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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4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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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绝不可能的。靠钱贿赂是没用的,投其所好也不行,你须得在汴京好好呆上几年,参加他们的诗社宴会,得到他们的认可,赢得他们的尊重,然后才能打动他们,影响他们,他们才会相信、重视你说的话,然后你的意见才会被流传,被慎重地讨论,在宰执们面前一次次被提起,被写成章奏直达皇上御前。即使是这样,如今这三位菩萨,也没那么好唬弄……”
范翔每说一句话,都会让曹友闻的脸色更添黯然。因为范翔说的,他虽然并不了解,但心里却非常清楚地明白范翔说的都是大实话。他知道,大家虽然都同样长着一双眼睛,但象这些东西,是他和陈良所看不见的,而范翔就一定看得见,而且看得情楚。
汴京的游戏规则和南海是不同的。在南海,没有熙宁重宝办不到的事情,但在汴京,却并非仅仅只用熙宁重宝就可以撬动的。
“如此说来……”一瞬间,曹友闻几乎打算放弃。他可不愿意把自己的生命耗费在汴京这令人生厌的官场。
但范翔接下来的话,却又点燃了他的希望。“倒也并非没有捷径可走。”
曹友闻紧紧盯着范翔,生怕漏过他的任何一句话。
“两条路。”范翔轻轻摸着手中那过份奢华的白玉酒杯,笑道:“一方面,你要向朝廷证明南海值得朝廷打仗,本来这事不容易,不过,眼下却有难得的机会。”
“你是说?”
范翔却并不直接回答,只笑道:“如今这三位菩萨,你若真能帮得上他们,你就不用担心没有回报。不过这还只是一方面——我记得你是白水潭的学生?”
“嗯?”
“那你设法去说服桑长卿和白水潭吧。这比你一个个游说官员,要事半功倍。”范翔轻声笑道。
第十章 当年师友尽豪英(二之下)
陈家酒楼
石越和潘照临进了酒楼后,才知道原来整座酒楼,都已经被周应芳包了下来。二人仔细观察,竟发现汴京大大小小的钱庄有七八十家,竟然全部到齐了——只怕交钞局开会,也不一定能叫齐这么多人。倒也没有人仔细询问石越和潘照临的身份,唐家支脉甚多,谁也认不全这么多人,只是细心的人见着唐福和唐守义对石越和潘照临暗地里恭敬有加,都以为这是唐家亲近得宠的什么亲戚,不免会有人特别过来客套几句,联络下感情。石越前面听到的周应芳是富贵钱庄的掌柜,原以为一定已是个四五十岁,老谋深算的商人,不料这周应芳却只有三十来岁,看起来倒像是个儒生,不由得吃了一惊。他留神听旁边的人议论,才知道周应芳虽是河北人,却在西湖学院读过四五年书,承父业接管富贵钱庄也不过五六年。
这钱庄掌柜办事效率极高,也没过多久,这七十八家钱庄约有二百来人,便被请到了三楼大厅。这是厅中早被腾空,摆了桌椅茶果,石越和潘照临因是唐家的人,被请到了前面的首席坐了,而又许多钱庄掌柜,却不过是随便摆了张交椅在后面坐了,连杯茶水都没有。
唐守义坐在石越旁边,笑着解释道:“这是按钱庄大小安排座位的,后面都是些小钱庄,最小的钱庄每岁贷款总计也不过万来贯,请他们来此,不过是尊重之意。”
石越笑笑点头,也不以为意。
便见那周应芳已站起身来,高声说道:“诸位员外,这已是咱们第三次会议。大家都应当明白,局势如此,咱们这些钱庄,随时都可能破产。朝廷眼下虽是司马相公和石相公执政,但这局势要何时才能好转,真是谁也看不到。这个时候,咱们要是各自为战,只能是死路一条,不是周某自夸,我富贵钱庄都说撑不下去,这汴京能有几家敢说能撑下去?就算撑得下去,也是元气大伤。所以咱们只能联手自救,只有联手合作,才能尽可能撑过这个难关,也才能有胆气和朝廷说话。我年纪轻,得蒙诸位前辈谦让,才让我来牵这个头,我既已经答应星期去,就不敢只为着一己之私利,辜负了前辈的厚望。前两次会议,咱们已经达成了一些共识。第一样,汴京所有钱庄要联手自救;第二样,要是有哪家钱庄周转不灵,钱庄之间要互相借钱,用家产做抵押也好,用贷款票据做抵押也好,都可以用来借钱周转,有能力的,愿意借钱的钱庄,就把利息不标出来,咱们找一个地方,让大伙公平交易,但总之有一条,这事要公开做,和界身巷一样,公开标价,否则就谈不上是联手自救;第三样,我们要定一个统一的交钞与铜钱的比价,拿这个去向交钞局,太府寺请愿,不能放任着鬼市子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侵害我们的利益;第四样,每家按比例掏一笔钱出来作为救急金,这笔钱既是做为钱庄间接带动保证金,也是用来救急的,情况危急的时候,可以按每家在这笔钱中所占的比例,申请一定的倍数的钱来救急;第五样,为了做这些事情,咱们要成立一个商社,来提供钱庄间借贷的场所和保证,规定每天都钞钱比,管理救急金,还有游说朝廷~~”
