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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灭长安-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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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有心思缜密之人,隐约猜到二人的“暴亡”似与晏荷影有关,于是就有巨鲨派帮主这样的“有心”人,派人悄悄前来,意图撞一撞大运,看老天爷能否开眼,令自己也能分得那“物事”的一杯羹。

  邪皮刘虽猜得了一二分,但所知毕竟有限,故弄玄虚地说了几句后,便又开始污言秽语地胡扯,所说句句不离晏荷影,真正是不堪入耳。这群混人正热闹在兴头上,忽听有人冷冷地道:“没想到这巨鲨派里,尽是些不会说人话、只会放狗屁的畜生!”

  邪皮刘、海狗勃然大怒,回头见楼梯口的一张桌旁;坐着一个英武青年,年龄不过二十一二岁,浓眉大眼,肤色黑里透红,双眼倒比刀锋还要凌厉,正用刀锋一般的目光,逼视巨鲨派众人。

  海狗斜眼,偏头,撇嘴道:“嘿,老子们说话,打哪儿来的小杂种”“啪、啪、啪”,一连串急响响起,海狗脸上早被不知何时已到了跟前的青年来来回回打了十几耳光。饶是他皮粗肉厚,也禁不起这样的伺候,立刻黑脸成了猴屁股,两股血从鼻中挂出。青年身手之快,真正匪夷所思,众人眼前一花,尚未反应过来,海狗已“扑通”一声,翻跌地下。

  众混人惊呼,纷纷操家伙,将气定神闲的青年团团围住。邪皮刘眼珠子一转,一伸手,挡在同伙身前道:“这位好汉,敢问我巨鲨派何时得罪你了?”青年一笑道:“没有。可你们这群畜生,却不该胡乱放屁,侮辱未出闺阁的女子。”

  “嘿嘿,现如今的江湖道,真是越来越窄了,而英雄好汉却是越来越多了,就连老子们谝几句闲天,也有人来多管闲事?只是,”邪皮刘拿眼一瞪青年,“你小子今天是不是一不留神,撑多了找不到茅坑?”眼风扫处,见青年身后的同伙对自己一使眼色,知他们已布置好了,倏地出手,“呼”,兜头一刀疾劈过去,“先叫你小子认得撑伤了乱拉的下场!”刹那间,四五样各式兵刃向青年的前胸、后背、下腹招呼过去,另一蓬泛着青光的毒针、一把色作惨绿的毒沙直袭他的面门。

  巨鲨派众人看似粗鄙下作,但这一出手竟俱是不弱,霎时间,便将青年的全身围罩在了刀光剑影之中。七人合力一击,用招狠辣,出手阴毒,配合严密,并不输于江湖中一名功夫一流的高手。

  晏荷影大惊,腾地跳将起来,叫道:“小心!”

  青年微微一笑,左手一伸,划个大圆圈,掌风过处,毒针、毒沙便全改了方向,倒飞射出去。右手食、中指一探,已叨住了邪皮刘的右腕,向下一带。与此同时,他的双腿也没闲着,左脚前踢,足尖轻轻一钩,一柄刚要削到他小腿的渔刀就脱手而飞。紧接着右足一踮,疾掠八尺,已闪到了一敌手的身后右侧,“啪”,一掌击中此人后肩胛,只听“嗷”一声怪叫,这人腾云驾雾地上了半空,“砰”地摔在了一张饭桌上,“稀里哗啦”,桌倾碗碎,菜汁酒水溅得到处都是。

  一连串的动作,这青年做得干净利落、潇洒迅疾之至。晏荷影的“小心”才出口,就已听见一连串的惨呼声接踵响起。定睛再看,

  见毒针、毒沙都射在了海狗的前胸上,而邪皮刘的右臂则被一同伙的巨斧砍得飞出了窗外。一柄渔刀斫中了另一同伙的小腿胫骨,而第三名同伙的左肩上却插着一柄青钢剑,兀自在微微颤动。余下二人则一头破、一脸肿,俱怔在那儿发抖:俺的亲娘呀!这小子是什么怪物?天底下,竟还有那么快的身手?

