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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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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医者父母心啊……”
百姓们窃窃私议,君珂听在耳里只有苦笑,转头问那几个护卫,“敢问几位是哪家府上?烦请派人回去告诉贵府主人一声,贵府女眷重病,生死俄顷,君珂不得不当街拦车立即救治。”
那几个护卫对望一眼,神色犹疑,支吾了半天,却没人肯挪动脚步。
君珂抿抿唇,默然伫立,几个护卫对望一眼,突然都给她跪下了。
“君神医!君姑娘!我等实有难言之隐!无法回去和老爷通传,但请姑娘不要和我等计较,千万救下我家主子!”
不告诉主家就动这样的手术,换在现代,也没人敢做,君珂心底叹口气——可是她不能不做。
布围外百姓的私语声还在传来。
“这马车没标记唉,不过那拆下来的车轮,有金鲤花纹,金色鲤鱼,好像是流花郡许家的标志。”
“是一门七进士,族中五将军的许家吗?他家在流花郡势力相当了得,许家的大小姐,不是嫁了……”
外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君珂吸口气,嫁了谁家?随便谁家,现在都不是她惹得起的吧?
她笑笑,将这些话丢在脑后,大声道:“杏林,请你为我做好准备,并立刻避出车外,只需在车外等我就好,我要亲自给人动手了!”
在车厢里忙碌的柳杏林怔了怔,不明白她的意思,愕然道:“小君你又不会——”
君珂一摆手,再次大声道:“好了,杏林,出去前请关上门。”抬脚对一边的一块木板重重一踢,听起来便似关上门的声音。
外面的百姓听得清清楚楚,都凛然以为君珂要亲自手术,君珂至今和柳杏林只做过一次手术,也是两人闭门一起做的,所以百姓至今都以为两人都擅开刀之术,此时听得这句,自然以为是君珂动手,柳杏林打下手。
无论如何,先保全这女子闺誉,否则就算救了她的命,回到那样规矩森严的大宅门,也无法生存。
柳杏林此刻已经明白君珂的意思,点点头,不再说话,君珂进了车厢,嘱咐那些护卫无论如何不可让人闯入布围,将门关起。
两人这段时间对在这个时代里开刀需要的麻醉和消毒技术,进行过比较精细的研究,柳杏林不愧是天生医才,自己钻研出一套有效的药方和做法,将危险性大大降低,而这女子的宫外孕,不同于当初纳兰君让两个脏器破裂的重伤,创面相对较小,存活的几率会更大很多。
车内一直很安静,车帘上映出两人的身影,动作稳定而迅速,长久搭档形成的默契,已经不需要过多言语来解释,守在车外的护卫,神色渐渐安心,想着只要不让闲杂人等进来捣乱,主子这一条命想必定可救下。
布围外的百姓也知道人命关天,渐渐安静下来,等着又一个奇迹的诞生。
却在此时,远处有了马蹄声响!
那声音来势汹汹,踏破长街寂静,眨眼间便已经从长街那头迫近,当先的骑士长鞭连甩,将百姓连连甩开而不伤人,技巧极高,破空鞭声里他高声道:
“让开!让开!”在百姓的仓皇走避之中,这队骑士眨眼就奔近了布围。
布围里那队护卫紧张地拔出武器,准备上前拦阻,然而悄悄拨开布围,看见当先之人熟悉而冷峻的脸,顿时跌坐在地,面色死灰。
完了!
来的竟然是府中二房最铁面无私,执掌家族戒律,号称“刑堂长老”的那位!
这下不仅主子性命名誉不保,连带整个流花郡许家,都将会受到牵连……护卫们原本操家伙拿武器,准备和敢于擅自打扰主子救命时辰的恶客拼个干净,然而此刻看见这些人,顿时失了勇气——现在出去等于不打自招,如何能行?
马车里君珂也听见了声音,直起腰,戴着手套的手掀开车帘望了望,沉吟了一下。
“是这里吗?”外面那队骑士停缰勒马,看着布围,询问身后人。
“是。”
目光在地上车轮掠过,当先那人眼神里掠过一丝愤怒,霍然手一挥,道:
“给我进去查看!”
“是!”
“啪!”
蓦然一个东西从布围内砸出,呼啸着飞过众人头顶,准准砸在那群骑士正待跨出的脚步前。
众人一低头,脸色青了。
一块木板,上面血淋淋写着几个潦草的大字:
“擅入者,进来是人,出去是狗!”
底下还有几排小字:
“救死扶伤是人,草菅人命是狗!”
“当街救人是人,擅自拦阻是狗!”
“不计得失是人,私心为上是狗!”
“众生平等是人,尊奉陋俗是狗!”
最后又是一排大字,鲜红刺眼直入人心。
“你是人,还是狗?!”
……布围外长街上一片寂静,燕京百姓被这两个大夫惊人的胆气也惊得失去言语,明知对方家世豪贵,还敢当街厉语相责!
可是,这话又如此的令人热血贲张!
那队骑士呆望着脚下的木牌,一时不知所措。一直端坐马上的领头人,眼眸一厉,“嗯?”
