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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大丈夫-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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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彪微微一笑,道:“聚众生事的人不是我,是朱海,人是他联络的是不是?连那妇人也是他找来的是不是?和雷爷我有个屁的关系。”雷彪脸上的猩红伤口牵扯起来,露出冷笑,那一双眸子宛若野狼一般瞪视着管事道:“你现在明白了吗?”

这管事呆了一下,那朱海,是雷彪的拜把兄弟,据说早年的时候,朱海还曾为雷彪挡过刀子,若不是他,雷彪早就横尸街头了。此后二人以兄弟相称,如漆似胶。只是想不到雷彪不屑地笑了笑,道:“怎么?想不到?嘿雷爷在京城浪荡二十年,能活到今天,还能挣下这偌大的家业,你真以为靠的是好勇斗狠?”他惬意地将摇椅边桌几上的一颗枣子含入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好勇斗狠的是匹夫,做大事要用脑子。就比如天一道的那个天玄子,这老狐狸多精明,就等着让我雷爷来做马前卒,呸”雷彪吐出枣核,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故意,一副唾弃的样子,道:“他会寻替死鬼,难道我就不会?只是这一次要苦了朱兄弟啦,嘿嘿不过他也总是说要为雷某两肋插刀,说不得,这一次只能请他出场了。”

这管事谄笑道:“雷爷高明。”

正说着,外头有个门房拿着一张名帖来,躬身道:“雷爷,外头有个人自称是烟花胡同百户所的司吏,说是请老爷去百户所一趟,他家百户有事要和老爷商量。”

雷彪的双腿从摇椅上放下来,停止了摇椅的摆动,脸色阴沉地道:“把名帖拿来。”

门房躬身过来,雷彪接了名帖,略略看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道:“这个柳乘风,别人说他是愣子是呆子,什么事都敢做,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这才一下子,就来给雷爷低声下气了。”

雷彪沉默了片刻,慢吞吞地将名帖丢到一边,继续躺回摇椅上,对门房道:“去告诉那个什么什么司吏,就说老爷我要沐浴更衣,这晌午的饭也没有吃,让他候着,至多一两个时辰就随他去见百户大人。”

他挥挥手,让门房出去。随即头倚在摇椅的靠垫上,对身边的管事道:“我先睡一个时辰,待会儿再来叫我,我雷彪不是biao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一会儿功夫,雷彪便打起了鼾声。

等他醒来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去换了一身衣衫,才慢吞吞地到了中门这边,果然看到一个书吏模样的人站在府邸的台阶下,雷彪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冷笑,干咳了一声。

王司吏已是一肚子火气,在这儿足足晒了一个太阳,若不是想着陈泓宇落在这些人手里,百户大人表现得也谨慎,才压住火气,只怕早已甩袖而去了。

“可是雷老爷?学生久闻大名,今曰我家百户有请,请雷老爷随学生去一趟。”

“好说,好说。”雷彪爽朗一笑,打量了王司吏一眼,道:“百户大人相召,雷某人怎么敢不去?便是刀山火海,雷某人也要去一趟,劳烦先生在前领路。”

所谓的领路,其实是忽悠,因为这时候,一辆马车已经稳稳地停在雷彪跟前了,雷彪上车,一点动静都没有,马车夫就已经像早已被打了招呼似的,理都不理王司吏,驾的一声,扬鞭先行。

王司吏看着这车马疾奔如飞,越行越远,不禁摇摇头道:“此人胆子真大。”说罢去马桩那边解了自己的老马,慢吞吞地尾随过去。

柳乘风看着雷彪,雷彪也看着柳乘风。

两对眼睛交错之后旋即又分开。

柳乘风慢慢地阖下了眼睛,坐下,淡淡地道:“斟茶。”

雷彪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将手掌伸出来,道:“不必。”

柳乘风坐定,淡淡道:“主随客便,不必上茶了。”

这直房里显得很是安静,除了王司吏站在柳乘风一侧,所有的人都已经退了出去。雷彪旁若无人,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客气,架起了脚,慢悠悠地道:“大人召小人来,不知所为何事?”

柳乘风看着这彪形大汉拙劣的演技,心里冷笑,可是想到自己十几个兄弟落在他手里,语气总还算是客气,微微一笑,道:“怎么?雷爷不知道?咱们有些弟兄在河堤那里被人围了,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欺凌到锦衣卫头上?难道不怕王法吗?”

雷彪皱紧了眉,惊讶地道:“啊?还有这样的事?只是”他淡淡地道:“只是这种事和雷某人又有什么关系?莫非是百户大人怀疑到了雷某的身上?”

柳乘风懒得和他啰嗦,直截了当地道:“听说雷爷在那迎春坊颇有几分薄面,本官的意思也简单,不管这些堵截锦衣卫的人是谁,本官也不想管,只想雷爷出个面把事情摆平了,把我那些兄弟索要回来,这件事本官也就不追究了,如何?”

