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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5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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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部的士卒只好用矛、枪扎去,蓬蓬地血花在空中绽开。
居中指挥的老头半路上发觉自己的老伴被绊倒,连忙掺他一把。又矮又瘦的老妪却急忙推他,嘶喊道:“咱的命是司长官救下来的,快上吧。”老汉怒吼一声,大步跃到,用枪一挺,发觉敌人的枪只有一寸远,他的枪先入,兴奋地往前猛冲。一瞬间,他眉目一片安详,像是在柴房烧火,耐心地吹烟,像是耕地时拉不听话地牛,使劲往前往扯拽,像是劳累了,在田埂边喊一嗓子歌,他冲进去,嘴里也噗了一口血,趴在自己枪上,和一名胡儿对头到底。
薛礼相信这一刻,祁连和他的弟兄们心口都在滴血,因为他自己忍不住大喊一声:“你们图什么?”
老妪哀嚎一声,爬起来奔两步,跌倒,爬起来,再跌倒,干脆一手拍着木棍,四脚往前。薛礼无声地张开大嘴,在心中大喊:“比着他们,我们这些七尺男儿亏也不亏?”
他用野兽一样血红的眼睛,往胡虏身上看,发觉这些以勇悍著称的胡贼也个个畏惧,脚跟挨脚跟地后挪,千户一张脸都成了猪肝。那个毒辣的李景思却下了马,一步一步地走上去,薛礼以为他要下手,大吼去夺兵器,被几个胡儿死死摁住。在他的担心和恐惧中,李景思却并不拔剑,只是任爬起来的老妪疯狂捶擂,背脊分明地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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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礼和祁连都被看押起来,同住的还有一些被胡虏赶回来的百姓。
他们在人群中找不到王老汉,不由为他一家担心。祁连很想知道水磨山的百姓都怎么样了,老在褴褛的人群寻找,也很想知道飞鸟怎么样,动不动就跟几个看押自己的丁零人套近乎。薛礼老想和他商量、商量,也好谋个光亮。听他给那些丁零人说:“博格阿巴特是咱丁零人的贵裔之后,黄金后裔……”几个丁零人大小瞪小眼地听他讲,也凑过去逗人为乐,看住一个说:“这位兄弟和他长得真像,莫不是他失散的兄弟?”祁连没有防备,一阵咳嗽。
薛礼发觉那丁零回扫全身,憋着劲胡扯:“真的。你让见过博格阿巴特的人说说看。只是他留了光头。”
众人嗡鸣片刻,把那丁零小男当场哄傻。
第二天,他们发现,好多头上还有毛的丁零小男头上的毛都不见了。便问他们:“有没有博格阿巴特的下落?”几名丁零人左顾右盼,偷偷说:“汗王被博格阿巴特挡住。大侯,千户去撵,也被博格阿巴特挡住,听说博格阿巴特被团团包围,还射伤了汗王的爱子呢。他真是个大大的巴特尔……”
薛礼和祁连心里都在狂笑,却要他们一有消息就说给大伙知道。
下午。几个小丁零急急忙忙地赶来,说:“打牙阿嘎百户官包围博格阿只特上千部众。博格阿巴特的小首领都不争气,商量商量,全数投降,投降时还都唱着歌……”
薛礼大吃一惊。祁连按按他,又问:“都有哪些首领?”
小丁零想了半天,说:“好像有个司农官。”
祁连回头给薛礼说:“是白老先生,大概是和逃难的百姓、兵卒在一起,所以才有上千人。”薛礼连忙爬起来,问:“有没有叫县长的官。”小丁零重复了几遍。回答说:“好像没有。听说,那个司农官被汗王封了官,到处劝博格阿巴特的百姓投降,真该死。”
祁连安慰说:“这是在为咱首领保存实力,你们不也是吗?”
几个小丁零都沮丧地说:“我们丁零人个个善战。心却不齐,人与人也不怎么来往,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族人这么多,好不容易降临了博格阿巴特这样的巴特尔,还不愿意效命。要是博格阿巴特打回来,我们几个都要投奔他!”
祁连打发说:“去吧。要小心。别让人怀疑咱们的关系。”
薛礼眼看他们越说越认真。不由心惊。暗道:博格竟能让这些胡人归心,难不成真是丁零族人?他等人一走。就狐疑地说:“丁零族都这么好骗?博格到底是哪族人?”祁连见他生疑,只好尽量解释说:“我也奇怪过。博格说,草原人心性朴实,所会言词甚少。有些大漠深处的人家见面以歌代语。那些零星居住的人家靠口授祖先事,时间一长,只知有同族,却不知族人失散何处。一些大部百姓厌恶地称呼他们丁零、零丁,他们以为丁零是族别,常常在游居时相识,干完杀人放火的事各走各地。博格阿巴特沦落草原,居住不定,也被人称作丁零……这才有同族之说。”
薛礼重复说:“杀人放火!强盗中的强盗。”
祁连点了点头,郑重地告诉他:“丁零饿留饱去,见人多害怕记仇,心虚逃跑。实际上最善战,最狡猾,也最凶残。你看他们对那些大族人唯唯诺诺,说不定哪天和人一起出门,就杀了同伴若无其事地回来。博格说,巴特尔都喜欢猎取他们,驯服后看门户用。”
正说着,对空的院路上来了几位客人。
他们在一位百户的陪同下直奔祁连这儿。祁连看了一眼,连忙掩下头颅,大叫:“怎会是这个畜牲!”薛礼问了声“谁”,朝快来到场地边的几人看去,见为首那位青年魁梧而无赘肉,四方面棱,鼻梁高耸,身披上等亮甲,腰上扎的狼扣环青面獠牙,显得即鲁莽又孔武,心问:此人曾是博格的劲敌?
