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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6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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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是王世叔见事明白!”杨俊民感叹道:“我等还患得患失,老世叔当机立断。啧啧啧……”
沈鑫和马自励也点头称是。
这个年代,种粮食收租税的利润,已远远不如工商业所得了,比如本来的粮食高产区江南地区,就由种粮食改为种桑养蚕或者栽茶树,朝廷担心粮食不稳影响全局,屡次想制止这种趋势,结果当然是徒劳无功。
晋商既然称为商,经商就是第一位的。大官僚大地主的身份都还要排在后头,土地虽被视为根基,所获的利益却实在不能和行商比。毕竟此时的土地亩产相当有限,佃户也不是天兵天将,总要吃饭才能活命。豪门大户可以不交少交皇粮国税,但官府跟前也要点缀一二,能剩到手的也就不多了,至少利润远不如行商。
刚才杨俊民、沈鑫和马自励犹豫了那么一下,后来想起颇觉后悔。要是因这个就把谈判弄崩了,岂不是因小失大?还是王崇古当断则断,有魄力啊!
殊不知王崇古拈须微笑,脸上露出个狡猾的笑容:“重开丝绸之路,利益多为我们四家所得,关中三晋的土地,却不尽是我四家的,减少的租税也是有限,何必为别人火中取栗?老夫当然要赶紧答应下来。”
哎呀妈呀,杨俊民、沈鑫和马自励齐刷刷击掌叫好。
经商和当地主不一样,大地主和中小地主,在搜刮佃户的力度上并没有太大区别,即使王马杨沈四家再怎么兼并,关中三晋的广袤土地,四家也只占很小一部分,更多的属于各地大大小小的豪强地主,所以张公鱼落实新政,他们受损的利益也极为有限,更多是别人倒霉。
做生意就不同了,越做得大,越有垄断效果,如果不加限制,同行业的中小商家是绝对竞争不过大商家的,所以重开丝绸之路,主要的利润将落入王马杨沈四家的腰包。
这就是封建农业经济和商业资本主义的区别。
马、杨、沈三位虽然不懂什么主义,可都是见多识广的老滑头,王崇古一点拨,这点本质就被他们看得透透的,落实新政降低百姓负担,更多是损害别人利益,开丝绸之路则是自己大赚特赚,慷他人之慨的事情,那是再好不过啦!
此时此刻在马、杨、沈三位眼中,王崇古简直就是个老成了精的家伙,老奸巨猾、老谋深算说的就是他,一时间谀词如潮。
王崇古并不怎么欢喜,反而略带着一点儿落寞,叹息道:“老夫算什么?就算见事比你们稍微通透那么点,也是一步步被那位秦将军算中,你们想想,今天的事情,有哪里能脱出他的算计?咱们都被他牵着鼻子走啊!”
马自励、杨俊民、沈鑫面面相觑,猛然从欢喜中惊醒,都有点不是个滋味儿,在关中三晋称王称霸,自己觉得见识多本事大手腕硬,可和姓秦的一碰,真是步步都走不出他划的范围。
“罢了,今后还有什么可说?也只能跟着人家屁股后面走吧!”马自励说完,自己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王崇古遥望天际,悠悠一叹:“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
秦林府邸,送走了四位客人之后,又重新回到huā厅上,哲别倒也罢了,始终板着脸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儿,威德法王和索南嘉措则时不时的瞅瞅秦林,欲言又止。
秦将军察言观色的功夫何等厉害,哪能不知道这两位的意思?温言笑道:“大事能成,自有无穷财富,两位佛爷在雪域高原想是清苦久了,秦某到时候自有一份香火银奉上。”
“秦将军供奉我佛功德无量!”威德法王合十行礼。
“礼敬三宝自有无穷福报,贫僧为秦将军念经祈福”索南嘉措也俯首行礼。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雪域高原上百姓穷苦,就算竭力供奉也有限,索南嘉措和威德法王住的庙,有些年没有整修了,佛爷面上的金粉也剥落得斑驳了,点长明灯的酥油也快要枯竭了,听说秦林肯奉送香火银,数目自然不会少到哪里去,两位佛爷心中欢喜,被秦林逼着跳坑的怨念,虽不至全部消散,却也可弥补一二。
哲别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土默特部受了秦林许多恩惠,还能要他的银子?将来三娘子提兵西向,我哲别便做先锋大将,替秦将军震慑西域吧!
