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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5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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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唧唧歪歪,听得飞鸟一个劲儿要吐。
    飞鸟怕王曲曲信他,连声告状说:“我们阿古罗斯部从来都以战为耕,杀人为乐。野利大人害怕收尸让殿下难堪。他说他身为您的舅舅,深知殿下虽然读书,却心狠手辣。骨子里还是拓跋部的子孙最适合继承汗统。贸然收尸,会让人风言风语。”那少年变了脸色,紧张地朝一旁看去,大叫道:“他胡说。他什么时候成了我舅舅?他是拓跋晓晓的狗腿子……你这个该死的奴隶怎能把我错认成拓跋晓晓?!”
    飞鸟心里极为蔑视,连忙说:“我觉得殿下不是这样的人,曾给汗王写信,说,汗王侵占大朝的土地,跟风随俗,倘不能爱惜生灵,就要面临十倍,百倍的敌人。不信你问问汗王,我是不是向他写过这样一封信?”少年茫然不知怎么好,连连说:“你说的是我三哥拓跋晓晓,或者是我五哥拓跋继丸。我和他们不是一个母亲。”
    飞鸟确信自己弄巧成拙,正要解释,那少年挥手说:“你走吧。”
    “等一等。”王曲曲颤抖地说,“博格阿巴特这个恶贼死了吧?我族兄王山被安置到唐县城关做百户,却老说没见到博格阿巴特的尸体,让我这样的弱女子因为害怕而日夜难眠。你们定要仔细搜查,抓住他领功。”
    飞鸟脑袋轰隆直响,尤听不得“日夜难眠”,愧恼地想:我一直都不把她放在心上,她竟还为我日夜难眠,我要眼睁睁地看着她……他真想上前刺死这拓跋某某,却又想:这拓跋某某看起来对她很好。我真不该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彻底地忘掉我。
    他心里即酸疼,浑身僵硬,爱怜地望着,心说:我怎么能有眼无珠呢?
    他一步一步里走回路边,看着车马继续上路,遥遥颠簸的晃动,好似王曲曲在耸肩哭泣,不禁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扼住手腕,在心中狂乱地问:我怎么如此有眼无珠,怎么能让别人用马车载着她走……
    是了。是了。李思晴貌美,家世显赫,让我忽视了她。
    尽管我没想过这些,还是本能地这么认为过。
    她因为爱我,不堪煎熬,竟抛弃所有尊严,顶替李思晴出嫁。这对一名少女来说,该是多么大的勇气和决心啊。我反觉得她无耻,反为之恶心,还动手打她,长生天啊,我已深深地后悔!请您不要再这样惩罚我,不能牺牲她而惩罚,求您让我夺回她。不不。求您让她安康快活。
    他不由自主地迈起脚步,顾恋地沿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走。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眼中迸发,眼角的冰凉让他欢笑,他抹掉泪眼,告诉撵到身旁的梁大壮说:“世上最痛苦的事就是忘恩负义。最痛苦的人就是忘恩负义的人。他明白自己干过什么后,哪怕不被惩罚。也再不能安寝。”
    梁大壮不知道他看到谁,也不知道谁忘恩负义,督促说:“我们快走吧。”
    飞鸟点了点头,说:“我们去唐县。王山在唐县。只要见到他,就和咱们的人挂上了线,哪怕见一面就掉头,也已经达到此行目的。”梁大壮反对说:“王山曾经要杀你。”飞鸟对此并不担心,说:“他肯定靠得住。”说到这里,他心里不免羞愧,因为判断靠得住的理由源于王曲曲。若是王山心里没有自己,从唐县方向出来的王曲曲定不会暗示自己找他。
    唐县城关已经只剩几十里路。飞鸟干脆把几个流浪儿绑到空马背上,天黑前赶到唐县城关。唐县西南驻扎一千敌兵,而近处只扎了二百多人,目前得置二千多户。
    拓跋巍巍果然准备和谈,预先想到和谈的条件,有意将陇上一划为二。把郡城以南,郡城以西未能走掉的百姓都往北安置,并声称:谁能带十户人家归降就是十户官,谁能带来百户人家归降就是百户官。王山得到白燕詹的叮嘱,带几十个人骑马往难收罗,得人两百余户,被安置到唐县后成为百户官。
    因唐县县城周围仅置三百户,拓跋部为了平衡势力,先从别处拨来一名早先投奔的内奸余山道,划走王山的一半人。而后再迁来以几家胡人为户官的百十余户。
    但当政者忽略的一个问题是,王山是王双锡的近亲,也是水磨山司的暗兵。
