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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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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在远处看不分明,这会儿到了门前,张越方才发现今日之事代价非小。虽然门上成功挡住了朱瞻圻,可几个门子满身是伤,门房里头也一片狼藉。
即使院子中一字排开犹如桩子一般的数十名家将亦是不能幸免,身上衣衫尽被鞭得破破烂烂,脸上手上隐约可见处处血痕。而这些家将中间,他愕然发现了久不曾见的彭十三,只见这个素来大大咧咧的汉子恨恨地将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地上,其中赫然是一颗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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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人不同则命不同
    四个门子,二十名家将,虽说都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重伤,身上那伤痕累累却不是假的。因此,哪怕和彭十三久别重逢颇为高兴,张越这一时半会也顾不上叙别情。
    得知张辅正在宫中伴驾,王夫人也进宫探视张贵妃,这家里并无一个做主的人,他立刻指挥下人安顿了伤者,急命人去回春堂请大夫,又指名加上前次给他医治过的那位老大夫。其余下人则是忙碌着收拾那一地狼藉,擦洗着台阶上石狮子上的种种痕迹。所幸衡山王朱瞻圻好歹还心存顾忌,不敢真的打坏什么东西,这大门口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雍容富丽。
    和上回一样,回春堂的大夫来得极快,而且一次性就是来了四人。虽说不是主人而是下人受了伤,但无论是冲着赫赫国公府的门头还是那丰厚的诊金,并无人敢有怨言,那担当首席的老大夫甚至还殷勤地问张越的伤势,待得知确实没留下任何痕迹,他方才放下了心,临走时少不得又留下了一瓶生肌膏。
    然而,这一群大夫一走,原本被硬按在床上当病人的彭十三就一骨碌爬了起来,气咻咻地说:“一点小伤折腾什么!想当初我跟着英国公在交趾平叛那会儿,这受伤根本就是平常小事,咱身上的伤少说也得几十处,随便敷点金创药也就成了,哪有那么金贵!”
    彭十三说得大大咧咧,张越听着却知道他一肚子怨气。事实上,刚刚他一溜看下来,见人人身上都是鞭痕交错,可无论是谁,他去探望的时候,人家都是连声不迭地说没事,敢在他面前露出恼色的也就是彭十三一个人。此时此刻,他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左肩,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一顿牢骚发过之后。彭十三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比起其他人来,那时候他挡在最前头,还挨了朱瞻圻一个大巴掌,牙齿都打落了一颗,更不用提身上的伤。若非他是张家世仆,祖孙三代跟着张玉父子征战沙场。虽鲁直却仍恪守上下之分,这时候决非这样一顿抱怨了事。
    “我今早刚刚回来就碰上这倒霉事,赶明儿还真得去栖霞寺或是鸡鸣寺烧高香去去晦气!”随口迸出这么一句话之后,他方才认认真真打量了一会张越,继而笑道,“想当初我刚见三少爷的时候,您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如今倒是壮实了。怎样,这次老彭我回来。还跟着您厮混?”
    这话说得虽粗,张越听着却觉亲切。之前张辅就说过这话,因此他便笑呵呵地说:“大堂伯之前提过。多半就是如此。说起来,我倒一直有个疑问。”
    他犹豫了片刻,便张口问道:“老彭,你跟着大堂伯南征北战也算是军功赫赫,脱籍出去好歹也是一个军官,为什么……”
    话没说完,彭十三便爽利地打断了他的话:“三少爷别提这话,想当初没有老王爷,也就没有我祖父。没有我祖父也就没有我彭十三,哪有立了功劳就忘了主仆之分的道理?甭说是我,就是我儿子我孙子,那也生生世世都是张家的人,忠义乃是天,做人却不能忘本!国公提过好几次,我硬是没答应。”
    到这个年代久了,对于世仆这两个字张越已经有颇深的体会,然而眼下又再次领教了一回。他倒不认为斯人执拗。反倒对彭十三生出了一缕敬意………即便是凭借军功得一个千户百户,也总比与人为奴强的多。这忠义两个字后人看着可笑,却是人家眼中地大义。
    闲话几句。彭十三便唾沫星子乱飞地说着交趾那边地民风民情。正说到镇压叛乱地时候。张赳却掀了帘进来。瞥了一眼彭十三便开口说道:“三哥。大哥回来了。正在隔壁房里看那几个家将。几句话就气得暴跳如雷。差点要出去寻人算账。我好一阵子方才劝住了。”
    话音刚落。那帘子就被人撞开。张超气呼呼地闯将进来。头一句便是“气煞我也”。随即便盯着床上地彭十三。眼睛更是一下子瞪圆了:“不是吧。连老彭你都这般光景?早知道我就该早些回来。也好揪着那什么衡山王去皇上面前评理。否则别人还以为张家好欺负!”