骑士们抬脚就去踢牌子。
忽然有人大声念,“救死扶伤是人,草菅人命是狗!”
骑士抬起的脚顿住,落下,换个方向想绕过。
“当街救人是人,擅自拦阻是狗!”
骑士又一顿,跺跺脚,脱下披风便要盖在这牌子上。
更多人念出声,声音如飓风卷过长街,“不计得失是人,私心为上是狗!”
马上领头人大怒,霍然转身,逼视人群,当先的百姓齐齐缩头,人人闭嘴,个个眼神无辜。
等他一回身,刚刚上前一步,声音顿时响起,比刚才还要响亮无数倍,滚滚如巨雷,炸得人耳朵都嗡嗡作响。
“你是人,还是狗?!”
“……”
马上骑士脸色铁青,他从未想过,处理自家事,竟会摆在了这大街上;更没想过,燕京这两个大夫有如此杀气和能力,一句话便要阻住自己的脚步!
然而今日事怎能任这两个大夫处理?这贱人不守妇道,居然还要在这繁华闹事之内现眼,不把她赶紧抓回去,难道还等着家族颜面扫地吗?
“都给我闭嘴!”他霍然转身,声音咆哮,“布围内是我族中妇人,我府中自然对其有全权处置之权,谁若再敢多嘴,全部拿了送燕京府!”
四面都静了静,百姓畏惧官府由来已久,再说世家大族处置自己族中妇人那是天经地义,谁干涉反而不占理,众人都沉默下来,那中年男子下马,一脚啪地将木牌踢碎,冷然道:“进去!”
“哎哟喂呀你要干嘛——”蓦然一声高叫,打断了这人的命令,随即一个花花绿绿的妇人奔了过来,蒙着个半边脸,张牙舞爪直奔布围前,也不理这批杀气腾腾卫士,也不冲入布围,抓挠着个布边就在那喊起来,“哎哟我的姐姐哟,你咋个在这里哟,妹妹我好容易听说名医带你上京来看,谁知道你命道好,名医先来给你就地诊治了哟!”
她这一喊,骑士们一呆,燕京百姓们一呆。
一个病人,两家认?
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唰拉一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堆“乡下男女”,都穿得花哨妖艳,包着红黄蓝绿各式花围巾,都奔到布围前,抓住布围,一阵乱嚷,有叫“大妹子”的,有喊“小妗子”的,有唤“隔邻他二姨的”,有呼“四喜她大姑子的”,乱七八糟叫成一片。
叫也罢了,这些人好死不死,全部挡在那群骑士面前。打滚的,撒泼的,跳脚的,扑地上哭的,一个屁股大的,顺势便坐在一个骑士靴子上,拍大腿喃喃哭诉“四喜她大姑子你没好命啊,没嫁上好人家啊,命苦摊上个恶病,你那口子还把治病的钱给赌光了啊……”拍一下大腿数落一句,数落一句擤一下鼻涕,擤一下鼻涕,便顺手擦在那骑士裤腿上……一时间布围前乱成菜市场,领头男子气得脸色铁青,怒道:“哪里来的乡下野人!在这里胡搅蛮缠!这明明是我府中……”
“谁闲着没事和你抢病人啊?啊?”那最先奔过来的花衣裳女人唰一下跳起来,直问到他脸前,“这明明是我和我家那口子送上京来的我姐姐,路遇一个好心小姐答应载姐姐一程,我们跟在后面走慢点就遇上这事,奇了怪了,这年头,金子银子没人抢着认,病人倒有人抢!”
那领头男子怔了怔,随即怒指那扔在一边的车轮,勃然道:“少给我天花乱坠地撒谎!这车轮明明是……”
“这车轮咋啦?”那乡下妇人大力一扭头,招呼,“杀千刀的!把那车轮拿来给老爷看看,什么稀奇车轮,它认得你啊?你喊它答应你啊?还是它看见你,就得喊声哥啊?”
“你——”
这妇人一声“杀千刀的”招呼她的“那口子”,立即有两个男子大步上前去搬那车轮,个子矮点,面貌清秀,打扮也不夸张的那个少年,默默看看对面熊一般的男子,不言不语,拔刀就砍了过去。
那熊一般的男子立即唰一下放下车轮,抱头鼠窜,一边跑一边咕哝,“老大我说过我不能扮演你那口子的,现成的那口子你不让他上,你不是逼小希砍我么……”
熊般的大汉的咕哝自然没人听见,临时抢到“那口子”扮演权的某人,默默将车轮抱了过去,花头巾妇人瞟他一眼没说话,这可不是拆穿的时辰。
“大爷。”她笑嘻嘻抱着那车轮,“这车轮有什么不对吗?是不是和你长得像?是兄弟?”
那领头男子低头一看,眼前一黑。
不知何时,车轮轮毂上那金灿灿的鲤鱼已经不见,被人用不知什么东西,画了个丑得令人发指的猪头……“放肆!”他勃然大怒,一脚就踢开那车轮,“你们这群故意捣乱生事的混账,让开!”
