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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皇后传-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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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环住他的腰际,靠在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衫,听着那人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嗡嗡的,她只觉得安稳。
“长青,可是我拖累你了?”文墨叹道:“将我家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撤了吧,其实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当年,我就说过的……”
长青搂住她,在她耳旁认真呢喃:“墨儿,对不起,其实,是我拖累你们家了。”
因为就算一个皇帝再集权,还是需要力量来制衡那些朝臣,长青便想到了走外戚这条路。所以,就算文墨当年再不愿意,他还是赏赐给文家无上的恩宠,只为将文家拉到一个战壕里。
文墨听了长青这句话,何尝不懂他的意思,她眼睛眨了眨,忍住泪意,宽慰道:“别再说了,只愿平安就好。”
两人相拥着,只有两根龙凤高烛跃动,蜡水似泪,滴滴鲜红。
不过几日,刑部的人就找到了新的证据和证人,纷纷证明京卫指挥使遭人诬陷,最后文笔被释放,皇帝下了道旨意安抚赏赐许多东西,又恢复了他的官职。
而那个泼皮户的死因,却一直未有定论,长青便交代大理寺和暗卫两处分开查,下旨务必要揪出幕后主使,他倒是很好奇,究竟是谁费了这么大的劲,不惜杀人,就为了除去文笔。
这事还没查明,皇长子的婚事就到了。端华虚岁一十八岁,长青因为对凌叶眉的愧疚,早已封他为王,又御赐了亲王府,坐落在平康巷内,倒是挨着庞府。
这一日,帝后二人亲至端华府邸,王府内布置简朴,但早已张灯结彩,很是热闹,到处透着欢天喜地之贵气。
当看到那一对新人时,文墨心里是感怀的,她忽然想到了自己成亲那一夜,不禁微微一笑。
这笑脸,没有逃过长青的眼眸,因为他亦想到往事,然后就看向了文墨。四目凝视,又是浅浅一笑,满是浓浓的柔情蜜意。
那夜,宴席罢了,宁英就领着端封几个,嚷着说要闹洞房。文墨早就懒得管束这个女儿,只交代了早些回宫,便和长青先行回宫,随他们折腾去。
两人坐在车撵之上,文墨忽然问:“皇上,可觉得臣妾已经迟暮了?”她抬手理了理云鬓,歪头促狭一笑,还如明媚的少年。
长青摇头,他凑过身去,在她唇畔亲啄了一口,笑道:“我也老了。”他本就偏瘦,这些年勤于政事,身子就更清减了,眼梢、眉间也布上岁月的痕迹。只是长青一笑,那两道笑靥还如原先,清亮又迷人,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
第 96 章
平康巷内的端华府上,帝后二人走后,众人没了约束,更加肆无忌惮地闹腾起来,很是开怀。
此刻的新郎官已经被灌得双颊酡红,眉眼里流淌着醉人的酒意,而一直绷着的脸,也难得笑得如此恣意。洞房花烛夜,人生快意事,所以,他喝得也是来者不拒了。
可见到端封举着个酒壶挤过来时,端华还是极其克制地拒绝了,换上严肃脸,义正词严道:“太子殿下,你还小,不该喝酒。”
端封一屁股挨着他坐下,央道:“好哥哥,今儿你成亲,我这个做弟弟的也高兴,别整日里太子太子的,显得咱们兄弟之间生分。”
端华抿唇笑了,接过他亲自倒下得酒,又点了点端封的脑门,威吓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被母后知道,她定然罚你。”
这位太子小时候偷酒喝,结果醉得稀里糊涂,将整个东宫折腾得鸡飞狗跳,气得文墨将他直接扔进了水里,他才稍微清醒一些。故而,文墨下了令,严禁他碰杯中物。
端封吐了吐舌头,挠头讪笑道:“那么丢脸的事别再提了,大哥,我敬你一杯,祝你和嫂嫂百年好合,嗯,还有,早生贵子……”说着,兄弟俩碰杯,酒盅叮得一声响,二人一齐干了,颇为畅快。
宁英溜进新房见完新娘子出来,就看到他俩喝酒,她笑嘻嘻地上前给了端封两个爆栗,得意道:“小不点,这次可有把柄落我手里了。”
端封也不甘示弱,回呛道:“听闻父皇母后为了给姐姐选夫婿一事,很是苦恼,偌大个祁州城,那些青年才俊但凡听闻要给姐姐当驸马,都吓得是面色惨白,仓皇而逃。”
宁英被他戳中痛处,气得直跳脚,作势要过来掐他,姐弟俩打闹到一处,端华劝都劝不住,而最小的端锦则是坐在一旁,老老实实地吃饭。
直到有人在他们几个身后轻咳,又唤道“太子,公主”,二人才赶紧顿住手,齐齐回过身,认真请安道:“王叔,国公/义父。”
来人正是孝瑜和季堂,他们喝过酒,正要各自回府,便来找主人告辞,熟料看到这幅情景。
宁英上前挽住季堂的胳膊,笑道:“义父,许久不见,身子可好?”
