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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天下-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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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的那位皮肤黝黑、双目极亮的人名为栾青,听狐川子这么说,不由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使狐川子更不好意思,铁铮铮的汉子竟然脸上微微一红,让人禁不住想笑。
落木四却明白狐川子的心思,他哈哈一笑,沉吟道:“小英雄?嘿嘿他挫败千岛盟大盟司也的确算是英雄——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必须保证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再让他损伤一根毫毛,直到他离开我们大营为止。”
“属下遵令!”狐川子响亮地应道。
就在战传说血战大盟司的时候,坐忘城南尉将伯颂登上了南城门的城墙。自卜城大军出发的那一天起,他就每天都要择一时间登城瞭望,一则是为激励士气,二来可以顺便查看防务有无疏漏。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他已得知卜城由百合平原进发的人马中行程最快的那支已抵达坐忘城外三里之距,并不再前进,而主力则屯营于离坐忘城还有四十里的地方。
至于沿映月山脉南侧驰道进发的人马,此时至少与坐忘城还有六十里,以卜城这些日子所显示的缓慢推进速度来看,就算他们今夜长驱而入,到达坐忘城附近也将在后半夜。
因为地形的缘故,由百合平原进发的卜城人马基本不会从坐忘城南门进攻,而沿驰道进发的卜城人马,才是伯颂的正面对手。按常理,对于攻城方的卜城人马来说,进攻北门、东门最为有利,至于西门与南门,前者背倚高山,西尉将幸九安又早已在山上布下人马,并将外敌可以选择的进攻线路上的所有树木全砍倒焚烧,这样一来,一旦有人欲由这些方位进攻,就会一览无余地暴露于强弓劲弩之下,加上居高临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之利,卜城人马要想从西向进攻实在是难比登天。至于南门,则是由于有八狼江这道天堑,更是易守难攻,伯颂只要抽掉铁索桥上的木板,就可以逸待劳,占尽上风。
饶是如此,伯颂仍是不敢掉以轻心。
伯颂右臂断于地司杀的九诛刀下后,自忖再难担负南尉将重任,便向殒惊天请辞,让殒惊天另择南尉将人选,但殒惊天却不肯答应,伯颂恳请再三也不得允许,只好作罢。
但他自知废了右臂之后,定然有种种不便,所以此后但凡有事,都让二子伯贡子追随身边。虽然他也知道长子伯简子比伯贡子稳重得多,但伯简子被歌舒长空伤得太重了,直到今天,内伤仍未痊愈。
让伯颂有些意外的是二子伯贡子如今的性情似乎改变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张扬而浮躁,而显得谨慎少语,默默地充当着父亲的助手,使残缺一臂的伯颂竟没有感到有多大的不便。
注意到其子的这一转变后,让伯颂既感慨又欣慰,心道:“也许以前他经历的风浪太少了,才那么不知天高地厚,看来让他受些挫折也不无好处”
在伯贡子的相随下,伯颂登上南门城头,向前方望去,只见夜色苍凉,八狼江不知疲倦地奔腾不息,远处的山峦起伏有致。
回望坐忘城中,但见灯火闪烁,颇为宁静。
但这份宁静又能维持多久呢?
沉默了片刻,伯颂忽然向身后的二子伯贡子道:“你重叔向城主请战,要在驰道北侧的山林中设伏,而城主却不同意——这事你可知道?”
伯贡子脸上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意外。
不过,让他意外的倒不是父亲所提到的事情本身。事实上在此之前,他早已由其他途径得知此事,他意外的是父亲平时极少向他提及坐忘城的大事,近两年来尤其如此。
一怔之余,伯贡子道:“孩儿已听说。”
“那,你对此事有何看法?”伯颂又问了一句,听起来像是漫不经心,但伯贡子却隐隐觉得父亲应该对自己的回答很在意。
也许,右臂被废,让伯颂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已老了,更多的重任应该由后辈去承担,这让伯颂开始对两个儿子寄予厚望。
思索了片刻后,伯贡子才道:“依孩儿之见,城主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担心伏击难以成功,而是担心伏击真的成功。”
“哦。”伯颂以眼神示意伯贡子继续说下去。
“卜城人马自出动以来,从来没有公开宣告他们将进攻坐忘城,一切都只是口头相传而已。听说卜城城主落木四身经百战,手下又有足智多谋之士,那么任部下在驰道冒险长驱而入就不是他们的疏忽,而是有意为之。落木四很可能就在等待我们的伏击,一旦他们的人马在伏击中伤亡,那么卜城就找到了进攻我坐忘城的借口,这是城主所不希望看到的。”
伯颂不动声色地道:“难道没有遭伏,卜城人就不会攻城了吗?抑或他们真的除此之外别无借口?别忘了,卜城是奉冥皇之命而行,而二百司杀骠骑之死本就是很强硬的理由。”
与其说伯颂在否定伯贡子的话,到不如说他是希望其子伯贡子能有更严谨全面的思路。
伯贡子想了想,叹了口气道:“卜城的确能找到进攻我坐忘城的借口——甚至因为这是冥皇之意,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借口。”
伯颂有些失望地长长出了一口气,道:“你说得不错,他们的确不需要寻找借口。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在卜城内部存在着矛盾,有一方并不愿进攻坐忘城,而另一方则恰恰相反。愿意攻袭坐忘城的一方为了使双城的决战不可避免,才有意让一部分人马步入险境!”
