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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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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身上,末了还埋怨说:“阿伯怎能这样?阿鸟丢了,他和没事一样,吃饭比谁吃的都多,睡觉比谁睡得都香……好像他从来没有阿鸟这个儿子一样!”
  花流霜沉默半晌,轻轻地说:“你怎么这么想你阿伯?是我许阿鸟北上的,是逢术护鸟蛋一样庇在身边的……倘若你阿伯流露出担心,我们该怎么还他一个儿子?他英雄半生,也就阿鸟一个儿子,能会不爱吗?我骂他不疼孩子,那是我心里急,恨自己唐突,知道吗?”
  段晚容颇有尴尬,低声说:“想不到阿伯这么顾人?”
  花流霜微微地笑,迎风向北,走了一阵又等了段晚容。她们边走边望,希望在地平线上看到令人熟悉的一人一马,直走了二十来里,太阳东出半杆,才停到一个半歪的草棚边休息。
  刚吃了些干粮,这里便来了几个逮了贼的男人。
  他们擒住的是个漂漂亮亮少年,年龄也不过十六七岁。段晚容心里向着英俊的男孩子,就想问问怎么回事,可还没听完个来去,就因那少年呼爹叫娘的告饶和屁滚尿流的熊样失望,回到花流霜身边。
  花流霜却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低声跟段晚容说:“他阿奶常和我说,长生天保佑善良人家,多施一恩可得一恩,多救一命可得一命。今你阿鸟弟弟没个下落,咱就要了这好,啊?!你去和那几位阿叔说说,看看他们能不能不再难为这孩子?”
  段晚容“恩”了一声,便说予外面的汉子,这才知道他们要找的是这少年的母亲,问她为什么造谣骗钱,让妇孺为打仗的男人买命。
  花流霜一听也寒了,这样的昧心人岂可谅解?但她还是走出棚子,给众人说:“你们去找他的母亲,却不该难为他——”说话间,她和少年晃了脸,竟觉得少年容貌似曾相识,不由愣了一愣,问:“你是谁家的孩子?”
  少年看到了希望,只鼻子一把泪一把地求。段晚容早仔细打量过,便小声在花流霜的耳朵边说:“他长得有点像你!”花流霜再一看,果真有几分相像,便纳了闷。
  一个穿蓝衣的汉子见她站在那儿端详,主动说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母子,夫人不会认得。你别认了,回头,我把他卖给你!”
  花流霜想了一下,又觉得这少年认得飞鸟,所以看起来熟悉,便和蔼一笑,说:“我怎么都觉得你眼熟!你认不识得阿鸟?”
  少年抓住救命的稻草,怎舍得放掉,慌忙拔着地哭喊:“我认得,我认得!他和我是拜把子,是我的大哥呀,我还没有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段晚容看腰轻点一脚,骂道:“拜把子,还老人家!你就骗吧,孝敬吧。”
  一群汉子里也有听说过一个“阿鸟”的,笑呵呵地问:“哪个阿鸟?狄飞鸟!”不认识的刚插言问谁是,同伴便“这你都不知道”地解释:“那个最富的孩子。听说龙摆尾将军找他要钱,硬把人逼跑了。这不,像都挂在镇上!”
  少年听得囫囵,立刻指天发誓:“好心大姐、大姑,你们就救救我娘俩吧。我花落开对天发誓,要是不孝敬你俩……呜呜,没有一个结拜大哥叫阿鸟,被狗咬掉嘴!”
  “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花流霜大吃一惊。
  少年被吓到,再也不敢往下说,撅了屁股便磕头,捣头鸡一样哆嗦。花流霜激动不已,一把把他拽起来,问:“你姓什么?”
  少年见她浑身抖擞,手像老虎钳子,更不敢吭半声。倒是听到段晚容问了句:“你也姓花?”他才敢肯定地点头。花流霜一丢手放了他,回头给几个大汉说:“他母子我要了。要多少财物,只要你们开口,我就给!”