百户把一群百姓指给他说:“除了那边几十,别的你只管挑。”
青年用脚勾人脸,看了几个都不满意,说:“瘦得跟卵蛋一样,我就要那边的。”
百户连忙说:“那边的不行。千户大人说处置他们要得到汗王点头才行!”
那青年说:“我来为你们打仗,要几个奴隶都不肯?!人家都说拓跋部人小气,还真他娘的小气。我不管,我要定喽。”说着,说着,就直奔薛礼过去。薛礼心里窝了一团火,低下头告诉祁连:“他冲咱们来啦。”祁连说:“他还不知道博格在对面,知道了,保准屁滚尿流地逃回大漠。”薛礼问:“他和博格啥关系?”祁连说:“说起来,博格还得叫他声哥。这个王八蛋。”
两个人正交头接耳,被来人看上了。那人用脚勾了勾,满意地给百户说薛礼:“这牲口比牛还壮!”百户手忙脚乱,到跟前就被他搡走。两个人手舞足蹈地抢人,让薛礼蒙受巨大的羞辱。祁连感到薛礼胳膊上的肌肉拧了块块,连忙拉了拉,起身问:“你要干什么吧?”
那青年愣了一下,瞅了片刻,大叫:“狄阿鸟的人。”他被什么烫了一样,往背后跳脚,踩得百姓连连惨叫。他转手抓住了百户的胳膊,问:“他哪来地?”旋即想起什么,松口气说:“狄阿鸟已经死啦。你跟我走怎么样?”
薛礼朝祁连看去,只见祁连盯着那人说:“谁告诉你狄阿鸟死啦?”也起身支持。一大片弟兄纷纷站起身,怒目瞪视。那人的笑容不见了,不敢相信地问:“他不是被福姓人家取走首级,献给中原朝廷了吗?”他一转头,向身旁的百户咆哮:“他是怎么来的?”
百户稀里糊涂地交待:“抓来的。他是?博格阿巴特的帐子官。”
那人喃喃地念叨:“博——格——阿——巴——特。博格。阿巴特。鸟王。”他大叫说:“这不可能?”祁连哈哈大笑。薛礼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同声共气地威胁说:“你最好滚开。”祁连立刻接上话,嚷道:“滚回你的大漠吧。”
那人又被惊退几步。百户连忙说:“博格阿巴特虽然勇悍。但也蹦跶不了几日!”那人以极不敢相信的目光扫过百户,问:“博格阿巴特就是狄阿鸟?”百户奇怪地问:“狄阿鸟是谁?”那人大叫道:“你们千万不要叫他跑喽。”他遁逃出去,回头说:“部众知道他还活着,肯定逐他而去。我先带着人马回去,等你们灭了他,我再来。”百户连忙追去大喊:“万武小汗。你别走!奴隶的事好商量。你不会真回大漠吧?要是汗王怪罪下来,我可说不关我的事。”
薛礼发现博格太威风了,报报名就能吓走受邀请而出兵的大漠豺狼,使劲地撞撞祁连,连忙问:“你还不肯给我说实话吗?博格在草原上都干些什么?”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二十八章 声东击西诈中诈,半江碧流泪沾衣(30)
更新时间:2009…5…2 13:50:44 本章字数:6458
自五月二十三日战争失利起,陇上拉开大规模溃退的序幕。天气开始放晴,正值陇上冬麦开始黄穗饱籽。可谁也顾不得了。数十万军民离乡背井,铺天盖地,漫野逃亡。往日渐起生机的乡镇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狗追逐主人而走,猫断头充成干粮。街道上时而倒毙死人,散落着沾满泥巴的烂物,景象甚难入目。
官员称职的地方,向下分发县中囤积的食粮,按乡、亭、里、甲为单位,打着五颜六色的大小旗帜,有组织有方向地向南、向东撤退;不称职的地方,官员弃百姓先逃,百姓们哭嚎无门,自相践冲,如驴尾绕蝇般到处乱转。后来,他们这些逃往的百姓听说朝廷已派出精锐王师西出接应,天子请子民进关中避难,已在玉门关前沿两路俱食以飨,登城望念,便一致向东,经陇下去关中。
拓跋巍巍乘胜而进,攻取众多城邑,追亡逐北。
飞鸟眼看拓跋部欲截断部分军民退路,只得在他们合围的方向上死死顶住。敌人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所部人马或战死或逃亡,所剩不多,等三日过去了,且战且退回到唐邑、陇上城一线,队伍已不知道接了多少恶仗。士兵完全被打木,粮食业已即将食尽,即便是得到从薄弱地带突围的机会,也怕是没了胜算。
第四天拂晓,从东北方向又上来五千敌骑。
他们和尽量困住飞鸟突围的人马不同,是要作为一支毁灭力量。
不要说对抗如此庞大的骑兵,哪怕敌人再拿上千的队伍攻两阵,自己也受不住。飞鸟很后悔没把阿狗和阿瓜塞给图里图利。他为了抵挡敌骑的冲击,把一个居于官道集市草草建成营寨,一面据守,一面把希望都压在乞降保全上。因而派使者敲锣打鼓,招摇过市。拓跋巍巍完全不给他这个委曲求全的机会,杀掉一名巧舌如簧的说客,放回一个传话的小兵,问:“吾部善战之男死于汝手者数以百计。若非忠勇左右拼死相救,吾与吾子亦不能免。汝得意之时留情欲否?汝当知吾等有仇必报之习俗,何以侥幸如斯,腆似妇人?”