倒是秦林笑着主动拍了拍他的肩膀,请他回去告诉三娘子,重开丝绸之路的利益是见者有份,自然不能短了土默特部的。
以恩义结纳,可以一时而不可一世,所谓升米恩斗米仇是也;如果有了共同的利益,则能把双方绑得更紧……
“恩威并施的枭雄手段,秦兄已做得越来越娴熟了呢!”书房之中,张紫萱望着秦林抿嘴微笑,话语虽是打趣,浓浓的笑容却暴露了内心的欣慰。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张居正同样会行许多权谋手段,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始终不忘社稷黎民,秦林已经做到了。
秦林嘿嘿一笑:“我只是在想,京师那位高居九重丹陛的天子,接到消息时是个什么表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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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16章 银子的力量
京师,紫禁城,萧瑟的秋风已带着深重的寒意,好在御书房底下燃起了地龙,空气流经地下的烟道,把房间烘得非常暖和
“怎么这么热,想热死朕吗?”万历额角带着层细汗,他恼火的扔掉了御笔,只觉坐在那里怎么都不自在
服侍他的几个小宦官吓得不轻,连连叩首求饶:“奴婢万死,奴婢万死,求皇爷恕罪,这就去把地龙熄了”
“皇爷,”张鲸低低的唤了一声,然后朝小宦官连连摆手,让他们滚出去,不要在这里现眼,作为司礼监掌印内廷总管,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要负点责任
张诚弯着腰,谄媚的道:“要不要喝点莲子汤清心?湖广巡抚贡周泰来进贡的湘莲,奴婢闻着有股子清香呢”
什么玩意儿张鲸恨不得破口大骂,张诚这厮又抓到机会在皇爷跟前卖好了,不消说,那位湖广巡抚铁定给张诚塞了不少银子,才让他在皇爷跟前提这一嘴
张诚那点小心思,万历自是心知肚明,这会儿也没精神敲打他,长长的叹息一声,往后倒着靠在椅背上,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到处都是乞请赈济,哭求减免赋税,边军却一个劲儿的请粮请饷,赛如朕短了他们的,就要立刻造反岂有此理云南巡抚又请免矿银入贡,顾宪成、刘廷兰一班人跟着起哄,哼,难道每年劳军的金花银不是朕出的内帑?”
大明赋税到了京师,分别入户部的外库或者皇家的内库,内帑由皇帝直接掌握,谓之金花银,除了皇室开支和赏赐宗室,每到年底劳军和赏赐勋贵武臣,都从这里头开支
张四维倒台,申时行却不是个雷厉风行、专横跋扈的人物——如今的局势,是这种人就坐不到首辅位置上来于是,赵应元、余懋学、顾宪成、刘廷兰等守旧派依然过得有滋有味
顾宪成改弦张不再依附哪派大臣,而是摆出副清流忠直之士的嘴脸,哪里的地方官奏请停矿监、停进贡,他比谁都积极,忙不迭的上表为民请命,倒也很有了些忠直耿介的名声
这下轮到万历头疼了,要知道大明朝两百年来,清流从来都很难对付人家肩膀上扛着“清正廉洁”、“忠心直谏”、“为民请命”、“不可与民争利”的金字招牌,随时把忠孝仁义挂在嘴边,于是不管是谁都只好让他三分,真是神见神怕、鬼见鬼憎
廷杖?那就是挠痒痒啊清流名臣哪怕什么廷杖,看看吴中行、赵用贤这些挨过廷杖的,现在名声比天高,仿佛那被打过的屁股成了十足真金似的……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东边要钱西边要粮,清流言官还像疯狗一样逮谁咬谁万历最初亲政时体会到的权力的甘美,现在已被折磨得渐渐退去,面对日复一日繁琐的朝政开始有些心灰意懒了
“皇爷,如果御体欠安,不妨……”张鲸眼神闪烁着,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如果皇帝在朝政上不肯用心,将奏章转给司礼监代笔,他的权力就无形中变得大了
张诚赶紧道:“启禀皇爷,申老先生亲**待,今天很有几粉要紧的奏章须得陛下乾纲独断”
张鲸咬了咬牙,恨不得把张诚活活咬死
万历毕竟还年轻,抓权的心是重的,闻言就打起了精神,喃喃抱怨道:“申老先生也太没担当了问他什么,不是陛下圣明就是老臣糊涂,再追问就跪地上碰头,朕要这么个泥塑的首辅做什么……罢罢罢,既然他交代过朕还是看看”
张鲸、张诚都暗笑,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是没错的,张居正专权跋扈,陛下畏他恨他,死后算了总账,张四维虽然斗垮江陵党上有大功,但为人隐忍阴狠,陛下也防他三分,只有申老先生一切唯唯诺诺,真正面糊的宰执、泥捏的相公,只怕在陛下心头还是欢喜这样的
只是今天那几分奏章,唉~~
二张都各怀心思,张鲸何尝不想把奏章拦下来,张诚何尝不想直接代笔批复,可实在干系太大,即使他俩也不敢从中做手脚,只看陛下如何处断
万历突然脸色变了,翻奏章的手都开始抖了起来,忽然将御案重重一拍,怒发如雷的道:“岂有此理张允龄、张四维,朕不曾亏待你父子,焉敢如此欺朕”
哪怕商纣王、隋炀帝这些有名的昏君,看到通敌卖国也是绝不能容忍的,这天下就是一家一姓的天下,张允龄和几个儿子走私违禁武器,这简直就是在给大明朝挖坟墓,万历岂能不怒?