因为常年习武的关系,季堂身姿依然笔挺如松,仍是那副打扮,云青色直身,玉簪束发,唯独鬓角添了些白发。
他挑眉浅笑,那双凤目,随之岁月沧桑,已经柔和许多,季堂道:“多谢公主记挂。”话锋一转,他又问道:“刚刚听闻太子殿下似乎提及公主婚事,如今怎么样,可曾定下了?”
对着自家弟弟可以大呼小叫,可对着长辈,还是亲近的义父,宁英羞赧着低下头,两颊红霞娇俏,她眼波轻轻流转,悄声道:“我才不要嫁人。”
季堂一怔,复又笑道:“说什么傻话呢?义父替你留意着。”话里满是宠溺,当年也有个姑娘说过这样不着边际的话,可如今,她过得亦是很好,这便够了。
几人又说了会话,孝瑜和季堂两人这才一并往外走去,出了王府,季堂才轻叹一声,低不可闻,可孝瑜却问:“国公,可还放不下儿女情长么?”
季堂偏头看他,凤目之中闪出些光芒,不由感慨道:“世事过了十几载,还有何放不下的?无非是这一生罢了,还有来生来世。”
两人互比了个请的手势,一人上了轿撵,一人踱步回府。
宁英他们几个闹到宫门快下钥时,才紧赶慢赶地坐上车舆,吩咐赶紧往宫里去,若是晚了,肯定要被母后责罚。
端锦上了车,说了句“不许吵”之后,就背过身去呼呼大睡,端封也有些醉意,他靠着案几,单手支头,阖上了眼睑。
只有宁英还是亢奋着,她掀开车窗帘子,探出半个脑袋。
夜色很深,除了今日护送他们出宫的两列黄甲侍卫,街上没有一丝人烟,已经出了平康巷,绕上金春大街,两侧是林立的民居,再前头就是巍峨的皇宫,寂静地让人有些烦闷。
宁英兴致缺缺,于是仰头,那弯银钩挂在天际,还有璀璨的星子,她怔怔看着又闭上眼,使劲深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冽的气息。
她正陶醉之际,只听一声铮鸣,一支羽箭不知从何处杀来,正好递至宁英探身的车窗旁,狠狠扎进车舆内壁之中。
这只箭射出的力道很大,车身径自往一边歪去,惊得两匹马的蹄子纷纷抬起,拉都拉不住,周围侍卫顿时警戒万分,皆抽出寒锋腰刀。
耳旁风声猛地尖啸时,宁英就陡然睁开了双目,眼见着一簇银色闪着寒光直奔面门而来,她在心底暗叫一声“不好”,忙闪进车里,将两个弟弟推醒。
外头杀声已起,三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只呆呆看着对方,最小的端锦饶是再老成,此时也快要哭了,而端封也面无血色,没了主意。
马车还在踉跄地往前冲,宁英一个趔趄歪在一旁,又爬过去将两人护在身下,小声安慰道:“别怕。”
端封已定下神来,他看着姐姐,咧嘴一笑,最是平日里顽皮的模样,一把将上头那人推开,不满道:“我的好姐姐,你一个弱质女流逞什么强?你和弟弟都躲我后头来,他们肯定是冲着我这个太子来的。”
他掀开车帘一角,偷偷打量四周,回头笑道:“这儿离皇宫很近,要不了多久,父皇就会来接我们的。”
可这一日,长青接回的,只有两人……
自得知几个孩子在宫外遭袭,文墨就一直立在咸安宫外,怔怔望着一个方向,忘记动弹,口中喃喃念着“菩萨保佑”云云。
五月里天气开始变热,不知从哪儿来的一丝凉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吹动着她的心弦,漫天漫地,都是嗡嗡鸣声,她没法思考其他。
也不知过去多久,长长的甬道上远远来了两排宫灯,将人的影子拉得颀长,打在暗红的宫墙上,格外鬼魅无常。
看不清人脸,可文墨认出中间那个身影是长青,再定睛一看,他双手托着一个,两边跟着另外两个,面上似乎满是血污。
她再也煎熬不住,慌忙冲上前,乌发在身后高高扬起,却又重重垂落,文墨忽然不敢再上前了。
天地间没有任何的声响,连那丝风都收了起来,毫无预兆地,响起一声长长哀嚎,撕心裂肺,穿云裂石,痛彻心扉。
随之而起的,是众人呜呜咽咽的哭声,交织成一首最残忍的哀歌,盘旋在皇宫上空,经久不散。
到这时,长青也忍不住,两行热泪滑下来,正巧滴在怀中的孩子衣衫里,倏尔就不见了。他低头凝视半晌,才交给一旁的侍卫,又上前去搀扶文墨。
那人已经发不出任何声响,只剩红唇半张着无声哭嚎,她双手紧捂胸口,蜷缩着跪在地上,眼泪不停地往外涌,满面皆是,落在地上接连砸起一朵朵水花。
长青心头绞痛,他蹲在文墨身旁,扶住她双肩,说道:“封儿去之前说要回家,我带他回来了,你去瞧他一面,省得孩子路上走不安生,还得记挂着咱们。”
文墨缓缓摇头,她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间不停地溢出来,她直觉想要逃避,她本能地不想看见,她根本无法相信,她深深觉得一切都疯了。
