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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天下一根钉-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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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必须攻克。遵化和三屯营虽不是非过不可的咽喉要地,但也不能绕城而过,因为一旦如此,不但归途被阻,而且他更冒不起让数万大军尾随其后的险。
他和范文程反复推演过数次,但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他们只有在最顺利的情况下才能成功突入关内,而要达成最顺利的情况就必须假设西线守军不堪一击和山海关的援兵不能先他们抵达遵化和三屯营。
对第一个假设,皇太极很有信心,但对第二个,他没有丝毫信心,因为袁崇焕即便事先毫无觉察,但只要闻警即遣轻骑疾进,则也必可先他们抵达三屯营,而一旦援军进驻,三屯营士气必盛,若他们攻不下三屯营,则一切皆休。
这是一场百死一生的豪赌,但他已不得不赌。
一个时辰后,望着远处冲天而起的滚滚狼烟,皇太极下达了有进无退的攻击令。
瞬间,号角长鸣,万马奔腾,黄沙蔽天。
山海关和京师之间的直线距离约为四百里,遵化和三屯营的位置就在这条直线的上方。遵化距京师约一百八十里,距山海关约三百三十里,三屯营距京师约二百三十里,距山海关约二百九十里,遵化和三屯营之间的距离约为六十里。
遵化和三屯营都是京东重镇,遵化是顺天巡抚的驻地,而三屯营则是蓟镇的所在地,但两地都有一个不好的共同点,就是都非常贫瘠,都是所谓的兔子不拉屎的穷地方。
顺天巡抚王元雅对这个是三百二十个不满意。
明廷官吏的俸禄之低,古今未有,虽贵为一省巡抚,封疆大吏,但他一月的俸禄还不到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对一般老百姓而言,自是天文数字,但对做官的人而言,却连塞牙缝都不够,于是自然而然官的要是不贪污受贿得如嘉靖朝的著名清官海瑞一样,一生困顿,为母作寿时,买两斤猪肉还得跟人借钱,等到晚年东山再起,被任命为正二品的南京右都御史时,为了置办一身官服,竟然不得不变卖家产。
海瑞还算好的,以他名重当时、古今无二的耿介风骨,至少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一般人这样,别说继续做官,能不能把脑袋完整带回家都是问题。
王元雅自然从未想过要当什么清官,为了当官些年搭进了多少银子只有他自己知道,所以即便不想挣钱至少也得把本捞回来,但却事与愿违,官虽做到了巡抚,却连这点事都没做到。
好不容易有了位置,却是这么个兔子不拉屎的穷地方,这一年巡抚当的仅没挣钱,反而为了应酬了挪挪地方,得继续往里搭。
是可忍不可忍?窝囊上火到了极点的巡抚大人自然没心思想一点点自己分内该做的事。还好,边防太平无事来没有发生一件让他担心的事。
十月二十六,就是这种窝囊却清闲的日子,王元雅也走到了尽头。正在他煞费苦心,思谋着该如何款待应他之邀,即将来遵化游玩的总督大人刘策时,随着滚滚狼烟而来的求救文书?*搅俗窕?br/>;
意识恢复后,王元雅又反复盘问了送文书的士兵七十二遍,这才确信发生了什么事。强压下收拾家当,马上逃跑的冲动后,他赶紧写下救急文书,立刻差人送往各路总兵,命他们火速来援,至于前方给他送来的救急文书,当然是被丢在了一边。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各路总兵虽没巡抚大人官大,但这并不就一定意味着有谁比他傻。第一个接到巡抚大人救急文书的是三屯营总兵朱国彦,此公的脑筋虽然一向不怎么灵光,但也还没傻到肯去救援王元雅的程度。
如今敌军压境,三屯营自身难保,这个时候是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谁还管得了谁?遵化丢了,有他什么责任?三屯营丢了,
难逃罪责。在官场中打滚了一辈子,什么没见过?人指责他见死不救,但只要守住三屯营,他就有功无罪。
朱国彦不愿发兵救援遵化,除了现实的考虑,还有很大一层幸灾乐祸的原因在内。王元雅素日嫌他不怎么送礼,对他从来都没什么好脸子,现在可好,老子让他妈你小子不死在八旗兵手中,也得被朝廷砍了脑袋。
朝廷向有明令,弃城逃跑者,格杀勿论。巡抚衙门在遵化,所以王元雅绝对不敢弃城而逃,今次就算八旗兵攻不下遵化,但吓也能把这个王八蛋吓个半死。至于八旗兵若攻不下遵化,王元雅事后必定找他算账的后果,他也早就想好了对策,理由是现成的,不用找。
