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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皇后传-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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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和孝瑜同时抱拳道:“安国公好。”
文墨双手绞着绢子,可手中还是空荡荡的,脚下倏尔一软,她猛地攒住旁边的柳条,碧绿的嫩枝划过手中,渗出些翠绿的汁水来。她起初有些不大敢认,直到这一声,才又往后退去几步。
那人模样其实没多大变,头发仍用一枚玉簪精神地束在顶端,一双凤目斜飞上挑,看着气势凌厉迫人,唯有唇角翘出个弧度,带着些许暖意。
文墨指尖一松,手中柳条便胡乱弹了出去,惹出些动静来,仓惶间她悄悄隐在假山后头,死死捂住了嘴。
她的指尖正好擦过下巴上的伤疤,那是条凸起来的粉色长痕,像一只怪虫爬在她的脸上,猛地一瞧,就让人生厌,又让人害怕。
文墨闭上眼睛,泪珠顺势而下,到了下巴那儿,却得奋力翻过座小山丘,才得直直缀入尘泥间,开出了最卑微的花。
她变成了这副人憎鬼厌的模样,背信又弃义,还有何颜面去见季堂,又还有何嘴脸守什么来生之约?
荷香看着小姐这样无声哭嚎,登时吓得是脸色苍白,她慌忙上前扶住小姐,悄声劝道:“小姐,回吧。”
文墨含泪点头,不敢再看其他,二人狼狈匆忙离开,也不愿再管是否有人发现他们的踪影。
先前那番柳条乱动,已惹人怀疑,如今假山间窸窣的脚步声,更是引得人侧目。
季堂乃是练武之人,耳力目力都要比他们好些,此时透过层层柳荫,隐约能看出来是两人,一人是普通宫女服饰,而另一人则是袭水绿裙衫,泛着哑光,看女子身形,倒有八|九分像文墨。
想到这儿,他不觉四下看了看,不知这深宫红墙之内,她此刻身在何处,又过得可还好。
季堂三人为外男,孝瑜惹出这番风波,此地已不便再多耽搁,遂跟着小黄门继续往前走去,一路上孝瑜还是诸多不满,无忧只是笑笑,季堂心里却已听得明白。
原来,文墨在宫中过得不甚如意,连方才那几个位份低的都对她说三道四,那其他人呢?
三人顺着御花园甬道一路往西去,待孝瑜不再喋喋不休,无忧还是绕回了这次进宫的正题上,长叹道:“没想到丁碌会如此糊涂,倒让人有些措手不及,国公你怎么看?”
无忧盯着一旁的季堂,季堂却还在想着先前的心事,如今猛然这样被问,只是嗟叹,也不知该作何回答。
无忧口中的丁碌是正三品京卫指挥使,他这个官一直是当得好好地,又是皇帝看重的位置,称得上前途无量。
可前些日子,他却纵容其弟做出杀人夺妻之恶事,旁人告到祁州府尹那儿,文远如批了三班衙役去拿被告,不料那丁碌擅自带着皇城护卫包庇其弟。
这桩案子一时间找不到被告,原告是死无对证,拖了几日,眼见此案就要作罢,原告家的始终不服气,便说要告御状。
丁碌听闻这消息,杀心顿起,预备命人深夜杀人灭口,熟料正好撞上武易安半夜归京,这桩御状至此,还真算是告成了。
百福殿在皇城最西北的一个角落,季堂三人进殿时,修文和其他人皆在了,正中间案前皇帝一脸怒容,通体生出些寒意。
季堂与武易安互看了一眼,两人默不作声,只安心听着,今日他们都是陪衬。
皇帝缓缓又将此案说了一遍,待说到那丁碌竟私自调兵包庇其弟、暗杀原告之处时,他一掌拍在案上,眸中寒光闪了闪,极为痛心道:“丁碌此罪不可赦,三司连同会审,定要查到底,不知众卿可有何异?”
众人当下皆说无异议,丁碌此回是犯了皇上大忌,他不死只怕难以平皇上之忿,顾也无人再替他求情。
皇帝出了这口气,极满意地点头道:“今日请众位来,还需商议另一桩事,京卫指挥使之职极重,不知可有何举荐之人?”
这回,诸人你看我我看你,仍然不动声色。
皇帝只好一个个点名:“安国公,你是朝中重臣,可有何人推荐?”
季堂在心里盘算一番,方上前见礼,谨慎答道:“回禀陛下,依微臣拙见,瑞亲王曾有带兵之验,或可胜任。”
如此一来,余下被问之人皆跟着他答瑞亲王,皇帝已明白这些人怕事之心,听后是啼笑皆非,最后点到修文:“大哥,既然众人皆举荐你,你又是在军中历练过的,朕看此位交予你是最合适不过的,咱们是自家兄弟,朕以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修文慌忙跪地,叩首道:“皇上,愚兄担当不得,内子身子一向不大好,她是最厌恶我在外行走的,我如今只盼家宅安宁,其他的,皆不愿再碰,还望皇上成全。”
皇帝不悦道:“大哥一身好本领,如今这样碌碌无为,岂不可惜了?若是王妃有异,倒不如让朕去说服她?”
