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第2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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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常胤绪连连颔首，“待俺和高姐成亲之后，就到京师来寻。”
　　　　王士骐忍不住道：“常兄实不该走，南京钟灵毓秀之气，倒有一半在常兄身上，斯人一去黄鹤楼空，只恐将来钟山失色，长江呜咽不再，南京六朝金粉之文气因此而消磨。”
　　　　常胤绪不知是反话，反倒洋洋满意，惹得怀远侯常文济把他打了一巴掌，低声骂道：“笨蛋，老子怎么生了这个蠢货！脸都丢光了，真他妈如丧考妣！”
　　　　这位怀远侯的学识也着实了得，竟将如丧考妣用到此处，众人闻言之后，顿觉有其父必有其子的古训诚不我欺。
　　　　秦林忍着笑与众位官员作别，然后登上漕帮预备的大官船出发，走水路沿江而下到扬州之后，再弃舟换马走旱路，直入帝都。
　　　　大船扬帆远去，众位送另外至交好友也互相寒暄着回城，时值初冬，渡口处从江面吹来的北风甚是寒冷，吹久了可受不了。
　　　　魏国公府众人和秦林两位妻子所乘的车轿却多留了一会儿，众人也司空见惯，作为至亲目送秦林远行，这也是应有之义。
　　　　马车之中，青黛抓着徐辛夷的手，低着头道：“姐姐真的要去京师吗？这里没有人相陪，青黛会想们呢！秦哥哥……”
　　　　丫头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有星星点点的泪光在闪烁，秦哥哥走了，徐姐姐也要走，她很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着，青黛妹妹食髓知味，舍不得秦哥哥啦？”徐辛夷促狭的捉弄着丫头，故意叹口气，刮着脸皮羞羞：“唉，昨晚上也不知是哪个家伙，秦哥哥秦哥哥的叫得又甜又腻，不害臊，不害臊！”
　　　　青黛脸蛋儿红得快要滴出水来，又不服气：“徐姐姐讨厌啦，有本领、有本领来对他！又要成亲，又不肯和他那、那样……尽让人家顶缸！”
　　　　徐辛夷心虚起来，她已和秦林有过夫妻之实，再那样的话就不会有落红了，这件事怎么解释呢？不，怕秦林误会；了，又徒自惹他笑，想到秦林得知原委之后一定会捧着肚子狂笑，徐大姐就牙痒痒得厉害，怎么也不肯意叫那家伙这么满意。
　　　　总之，这件事真叫人进退两难呀！
　　　　“哎呀不了，”徐辛夷把手一挥，“总之，我会替看住他的，哼哼，张紫萱……秦林这家伙，不靠谱的很哩！”
　　　　唉～～青黛咬着手指，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心道最不靠谱的恐怕就是徐姐姐自己。
　　　　徐辛夷见送行的达官显贵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捧着青黛可爱的脸亲了亲，作别之后，掀开珠帘咚的一下跳落，跑到了父母亲身边。
　　　　“可不准胡闹！”吴氏再三再四的叮咛：“不能乱来，不能发脾气，多陪陪表妹……”
　　　　“出嫁从夫，咱爹娘可管不得了，”徐邦瑞板着脸假撇清，暗暗松口气，以前替女儿头疼，现在也轮到秦林头疼了，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好了啦！”徐辛夷狡猾的笑着，带着侍剑和十名女兵登上另外一艘早已准备好的兵船出发。