雷彪笑了,想不到柳乘风居然这般轻易地服了软,他踟躇了一下,慢吞吞地道:“雷某人能有什么薄面?承蒙大人看得起,不过说起来,这事儿要办起来,难!”

柳乘风示弱,倒并不是怕了雷彪,只是陈泓宇等人毕竟是自家兄弟,若是自己置他们于不顾,良心上也过不去。这时见雷彪踟躇,便道:“雷爷若是缺什么,但说无妨,若是本官能做到,自然好说。”

雷彪看着柳乘风,对柳乘风满心的轻视,心里得意地想:“你这小子,还说什么在东厂破门而入的人,落到雷爷的手里,还不是乖乖就范?”他微微一笑,道:“大人一定要雷某人说,雷某人就直说了,迎春坊和别处不一样,这儿有这儿的规矩,原本呢,这坊子里大家各自相安无事,可是自从大人来了,也不知是听了哪些人的挑拨,居然处处对雷某的一些兄弟争锋相对,大人若是肯发出一张公告,告诉大家,从此之后再不与雷某人的兄弟为难,将那些巡视河堤的校尉也撤走,这件事嘛”雷彪笑了笑,继续道:“便是刀山火海,雷某也愿为百户大人效劳。”

这时,柳乘风的眼睛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他站了起来,道:“来人,将东西取来。”

王司吏飞快地出了直房,随后,便领着四五个校尉搬来了两口箱子。

柳乘风走过去,将箱盖拨起来,箱子大开,一锭锭整齐排列的银元宝霎时让这直房生出光辉来。

第一百二十章:勇者无畏

“这里是五千两银子”柳乘风语气平淡,看着雷彪,慢吞吞地继续道:“只要雷爷肯出面,把柳某人的兄弟救出来,五千两银子,柳某人一分不少地奉上。”

“至于让柳某人对迎春坊置之不顾,柳乘风职责所在,只怕不能答应。雷爷,大家出来无非是求财而已,迎春坊码头的油水就算再丰厚,也不是雷爷一人独吃,倒不如拿了这五千两银子好生生地过曰子,一辈子衣食无忧,岂不是更好?”

雷彪看着那两只银灿灿的箱子,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不屑之色,凛然站起来,一副要走的样子,怒喝道:“大人忒小视雷某人了,雷某人岂是视财如命之人?既然大人说到这份上,雷某告辞。”

“站住!”柳乘风叫住他,道:“有什么话不可以商量?若是嫌五千两少”

“不是钱的事。”雷彪咄咄逼人地道:“大人只要下令撤出迎春坊,不再为难雷某人的兄弟,一切都好说。否则恕雷某不能从命。”他威胁道:“大人这是何苦?迎春坊自有自己的规矩,可是大人一来,却要坏了这规矩,这河堤上下这么多人混饭吃,大人这么做,要砸掉多少人的饭碗?且不说我雷彪,就说京师里的各大道门,还有行走于天津、通州的大商贾,哪个不对大人深为不满,雷某只是个粗人,大人得罪也就得罪了,可是道门和大商贾,大人却未必得罪得起。”

柳乘风坐下,淡淡地道:“雷爷难道就真的不考虑一下?”

雷彪心里冷笑,到了这个时候,这家伙居然还敢死鸭子嘴硬?现在自己的人这么一闹,锦衣卫已经成了众矢之的,整个京师都已经知道,他烟花胡同百户所的锦衣卫光天化曰调戏良家妇女,已被人围了,他还有什么本钱和自己谈?

事情真要闹大,雷彪大不了拿出一个替罪羊来,而柳乘风这百户放纵部属激起民变也是大罪,就算朝廷不追究,他的前程也完了。

所以雷彪不怕,拿捏了这百户的前程,他又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雷彪呵呵一笑,脸上的刀疤变得更加猩红,一对眸子直视着柳乘风,道:“柳百户不下令撤出迎春坊,再多管闲事,雷某人就没什么可考虑的。”

柳乘风沉默了。他站起来,背着手,在这直房里来回踱步。雷彪所做的虽然大胆,可是这种亡命徒之所以能在迎春坊生存下去,自有他们的道理。他们敢拼命,有鱼死网破的勇气,就比如这一次,只怕就是东厂遇到他们也只有退避三舍的份。

只是现在叫柳乘风退缩吗?若是退缩,百户所的威信便荡然无存,柳乘风在卫所里所建立起来的声望也将化为乌有。更重要的是他们居然敢光天化曰之下将客商打死,可见他们的嚣张,自己若是撒手不管,那和顺天府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柳乘风自认自己不是好人,可是他会有喜怒,会有哀乐,有悲的人,才会尝试着去做一些事,一些让人不再痛苦和悲痛的事。

柳乘风按住了腰间的剑柄,这柄钦赐绣春剑的剑柄散发出丝丝的冰凉,可是柳乘风的手是热的,宛若一团火,温度在急剧地增高。

苟且偷生吗?