  蓝衣汉子是苦主,一伸手,喊道:“好!给我两头牛,这事就算了!”
  花流霜点了点头,这便让他们跟上段晚容去牵。段晚容带蓝衣汉子走后,她才把那少年拉起来,问:“你当真姓花?口说无凭,我又怎么知道你真是花落开!”少年不知道她的脸色因何而变,就往仍呆在这看热闹的汉子们脸上望望,从脖子里掏出一片长命金锁。
  花流霜一把拽下,握到手掌里看,刹那间眼前重现十七年前的一幕。
  战场吃紧,二哥、九哥阵亡,家中从父亲到叔父,从大哥到十八哥,凡十五岁以上男儿全披了重甲。也就是在他们上马临去的时候,大哥拿出一大把的金锁,要孩子们藏好,流着眼泪说:“父、兄皆是男儿,没有逃命的道理。以后,你们就靠这个相认吧。”
  她狠狠地握住手中金锁,渐渐回神过来,仰天叹息:“天不灭我花家,终是有男儿活了下来!”既而,她盯着那名叫花落开的少年,使劲就是一巴掌:“你父祖都是盖世英雄,怎就有了你?既作事下作,又怯懦如猪,丢光了他们的脸!”
    刀花马浪(修改版) 第三卷 第二节
     更新时间:2009…5…2 0:40:37 本章字数:3426
  第三卷意气牧人思藩业,驻马衔环持杆节
  第二节
  蔡彩四十出头,姿色已被风尘掩去大半,只留下几分尖刻。她刚出了赌场,就看到鼻青脸肿的儿子,便摸了摸儿子的脸蛋,“哎呀”,“哎呀”地叫,心疼地骂:“你也长了个儿,怎么老是被别人揍?”说完,留意到儿子身后的女人,一下儿对号入座,一摆手掌,嗓音变得尖声细气:“你是?西湖的那丫头吧,我给你说的丈夫怎么样?那时候你还死活不依呢!现在知道大姐的好了不?”
  “她是姑姑呀!小姑呀!”少年怕极了新姑姑,慌忙提醒,不要她再乱嚷乱抖。
  “什么?”蔡彩即刻捂了嘴,盯着花流霜愣上半晌,“呜”地一声哭出来,抢天呼地般大喊,“流霜。是流霜呀?我的娘,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花流霜幽幽叹了一口气,扶着她的胳膊说:“跟我回家。以后,再也不要做这偷鸡摸狗的事了。”
  她带着母子回家,进院就让人烧饭,进屋就唤丈夫。
  狄南堂见妻子找到失散多年的亲戚,也推掉了外面的应酬,尽力逢迎,和她母子坐到一起叙叨。秃孔雀难寻真凤凰,落难人怕想贵亲戚,蔡彩几经流沛,中途又嫁过短命的丈夫,慌多怕多泪也多,连说带唱,一刻也不停地念叨祖上的功德,才让小姑子得了福气。花流霜见她越说越不着边,竟要狄南堂对自己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只好到外面歇一会去。
  她再进去,见狄南堂可惜花落开的相貌、身板,正问他话儿,便听上几句。花落开凡事都不敢承认不会,什么都“会一些”,竟成了既谦虚又博学的君子。狄南堂摸得透少年人的心理,却也不揭破,只是微笑着说:“只会一点是不够的,要是能收住心,就去学堂上上课。”花流霜实在忍不住了,便在他耳边轻嚷:自己的孩子没见你问。人家的孩子,你瞎操心什么?