刷刷点点,朱国彦写好了一封回书,陈说三屯营囤积的大批粮秣,守护有责,不能分兵。
派人快马将回书送出后,他当即率众加固城防,清点器械粮秣,准备守城物资,并将城外的百姓尽数迁入城中,同时填井毁屋。
如此甘冒奇险,里奔袭,来的八旗兵一定不少,朱国彦心情虽难免紧张,但也并不十分担心。在他的整治下,三屯营在关内各路中兵最精,城防最完备,加之朝廷在三屯营囤积了大批粮秣,他估计,三屯营只要能守上十天,八旗兵必然自行撤兵。此时虽还未至寒冬时节,但夜晚也已极其寒冷,城外荒郊野地,没水没粮,无遮无盖,八旗兵能呆多久?至于能否坚持十天,这跟本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想到余城尽皆陷落,唯他三屯营确保不失,那他将迎来怎样的风光?朱国彦一颗早已老去的心不禁又开始怦怦地跳了起来。
自从大帅袁焕于双岛斩杀毛文龙之后,这几个月来,赵率教一直都心神不宁,他总感到要出什么事。
身为山海关总兵,辖关路总兵,他对相关的防务一直极为关心。蓟镇三协虽不是他的辖地,但作为毗邻的防区,他自然不能轻忽。
西十年无警,防务早已废弛多年之年初皇帝的荒唐作为在赵率教眼中,西线的危险骤然升级。
不同其他将领,赵率教极有头脑,对政治相当敏感,他很清楚,要是八旗大军从蓟镇三协突入长城,进逼京师,那对大帅袁崇焕意味着什么。
蓟镇虽不是大帅的防区,但在请帑,尤其是擅杀毛文龙之后何的风吹草动都可能造成不可预测的后果,又何况是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任何可能都是有的。
大帅袁崇焕和他有同样的担忧,但几次上疏皇帝都置之不理,尤其是在八月帅派参将谢尚政警告顺天巡抚王元雅,而王元雅同样置之不理之后,他更是担心。
十月二十七日,接到王元雅的告急文书后,赵率教大惊,他一方面加急把警讯送往宁远面整顿军马,做好一切准备。
二十八日警讯?*搅四叮缁牢啪>;
虽然一直有这方面的担心说实在的,袁崇焕也没想到皇太极真敢这么干。这太冒险了且成功的可能非常小,换作他是皇太极,也不敢这么干。
怎么办?
这个时候,何可刚和郭广等一众将领都已到了帅厅,他们都默默注视着端坐帅案后沉思的袁崇焕。
军情如火,思索片刻之后,袁崇焕抬起头,沉声道:“中军。”
“属下在。”一个值日中军官快步来到帅案前,叉手施礼。
“传令。一,令赵将军接令即刻率轻骑出关,务必要赶在八旗军进驻三屯营,然后以三屯营为基地策应遵化,力争守住遵化,不得有误;二,令祖将军统帅精骑速来宁远,不得有误。”
“是,大帅。”
“且慢!”
中军刚要转身出去,何可刚出来挡住了中军,然后走到帅案前,道;“大帅,建奴此番入关,人数一定少不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暂不理关内之事?”
默然片刻,袁崇焕轻轻摇了摇头,道:“何将军,即便我们将留守的建奴杀的一个不剩,如果入关的八旗大军发疯,不顾一切,横冲直撞,那又有谁能拦得住他们?”
听说了警讯之后,很多将领都有跟何可刚一样的心思,但袁崇焕此言一出,所有人的心都凉了下来。
是啊,要真是如此,数万发了疯的八旗锐卒将会给关内造成多大的破坏和杀戮,没有人敢想象。
这已经不是担责的问题,因为没人担的起。
见无人再说话,袁崇焕轻轻挥了挥手,中军转身离去。
十月三十日,深夜,首辅韩旷和兵部尚书王恰急匆匆地走在皇宫内的青石板铺成的玉阶上。
崇祯还未睡下,他还在看各地的奏疏。
这几个月,总的来说,崇祯比以前多少舒心了些,因为全国的形势开始好转。但刚才听太监通传说首辅韩旷和兵部尚书王恰求见,他就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这么晚了,他们两人怎么一起来了?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韩旷和王恰一进来,崇祯的眼睛就盯在了他们的脸上。一见韩旷和王恰的脸色,崇祯的心就沉了下去。
说实在的,王恰虽没有大才,但这人算得上是个合格的文官。要是没有大事急事,王恰这个兵部尚书大可做得,但如果有大事急事,那就……
接到警报的那一刻,王恰就开始哆嗦,这会儿腿肚子还转筋呢。韩旷好点,但也不如平常的镇静从容,他也有点乱了方寸。
“发生了什么事?”崇祯忐忑地问道。
“皇上,建奴入关了!”见王恰嘴哆嗦,说不出话来,韩旷赶紧道。
崇祯一听就是一哆嗦,随即就根发神经似的,大喊道:“袁崇焕造反了?”
韩旷一急没说清楚,他又赶紧解?*溃骸盎噬希皇牵皇窃缁溃ㄅ谴蛹徽蛲獾某こ侨牍氐摹!?br/>;
听说不是袁崇焕造反,崇祯受到的惊吓一点都没有减小,他哆嗦地问道:“现在,现在怎么样了?”