修文摇头,一脸难色:“皇上……”瑞亲王在朝中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他这副惊恐样,倒让旁人会心一笑。
皇帝也就不再勉强,请修文起了,又无奈地看着诸人:“可还有他人?”
算来算去,这京卫指挥使一职实在太重,除非是皇帝亲信,或如皇帝所言自家兄弟,否则还真不敢随意举荐,这回连季堂都没再开口。
不料无忧跨步上前,拱手道:“皇上,臣弟愿再荐一人。”
皇帝眉头一挑:“谁?”
“正是臣弟本人。”无忧撩起衣摆,跪下叩首,复又再说了一遍:“臣弟向皇上举荐的,正是臣弟本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和亲王一向是只闲云野鹤,如今,怎么突然转了性?
皇帝自然也是如此想,满脸狐疑道:“三弟你不是不喜朝事的么?原来给你那么多个职位,都没见你这么上过心。”
无忧抬头讪讪一笑:“前些日子去泰山家拜访中,还被徐太师嫌弃,说他家孙女不嫁无用之人,所以才毛遂自荐。若是皇上能将此重任托付予臣弟,那臣弟定当竭尽所能效忠皇上。”
皇帝旋即上前扶他起来,玩笑道:“京卫交给自家兄弟,朕总是最放心的,那此事便如此定了,且看三弟你做的如何,若是不好,那朕也是要革职查办的。”
众人跟着说笑,到了最后,皇帝才提到将此案牵涉到的祁州府尹定成玩忽职守罪,撤其半年的俸禄,改任礼部右侍郎,这两个官职虽都是三品,但其中差别还是极大的。
季堂看着皇帝连番动作,倒有些猜不透,到底皇帝是因为文墨才连带着讨厌她爹,还是什么其他缘故?
只怕这样下来,文墨在宫里就更难了。
文墨当夜听到关于爹爹的安排后,并未做出何反应,只待下次潘氏和文芷进宫时,她才问了句父亲近况。
潘氏知她如今在宫中处境,稍稍提了几句只说很好,便转去话题,说起芷儿今年及笄之事。
文墨听闻此言,就命人带文芷先去旁处玩会,她看着母亲,笑道:“爹娘,可是要替妹妹寻门亲事?”
“正是了,”潘氏一脸愁眉苦脸,“却不知要找什么样的。”
“不求荣华富贵,只要妹妹能平安度日,比什么都强。”文墨说道。
“我与你父亲正是此意,但芷儿的心性跟你一样,拧得很,也不知到底她怎么想,你待会有空且问问她打算。”
文墨点点头,忽然想到桩事,提醒道:“娘,千万别在妹妹跟前提起归之先生。”
这种痛,有过一次,便不想再碰第二回。
第 66 章
初夏未过,那三位嚼皇后舌根的人,被孝瑜抓着错处,在皇帝面前狠狠告了一状。
后宫争宠之事经王爷之口转述,并不合乎规矩,长青听完已是微微汗颜,念及孝瑜暂且年幼,性子冲动,又一向与文墨交好,说起来也算是情有可原,遂不再揪着这些规矩,只在心底盘算,得赶紧让这个兄弟搬出宫去。
不过一日,小平子查明属实后,皇帝未与皇后商议,就下旨将三人通通降了位份,常在变成选侍,贵人变成才人,而婉仪则成了丽嫔,此事在宫中又惹起好一阵风波。
同期进宫的乐贵人和许常在两位倒还算顺遂,皆已侍过寝,皇后还特地给进了位份,一位成了乐良仪,一位则是许贵人。
此番折腾,倒让人不大敢在背地里遑论皇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跟他们仨一样栽了跟头。
淑贵妃听到这一消息时,只是抿唇微笑,在这宫里,别人都当皇帝是顾及皇室颜面才下得旨,可说到底,皇帝心里还是在乎的,哪怕皇后变成这个模样,和他又吵得天翻地覆?
其中缘由,后来人不懂,但自己是见过和知晓了,皇帝当年一意孤行立她为后,不就是因为喜欢二字么?
要扳倒皇后,路还长着难着呢,淑贵妃低低一叹,去逗弄被奶娘抱着的孩子,又暗自庆幸,自己还有这最大的胜算,不过,她有些好奇,皇帝对皇后连掌掴都能忍,那,到底回容忍到什么地步?