  邪皮刘死力捂住不断冒血的右臂,面色蜡黄,兀自强撑道:“好好汉,敢不敢留个万儿?”

  “搞清楚了本少爷的万儿,以后好再来讨教?”青年轻蔑地道。

  邪皮刘居然还能咬牙道:“不错!”

  “哈、哈、哈回去告诉你们那个死不成气的雷老大,本少爷姓马名骅,青州人氏。要寻仇,只管到泰山中天门来,本少爷随时奉陪。”青年哈哈大笑道。

  邪皮刘一听,对方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四海会五大护会堂主之一“铁拳”马骅,立刻双眼上翻,晕过去了。同伙忙抬了他和海狗,跌跌撞撞地逃下楼去。

  “慢走,不送呵!”马骅随即回头,笑视晏荷影、尹延年’“刚才多亏这位仁兄出声提醒。”拱手道,“却不知小弟该怎样谢二位才好呢?”

  晏荷影再不懂武功,这时也已明白,自己方才的那一声“提醒”,是多么多余。她感激地对马骅道:“马公子,你太客气了,其实论起来,这件事该我谢你才是。方才要不是马公子你,我真不知还要被那些恶人糟践”

  尹延年忙大声咳嗽:“咳、咳、咳原来兄台你就是四海会的马骅马少侠?难怪四海会近年来的气势如此之壮,原来是有马少侠这样武功、人品俱为一流的人物在!”

  马骅拱手笑道:“足下过奖了。实在是这帮混蛋太不成话,小弟才撵走他们,也好让耳根清净,有顿安稳饭吃。”

  尹延年亦笑道:“不过,马少侠的这顿安稳饭,只怕还是吃不成了。”争斗初起时,客人便已溜了一大半,现整座楼上,除了他们三人,连掌柜、小二都没了踪影。

  马骅不以为意,道是镇西头他有位朋友,媳妇烧得一手好菜,要是现在过去,正好赶趟,不知尹、晏二人肯不肯赏脸,跟他一同前往尝尝那位朋友媳妇的手艺?尹延年方要推辞,晏荷影已笑着答应了。

  于是三人下楼,出酒楼往西。马骅步子很急,出镇后更是越走越快,风驰电掣一般。尹延年不动声色,轻托晏荷影左臂,与他比肩并行。三人穿林绕树,又过了两座小山岗,二十里路须臾即到。转出一块水田,便见在一片青葱繁茂的树林中,现出一座黑瓦白墙的清静房舍来。

  马骅领着二人停在院子的黑漆小门前,屈指轻敲了四下,停一停,再敲四下。然后里面就有人应声问:“谁呀?”

  马骅道:“是我!嫂子快开门,我已经闻到油炸茄盒的香味了。”

  “馋猫!每次都是饭菜刚端上桌就来敲门!不开,馋死你这坏小子。”笑声中,小门开了,当门而立的却是位身材魁梧、仪表堂堂的中年大汉——粗布灰衣、剑眉虎目、不怒自威:“小马,还带了客人来?”

  马骅笑道:“大哥,小弟算到大嫂今天的饺子准定包多了,就你们俩肯定吃不完,所以就请了两位朋友来帮助一起吃!”

  大汉锐利的目光一扫尹、晏,笑道:“臭小子,八成是又把哪家的饭桌打翻了吧?还把别人的也打翻了,没法收场,却把人带我这儿来了。”说完对尹、晏抱拳行礼,一番客套后便往院里让二人。尹延年微笑还礼,请教大汉的名讳。大汉自称姓朱名承岱,也是青州人氏。

  他话音方落,晏荷影失声惊道:“你就是一剑震五湖、铁面大侠朱承岱?”