伯贡子经此点拨,方恍然大悟。
伯颂有些遗憾地道:“只可惜,我们一时半刻无法查出卜城反对进攻坐忘城的是什么人,而战事却已迫在眉睫!”
伯贡子似乎又忘了这些日来所遭受的种种挫败,道:“与卜城对垒,坐忘城未必会败!毕竟他们远离自己的城池,我们至少占有地利与人和!”
伯颂苦笑一声,不再论说此事,转过话题道:“明天就是七祭满期的日子,但愿在城主回到城中之前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父子二人正谈话间,忽闻有人呼道:“那边有一队人马正向坐忘城而来!”
“难道卜城人马竟来得这么快?”伯颂、伯贡子父子二人心中同时浮现出这一念头。伯颂抢前几步,依在垛口处,向正前方望去,果然发现远处有一队人马正向坐忘城而来,只是其速并不快。
“要不要传讯全城?”伯贡子低声道。
伯颂神色凝重,半晌不语,久久地望着仍在继续向坐忘城靠近的人马。
终于,他开口道:“再等一等,我觉得这些人不像是卜城人马!”
伯贡子将信将疑,忖道:“坐忘城周围的子民应早已远远回避,以免被殃及了,除了卜城大军之外,还有谁会接受坐忘城?”
这时,远处的人群突然停了下来,不再向前,少顷,人群当中走出三骑,向坐忘城南门疾驰而来,直至铁索桥对岸才停下。
此时南尉府的战士都已被惊动,城墙上增添了不少人,见南尉将伯颂就在城头,军心大定。
这时,对岸其中一名骑士在马上向坐忘城高呼道:“在下是道宗白中贻,奉宗主之命来见石老宗主,请坐忘城的朋友为我等捎个口信给石老宗主。”
另一人也大声道:“我是乘风宫昆统领麾下上勇士景如是,奉命前往道宗,现回城复命!”
伯贡子意外地道:“竟是道宗之人。”
八狼江的涛声丝毫掩盖不了白中贻的声音,显得清晰入耳,字字可闻,足见白中贻修为不俗。
上勇士是乘风宫正、奇二营侍卫中地位仅次于统领的人物,伯颂当然识得景如是,也知道景如是及另外几名乘风宫侍卫一同前往道宗总坛的事,于是他立即下令打开城门,让景如是等道宗弟子入内。
当十八名玄流道宗弟子在伯颂父子的陪同下到达南尉府时,石敢当尚未入寝,听着道宗弟子来拜见他,他并未自恃老宗主的身份摆足架子,而是迎出了门外。
乍见包括白中贻在内的十八名玄流弟子,石敢当感慨万千,在这十八名玄流弟子中,他竟只识得其中两人,其中就包括白中贻。
当年石敢当尚在天机峰时,白中贻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弟子,若不是他下颌处有一块明显的胎记,恐怕石敢当连他也不认识了。二十年过去了,白中贻已由一名年轻弟子变成了道宗的一名旗主。
另一个石敢当能认出的人就是在十八人当中格外显眼的拄双拐者,此人双鬓已斑白,一脸的沧桑劳苦。他的右腿自膝盖以下荡然无存,一截空荡荡的裤管在无力地摆动着。双拐是用精铁铸成,扶手处被磨得幽幽发亮,可见这对铁拐已不知伴随着他多少年了。
此人一见石敢当,立即抛开双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接着双肘着地,跪爬着伏行至石敢当面前,只喊了一声:“宗主”便再也说不下去了,抱着石敢当的双脚,整个身躯不由自主地战栗着,两行浊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石敢当长叹道:“书山,你我能再次相见,便应感念造化了,你不必如此”说着,他的眼眶中却已湿润了,躬身将“书山”扶起,一名道宗弟子忙递上双拐。
这时,白中贻率先向石敢当跪下,恭恭敬敬地道:“属下白中贻见过宗主!”
其余的十六人随即也齐刷刷地跪下叩拜。
石敢当忙沉声道:“起来起来!你们切莫再称我为宗主,二十年前我独自离开天机峰,置道宗大业于不顾,已不配再做道宗宗主,今日道宗宗主是蓝倾城,而非石某!”