一脚踢出,风声虎虎,那妇人抱着车轮,顿时被踢得滚了出去,奇的是她抱着个车轮滚出去,姿态竟然还自然好看,半空里一个夸张的筋斗,然后直统统摔下来,摔下来之前还来得及把沉重的车轮扔在一边,往地上一摊,四仰八叉,大叫“哎哟!”,然后头一歪,舌头一吐。
“踢死人了呀——”熊般的大汉冒出来,此刻他成为了妇人她大伯子,“我弟妹被燕京强盗踢死啦——”
妇人那面貌清秀的“那口子”,再次二话不说拔出刀,砍……骑士们被这群“乡下男女”纠缠得无法,节节后退,外头的喧嚣,一阵阵传到里头来。
外头的喧嚣传入,里头的人却依旧保持安静,柳杏林自然心无旁骛。君珂也一直肃然给他打下手,但微微咬着的唇角,还是泄露了一点她内心的情绪。
她当然知道是谁来了。
世上有这样一群知己,未必夸过你赞过你哄过你劝过你,大多时候还是在损你玩你折磨你打击你,然而当你真正有难,最先出现的,必然是他们。
没有比尧羽卫更深谙局势的聪明人,他们知道君珂不仅要救人,还必须干净利落不留后患地救人。这女子的身份和她身后的家族将会成为君珂日后的一大麻烦,救下她的命,还得救下她的未来,护住百年世家最看重的名声,君珂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君珂被迫长街救人,众目睽睽,消息无法遮掩。到头来那家大族为了颜面,不仅要处死这女子,还会视君珂为终身仇人。
然而纳兰述麾下,狡狯机变第一的尧羽卫,可以。
你说是你家的,我说是我家的;你说是你家不守妇道媳妇,我说是我家命运多舛的姐姐;你说这是燕京巨族夫人,我说这是我乡下妇人;我敢在大街上和你抢病人,看谁玩得过谁!
君珂在一怀激荡的情绪里轻轻低头,忍住即将落下的眼泪——世间只有尧羽卫,可以为她谋划到如此!
她只需救人,他们便能为她铺平后路,扫除麻烦。
有人步步为营,对她步步算计;便有人步步为营,为她步步开道。
她加快了手中动作——尧羽卫这样阻,也是分秒必争,她必须加快速度!
布围外闹得正不堪,更远一点的地方,一条街的一个静室内,有人也在闹着一个人。
“阿宣哥哥、大师、梵因、我的好兄弟……”七八个称呼来回转,喊的都是同一个人,“你帮帮我吧,帮帮容儿吧,二叔那房的人,早就看我们大房不顺眼,今天容儿要是这样被捉回去,那就死定了!阿宣哥哥,你既入了佛门,佛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怎可无动于衷呢?何况那还是你……还是你弟妹!”
“弟妹?”静室里光线黝暗,只有一朵玉兰花明亮在视野里,香气幽浮,花前那人抬起眼来,一瞬间玉兰失色。
“该是我哪位弟妹呢?”他轻轻道。
跪在他面前的人,脸红了红,却一把抓住他袖子,“哥哥,你的弟妹,你的亲弟妹啊!”
那男子面如冠玉,气韵斯文,正是“燕京第一情种,风流而不下流”的韦家长房嫡子韦应。
梵因无奈地看他一眼——这个亲弟弟,和他一样,心思不在家族大业。他早入空门,韦应却誓要做人间情种,情种也罢了,主意竟然打到了二房的弟妹身上。
韦家二房的嫡子,只有韦家人知道,那是个不能人道的天阉,但为了掩饰,还是娶了流花郡许氏的小姐,许氏是边境郡的大家小姐出身,自有一番燕京女子不能有的风貌,不知怎的便入了韦应的眼。一个深闺寂寞,一个风流自许,渐渐便有了露水姻缘,随即许氏得了“怪病”,腹痛腹泻,因为许氏没有怀孕过,自身病状也不太像怀孕,两人都没当回事,不过依旧不敢用府里的大夫或者太医,许氏便借出门进香为名,悄悄寻柳杏林看病,不想却在大街上,先遇上了君珂。
当然这不是巧合,然而此刻韦应是不知道的,这情种虽然窝边草都吃,不太有品,但良心仍在,此刻抓着梵因,苦苦求他出面,救佳人一命。
“今日不宜出门。”梵因指尖拈花,若有所思,“否则只怕……”
“哎呀我的好弟弟,这燕京乃至天下,谁能动你一指头呢?”韦应急得跳脚,忙忙地拉他起来,“去啊去啊,再迟二叔闯进去就来不及了!”
梵因依旧皱着眉头。他很少有这样的表情,带点茫然、带点不安、带点因为对世情宿命看透而引发的对未来的畏惧。他盯着虚空,目光里隐隐透出异色,仿佛看见踏出脚步的这一瞬间,有些宿命便已开启,有些结局不可挽回。
韦应却已经不由分说,将他拽出门去,因为梵因太过显眼,两人从街道背面绕过去。
此时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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