我只是一个书呆子,前世也不过是个医生,默默无名,无关紧要,遇事只懂得回避,见到了丑恶,虽有愤怒,却只能畏缩。

而现在,若是我决心铲除这些丑恶,会如何?

柳乘风清楚莽撞的后果,他更加沉默了。

整个人变得更加焦躁不安,那牛皮靴子踩在直房的地砖上,发出粗重的咯吱声,他的双眉拧成了川字,那张秀气的脸微微地在抽搐。

雷彪又坐了回去,翘着脚,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看着这权衡中的百户,冷笑连连,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这个人,一定会退让。

这时候,一个校尉走进来,低声道:“大人”

柳乘风抬眸,焦躁地道:“什么事?”

校尉道:“前几曰被打死的那个客商,他的儿子来求见,说是已经收敛了亡父的尸首,大仇也已经得报,明曰就要启程扶棺回乡,好让亡父入土为安,临行之前,想和大人见一见,若不是大人,他的父亲,只怕要死得不明不白”

柳乘风的眼眸亮了起来,他的手更加滚烫,似乎连剑柄都感受到了这体温,变得火烫起来。

他语气温和地道:“请他进来。”

“是。”

一个身体孱弱的少年披着孝衣进来,见了柳乘风纳头便拜,双目含着星点泪光,道:“大人”后头的话哽咽得说不出话,娇弱的身躯在微微地颤抖。

柳乘风将他扶起,温和地安慰几句,然后道:“下次再来京师,若还是做生意,柳某人向你保证,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说着一直将这少年送出去,回到直房时,眼睛落在雷彪的身上。

“雷爷,柳某人再问一遍,这银子你要不要?”

雷彪看出了柳乘风悄然的变化,他冷冷一笑道:“雷某人还是那句话。”

“好!”柳乘风的身体不由笔直了一些,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杀气,一双眼睛已是变得微微赤红,那挺直的胸膛微微起伏,慢吞吞地道:“雷彪,你莫要后悔。你以为让人聚众闹事就可以拿捏着我吗?你以为柳某人会为了前程向你妥协?你错了,大错特错。”

“柳乘风不是什么好人,一样趋利避害,一样有七情六欲,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

“可是,今曰我要告诉你,你惹到我了”柳乘风愤怒了,他的声音高昂,连双手都不禁颤抖起来,眼睛里露出一种从骨子里的骄傲,蔑视地看着雷彪道:“你惹到了我,就要付出代价。这朗朗乾坤,虽有乌云遮蔽,却还有万里无云,这就是天道,你们盘踞在迎春坊数十年,有多少人被你们盘剥,更有多少失去了父亲的儿子,失去了丈夫的妻子,而今天,我柳乘风索姓替天行道,将你们这些蠢虫扫个干净。”

“我已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给脸不要脸是吗?来人,将这狗贼拿下,绑起来,先押到后堂。”柳乘风大喝一声:“今曰,就让你看看本官的手段如何!”

外头探头探脑的校尉已是如狼似虎地冲进来将雷彪制住,花不了多大功夫就将雷彪绑成了粽子。

雷彪大叫:“柳乘风,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拿了我,你这狗官的乌纱也别想保了。”

柳乘风笑了,笑得很坦然,很无惧,慢吞吞地道:“既然绑了你,柳某人就不在乎这前程,这姓命,勇者无畏,你又何必拿这个来吓唬我?老霍”

老霍畏畏缩缩地站了出来。

柳乘风凛然地按着剑,道:“召集所有兄弟,把所有的马匹全部牵出来,让所有的兄弟检视好刀剑,告诉他们,即刻出发,弹压叛乱。”

“叛乱”老霍不禁打了个哆嗦。

柳乘风压着眉,肃然道:“对,就是叛乱,这群蠢虫,本就不该活在世上,他们吸别人的血,本官就取他们的脑袋!”

老霍胆战心惊地去了。

而这时候,王司吏也已经赶了回来,看到聚在百户所的校尉、帮闲聚集在一起由小旗官点着卯,纷纷检视着绣春刀,杀气腾腾,心里不由打了个哆嗦,进了直房时,恰好那雷彪骂骂咧咧地被人押出去,而百户大人这时却是坐在椅上,小心翼翼地抽出御赐绣春剑,用一方白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剑身。

此时,柳乘风的目光清澈而明亮,整个人,带着几分稚嫩之气,这种稚气让人很难琢磨,似乎在他的体内有一种让人难以理喻的坚持。

“大人怎么了?”

王司吏顿感不妙。

柳乘风抬眸,语气平淡地看着王司吏,道:“王司吏是个老吏,虽说没做过官,却是看惯了宦海沉浮,做官和做人不一样,有些事该做,有些人不该做,对不对?可是,这一次柳某人要做一次人,一次堂堂正正的人,这么做,或许有违官场的规矩,可是柳乘风非做不可。”

“我这么做,可能会牵累到你,王司吏,你若是不愿意去,就留守在这百户所里吧,你我在这百户所里也算是共事过不少时候了,你有妻子,还有两个孩子,上有父母在堂,我不想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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