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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天下-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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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传说终于舒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赶忙又追问了一句:“你能点头吗?”

如果小夭其实根本连点头这样最简单的动作也无法做到,那么方才所问的话就根本毫无意义,那只是红衣男子的一个圈套。战传说总算有些心细——这次小夭点了点头。

战传说是真正地放心了,他觉得有些侥幸。这红衣男子性情古怪,喜怒不能以常理度之,小夭能在他手下保持清白,实是万幸。

红衣男子似笑非笑地道:“现在该是你兑现自己承诺的时候了。”顿了一顿,又道:“当然,你也可以食言,但其后果如何,却不得而知了。”

/5/战传说毫不犹豫地道:“好,我答应你!”

/1/银芒一闪,炁兵“长相思”已在手中。

/7/小夭的双眼一下子瞪大了,她拼命地摇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z/战传说笑了笑,对小夭道:“你知道这本来就不是我原本的容貌,将它毁去也没什么。”

/小/炁兵“长相思”真的扬起来了!

/说/小夭一下子怔住了,她眼神中满是惊愕、担忧、自责、悔恨

/网/也许,她知道战传说真的会这么做,所以她才如此担忧。

“难道你不怕在你自毁了容颜后我却食言吗?”红衣男子悠然道。

战传说的目光沉稳如千年磐石,像是根本就不为对方的话所动:“你可以食言,或许我的确未必能胜过你,但有一点我却一定能做到,那就是与你两败俱伤乃至同归于尽!”

红衣男子神色一肃,竟不再有玩世不恭之色,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你的女人吗?就算是你的女人,天下美貌女子多得是,你又何必冒这样的险?”

小夭默默地望着战传说。

战传说道:“她是我的朋友。”很简单的理由,但对某些人来说,却是很充足的理由。为了这样的理由,他们可以做任何事,冒险、流血、乃至——赴死!

红衣男子双眼微微地眯了起来,他本就是一个俊朗得近于完美的男子,这样的神情更让他充满了异样的魅力。战传说心中暗叹一声,心忖如此人物何以如此心狠手辣?

而小夭却垂下了眼睑。

战传说可以为她独自一人冒险赴湖心岛之约,可以为她自毁容貌,因为他视她为友。战传说为她做出了这一切,当然让她感动。

但却又不仅仅是感动,还有怅然若失。因为战传说视她为友,就等于否认了她是他的女人。

她本就不是战传说的女人,可是——她希望是。就算不能真的成为战传说的女人,只要战传说承认一次,对她来说,已是莫大的幸福了——即使让她此刻死去,她也是幸福的。

可战传说却没有这么说。

“仅仅因为她是你的朋友就可以为她这么做?”红衣男子问道。

“她的父亲在没有见到我之前,就可以为了我而不惜得罪势力大得惊人的力量,只是因为他觉得我没有错,而是想追杀我的人错了。”战传说缓缓地道。

红衣男子还要再说什么,战传说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道:“何需多问!”

竟已挥动炁兵“长相思”向自己的右颊划去!

血溅!

战传说俊朗的容貌赫然已被毁坏!

炁兵“长相思”在他的右颊划出一道口子。

红衣男子却在这时有了惊人之举——他突然出剑,闪电般向小夭刺去!

他竟果真食言了!

“混账!”战传说一声暴吼,地动山摇,双目尽赤!身形在刹那间暴起疾掠,炁兵“长相思”骤然间由银色转变为火红色,火红色的炁兵急剧膨胀,化为一道赤色惊虹,破空贯射向红衣男子!

赤色惊虹所过之处,噼啪暴响,虚空一片嚣乱,似已被这赤色的惊虹所吸扯、撕裂、卷裹,气势骇人至极。

连战传说自己都没有料到这一击,竟有如此可怕的威力。

他只知道,在出击的那一瞬间,心中的愤怒已攀升至无以复加之境!不仅愤怒,而且绝望,因为他知道自己已根本救不了小夭。他与小夭、红衣男子之间相距近十丈的距离,而红衣男子与小夭近在咫尺,以红衣男子的剑法之精妙卓绝,完全可以在杀了小夭之后再对付他的攻击。

战传说恨不能一下子便将自己的所有力量乃至生命都借这一剑挥出!

