青翠的竹帘缓缓卷起,郦朝央如冰似雪的容颜寸寸映在他眼中。



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深邃而柔和的轮廓。只是他的鼻梁生得太过倔强挺直,听说是像父亲的,那个曾经在琼国权倾朝野,又一朝树倒猢狲散的风云人物。



郦朝央的眼睛看着他,又好像穿透他看着不知名的什么地方。从以前开始便是这样,她待他永远是心不在焉且冷漠的,和她对待其他所有人都一样。



“这么说来,你的选择就是和一群臭虫一样的小仙人小妖怪苟且偷_欢,度过最后的三个月?那个放出乌鸦的是何方小仙?居然胆敢窥视我族机密,你成日就与这种人混在一处?”



他没有回答。



十年了,他终于也学会面对她的时候不露出任何感情,不说任何无用的话语。



她还是那么淡淡地,只说:“这些也罢了,我对你素日里也不曾期待过什么。你既不愿死前立下战功,那便随我回去,至少不要死在外面丢人。”



陆千乔依旧没有回答。



郦朝央散漫的目光终于凝聚了一些在他脸上:“你要违抗我?”



他点头,从容起身,掸了掸衣角上的泥。



红眼重瞳精准地对上他淡漠的眼睛,她动怒了。竹帘缓缓放下,她的身影隐没在阴影中。



“你越发大胆了。”



对面两只战鬼迎面向他走来,双手合在一处,冷冷行礼:“请出招。”



该来的总还是要来。



他闭上眼,片刻后再睁开,深邃漆黑的瞳孔变成两只,重叠在一处——不是纯血战鬼,他的眼睛不是红色的,只有这狰狞可怕的重瞳可以证明他体内躁动不安的战鬼之血。



将双手合在一处,他回礼:“……请。”



*



虽然只有短短不满一个月没见到秋月,辛湄还是觉得如隔三十个秋天,抱着它的脖子一顿蹭,秋月一边拍动着翅膀,一边偶尔回头用大嘴轻轻啄一下她的脑袋表示亲热。



“秋月,陆千乔好像被仇家找上了,还是红眼珠子的。两个打一个,加上马车里的,他是被群殴吧?你说他会不会死掉?”



辛湄想起方才那两人的眼睛,就觉得不舒服。



你被他软禁这么久,终于自由了,还管他那么多做啥?秋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你是说他不会死?”辛湄摸着下巴努力思考,“上次他杀那个虎妖,确实挺厉害的,不过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他杀虎妖的时候是个面瘫,可刚才他居然没面瘫!”



这种稀奇古怪的理由也只有你能想出来吧!秋月长长地“呱”了一声。



“是吧,你也同意我的话。”辛湄神情严肃地点点头。“而且,他说要做个天女大人送我,还没做完呢!”



你……你想干嘛?秋月警惕地瞪着她。



辛湄嘻嘻一笑:“你是说我们就在这边停一下?也好,我们就等一个时辰后再飞回去看看。一个时辰,他们应该能打完了吧?”



不是啊!秋月泪流满面,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是怎么回事?谁来救救它?!



*



血顺着脸庞缓缓滑落,视野的一切好像都变成了红色。



陆千乔凭着一腔傲气,硬生生站立当场,身如磐石,丝毫不动。身旁两个战鬼,雪白的衣裳已经被血染红了。



眼前寒光一闪,还要再来吗?他挥动长鞭,毫不示弱地迎上那道凛冽寒光。



隔着青翠的竹帘,郦朝央看着他满脸满身的鲜血,隐没在鲜血后的一双眼却从未这么锐利地亮过,像是告诉所有人,哪怕被打到地狱最底层,他也不会退缩,可以战,他还可以再战。



十年前那个还留着些许秀丽与稚气的少年,已经被时光淬炼成了一把名刀。他渐渐长得像他的父亲了,紧紧抿起的嘴角,还有无论什么时候都坚定,不肯暴露任何怯弱的眼神。



她忽然觉得有些怀念,自己曾经是为了拥有这种眼神的男人思慕若狂的。只可惜,他是个普通人。只可惜,那个时侯她还不像现在这样对战鬼一族的凋零而痛心疾首。



尖锐呼啸的风声扑面而来,长鞭撕开了竹帘一角,郦朝央感觉到利风擦破肌肤的疼痛,她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挥舞着长鞭的陆千乔正目光灼灼盯着她。



他在挑衅,他居然敢在还剩一口气的时候向她挑衅。



她忽然开口:“好了。”



满身鲜血的两只战鬼立即停下,转身走至马车旁侍立,仿佛那些正在流血的伤口是别人的,红瞳依旧冰冷,只是如今望向陆千乔,却多了一丝敬畏。



“你的脾气倒是与我很像,很令我赏识。但你虽有我族的傲骨,却终究有一半是普通人,二十五岁变身之劫于你来说和死期无异……可惜,可惜。”



她连说两声可惜,声音终于渐渐柔软下来,隔了一会儿,忽然问:“……小时候给你的玉牌,还带着吗?”



陆千乔垂头,从钱袋里取出那枚杂色玉牌,它被血浸透了,玉牌上他的名字血淋淋的。



杂色的,质地不好的玉牌,这是对战鬼一族身份的最简单也最残忍的鉴定。他是个混血,甚至是混血里的下等,因为他连红瞳都不曾继承。他有的那些本事,在普通人里或许惊世骇俗,在战鬼一族里却实在不算什么。



现在他长大了,似乎变强了不少,可以与两只战鬼打得不分伯仲。然而那到底是凭借真本领,还是仅仅凭借着一口傲气,或许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郦朝央从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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