    王双锡把自己的妹妹许配给拓跋阿尔蔑的伴当,却被阿尔蔑看去,大大走运。拓跋阿尔蔑是拓跋巍巍最喜欢的儿子之一,为辛苦取悦王曲曲,本想抢了曾阳的县长给王双锡,不想拓跋巍巍很注重县长在当地的影响力,已亲自任命周行文的堂兄周锦照,因而给王双锡弄了千余户人家补偿。让拓跋部误认为他是雍朝贵族。借以抬高王曲曲的身份。
    现在王双锡已成半个嫡系,让拓跋部嫡系百户都不敢轻易招惹。更何况白燕詹、龚山通和十余头目率一些县吏,被围困的部分官兵和百姓一起投降,占投降的主流,其中和许多勇悍无畏的军官交换过看法,相当抱团,可用势大根深来形容,王山由是站在两大势力的中间,水涨船高,起码也让分治他一半百姓的余山道跟着他跑。
    城关周围除城里的百余户和二百驻兵,已基本是王山的天下。
    他在率百姓拣地收麦,晒麦,听说有人来找,还以为是白燕詹等人传话和他商量事儿,连忙跑出来,一看飞鸟活蹦乱跳,竟生生怀疑他被抓到投降,旋即才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讲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带飞鸟回家。到了家里掩门闭户,才奉食惊问:“传言主公已没,想不到真如白老先生所言,主公足以自保,胡贼不发还身体,便已脱身。”
    飞鸟觉得白燕詹有点迷信自己的本事,急切地问:“山上怎么样了?”王山回答说:“山寨部众多数撤退,和这儿一样,空的。胡贼准备让白老先生和龚山通率投诚数千人回去,再调拨千余户迷族人置县。”飞鸟想起自己经历的河道,不敢相信地问:“都撤了出去?”王山点头讲道:“水磨山猝然被夺,牛统领保护主公家眷撤出山寨,后知主公有心决战,聚集千人助攻。拓跋部只顾提防正面大军,被咱们打通山路。眼看正面大军溃败,他们当机分成三路撤退,一路由松昌县,一路经唐县,一路走水路。胡人说自己当时兵力不够,只一心不让山寨和你汇合,出兵截断你们汇合的道路,因分不清谁是谁,反赶掠出众多唐县百姓到河道,当时水路撤退的前队已过,后路被截,被屠戮得河水不流。”
    飞鸟松了一口气,连忙说:“我见到啦,还以为部众全数被屠。”
    王山说:“白老先生准备率众投降,突然接到山寨被尽屠的消息,不禁反悔。
    胡人为便于劝降,偷偷讲了这些真实情况。”继而,他喜出望外地说:“而今主公安然归来,若四下联络,突然起兵,可尽有陇上。”
    飞鸟不像他这么幼稚,说:“唐县县城,有三百户,驻兵三百,整县安置两千户,却一下驻兵一千多,唐突起事,无疑于自杀。即便是真能起事成功,动乱陇郡后方,致使拓跋部在和朝廷对峙中回师……”他想说对我没有好处,反让渔翁得利,犹豫该不该把这些心思讲给王山,仅仅说:“不可操之过急。”他得知燕詹和龚山通离得太远,一时赶不来,就说:“我留下书信,凡事托付于白燕詹先生,你要好生帮他,多休养多蓄积,万不可轻举妄动。”
    王山连忙抢话,着急地说:“可胡贼粗暴……”
    飞鸟说:“拓跋部要和朝廷分治陇上,不许动乱发生。你们少与朝廷方面来往,亦可用刀剑维护自己……游牧人和中原不一样,只要不是嫡系,老贼倒要反过来支持你们。我约摸他定要选取可靠的,代表地方上的人进他的官衙,给咱们一点说话的机会。”他想了一会,说:“你们要和丁零人搞好关系。他们在夹缝里生存,没什么依仗,倒和我们同病相怜……”
    王山依旧坚持说:“还是起兵吧。我这里现在就有二、三百人!”
    飞鸟摇了摇头,说:“即便现今有几千人也难以成功。胡人利用马匹的脚程,很快就能聚集起优势兵力,而朝廷要与胡贼议和,未必肯接应我们。以现在拓跋部南屠北养地策略看,和谈划陇上而分治的可能性最大。到时名分既定,更难动摇拓跋部的统治。”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二十九章 墨钜西发齐家门,帝以碧血书国恨(11)
     更新时间:2009…5…2 13:53:08 本章字数:5292
    王山将家眷安顿到别室,管束有加。庭院到内室,安静得只剩下风摇树叶发出的唆唆声。飞鸟虽极为困顿,也不得不咬牙坚持,他伏案狂书,撇了一地黄纸,时而横坐,时而竖坐,时而趴伏,时而托腮,终于把目前能想到的全数交待清楚,他把下半夜叫醒自己的话说给王山,当即如释重负,仰天一躺,沉沉睡去。
    王山听说他下半夜就要走,让半大的长子王大小守好家门,出门张罗可以出手的干粮。
    过了一会儿,他从外面牵回一只羊,连忙把门掩上,靠上喘气,眼珠疑惧不定地转动。他不等王大小询问,丢了羊往屋里奔,到飞鸟身边摇晃,连声道:“主公,不太对劲。”飞鸟好不容易醒来,听说没到下半夜,奇怪地问他:“怎么?”