  朱承岱侧身引路,轻描淡写地道:“什么铜呀铁的,那都是江湖中朋友们抬爱,胡乱叫叫罢了,二位既是小马的朋友,就不要提这些,倒搞得我不自在。”

  也难怪晏荷影惊异,十多年前,朱承岱的声名便已震动江湖。江湖传言,他从来都是一张冷脸,不苟言笑,所以才会有“铁面”之称,不意今天一见,竟是和蔼可亲、满面笑容的一个人。她心道,看来江湖的传言,有时还真不能信。

  至院中,一美貌少妇盈盈含笑,当庭而立。马骅一见她,神色马上变了,像个顽皮的小弟弟看见了疼爱自己的大姐姐:“大嫂,才半天没吃到你包的饺子,可把我想坏了。”少妇板着脸,佯装生气道:“哼!今儿个不巧,我正好不想包饺子。”美目一闪又道,“不过,玉糊糊倒是刚熬好了一大锅。”

  “玉糊糊?”马骅眼都直了。

  “是啊,还下了地瓜。”少妇微笑着道。

  “哇!”马骅一步冲进屋内。不但有一大锅黄澄澄、香气四溢的玉糊糊,热气腾腾的菜馅饺子也一盘接一盘地端了上来。这还是尹、晏二人四个多月来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吃顿像样的饭,二人也不客气,都敞开了吃个饱。

  朱承岱的独生爱女仅三岁,生得粉妆玉琢,极灵秀可爱。大人们吃饭,她就攀上父亲的椅子,相缘而上,很麻利地就缠在了慈父的脖颈上。朱承岱一手护住被撕扯的耳朵,一手揽着她的腰,防她跌下来,同时柔声哄劝道:“月华乖,月华是最乖的乖娃娃,快下来,看,叔叔们都在笑你了。”

  小月华搂着慈父的脖子,拗道:“不,不下,不许笑!”瞪住晏荷影。晏荷影用力忍笑,问她:“喂,你是不是小猴子?只有猴子,才这样往上爬的。”

  月华小脸涨得通红,大是愤怒:“不!我是小懒猪。”一指朱承岱,“这是我的猪爸爸。”又一指正将一碗猪肉炖粉皮端上桌的朱妻,“这是我的猪妈妈。”

  朱妻苦笑道:“唉,这孩子,她属猪,却让我也做了猪了。”晏荷影再也忍不住,奔到廊下,笑得流泪。尹、朱、马亦是相对莞尔。

  饭罢,尹延年提出告辞,朱承岱殷勤挽留,未及尹延年阻拦,不识人情机巧的晏荷影便冒冒失失地又答应了。尹延年无可奈何,只得顺水推舟,不再坚持要走。当晚,晏荷影独住前院楼上的一间,尹延年、马骅睡在后院的西厢房内。

  一看这种安排,晏荷影心里就开始嘀咕了,她和衣坐在床上,好容易守到月上中天,小月华的哭闹声也渐渐消逝,估摸一院的人都睡着了,她轻启房门,蹑足下楼,心想该如何设法和尹延年一道溜走。她顺墙根摸到楼后花园中,正发愁不知尹延年睡在哪间房中,忽听园门口有人进来了。她忙矮身,躲到一座假山后。

  “大哥,依你看,这两人是什么路数?”是马骅的声音。

  朱承岱接着道:“细眼的那个是女的,但姓尹的水很深,一时间还看不出来。”

  “在酒楼上时,小弟也是看这两人大有来头,而且,这女的当时还说漏了嘴”于是,马骅把当时晏荷影说的内容又复述了一遍。

  朱承岱沉思片刻,然后叹了口气,道:“唉,宁少掌门也是难,新媳妇还没进门,就已经把整个武林搅得开了锅。”

  晏荷影听他提到宁致远,不禁抬头,清明的月色下,只见马骅目光闪动:“大哥的意思是?”