飞鸟仅有的侥幸也湮灭在拓跋巍巍的言辞里。他听完小兵的转述,嘿笑不止,厚着脸皮冲身边的梁大壮、乞亿多歹叫嚷:“他奶奶的。不想竟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我可是只要他拓跋巍巍肯归。就走出大营摆酒欢迎。现在也不拒绝。只要他走出营寨来跟前投降,咱就以礼相待。对不对?”
乞亿多歹是老部曲。顺着他的劲嚷:“今儿再来投降也晚了。咱还不欢迎了呢!”而梁大壮根本不相信他这套自欺欺人的无赖话,用伤爪子挠着头皮,抬头看天,问:“咦。俺怎么看不到太阳从西边出来?”
飞鸟发觉梁大壮这个老实人不好骗,无奈地叹番气,把残缺不全的军官聚集起来。说:“人家不许咱投降,咱还偏投降了,都打白旗去接兵,杀人也不许还手。”
大伙面面相觑,都当他在压力面前扛不住,糊涂了,心想:不让投降还偏投降,还讲不讲理?他们纷纷说:“突围吧?”
飞鸟有力地一摆手,问:“向哪突围?”他招手要人,要了一圈脑袋。这般那般讲了一通。众人这就连连点头,依计而行。
飞鸟再派使者求见拓跋巍巍,为了让拓跋巍巍除了传话的再无人可杀,只派一个。
他看着求降的使者打着小白旗离去,先从阿狗怀里夺下小狗塞进狗筐。再抱了阿狗和阿瓜进他们的“马箱”。“马箱”是飞鸟特制的两只大藤篓,上面用皮革、铁片包裹结实,担在马背上水火不侵,甚至安全。只是舒不舒服就难说了。里面全靠下面的篓底透光透气,不能垫物。阿狗还能换着姿势哭,阿瓜却只能跪在里面哭。哪一仗打下来。
腿上都是一块块青紫。
飞鸟没了后顾之忧,回头集结仅余的四百多骑兵。
这些骑兵把马上套了死亡将士身上的盔甲。因没什么好手艺,都把马包得跟粽子一样。不过,这些粽子马虽然难看,却很顶用。合起来的后甲既保护得体,又不重,能跑能挨,每上一次战场就占一次便宜。
飞鸟看完重骑,布置完任务,又让步兵拆掉营寨正面的障碍,忙得不亦乐乎。
过了一会儿,筚篥声声、蹄声大作,敌人又要进攻了。
自从飞鸟以角号败敌后,拓跋部再和飞鸟打仗,就用起筚篥。事实上,飞鸟擅长音律,对筚篥也熟,仍能钻他空子,不过暂时没有机会罢了。
飞鸟听了片刻,立刻就把敌人进攻的方向和人数破除个十之八九。
敌人的很快接近飞鸟的营寨,马队击打得地动山摇。他们正要猛冲至跟前,发现正面营门楼子上白旗飘飘,外面阵列得小兵们也举着白旗,抖擞欢迎,点头哈腰,不禁迟疑。这时,飞鸟爬到营门楼的最高点,令部下齐声高喊:“汗王已经允许我们投降啦。请将军等一等,现在来接收也行。我们把兵器都摆放好。”
这支人马一直在用伤亡换训练,虽然极为疲惫,从个体而言,战斗力反而上升,尤其是在飞鸟层出的不穷诡计下施展妙用,常常打得拓跋部士兵叫苦不已。
看到他们突然这么热情的迎接。拓跋部的攻营部队从上到下都有点怵。他们来攻营时还觉得硬骨头不好啃,不料来了别人笑脸相迎,争相投降,心里一点防备都没有,只好找到主将要想法。飞鸟也知道此时是个节骨眼,他想得明白,拓跋巍巍未必把不许自己乞降的事传达,而自己乞降却人人都知道,足以麻痹敌人,反过来,即使拓跋巍巍传达了不许自己乞降的事,对面的将领也会奇怪,自己只需告诉他们说:自己又派了使者。就一定能拖到骑兵悄无声息地绕到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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