    王山喘息说:“我出门下路,去给下面的民户讨只羊,回来时就见远处亮起火把,马蹄阵阵。”飞鸟翻身而来,回头给梁大壮一巴掌,叫道:“起来。”梁大壮也转醒,慌里慌张地拦腰抓兵器,得知这么一回事,憨叫:“不一定是抓咱的。”飞鸟胆大时没边,小心时比兔子还要惊,拍了他几巴掌,问王山:“有没有地方躲一躲?躲起来以防万一。”
    王山到处找地方,却不知哪儿可藏。飞鸟突然有了主意,拽着梁大壮出来,说:“我们上房顶去。”王山也觉得稳妥,连忙指出可以上房顶的短墙。飞鸟先让梁大壮上,自己随后,上到一半,回头问:“捡回来的那几孩子碍事不碍事?”王山摇了摇头,往黑空看看,过来扶了几把。说:“他们管不这么宽?!不碍事!”
    飞鸟和梁大壮爬到房顶上,遥遥望一圈,不远处果然有一线火把,侧耳细听,也可从狗叫声中留意到隐约的马蹄。梁大壮埋怨说:“好好的睡都睡不成!你咋还没俺胆子大?”飞鸟躺在房顶草垛上,被凉风吹得浑身懒洋洋的,几乎懒得搭理,轻慢地说:“你小子还说我骂你笨?该胆大的时候你怕来怕去,心里没准的时候你憨大胆。我问你,要是他们来逮我们的。贸然敲门,一时之间我们能往哪藏?”
    梁大壮咳声叹气说:“可能吗?”
    飞鸟笑道:“即使不是来逮我们。夜里有紧急情况。敌人说不定要召去王山议事,派人敲门,一家老小那么一慌乱,到那时,哼哼……”梁大壮连连卜愣脑袋,争执说:“你咋跟兔子一样?”飞鸟发觉这家伙就是嘴巴硬。一顶嘴就顶得“邦邦”响,淡淡地说:“你小子懂个屁。听到风吹草动就未雨绸缪,这才是真正的狡猾。”
    梁大壮嘟囔说:“就你狡猾?”
    飞鸟不再搭理他,干脆睡觉得了。梁大壮便翘着头张望,突然看到一骑驮着巨大的怪影停到不远的路道,大惊道:“这什么玩艺?”他一回头,发觉飞鸟睡开了,连忙拉扯,再扭头,怪影已经不见。飞鸟照脑后给他一巴掌。怒声骂道:“你给我躺下,免得被人看到。”
    刚说完,门口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梁大壮所有的底气在一刹那间泄尽,连忙躺倒,躺好。颤抖地问:“是不是发现我们啦?”飞鸟也不清楚,只好说:“不像。”他补充说:“来的不是敌兵。”院子里响了一串脚步,王山匆匆跑到门边,并不直接开门,只是问:“谁呀。”来人声音压低,急切地喊:“大兄弟。我是刘福清。你开门让我避一避。”
    王山并不开门,喊道:“我不认识……”
    外面大叫:“你别开玩笑,前几天我还和王双锡到你家。”
    王山恍然大咳。说:“噢。是刘哥。你这是怎么啦?你现在正风光,咋深更半夜的来这儿。”
    外面都急了,“彭彭”打门,哀求说:“你让我先进去再说好不好?我这还有女人和孩子。”王山不知不觉地溜回墙根下,小声地问房上的飞鸟:“主公。主公。开不开门?刘福清可是大大的叛国奸贼……”
    飞鸟记得一个刘福清,本来要问王山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听说是叛国奸贼,连忙说:“这样的人能不给他们开门吗?”
    外面的刘福清已经用脚踹门,大吼道:“王山,你小子忘恩负义。我为你的事没少奔波……”下面的话还没说,王山已经猜个八九不离十,小声说:“看情形,他主子不要他啦。追兵追的保不准就是他。”
    这么一说,飞鸟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叮嘱王山说:“你问,他不忘恩负义,为何想连累你家?”王山还没来得及问,外头女人小孩哭成一团,刘福清哀求说:“我找你是避一避,就奔山里去?我为博格办不少事,他的旧部一定肯收留我。大兄弟,我求你啦。你要是怕拖累,让俺妹子进门躲躲好吗?”
    飞鸟一下儿省悟到这个刘福清就是自己认识的刘福清,陡然怀疑是他害死周行文的,只是听到他的妹子,脑海里浮现出谢小桃的模样,喷着怒气嚷:“让他妹子和孩子进来,赶他滚蛋。叛贼,恨不得得血肉而食。”
    王山照办,赶往门边,开门说:“那好,我就让你妹子和孩子进来。”
    飞鸟听到外头大哭道:“大哥,俺愿意跟你一块死,您别扔下俺们……”外头喘出一声粗气,喊道:“为孩子想想也得活着,让我死得值点。”飞鸟浑身涌起一阵悲凉气,心想:此贼倒也并非草木,尚知顾念亲人。
    他叹气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早知当初,又何必如此?”
    梁大壮大为糊涂,说:“早知当初,又何必如此?什么意思?”飞鸟说:“既然已叛,何必再叛?怎么反过来被胡人追杀呢?”突然,门口传来咚咚之声,女人大哭说:“求您收留俺哥吧。求您收留俺哥吧。”王山冷硬地说:“倘被人知晓?我还有何面目见人?”
    孩子、女人嘶喊大哭,哀求声声。
    梁大壮好奇地伸头看去,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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