王恰还是那样,韩旷硬着头皮道:“皇上,现在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那……那该怎么办?”
韩旷道:“皇上,臣以为事起非常,应当立即调袁崇焕入关御敌,以及天下各镇兵马来京勤王,同时京师应该戒严。”
“对对对,韩卿家说的对,就这么办。”
当晚,京城就乱了,谣言满天飞。
第一百六十九章 死战
蒙五万大军分三路,先后突破峰口以西的长城关龙井关、马兰,然后势如破竹,一路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有效的阻击,于十月三十日夜,就会师于西线的军事重镇遵化城下。
救急文书送走后,王元雅终于明白了望穿秋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不过他再望也是白望。求救文书已送出去四五天了,其间除了朱国彦那封让他破口大骂的回书外,余者干脆连个信儿都没有。
看着满山遍野,滚滚而来的八旗兵,王元雅彻底绝望。遵化虽是京东重镇,但数十年无战事,城垣早已失修,武备更是松懈,守是守不住的,援军不来,必破无。
王元雅现在是抓心掏肝地后悔,他不是后悔没有听袁崇焕的建议加强城防,他后悔的是,他为什么要嫌遵化穷,没有将家眷带来。如果家眷都在遵化,那就干脆投降皇太极,他听说皇太极对归降的汉官极为优待,只要有才干,不但不杀,反而可以得到高官厚禄,但现在呢,正如盼援军是白盼一样,他想投降也是白想,他一旦投降皇太极,家里三百多口人必尽遭屠戮。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古人诚不欺我!彻底绝望之后,王元雅反而平静下来,他决心死守遵化,这样至少也能为老婆孩子弄点好处。
月色惨白。
清冷孤寂的大:上,四千关宁儿郎星夜疾弛,急促杂沓的马蹄声敲击着冰冷的大地,在群山间回响。
当八旗劲旅陆续抵达遵城下时,赵率教帅四千儿郎也抵达了三屯营。
夜幕降临,朱彦忙碌了一天,刚刚坐下想吃饭,忽听城外战马嘶鸣声音立时嘈杂之极。
国彦大惊,他没想到八旗兵来的这么快,顾不得饥肠辘辘,赶紧起身奔城头而去。
刚堂口见参将朱彤兴冲冲跑了进来。道:“军门大人。征辽将军赵率教率援军到了。”
朱彤万没想到军到了。朱国彦非但有喜色。脸色反而陡然阴沉了下来。
愣了片刻后。彤马上就明白了朱国彦脸色变化地原因。他是朱国彦地远房亲戚。一入军旅。就跟在朱国彦身边。至今已有二十多年。对朱国彦极为了解知道朱国彦这是怕赵率教抢了他地功劳。
“朱彤。你去跟赵率教说。夜色太黑。看不清是什么人马。为防敌人骗城。请天明以后再入城。”朱国彦命令道。
朱彤叹息一声。他可不像朱国彦那么有信心。但又自知说服不了朱国彦只得领命而去。
北风呼啸。雪花纷飞。早已人困马乏。疲惫不堪地关宁儿郎这会儿谁不想进到城中喝口水。暖和暖和饱餐一顿。然后好好睡个大头觉。
当听到朱彤的混账话提将士们,赵率教的心就是咯噔一下这是他决没有想到过的情况。
赵率教明白他肩上的重担,只要能把西线的两个重镇遵化和三屯营守住八旗大军就绝不敢深入。
如果真能做到这一步,那天大的大坏事就会变成天大的大好事。
在赵率教看来,这次能否重创建奴,根本不重要;是不是堵上了整个防线上的这个唯一的漏洞也不重要;这次的事,真正重要的是对大帅的所有指责都将不攻自破。
归根结底,只要皇帝信任大帅,建奴就根本不是问题。但如果遵化失守,八旗大军长驱直入,那大帅就危险了……
进不了三屯营,就他们这四千人,对遵化能有什么帮助?为了大局,忍气吞声,赵率教好话说尽,但没用。
赵率教心急如焚,他意识到,看这个样子,天亮他们也进不了三屯营。
怎么办?刺骨的寒风拷问着赵率教:就此返回,还是以四千兄弟的生死搏万一之机?
就此回去,大帅绝不会怪罪他,谁能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但是……赵率教转回头,看着身后的将士,他们很多人都跟了他十几年,不知多少次出生入死,他又怎忍心……
风越刮越猛,雪越下越大。
三屯营城外民房尽已被毁,水井也已都被填,四周空无一物,只有白茫茫的一片。这儿连露宿也不可能了,默然良久,赵率教飞身上马,迎着刺骨的寒风,疾驰而去。
三更天,赵率教在一个叫歇马岭的山坳里勒住了马头。
虽然心急如焚,又让朱国彦气的差点吐血,但身为大将军,赵率教丝毫也没有乱了方寸,行军途中,连环哨探依然放出了十里开外。
赵率教本就对这一带的地形不陌生,升为山海关总兵,尤其是对西线产生担忧之后,他更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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