　　　　那船上兵卒人人身手矫健，竟是魏国公从京卫十万大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众女兵看看后艄把舵的大汉眼熟，居然是神枪马四平！
　　　　“哇哈哈哈，秦林，在京师不会随心所欲的，张紫萱，哼哼哼哼……”徐辛夷双手叉着蛮腰，很没有形象的狂笑。
　　　　徐维志唉叹一声，朝着秦林远去的目标长长一揖：秦兄，有妹如此，做大舅哥的对不起呀……
荆湖卷　343章　北行昂然入帝都
　　　　343章北行昂然入帝都
　　　　大明朝廷所居的京师，东临辽碣、西依太行、北连朔漠、背扼军都、南控中原，山环水抱天子气。
　　　　元朝忽必烈命一代宗师刘秉忠、郭守敬营建大国都并建都与此，明成祖朱棣又令神僧道衍以数术堪舆之法重新规划设计，这座帝王之都气象越发雄浑，既有紫禁城的红墙黄瓦，也有东西两城达官显贵的金粉楼台，更有南城大大无数座平民苍生所居的四合院。
　　　　高大巍峨的城墙守护着帝国的心脏，每一块基石和城砖都记载着岁月的沧桑，见证了世界征服者蒙古帝国的甚嚣尘上，也见证了二百余年前明军高唱凯歌北逐蒙元出朔漠的英姿。
　　　　坐北朝南的京师城垣，始建于嘉靖年间的永定门乃是它正南面的雄关锁匙，从南部收支京城的通衢要道，因为京师的地理位置几乎就在整个帝国的最北面，所以无论赶考的学子，还是候任的官员，往往经过这座城门进入京师，也在这里决定了他们终生的命运……
　　　　“后世的北京，可看不到这么原滋原味的城楼啰！”一位年轻的旅行者，发出了无人能够理解的慨叹。
　　　　他饶有兴致的打量这座始建于嘉靖年间的城楼：它的形制是重檐歇山三滴水楼阁式建筑，灰筒瓦绿琉璃瓦剪边顶，面阔五间，通宽八丈，进深三间，通进深三丈两尺，楼台通高八丈有余，气象十分雄浑。
　　　　守门的官兵俱是鸳鸯战袄、烂银甲，比别处尤为精悍，见这年轻旅者辗转不去，便厉声喝道：“这是京师通衢之地，什么人梗塞当道？咄，快走开！”
　　　　年轻旅者身边的胖子待要争论，他摆了摆手制止，又朝官兵拱拱手，自己站到城门洞子边上等待。
　　　　“这人怎地不知好歹？”官兵中间，为首的一个城门把总生气了，“停在这里做什么？待会儿有大官从此过路，避道都来不及！”
　　　　“下官有些行礼在后面，所以要在这里等一下，待会儿好过关，”年轻人很是和蔼的解释着。
　　　　此时四海承平，过了永定门也才进外城，还有内城、皇城、紫禁城的重重警卫，所以永定门处并没有真正严格的检查，绝大大都路人都是直接过了，守城兵丁其实不来管。
　　　　但行礼太多的，和大车拉着货物的，就要检查、缴税，而官员照例是可以免税的，所以年轻旅者的也有事理。
　　　　城门把总瞧这年轻人穿戴服装和年纪不像个达官显贵，看起来和外省的什么教谕、学正差不多，便不怎么在意，摇着头慢慢走开，嘴里没好气的叹道：“唉～如今什么芝麻绿豆大的官儿都仗着官凭部照来过关，咱站一整天也收不到一个铜子，朝廷干嘛还在城门口收税？干脆免了这条，咱也乐得清静。”
　　　　胖子一听这话立刻跳脚，就待争起来：“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好叫知道，咱家秦主座乃是……”
　　　　不用，年轻的旅者正是刚从南京风尘仆仆赶到京师赴任的秦林，他朝陆胖子使个眼色，叫他不要声张，自己走上去和把总攀谈，先拱拱手，笑眯眯的问道：“这位主座请了，您刚才城门处一个铜子都收不到，却是为什么呢？”
　　　　把总倒不是坏人，这时候书人地位很高，秦林斯斯举子，这一客气起来，他反倒不好意思了，本想学秦林作揖，忙乱间又像军中抱拳，不三不四的行了个礼：