他一口气说了五条共识,顿了顿,又说道:“诸位掌柜若对我说道有异议,此刻还可以指教。”
这时便听后面一个小钱庄的掌柜站了起来,高声道:“周员外说道,我们都没有异议。只有一条,上回周员外说救急金最少要交白金一千两,加入商社就要交救急金,我们这些小钱庄,却实实没有这么大的财力。”
他话音一落,便有好些人高声符合。
周应芳笑道:“胡掌柜说的却是实情,这是周某思虑不到之处,咱们要联手互救,绝不是要钱多的起伏钱少,也不是要把小钱庄排除在外,坐视不管。所以,这几日,我和唐掌柜、黄掌柜、张掌柜十几位掌柜商议过,一起提出几个条陈,来供诸位员外参详。这也是今日要商议的。”
他顿了顿,又到:“上回提出来的条陈,不仅是小钱庄承受不起,连大钱庄如何分配比例,也难以做到极公允。故此,这回提出来这个新条陈,是干脆将救急金定成一千两白银一份,小钱庄若是一家难以承受,可以几家联手,一起凑出一千两来,这几家便算是一家,到时候你们要用救急金,怎么分配,你们自家可以再按各出的钱来分。大钱庄呢,想出多少份都自愿,咱们也不强求。但有一条,这商社,我们要设立一个知事局,商社大小事务,都由这知事局来管理,这知事局有十九个席位,其中十个席位,就由救急金出得最多的九家出人出任;另外还有两个席位,由出钱少于十份的钱庄自行推选;还有八个席位,就由大伙共推德高望重的前辈来担任——不过为了保证公平,这八位前辈,就不能再在钱庄任职,由商社给他们发薪俸。平时议事,咱们就按学院的办法,少数服从多数,这样最公平合理,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石越和潘照临在下面听着,只觉得这周应芳真是煞费苦心,他提出来的条件,看起来非常的公平,简直是让小钱庄无法拒绝。潘照临倒还罢了,石越一面觉得这周应芳聪明过人,一面却是惊得汗毛直竖——这周应芳提议的,分明便是一个庞大的金融卡特尔,这样的机构不加限制,迟早要成为一个巨大的金融托拉斯。周应芳想借机控制小钱庄倒也罢,但他们竟然已经想要控制钱钞比的定价,虽然只是为了自保,也是石越绝对无法接受的。
果然,便听到后面诸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过了好一会,便听周应芳高声问道:“诸位员外,对这新条陈,可有异议?”
石越回头看时,却听后面小钱庄掌柜纷纷摇头,高声喊道:“没有、”“没有”他又去看唐守义和唐福,却见二人神色如常,显然是早已知道了。
周应芳笑着又重复问了几声,见众人皆无异议,便高声笑道:“如此此事便终于算议定,咱们一定要齐心合力,度此难关,我们富贵钱庄,愿意出资二百份!”
他话音刚落,下面顿时一片哗然,连石越都觉得惊讶。
二十万两白银,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我家比不上周员外,但库房里还有点丝绸,这起白银,也有四五万两,我就出五十份吧。”
“我也出一百份”
“我家出一百份!”
坐在前面的大钱庄出手之阔绰,让石越简直目瞪口呆。他侧眼去看潘照临,却见潘照临的表情,仿佛是在说,要把这些人都抄了家,什么破危机都解决了。
这时候小钱庄的掌柜也纷纷聚在一起商议起来,不时有人喊道某几家联手出多少份,某几家联手出多少份,周应芳似乎早已料到,早有人拿着纸笔,一一记下,当场便请报价的人签字画押。
石越悄悄打量着唐守义和唐福,却见二人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听着各家喊价。而周应芳也不住拿眼打量唐家众人,显然最关心的便是唐家到底出多少钱。
眼见众人纷纷报过出资份额,大钱庄几乎都报过自家愿出的份子,变价唐福唐守义微微点了点头,唐守义朝石越和潘照临点头行过礼,便缓缓站起来,朝着周应芳笑道:“我们唐家,出五百份!”
“五百份?!”
“五百份?!”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按当时的市价,那可是五百万贯铜钱啊!