到了仲夏,石榴花便又开了,咸安宫前火红一片,像朵烧着的云彩落入凡尘,往来其间,大家都忍不住停下多看几眼。
阿茹一手拿着个紫檀木盒,一手攀下条花枝,踮起脚摘下一朵,随手就绾在鬓间。她两条长长辫子一甩,施施然进了咸安宫。
恰好赵垂丹陪着皇后从西次室款款出来,阿茹给他们见了礼,跟着含柳至次室稍坐。
“皇后,往日里吃的那些虽补,但,是药三分毒,长期服用总归不大好,日后微臣会酌量减轻些,再加上其他补气益血的方子试试。”赵垂丹离宫前复再三叮咛,“娘娘仍是思虑过甚,还请多宽心些,心宽了,身子才会好,身子好了,一切皆会顺遂。”
“知了,知了,你来来回回就这几句,本宫耳朵里都起了茧子。”文墨无奈摇头,正要唤人相送,那赵垂丹又先行屏退一旁的医士,从袖中掏出个掐丝珐琅小圆盒,恭敬道:“娘娘,这是御药房里新来的凝露。”
文墨不自在地抚上脸颊,指尖传来寒栗的触感,引得身子跟着战栗,她犹豫许久,终开口道:“暂且留下吧。”
新蕊上前接过,赵垂丹见皇后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让他拿走,而是头一回松口收下祛痕的膏药,心中一喜,这才退了下去。
没料到,阿茹今日前来,为得也是这桩事。
那雕云纹的紫檀木方盒里头,满满铺着晶莹细白的珍珠粉末,阿茹小心托着,着急献宝的模样:“娘娘,这是由上好的南海夜明珠磨成而得,可是极为不易。”
文墨并不接过,狐疑道:“既然不易,不知礼亲王从何得来?”孝瑜如今还未在前朝正式走动,只跟着徐之奎念些书,又能从哪儿找到这样好的东西来?
“非偷非抢,娘娘安心用就是了。” 阿茹尴尬一笑,待见皇后还要再盘问下去,想到孝瑜交代万万不可说出那人名号,她只担心会越说越错,遂慌忙将盒子一掷,就匆匆告辞了。
文墨捡起这紫檀木盒,握在手心,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忽然有些怀念父亲的那方戒尺来。
阿茹急急忙忙地从咸安宫里跑出来,就听见似乎有人在身后高唤,她心下一慌,沿着朱红宫墙往北,跑得飞快,正要从御花园往西斜插过去,这才被后头一个气喘吁吁地小黄门给赶上了。
那内监一手叉着腰,一手撩起佛尘,怒道:“哪个宫的,跑什么啊?”
阿茹在宫中走到甚少,识得她的人本就不多,惊慌之下,只问他到底何事。
那小黄门指了指后头,一脸不耐:“皇上喊你呢,天大的好事,没见过有人会躲成这样的。”
阿茹愕然,原来不是皇后,而是皇上派人在追喊她?
长青自两仪殿出来,坐了肩舆,往千秋殿去,就见一个身量高挑的丫头从咸安宫里闪身出来,他眼睛也不知为何如此尖,一下子就瞟到那人鬓间,是朵迎风招展的艳红榴花。
他心念微动,就让人上前留她下来问话,熟料她跑得极快,小侍子撒开腿追了上去,两人你追我赶,拐到西边,就没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
长青哭笑不得,待见到是阿茹时,他略有些失望,只问了几句鬓间石榴花的来路,便放她走了。
这小插曲,没过多久,便传遍了皇宫,说是皇上看上个头簪红榴花的宫女,此后,宫中不管是妃嫔还是宫女,人人皆爱绾榴花。
整座皇宫里,偏偏只得咸安宫前种下了石榴,整日有人在咸安宫前鬼鬼祟祟,趁人不备就捋上好几朵。
不出几日,那片霞云就萎靡地不成气候,只剩几朵苟延残喘。待文墨自殿前经过见了,当场气得直跳脚,她提笔写下十个字丢给赵忠海,让他速速拿去两仪殿。
据闻,皇帝看后大发雷霆,又恰好丽嫔前来送些点心,皇帝见到她,只揪下她发间那枚艳红,从此以往,这皇宫之中倒再也无人敢簪花。
这一年,咸安宫前的石榴才得以存下来几个,刚刚到八月初,都战战兢兢提前熟了。
因皇后素来喜爱,赵忠海带人一顺溜全摘了下来,用剔红漆盘托着,通通给送进了西暖阁内。
文墨倚在张黑漆描金靠背上,双手麻利地剥着石榴,难得开心地哼起歌。荷香立在一旁,见此情景,不由笑道:“许久没见小姐这么畅快了?”
“是么?”文墨咬了几粒,入口皆是酸涩汁水,她抬眼一笑,眉眼弯弯如月,“去年没吃成,如今,馋了。”
可她的畅快心境,没多会还是被人打断,只见含柳闪身进来,欠了欠身,便通传说那蔓容华来了。
文墨接过帕子缓缓擦拭双手,心中有些不解,这位还真是稀客,平日里总不见个踪影,现在来是做什么?
她不该是去淑贵妃那儿,多走动么?
文墨走进东次室时,就见蔓容华眸子放空,双手胡乱绞着丝绢,一副略微惊慌的神色,她心下疑惑又多了半分。
蔓容华见到皇后,急忙跪下身来,膝行几步,口中不住唤道:“皇后,有人要害嫔妾,求皇后救我。”
文墨哑然,这唱得是哪出,可真是没几个宁日!
她赶紧双手扶起那人,嗔怪道:“容华是有身子的人,还是小心为妙些。”她看了座,这才好言道:“究竟怎么了,容华如此慌张?”
听闻此言,蔓容华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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