如果是御史、给事中风闻言事,万历可以不信,如果是山西巡抚张公鱼上表弹劾,他仍然可能不信,但这里除了张公鱼的奏章,还有张四维自己的请罪表章,字字血声声泪,说什么阖门自缚请陛下降罪,那是断断不会有假的
大明士林力量极强,关中三晋的晋商豪门根基深厚,就算东厂、锦衣卫,也绝对不可能对一位丁忧离职的首辅大人屈打成招,绝、对、不、可、能
自己的首辅家里,竟搞出走私武器通敌卖国这样的事情,万历鼻子都给气歪了,连声道:“蒲州张家罔顾朕的一片苦心,竟干出这等事来,传扬出去真为天下笑朕用此等人为首辅,天下人将如何看朕,青史般般,岂不将朕写作昏君吗?”
做到皇帝,权力至高无上,能制约他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史书要算其一,无论哪个皇帝都想在史书上留下个光辉正面的形象,反过来说,要是连史书如何记载都不顾了,这皇帝绝对是昏庸残暴到了极点
张允龄、张四维已经认罪服法,这件事在现实中没有什么危险性了,万历便开始担心自己的身后名,他才二十多岁,他不想落得和皇爷爷一样——嘉靖任用严嵩,世人都骂严嵩是奸臣,嘉靖还能躲得脱昏君两个字?看海瑞把他骂成啥样,嘉靖的儿子、万历的老爹隆庆帝一继位还得赶紧把海笔架从牢里放出来
万历心头那个着急上火啊,无论哪个皇帝,摊上首辅家里通敌卖国这码事,都要够头疼的,难道二十多岁,刚刚亲政不久,就要落下个识人不明、昏聩糊涂的名声,被天下人耻笑?万历不想这样
看看皇爷的神情张鲸就长叹一声,嫉妒的看了看张诚,知道有些事情,自己这次是阻挡不了啦
张诚心头大乐,脸上装出非常吃惊的模样,瞪着眼睛道:“皇爷,难道不是您将秦林调往蒲州查办此案的吗?”
“有吗?朕怎么不记得了……”万历被弄迷糊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重翻开山西巡抚的奏章刚才心情激荡没看仔细,这次终于看清楚了,顿时大喜:哎呀原来是朕调秦林去蒲州,他查办此案的呀,那就是朕先知先觉,运筹帷幄乾纲独断,一举铲除通敌卖国的张允龄了
张诚补充道:“陛下把秦林从琼州调往蒲州,是明旨下发的,当时邸报传出,早已天下皆知,就是司礼监和内阁中书也有存档”
秦林革去一切本兼官职发琼州锦衣卫效力,这是贬谪,后头海瑞上奏保举,张四维还在首辅任上,撺掇万历降旨存问海瑞同时将秦林调往蒲州
这第二次,秦林在琼州是个锦衣校尉,到蒲州还是个锦衣校尉,就算不得贬谪,只能叫做调任了只不过没品没职的区区锦衣校尉,竟要圣旨来调动,也算得上官场异数
可偏偏是这道圣旨,给如今的万历留了个后门,发圣旨调一个锦衣校尉,实在有点不恰当,但如果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让他去查办首辅大学士家里通敌卖国的惊天大案呢?
万历不傻,他知道该怎么做了,顿时脸色肃然,朗声道:“朕风闻张允龄通敌卖国横行乡里,明旨调秦林去蒲州,暗地叫他明察暗访,果然查清了张允龄的般般罪行”
说完这些,万历心头就有点儿怪怪的,老实说自打秦林抬棺进谏,午门外挨了廷杖之后,万历心里面就多了个疙瘩,想起秦林就不大舒服
可没想到秦林这么能折腾,又把张四维家里翻了个底儿掉,虽然为国家除了一害,但万历是被动的、甚至是被迫的在事后予以追认,这未免有点犯帝王的忌讳,到底以后拿秦林怎么办,万历还没想明白
接下来的奏章,就不是山西巡抚发来的,而是乌斯藏白教威德法王和黄教索南嘉措的表章,两份表文里面口气极为谦恭,而且与前些年仅仅态度好,实质上暗中防着朝廷不同,两位佛爷都声称将年年进贡、岁岁朝觐,永为大明西部藩属,绝不敢生不臣之心
同样,两份奏章都提到了秦林发挥的重要作用,说多亏秦将军晓以大义,两位佛爷听了如醍醐灌顶,这才倾心归附中原天子
万历笑着将御书案一拍,“哈哈,秦将军倒是真有抚夷之能前次说动瀛州宣慰使和归化城三娘子两处,这次又说动乌斯藏两位高僧大德”
张鲸一脸吃了大便的表情,暗道秦林到底有什么本事对付这些蛮不讲理的夷人,听人传说金宣慰使和三娘子都和他有一腿徐文长再次泪目,所以才听他的话,这两个吐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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