    不等张越出声反驳。彭十三自个就闷闷地冷笑道:“大少爷就别痴心妄想了。和一位皇孙评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怎么个结果。横竖今天把人拦在了外头。那位锦衣卫指挥使来得也及时。大伙儿受地损伤也有限。更没闹出人命来。反正那衡山王得和汉王一同去乐安州。消息传到皇上跟前。他铁定还是要倒霉地。咱们就吃了个眼前亏而已。”
    “那你们挨地这一顿就这么算了?”张超犹觉得气怒难耐。瞅着张越便又恨恨地说。“上回三弟没来由挨了两鞭子。我这个当大哥地也只能忍着。忍忍忍……这京师真是憋闷。我还是赶早去金乡卫打倭寇来得痛快!”
    忍字头上一把刀。尽管这屋子里四个人从骨子里都不是愿意忍地人。但即便是张超也不过是口中说说生闷气而已。更不用说其它人了。良久。四人便各归各地地方。而张越回到屋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琥珀秋痕说着话。心里却仍寻思着先头地事情。
    尽管衡山王朱瞻圻大闹英国公府。但英国公张辅和王夫人却是直到日暮时分方才归来。夫妇俩都已经知道了家中早先情形。王夫人径直去小议事厅听丫头媳妇们奏事。分派一应善后差事。张辅问了张越地措置。便点了点头。又吩咐所有伤者从重优抚。更亲自去探望了那些曾经从他南征北战地家将世仆。这才回到了上房。
    “今天的事情多亏了锦衣卫那位新任指挥使袁方。若非他惊走了衡山王,只怕这事情闹得不可收场,就是我也不能置身事外。”
    张辅此时开门见山,脸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怒色:“皇上已经恼了汉王,谁知这衡山王还如此不识大体。袁方前来回报地时候,皇上当场就摔了杯子。安阳王那时候倒会看脸色,把上次衡山王当街纵属行凶的事情全都抖了出来,还提到了越哥儿挨打,赵王在旁边挑唆了两句,皇上气得立刻派人传回衡山王责问,当场就命锦衣卫责廷杖二十。太子倒是在旁边规劝了两句,可赵王却不肯依,又说锦衣卫必会轻纵了皇孙,最后皇上派了心腹内侍去执刑,自己亲自监刑,这二十廷杖打得结结实实,只怕衡山王一两个月都甭想下床。”
    他说着顿了一顿,随即便看着张越说道:“皇上得知你先头挨打正好是在他见你的前一天,又想到你那一日地表现,立时称赞你识大体懂分寸。正好又有超哥儿说的那番话,再加上皇太孙帮腔了一番,所以明日大概就会有恩旨赏赐,也算是弥补你先前吃的那苦头。”
    此时此刻,张越着实愣住了。同样是挨打,彭十三他们不过是优抚,他却是皇帝赏赐,确实是人不同则命不同。尽管这仿佛应当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但因为这种事得好处,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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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丰厚的赏赐,父亲要进京?
    和张越想象的不同,张辅所提到的赏赐并不是永乐皇帝朱棣的名义,而是以张贵妃的名义由宫中宦官送来。而且,这好处也并非是他独得,除了他之外,张超张赳也都有一份,就连张辅和王夫人也不曾遗漏,算得上是恩泽均沾。
    张辅是宫制锦袍一件,宝剑一口,铁甲一副,骏马两匹,黄金百两,“一路荣华”和“金玉满堂”纹样妆花缎各四匹;王夫人和张越张超张赳也是相同的表里,只笃信佛教的王夫人另得了一座翡翠小佛像和一串紫檀手串,张超是强弓一副宝剑一口,张赳是新书两部宝墨两方,惟有张越除了那表里之外,所得的东西是最多的。
    新书四部,宫制狼毫笔十支,上品轻烟徽墨两方,御制金银压胜钱各百枚,宫制新衣四套,绣鹧鸪鹤氅一件,紫貂皮大氅一件。这林林总总的东西竟是摆满了案头和床上,饶是秋痕和琥珀在祥符张家和这英国公府见惯了好东西,一样样看下来也是咂舌不已。尤其秋痕更是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些铸造精致的金银钱,同时亦掰着手指头计算价值。
    张越心知肚明这些都是为了安抚自己前一次吃的苦头,所以才会比张超和张赳收到的赏赐丰厚那许多。不过,这会儿他和张超张赳坐在一块,谁也不在意这赏赐的厚薄。刚刚同那赏赐一起送来的还有张贵妃的一个口信,说是朱棣已经同意让张超前去金乡卫,虽暂时只是授了百户,却准他从神策卫挑选十人跟从,这也是额外之恩了。而张赳也决定三日后起行前往开封,因此这兄弟三人聚一日少一日,也都想趁着离别前多聚聚。
    尽管都有了赏赐压惊,但一想到昨日那番情景,三兄弟自然谁也高兴不起来。彼此说了一会话,张超想起今日还有同僚宴请。便不得不先走了,而留下的张赳在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将昨日遇上张,以及对方的那番话说了,最后又提醒了一句。
    “听二堂叔的语气,仿佛不喜欢大哥和三哥。大哥出外打仗不在南京还好,三哥你留在南京万事小心,这毕竟是天子脚下,权贵太多。”
    听到这真心诚意的提醒,张越便点了点头,满口答应自己会一切小心,又谢勒张赳。张赳这一日正好要去拜别父亲昔日的几个故交,说完这话便也出了门。张越送到门口,待到转身之后。他顿时阴了脸,心想他和那两位堂叔和堂兄弟井水不犯河水,居然频频被人招惹到头上来。这次更好,连挑拨离间都用上了。
    “少爷,上回你带回来的那件白狐皮袍子一直都没穿过。如今已经开春了,是不是存在樟木箱子里?”