事实上,他似乎也真的做到了这一点。若非包含了强大无比的生命力,又岂能有如此惊世骇俗的一剑?

但,战传说忽然发现自己错了:红衣男子的剑只向小夭刺出了一半,就突然回撤了,而这时自己的惊世一击已挟灭绝一切的杀机破空而至!

战传说很是吃惊,他不明白为何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他所想象的那样。

但他却来不及作更多的思索,这一剑威力之甚,绝对前所未有——他虽然攻出了这可怕的一击,却连他自己也驾驭不了这惊世一击!

这一击,是如此迅猛,以至于几乎是当它挥出之时,便是它一击奏效之时,中间几乎没有过程。

红衣男子的身躯突然飘了起来,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

但这一次,却并非因为他卓绝的身法使然,而是被战传说一击击伤了。

他火红色的身影与漫天血雾卷裹在一起,好不惨烈凄厉。

战传说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竟可以一招便击败红衣男子,心中惊愕不已,但他已无暇多想了,急忙以剑气划断捆缚小夭的树藤,再飞速解开小夭的哑穴。

“战大哥”小夭哑穴被解,立即唤了一声,千万心绪,已然包含于一声“战大哥”之中。

战传说刚欲说什么,突然听到“轰”的一声,眼前骤然一黑,身体就像陷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中,在不停地往下坠、往下坠

事实上,那一声轰鸣,只是他的一种错觉,错觉源自于他的体内。他的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迸发开了,迸发开的东西太强大,似乎将他的七魂六魄、精气元神也一下子挤出了身体。

所以,战传说有一种灵魂即将与身躯驳离的感觉。

他竭力想睁开眼睛,竭力想让自己不往下坠落,可他的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

当然,事实上他的双目一直就未闭上,身躯也没有下坠,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错觉而已。

他的最后意识就是想到了自己如果就这样失去知觉,那么小夭一定很危险!而红衣男子虽然被击伤,但肯定没有死——此人本就心狠手辣,在被他击伤之后会做出什么,可想而知。

可惜,战传说想到这一点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无法阻止、无法改变了

禅都。

禅都分内城、外城。虽然内城、外城都属于禅都,但在内城与在外城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是走在内城的街上,无论是谁,都会不由自主地端正走姿,收敛笑容,即使笑了,也只会是很节制的笑。

但走在外城的街巷却不同,你可以挺胸凸腹地走,也可以畏畏缩缩地走;可以狂笑,可以挤眉弄眼总之,在内城时,就会有一张无形的枷锁套在你的身上,而到了外城,则将之轻松卸下了。

或许这就是外城一直比内城热闹喧哗许多的原因所在。

但今天的外城却丝毫不显喧哗,非但不喧哗嘈杂,反而肃静异常。

还是午后,小摊小贩就已早早地收拾东西回到家中了,各家店铺也早早地关了门,街上很少有行人,就是有,也是行色匆匆,好像多耽搁片刻,就将有人大祸临头。

只有一列列一排排的无妄战士、禅战士在外城主要的街巷穿梭着,人人神色肃穆,如临大敌。

自从千岛盟人惨败于禅都后,禅都已恢复了平静,没想到才安静数日,便又再度变得剑拔弩张。

难道,这一次又有什么强敌潜入禅都?

一家棺材店里,几个伙计和他们的掌柜团聚一起,将声音压得极低地交谈着。店门关得严严实实,屋内的光线有点暗,屋后通向后院的门开着,可以看见院子里排放着几具棺木,都未上漆。

掌柜的矮胖,圆脸,头发稀落,眼角有一颗大痣。他紧紧地盯着对面那黑而瘦的伙计道:“你真的看清了吗?”

“看清了。”那伙计将声音压得比掌柜还低,目光闪烁不定,刻意地制造出神神秘秘的气氛,只想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他道:“那儿张贴了一幅画,就是这画引来了五百无妄战士、二千禅战士。”

“哇”众人低呼一声,都为这伙计所说的低声惊呼,却也不去想那伙计所说的是否确切,众人七嘴八舌地道,“是什么画如此不寻常,竟能引来这么多无妄战士、禅战士?”“就算画了金山银山也不至于如此啊?”“金山银山若是画在纸上就没有什么了,倒不如说是美女”

掌柜伸出他那又厚又短的手掌,在每个伙计的头上都敲了一记,道:“让阿旺说下去。”

众伙计便都噤声了。

那又黑又瘦的阿旺这才接着道:“你们全都没有猜到那画上画的是什么。”

“是什么?”