  正说着,新加的奴隶送来酒食,沿着大桌子摆了一堆。
  狄南堂边让母子动筷,边让段晚容看谁在家里,一起过来吃饭。不一会,逢术在风月之后来到,落落寡欢地坐于一角。花流霜知道他心里的事,便捅了捅丈夫。
  狄南堂叹了口气,给逢术说:“人家老余不下饭的时候总有道理。你也说说,阿鸟想跑了,你怎么防可以防得住?要是你有好法子没用,可以不吃。”
  他的话音刚落,段晚容和雨蝶已含笑喷饭。原来余山汉听说飞鸟不见了,心里急,有人劝他两句,他张口就说:“阿鸟是我奶大的!你们不心疼我心疼。”
  逢术看了风月一眼,低声说:“以先生的意思是:他为什么要跑?要说为了整龙摆尾,为了去漠北,这都好!怕就怕,他手里真有完虎骨达传国的宝贝,而又不知轻重地示人!”
  阿鸟绝不是一个不经吓唬的人,除非遇到真正可怕的事。
  而那个代表草原天骄最高荣誉的宝物,完全有让龙摆尾撕破脸的可能,倘若它落在阿鸟手里,阿鸟又不愿意献出来,也惟有靠逃走来避难。狄南堂不是没有往这想。但放到这里说总不好。他便摆摆手,说:“吃完饭再说。”
  说到这儿,他笑着给蔡彩说:“阿鸟是我不成器的儿子。从拜塞战场逃走,不知道去了哪。一家老小都被他闹得鸡犬不宁。别有什么,也别客气,吃饭!吃饭!都吃饭,孩子们都要快回来了,见你们闷在这,不跟着闹才怪!”
  又是个话音刚落,飞田已蹦蹦跳跳地进门,她谁也没看,抬着下巴到狄南堂身边,伸出右手,说:“大伯,给我钱。要是你不给,我就去喂我的马,喂完马去睡觉。”
  蔡彩被她可爱的外表迷惑到,好奇地问花流霜:“什么喂马睡觉的?”
  花流霜没好气地说:“学她两个阿哥,到了夜里好逃跑!”立刻,她盯着飞田,厉声大喝:“飞田。你跑一个给我看看……光说不跑,半个毛子没有!”
  飞田的脸蛋一下儿黑了。她左右看看,见全家都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地看着自个,就一步一步往外溜。狄南堂喊她,要她到自己跟前吃饭,她这才回来,嘿嘿笑着给狄南堂说:“不给我钱,我就不去上学了,说不去就不去,半个毛子没有也不去!”
  正说着,飞孝领了飞雪站在门口望。
  狄南堂笑笑,喊飞孝到跟前,指着花落开说:“这个是你落开哥。吃了饭,带他去学堂看看!稍候,我会给田师打声招呼,让他替你阿哥上学。”
  飞孝硬梆梆地诘问:“那我阿哥回来到哪上学?!”随后,他盯着花落开,眼睛闪着恶狠狠的光芒,倒把花落开吓了一跳。
  狄南堂看了飞孝一眼,严厉地说:“等你阿哥回来再说!”接着,他又跟蔡彩说:“这是他二叔家的狼崽子!别看他冲人就瞪眼,却比阿鸟好相处多了!”
  ※※※
  两天后,已是上学的好日子。
  花落来一起床就迫不及待地穿上新衣,踏到精鞣软皮靴里。他跑到外面的地上踩两脚,正听着“嚯嚯,叽叽”地响,一抬头看到母亲,就兴奋地说:“这靴子真暖和!”
  蔡彩捻着他的衣服,左右看看,嘴巴里也啧啧称赞:“是好看!我儿子是好看。也亏得你姑父,他怎么就知道你称这一身?我看他比你小姑要疼人!我听到雅塔梅那媳子撇着嘴和人嘟囔:阿鸟还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这么好的鞋。”
  花落开兴奋地说:“阿妈,我心跳得砰砰响,有点不敢穿出去。”
  蔡彩看了他一眼,骂道:“看你那点出息!”