  朱承岱肯定地道:“要是我没看错,这个女子,八成就是姑苏晏府的大小姐。”

  晏荷影一听朱承岱目光如炬,竟已识穿了自己,大惊之下,不禁就要叫出声来。就在这刹那间,一只手迅捷无声地伸过来,掩住了她的口。她眼角余光扫处,见居然是尹延年!不知何时,他已伏在了自己身侧。尹延年轻轻放手,伸食指竖在自己口前,示意噤声。

  听朱承岱又道:“四个月前,传闻她曾在南海边现过身,现在看来,这个讯息不假。可”沉吟一下道,“她怎么又会跟这个尹延年在一处?”

  “看样子,晏小姐非但不像是被他挟制的,而且”马骅犹豫了一下,终觉兹事体大,自己不该知而不言,遂将疑虑说了出来,“依小弟看,她还对这个尹延年特别的嗯”朱承岱接道:“在乎。”

  “对!”马骅被他说出了心中所想,“先我还以为是小弟没有见识的瞎猜,既然现下大哥也这样看,那,那”两人的脸色一时都阴沉了。

  二月初晏荷影抗婚离家出逃,旋即失了踪迹,此事很快哄传江湖,使宁致远成了一个天大的笑柄,弄得他在武林中颜面尽失,极其难堪。这本已令整个四海会窝囊憋气,偏生现在好容易找到了她,她居然又跟一个其貌不扬的陌生男子搅在一起,而且,即便是一个瞎子也能一眼就看得出来她对这个男子的款款深情。

  幸亏这二人现在四海会的掌握之中,还可设法隔绝消息。否则“宁致远未过门的妻子跟一个麻子男人在一处”的混话要是传扬了开去,那四海会及宁致远今后在江湖中真是再也甭想混了。若再遇到缺德的妄人,胡扯几句“晏小姐之所以出逃,为的就是要跟那个野男人私奔”的话,那更是要置四海会及宁致远于万劫不复之地了。

  一念及此,朱承岱还沉得住气,马骅却已气得咬牙切齿:“狗娘养的尹延年,什么东西!明知道晏小姐是我家少掌门三媒六聘早就定下的夫人,他却还却还烂畜生,呸!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恨不得立时回转西厢房,把那个正呼呼大睡的“烂畜生”痛揍一顿。

  听他辱骂心上人,晏荷影气得浑身发抖,若非尹延年用力握住她的手臂,又不停施以噤声的眼色,她真会立刻跳起来大闹一场。

  只听朱承岱皱眉道:“小马,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沉住气!”

  马骅对他向来敬服,当即闭口,想了想,问:“大哥,现在怎么处置这两人?”朱承岱攒眉苦思道:“少掌门派我们来这儿三个多月了,专司打探晏小姐的消息行踪,现在她人倒是找到了,可却没想到还会有个尹延年!这人的功夫怎么样?”

  马骅道:“不怎么样。今天带他们来的路上我就已经试过了,轻功倒还马马虎虎,看起来像是三迆家的鹤渡寒江身法,不过他的内力并不强。”

  朱承岱问:“哦?你是从哪儿瞧出来的?”

  马骅接着道:“鹤渡寒江轻功要是由一个有十年以上内功根基的人来使,那他在起落之际,气息都会平和顺畅,可姓尹的在纵起和下落时,却至少换了三次气,一次吐气,两次纳气。只有内功修为不足五年的人,才会这样。”

  朱承岱点头道:“小马,这半年来,你带眼识人的眼光又长进了。不过,虽然他功夫不高,我们仍不能轻敌托大,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事既牵涉到晏小姐,又关连到那个什么‘物事’,还有我们四海会及姑苏晏府的名声,所以我们要慎之又慎,万才我让你办的事,办妥了没?”

  马骅道:“办妥了,镇里的兄弟们一会就到。大哥,我看也不要等天亮了,干脆现在我就赶回泰安,把已找到晏小姐的讯息禀告少掌门,请他速来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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