回应长青的,又是一声歇斯底里的长啸,怆天呼地,肝肠寸断。
这一年,文墨尝到了人生的第二个悲苦——丧子之痛。
……
大周太子遇袭身亡,还是在距离皇宫不远的地方,朝野上下震惊,京卫指挥使文笔连夜入宫告罪,终被皇帝免去职位,又去刑部大牢蹲了几个月。可就算如此,也平息不住皇帝的怒火。
众人皆在猜测,是哪个贼人胆子这么大,长青当夜就已下旨命人彻查此事,可埋伏下的刺客,绝大部分当场死了,好容易留下的几个活口,抱着必死的心,也一并服毒自尽,未留下任何线索,很是决绝。
长青很是恼怒,命人鞭尸十日,再扔去喂狗。
如此一来,这事儿的嫌疑就落到受惠最大的那个人——端华身上,一来,那日夜里他最清楚几人的踪迹,二来,若太子和端锦都死了,他便能入主东宫。
长青是不愿意这么想得,也不大相信端华会如此做,毕竟此法太过招摇和歹毒,而他也有被人诬害之嫌。
可长青心里还是生出一丝怀疑,历朝历代为了争权夺利,流的血还少么?就如自己兄弟五人,也是死了一个才安定下来。
自从有了这份嫌隙,父子二人就不大和睦,以至于端封的丧事期间,长青就不想再见到端华,直言让他别再进宫。端华不得不为了自证清白,在承天门外长跪不起。
一连多日,长青未曾上朝,也未宣他或者任何人觐见,只是让小平子去承天门外捎个口谕,说是龙体不适,让他先回吧。
端华听后还是固执地不肯起身,小平子拂尘一撩,长长轻叹,很是悲苦:“殿下,回吧,让皇上安静会也好。”
他这才讷讷起身,又问:“母后如何,太子薨,想必母后极是伤心……”小平子这回是重重一叹,不愿再回想这些日子的情景。
那日夜里,文墨最后哭到昏厥,直接不省人事,长青连夜传赵垂丹进宫,施过针后,才提起来一口气,救过命来。
她醒来后,也不做别的,只守在死去的端封跟前,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垂泪,等眼泪干了,就呆呆坐着,若是困了,就被搀到里头眯上一小会,如此反复,谁都劝不住,好像丢了魂一样。
长青放不下她,只能在文墨身边陪着,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就寻死去了。
要发丧的前一日夜里,长青屏退众人,只余他们夫妻二人单独留在灵堂内。白色的幡子高高悬在东宫的正殿上方,被风一吹,就有些骇然了。
长青丢下一刀纸,火焰迅速窜了上来,他的脸被瞬间映个通红,而旁边那人的脸,还是那么惨白如霜。
看着火光一点点暗淡下去,文墨从一旁捻起纸,又丢了进去,她眨眨眼睛,干涩得哭不出一滴泪来,只得抽了抽鼻子。
长青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像是在哄着小孩子。文墨的心思,他都明白,她只是不愿孩子一个人去得如此孤单,所以,她才尽力陪着。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长青才扶起文墨,道:“墨儿,你们娘俩可要说些什么,封儿这回是真要走了……”
文墨摇头,她要说得,要求得,这些日子,已经在心底重复了无数次,若是菩萨有灵,早就该听到了——请保佑端封投个好人家,别再受这份苦。
太子下葬之后,文墨再也支撑不住,断断续续一直缠绵病榻。
端华得知母后身子不好,又担心她对他也心有嫌隙,于是执拗着进宫,待见到母后这副消瘦无神的模样,他什么也没说,就直直跪在了床榻前。
文墨见他这样子,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她看着底下那人,无奈道:“端华,你生性笃厚,母后自然信你。” 她复又让人去请皇帝过来。
长青见到这个场景,便猜到文墨的用意,他负手上前,也不让端华起来,只死死盯着他,过了半晌,方敛色蹙眉道:“为父只问你一次,此事可是你安排人做得?”
听到这,端华一直磕头,额上渐渐渗出血迹,他也不敢停,口中称道:“父皇,我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混账事?他们也是我的妹妹和弟弟啊,我们几人感情从小亲厚,现如今,我恨不得能替封儿去死……”说着,他的泪落了下来。
文墨跟着垂泪,她面容凄楚,语调颤抖,叹道:“长青,你还要再逼死个儿子么?”长青一滞,心中酸涩难耐,可他仍冷冷问道:“你可能发誓,此生永不会觊觎皇位?”
端华闻言,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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