  随后,她不容分辩地叮咛:“学堂里都是头面子弟,你见有好看的少女,就勾搭一个回来。然后我让你姑父帮你去提亲。”
  花落开笑嘻嘻地点头,身子、屁股左右扭动。蔡彩不能原谅地再瞪两眼,这就带着他去见花流霜。花流霜正监督飞孝、飞雪好好吃饭,见到他母子,笑着夸奖:“这才像我侄子。”
  花落开怕她,一声不响地坐下,大气也不敢出地吃饭。刚吃两口,飞孝的手伸出来,抢了块肉进嘴,就盯着他的眼睛看,吧嗒、吧嗒地吃。男孩子多是用这样的挑衅从不认识到熟悉的,花流霜一点也不奇怪,反而因此放心,一等他们吃完就赶人。
  飞孝刚把花落开带到班上,就迎来一阵哄笑。
  孩子们看着这个大个子,又叫又闹,让花落开越发心怯。花落开硬着胆子坐到飞鸟的位置,一个胖子就转过身来问:“那小子死哪去了?”
  飞孝怪他说的不好听,推着他的胸口嚷:“你再说一句!”
  这胖子就是王本。他自觉是飞鸟的哥们,比飞鸟的阿弟大一辈,恼火地还了一捶,高高在上地嚷:“我得替你阿哥管管你!”飞孝哪买这帐,二话不说,揽着他摁了下去。很快,王本的帮手加入,又把他掀下来。几人打得砰砰响,滚得几倒人躲。
  飞孝虽是一个人,却远占了上风,浑不知到底谁是王本的帮手,见人就打,威风凛凛地杀出去,把花落开一个留下。花落开但看一个个鼻歪眼斜盯着自个,有的还拔了刀子,怀里顿时揣了只兔子。好在并没有人拿他撒气,仅给他说:迟早要让狄飞孝求饶一回。
  王本心里火气难消,就坐到花落开的几桌上放话。正嚷着,龙妙妙带着两个女孩子进来。她穿了一件套绿花的滚线皮袍,瘦长的脖儿里穿了一圈镂刻过的翡翠和玉石,步子一大,便哗啦啦地响,显得又威风又傲慢。
  见气氛不对,她便站了住,直到不满自己班男孩子的女孩子一说,才气呼呼地喊:“你们都是吃什么的?”说完,她注意到一味低头的花落开,便指了问人:“他是谁?衣服这么好看,家里挺有钱的嘛。”
  王本说:“狄飞孝送来的,一定是他家亲戚。”
  花落开嘿嘿陪笑,低声说:“我是阿鸟的表哥!”
  旁人又不再理他。他们围到龙妙妙身边,一声高一声低地商量怎么报复。龙妙妙坐到几桌上,边让他们放学后不要走,边问胖子,“王本,今天有没有吃的?”
  胖子有些不舍得,但还是拿出个鸡腿,说:“今天就这个了。”
  龙妙妙接过来撕了一口,又问:“表婶做的吗?”
  胖子咽了口吐沫,说:“不是,是近来零花多了,自个买的。”
  龙妙妙点点头,边咬着牙捏鸡腿,边说:“阿鸟也常骗我阿姐。这次,我阿姐很生气,一定要找到他,抓住他!”说到这里,她见花落开仍木木地坐着那,就跳下几桌走去,拿油糊糊的手在锦衣纹花的襟子上使劲擦了擦,问:“你知道不知道狄飞鸟的下落?知道的话,我就饶了你。”
  花落开心疼死了,可又不敢生气,只是黑着脸急:“我不知道。家里也没有。”
  “那他在哪?说!”王本往他头把子上拍一手。
  大伙纷纷学他的样,威胁:“说!说不说!”
  花落开推开几只手,眼睛里已带了眼泪。他猛站起来,甩了袖子就走,却被一个牛犊子一样的孩子抱了腰摔倒在地。摔他的那孩子高兴透顶,又蹦又跳地炫耀:“他个子这么大,却被我一下摔倒!”
    刀花马浪(修改版) 第三卷 第三节
     更新时间:2009…5…2 0:40:38 本章字数:3761
  第三卷意气牧人思藩业,驻马衔环持杆节
  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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