白中贻道:“石宗主永远是道宗的老宗主。”言罢恭恭敬敬地施了礼,方才起身,其余的人也一一施礼。
被石敢当称做“书山”的人名为黄书山,在石敢当为道宗宗主时,黄书山就已经是旗主,而他的右腿则是在道宗与术宗的冲突中所伤。五十年前玄流分裂为道宗、术宗、内丹宗三宗后,三宗之间的纷争并未因此而中断,在持续不断的冲突中,玄流的实力日渐削弱。
除了黄书山、白中贻之外,其余十六人年岁都在三旬左右,石敢当是一个也不认识。
二十年的时光,能够改变的东西太多太多
伯颂适时将众道宗弟子引进南尉府中。
因为此刻坐忘城在为城主胞弟殒孤天行七祭之礼,所以南尉府只为客人送上了清茶素点。
相谈之中,石敢当发现白中贻显得颇为机敏,言谈得体,面对他这位“老宗主”时在恭敬之中自有其从容不迫,心头暗忖蓝倾城以此人为旗主,很有眼光。
虽然二十年来石敢当一直隐身于隐凤谷中,但对玄流道宗的情况却一直暗中关注,所以交谈中并不显得生涩。
但在言谈中,石敢当也留意到黄书山一直显得很沉闷,极少开口。石敢当猜测黄书山在道宗一定不甚如意,但这却也很正常,黄书山右腿被斩断之后,本已不适合留在旗主的位置上,是自己念他劳苦功高,才没有换用他人。
但二十年过去了,自己又早已不是宗主,了解黄书山当年的人已越来越少,即使了解,也会慢慢淡忘,只会觉得他早已不济于事,却还占着旗主之位很不识趣,如此一来,他的心境郁闷自是在所难免。
石敢当决定择一时间单独与黄书山细谈。
渐渐地,话题不知不觉中转移至卜城大军进发坐忘城一事之上。石敢当对坐忘城现在的境况颇为清楚,所以他想看看蓝倾城对此事态度如何,道宗是与坐忘城相距最近的武门,道宗的态度如何,对整个局势颇有影响。
但因为有伯颂及其他南尉府的人在场,若是直接向白中贻询问蓝倾城的态度如何,恐怕白中贻将不便措辞,石敢当正斟酌着该如何旁敲侧击委婉相问时,白中贻却已主动提及这件事,只听他轻咳一声,道:“我等今日前来坐忘城,除拜见老宗主之外,也为卜城兵发坐忘城一事而来。”
伯颂正端茶欲饮,听到此言,又将茶杯轻轻放下了,微微一笑,很聪明地暂保沉默。
果然,白中贻接着道:“道宗与坐忘城相距不过一日行程,可谓是唇亡齿寒,卜城与坐忘城若真的难免一战,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言自明。此事关系重大,宗主得知老宗主在坐忘城中,大喜过望,一喜老宗主隐于世外二十年,今日重涉武界;二喜正好可以向老宗主讨得锦囊妙计,既可为坐忘城助绵薄之力,又可使道宗不至于陷入危亡边缘。”
“危亡边缘”四字让石敢当为之一震,疑惑地望着白中贻,心道:“此言未免太夸大其词了吧?”
白中贻苦笑一声,接着道:“术宗、内丹宗对我道宗一直虎视眈眈,自道宗得到‘九戒戟’后,术宗、内丹宗更是念念不忘对付道宗,为此他们甚至摒弃了以前的仇怨,形成二宗结盟,道宗面临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
石敢当还是第一次听说“九戒戟”已落在道宗,吃惊非小。“九戒戟”即是与“长相思”、“断天涯”齐名的四大奇兵之一,又是玄流最高权力的象征,历来为玄流宗主所有,但自从天玄老人死后,玄流三宗便分道扬镳,玄流内部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动乱,“九戒戟”也不知去向,没想到现在已重回道宗,无论如何,这对道宗而言也是一件喜事。
没想到白中贻接着又道:“其实‘九戒戟’一直在术宗手里,他们却诈称‘九戒戟’不知去向,并口口声声诬陷道宗私藏‘九戒戟’,引得内丹宗也一并仇视道宗。”
石敢当点点头道:“当年术宗的确一口咬定道宗私藏了‘九戒戟’,嘿嘿我道宗乃玄流正宗,拥有‘九戟戒’乃天经地义,又何必藏藏掖掖?却没想到他们如此狡诈!”
伯颂见石敢当一脸愤色,心中暗笑,忖道:“老兄弟诸事豁达,但在玄流三宗的纷争上却无法突破樊笼,其实玄流三宗无一不是认为自己才是玄流正宗,这样的争执,永无平息之日。他能远离天机峰二十年,应当可以超脱于玄流三宗纷争之外了,没想到一旦白中贻提及此事,他仍是念念不忘旧事。”
白中贻也流露出愤愤不平之色,略略提高了声音:“老宗主言之有理,可恨术宗、内丹宗的人从不死心”
话未说完,忽听得一声冷笑,仿佛就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清晰无比,众皆一愣之际,听得“咔嚓”一声,屋顶忽然破开一个窟窿,一道红影倏然落下。
定睛一看,落在地上的赫然是一个用竹节拼制而成的小竹人,高约半尺,有手有足,落地之后竟在地上翻起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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