　　　　“先生请了，俺也不知道您是哪省来的官儿，另外也不好，反正您站在这里看看就晓得，只要带着货物进城的，不是哪座府的家人奴仆，就是现任的什么官儿，前天有人押了一车红漆马桶进城，手里都拿着位给事老爷的片子——您却是，咱这税收不收得起来？”
　　　　秦林笑着摇摇头，张居正的新政以开利源、肃吏治为要务，然而天子脚下京师城门尚且如此，官员们带头不照章纳税，这新政在地方推广的阻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大部分的改革办法，会在他死后人亡政息，所以他没有力挽狂澜，当十年新政带来的短暂辉煌随着时间而消退，整个帝国也在内忧外患的打击下轰然倾圮，天地翻覆，神州陆沉……
　　　　“是我应该做点什么了，”秦林摸着下巴思索着，在蕲州、南京、杭州、京师各地的所见所闻，与来自后世的经验教训相结合，一个注定将要石破天惊、搅动京华烟云的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成形。
　　　　终于，五辆满满装载着行礼的驷马大车，在牛大力和十名亲兵的护卫下逶迤行到城门外侧，马车之中还传来年轻丫环的莺声燕语。
　　　　虽然亲兵为免招眼都没穿飞鱼服而是穿戴玄色劲装，但看看公然挂在腰间的绣春刀，和壮汉们脸上的精悍之色，就知道一定是哪家显贵府邸出来的。
　　　　守城把总早已不报希望了，懒洋洋的拖着声音问道：“又是哪家府上？亮亮片子罢，咱也懒得查了。”
　　　　秦林笑着把驾贴递给他。
　　　　“是的？”把总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像个穷酸学官的年轻人，会有如此精锐的护卫和这许多细软行礼。
　　　　再看看驾贴上官衔，守城把总两条腿发软，不由自主的跪下去了：“标、标下参参拜见秦将军！恕标下有眼无珠……”
　　　　秦林无所谓的笑笑，从把总手里拿回驾贴，其实这个把总为人还算过得去，秦林甚至有点欣赏他。
　　　　“也许将来会收到很多税的，”秦林拍了拍把总的背，又正色道：“那时候可不要贪污哦！”
　　　　是是是，把总一个劲儿的颔首，心里却是不大相信。
　　　　“他、他是谁？”等秦林一行人走远，几名守城兵丁惊奇的问自己主座。
　　　　“新任锦衣卫指挥佥事、协掌南镇抚司、明威将军秦林秦主座！”把总一口气完，几名兵丁都把舌头一吐：我的妈呀！
　　　　秦林步行押着车队行入城中，牛大力、韩飞廉好奇的东张西望，徐文长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垂头吟道：
　　　　“随波到天涯，
　　　　迁客西还有几家。
　　　　却到帝都重富贵，
　　　　请君莫忘浪淘沙。”
　　　　大浪淘沙？秦林微微一笑，淘尽沙砾始见金！
荆湖卷　344章　堂上官到任
　　　　344章堂上官到任
　　　　秦林一行人进了永定门，沿着正阳大街往北走，一路上经过灵佑宫、般若寺、校尉营、猪市口，又经过正阳门守城兵丁的盘查，就走进了京师内城。
　　　　从正阳门到大明门之间的棋盘街很短，秦林站在南头往北望，只见大明门御道两侧吏部、礼部、户部、五军都督府……各大衙门气象森严，更北面宫阙深深、殿宇重重，就是大明天子所居的紫禁城了。
　　　　锦衣卫衙门在大明门西侧的江米巷，位置就在后世的广场和国家大剧院之间，楼堂馆舍不见有何特出，但门前行人极少，偶有过路之人必目不斜视、行色仓促，厂卫衙门的肃杀之气便油然而生。
　　　　秦林没忙着去衙门，先要将众弟兄和丫环仆人安设下来，京师冬季气候寒冷，北风吹得人脸上生疼，这会儿胖子都吸溜吸溜的抽着鼻涕，看样子有点感冒了。