石越惊讶地望着潘照临,他明明刚刚听说唐家周转不太灵便,这时候怎么竟能出这样一笔巨资?却见潘照临也是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缘由。石越再去看周应芳,却是脸色都变了,显然他也是没有料到到处都传说唐家周转不灵的时候,唐家竟然还能拿出这么一笔巨款。
这时候连石越都忍不住要想,也许抄了唐家,交钞危机真的就迎刃而解了,甚至几年的财政收入都不用发愁了。
唐福显然也是见着石越和潘照临的表情了,他在潘照临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便见潘照临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石越更觉奇怪,便听潘照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这笔钱原是预备着给咱家小娘子的嫁资!”
石越不由得张了张嘴,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宋代因为母家的嫁妆,女儿即使嫁到夫家,也是有支配权的,将来分家、另嫁,这笔财产都是随着女儿走到,所以嫁女婚事奢华,厚嫁成风,当时亲王嫁女,动不动就要几十万贯嫁资,甚至有亲王为嫁女儿,急得到处借贷,负债累累;而如果家贫,家里的女子就会嫁不出去,王安石当年便因为妹妹未嫁,甚是苦恼。所以家里有女儿的,从小准备好一笔嫁资存在那里,也是当时的习惯。石蕤虽然年幼,但在当时其实也可以论及婚嫁了,唐家暗地为她早做准备,也不为奇。但但是嫁个公主,也不过花掉一两百万贯,唐家竟为她准备五十万两白银的嫁资,却真实连寻常的公主都及不上了。
“这可要多谢他们了。”半晌,石越才哭笑不得的说道。
“还真是要多谢他们。”潘照临似笑非笑地说道,又朝石越挤挤眼,道:“你看谁过来了?”
石越抬头望去,便见周应芳已是恢复常态,笑容可掬地走了过来,对唐福和唐守义抱抱拳,笑道:“有唐老丈、唐掌柜慷慨解囊,这次咱们一定能平安度过这个难关。”
唐福连忙起身,和唐守义一道回礼,一面笑道:“若非周掌柜深谋远虑,我这等老朽,也智不及此,还是亏了周掌柜,这真是后生可畏啊。”
“哪里,哪里,岂敢,岂敢。”周应芳一面谦让着,一面笑道:“姜到底还是老大辣。”
众人口不应心的客套一回,相顾大笑。周应芳又对石越笑道:“这位桑官人,一向少了亲近。刚刚招待不周,还望见谅。只不知桑官人和桑直讲如何称呼?说起来,桑家原来也开钱庄,但不知为何,桑公后来将钱庄全部转让了,真是可惜,否则周某又多了一个前辈可以请教。”
石越见他问到自己,也起身抱拳笑道:“周员外过谦了。其实在下便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周员外。”
他不肯回答和桑充国的关系,周应芳便以为是唐家另一房姓桑德夫人家的人,他虽略觉奇怪,因为此前从未听说唐家还有一位姓桑德夫人,但毕竟唐家的人到处都是,娶妻纳妾,也不奇怪。他怕石越尴尬见怪,忙混过这个话题,笑道:“不敢,不知桑官人有何见教?”
石越淡淡笑道:“方才我听周员外说要游说朝廷,只不知员外有何妙策,能说动朝廷的几位相公?在下看眼下这麻烦,着实不小,只怕朝廷断难安然度过。”
“依我看却是未必。”周应芳一面说,一面瞥了旁边的唐福和唐守义一眼,揣测着这是否是唐家故意出言试探,“听说官人自杭州来,若有空多看看食货派的文章,当大有好处。我便是因为看了食货派诸君子的文章,当陕西钞钱比混乱时,才预料到京师也将自身难保。”
“哦?”石越吃了一惊,问道:“世间还有这等学问?”
“这是大学问,比什么诗词歌赋有用。”周应芳笑道:“其实朝廷若想解决眼前的危局,只有两途,一是废除交钞,但这个法子,对我们这些开钱庄的,便是灭顶之灾,幸好几位相公坚持,否则……”他摇摇头,又道:“而朝廷想要稳定交钞,那就一定要我们钱庄配合,另一方面,司马相公和石相公还没有真正出手,朝廷一旦出手,任和举措,也一定会影响到我们钱庄。我们要趋利避害,就一定要让相公执政们能听到我们的民意,说起来,这件事情,只怕还要靠唐家……”
石越笑笑,开玩笑地说道:“若是那个什么食货派能有办法替朝廷分忧,要游说起来,便事半功倍了。”
周应芳也笑了起来,“果真如此,相公们早知道了,还论得着我们说。”
“这倒也是。”石越笑道:“不过我看周员外能想出这么多好办法来自救,想来真是可惜了人材,若员外在朝中,定是一名丞。”
“桑官人说笑了。”周应芳笑道:“我可不是做官的材料。其实我能想出那些条陈,不过是家父的教诲。”
“哦”不仅是石越,连潘照临、唐福、唐守义都吃了一惊。
周应芳笑道:“家父常和我说,越是复杂的事情,越要用简单的办法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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