    此时开腔的却是流苏。她和月落本是英国公府地三等丫头,幸运地拨在这芳珩院中,月例用度都翻了一倍,如今学着秋痕琥珀,说话做事都爽利了许多,也不像当初那样存着某些乱七八糟的想头。称呼也改了。见张越犹在发怔,她索性抱着那袍子走了过来。
    “少爷,上回您从大德绸缎庄带回来的那些妆花缎让赳少爷捎带回开封,可就这么些未免太薄了。不若把这次宫中赏赐也挑一些带给老太太和各位太太,这件狐皮袍子您也没穿过,送回去孝敬老太太也是顶好的。”
    张越听她说得清脆有理,当下就不假思索地依了,遂让她和月落一起帮着秋痕琥珀收拾,把要捎带回去的东西分拣好送到张赳那儿。耳听得里面四个丫头如同莺啼一般的声音。他忽然有些烦躁,略一思忖索性站起身出了屋子。才一跨出门槛,他便看见了一只脚刚迈进院子地惜玉。
    惜玉此时也看见了张越。忙上来一屈膝道:“越少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张越不禁有些纳闷。微一点头就朝上房地方向走去。他记得王夫人身边碧落和惜玉都是最得脸地丫头。可碧落犹如闷葫芦似地守口如瓶。惜玉却是精明强干地品格。于是走在半道上就问道:“大伯娘可说了找我有什么事?”
    果然。和碧落地一问三不知相比。惜玉却是抿嘴一笑。流露出了少许口风:“奴婢可不敢多嘴。总之是好事。越少爷您到了夫人那儿就知道了。”
    来到上房门前。张越却正好撞见了张辅地两位侍妾。遂侧身一让称了一声姨娘。那两女都不过二十五六。身上俱是穿着桃红色衣裳。此时眼睛都红肿着。仿佛是哭过。见他行礼慌忙偏身躲开。抬头一看惜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赶紧急匆匆地走了。
    张越无心管长辈地闲事。惜玉也无心说主子地闲情。于是一个高高打起了帘子。一个弯腰跨进了门槛。
    上房中还是往日那幅肃穆地光景。王夫人坐在右面那张椅子上。看到张越进来。仅有地一丝恼色也无影无踪。她下首地第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三十出头地妇人。虽珠翠满头遍体绫罗绸缎。脸上敷着厚厚地脂粉。却依旧显出一种掩不住地憔悴和苍白。第二张椅子上则是坐着一个年轻少*妇。容貌俊秀眉眼如画。不是张晴又是何人?
    张越见到大姐张晴在,心中自是说不出的欢喜。他上前拜见过王夫人,王夫人笑着一点头,指着那下首第一张椅子上的妇人说:“那是你二婶娘,上次除夕夜的时候,她和你三婶娘身子都不好,所以不曾来。今儿个你是第一次见,该当行大礼。”
    王夫人都这么说,张越转身便翻身拜了四拜,那妇人来不及搀扶,连声说使不得,最后等到张越起身,她连忙拉手瞧了瞧,忽然就落下泪来:“还是开封那几位妯娌姐妹有福,生出来的儿子又俊俏又能干,可怜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嫂子虽也没福,可好歹大伯还一向敬着礼着,哪里像我,一个妾生的儿子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听她越说越不像话,王夫人不禁皱起了眉头,但看在妯娌地面上少不得安慰了几句,旋即又借口让她去补妆,让碧落把人扶下去了。等到人一走,她便长长叹了一口气,又冲张越和张晴摇摇头道:“你们这位二婶娘就是如此,这男人内宠再多也不至于宠妾灭妻,若都像她这样当大妇,早晚自己也得被气死闷死。”
    张晴听得面上一红,忙点头附和。而张越正寻思待会是不是找地儿和张晴单独说说话,却听到了一番令他喜出望外的话。
    “越哥儿,你大哥四弟过两天就要走了,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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