　　　　徐文长来过京师，将他们引到锦衣卫衙门后面养马胡同，转进去就有一座规模极大的客栈，黑漆金字招牌“会仙客栈”，粉墙青瓦，院子里有几株极大的杨柳，这时候虽然早已掉光了叶子，尚觉着有几分绿意。
　　　　一个灰衣黑帽的店二正拿着扫把扫地，看见众人车马甚多，赶紧笑嘻嘻的迎上来，徐文长从车辕上跳落地，呵呵的笑：“王二，还认得徐爷不？”
　　　　王二吃了一惊，仔细看看认出徐老头子，当下大呼叫的朝里面跑：“掌柜的，老疯子又回来啦！”
　　　　秦林、陆远志和牛大力连连颔首，看来徐文长盛名无虚，果然是相识遍天下，连京师一个店二都知道他老人家的大名。
　　　　陆胖子甚至暗暗寻思，过去拿老疯子太不尊重，是不是过分了点？
　　　　二进去只有眨眼的功夫，一个白白胖胖的掌柜刮风似的冲了出来，穿件厚实的墨色团花绸面棉袄，两只眼睛骨碌碌的转，认出徐文长，立马像饿虎扑食般扑过来，双手揪住他衣领：
　　　　“老疯子，五年前欠我十二两四钱的租金，七两八钱五分的饭钱，还有赊绸缎做衣服、赊老酒灌黄汤、嫖院的欠账……总共一百三十九两六钱七分，一走了之，各家老板都着落在我这里，可把我坑苦了！走走走，咱们去五城戎马司打官司，上顺天府也行！”
　　　　我靠！秦林、陆远志和牛大力，还有那些亲兵、丫环，眼珠子哗啦啦掉了一地，摔得粉破坏。
　　　　徐文长不是相识遍天下，是债主遍天下呀！
　　　　徐文长被揭破老底，免不得老脸发红，兀自口硬道：“孙掌柜，我老徐历来不赖账……”
　　　　秦林忍住笑，问那孙掌柜：“徐先生欠了多少银子？”
　　　　陆胖子在旁帮腔：“咱们这位秦主座乃是新任锦衣卫指挥佥事，有什么只管和他，一定主持公道。”
　　　　孙掌柜听秦林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立马吓了一大跳，将徐文长铺开，讪笑道：
　　　　“秦主座，五年前这徐文长到弊店住宿，因他是个名士，又有许多大官大府往来，所以的其实不催逼他店钱、饭钱，就是他赊欠酒账嫖资，也是的做了中保。没想到老疯子是狗坐筲箕——不识抬举，那许多大官大府要和他结交，他偏要装假清高，又不肯抽丰、收程仪，穷得叮当响，最后欠了一屁股债偷偷溜走，可把的坑苦了！”
　　　　听了这番话，陆远志、牛大力几个差点没笑翻，徐老头也咧着嘴、揪着黄不黄灰不灰的山羊胡子连连讪笑。
　　　　秦林只是无所谓的点颔首：“徐先生是本官幕宾，既然欠了贵店的账款，本官替他还就是了。”
　　　　罢，秦林叫牛大力取出二百两银子，一股脑儿塞给孙掌柜，欠账之外有过剩的，就算做这五年的利息。
　　　　“谢主座膏泽！还是主座体恤下情，晓得的们苦处，”那掌柜打着京腔，一叠声的颔首哈腰，看看徐文长在旁边眉花眼笑，又忍不住道：“徐先生若是早肯替人家做师爷、拿束修，何至欠一屁股债？就算打抽丰、收点别敬，也不会穷困落魄——看现而今跟的这位秦主座，何等慷慨大方！”
　　　　徐文长不做声，只管捏着胡须笑：
　　　　除抗倭大帅闽浙总督胡宗宪、宣化巡抚肩负边塞重任的吴兑，还有现在这位审阴断阳、胸怀济世韬略的秦林秦主座，还有谁配得上我徐文长做他的幕宾？
　　　　其实，还有一个人也是徐文长万分敬佩的，那就是主持俺答封贡、变相肯定了胡宗宪徐文长昔时的招抚政策，并积极实行改革新政的张居正，不过张相爷智虑深远、事必躬亲，政事从不假手于人，徐文长如果去了也只是劳形于文牍的词讼师爷，所以他就不情愿了。
　　　　欠账既已还清，秦林又是锦衣卫新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