这一次插话的却是掌柜。

掌柜催问,阿旺自然不敢再卖关子,他道:“画中所画的是一个人”

先前猜是画了个美女的伙计不由得意地笑道:“果然是画了一个人。”

阿旺“哧”的一声,道:“画中画的可不是女人,而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非比寻常的男人,可以说整个乐土没有谁不知此人。”

被阿旺“哧”了一声的伙计很不服气地道:“除了冥皇,又有谁能让整个乐土都知晓?”

阿旺叹了一口气,道:“画上画的人就是当今冥皇。”

屋里人一下子都静了下来,大伙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说不出话来,连阿旺也被这样的气氛所震住了,到嘴边的话也给生生咽了回去。

半晌,掌柜才低声道:“你看清了画中画着的冥皇在做什么吗?”

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阿旺。

阿旺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只远远地看见那画中的冥皇像是在对着一座山躬身施礼,但那座山却很不像山,山没了山头,也过于规则。那时,已有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在观看那幅贴在墙上的画,我想挤进一点也挤不进也幸好挤不进,正当我想寻入缝隙走进时,忽听得一阵‘噼噼啪啪’乱响,就见有无数的鞭子在人群上空飞舞着,每一鞭挥出,就有人受伤——其实挥鞭的也就不过五个人,但当时看起来却真像是有无数人在挥舞着鞭子向人群抽扫。那么多的人挤作一处,一时哪能逃散得开?被鞭击伤了不少人,更有被挤伤压伤踩伤的,我幸好没有挤进去,加上人又黑又瘦,那些挥鞭的人大概不容易看到我,所以让我有惊无险地逃回来了。”

他想调侃自己几句以缓和屋内压抑的气氛,说完之后就笑了,却发现自己笑得很僵硬,而且除他之外,谁也没有笑。

现在,众人心中都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冥皇乃乐土至尊,地位何等之高,除了天与地,有什么值得冥皇下拜?那模样独特的山峰,必定是另有讽意,这幅画的矛头显然是直指冥皇。既然如此,无妄战士、禅战士大量出动也就不足为奇了。有辱冥皇尊严的画,自然不能再让他人看见,而且此事是谁人所为,也必须彻底查清。这事无论是落在谁的头上,都吃罪不起!

掌柜把粗短的手指压得“啪啪”直响,他几乎是恶狠狠地道:“从现在起,谁也不得迈出店门一步!”

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对任何人都说我已病了,自昨天开始就病了,一直病卧在床。”

他未免太胆小怕事,但他的确坚信此事会为禅都带来一场腥风血雨。

而事实上他却预料错了。

此事是发生在西城一带,西城一带是西禅将卿弄影统辖的范围,所以向冥皇禀报此事的也是卿弄影。

卿弄影神采文秀,不像是一员禅将。此时,他跪伏于冥皇身前,本就白皙的脸色更是苍白如纸,但他总算能将禀报的事说清楚:“西城一带已加派人手巡守查看,一有可疑人物即刻加以收押,东城、北城、南城也有所举措。那幅画,已用百尺绸布覆盖,但未揭下,因为这或许还有线索可查。”

“画上画的除了本皇之外,还有些什么?”冥皇缓缓问道,由他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怒意。

但卿弄影仍是惴惴不安,却不敢抬头看冥皇神色,只能回禀:“除了圣皇外,还有一座山,好像是好像是”

“说!”冥皇沉声道。

“好像是劫域伽叶山。”说完这句话,卿弄影觉得自己连血液也在渐渐地变冷,额头却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本皇听说那幅画将本皇画成正向劫域伽叶山躬身行礼之状,是也不是?”冥皇道。

卿弄影全身汗湿,几将虚脱。他一得知此事,立即亲自奔赴紫晶宫,没有耽搁片刻,但最终冥皇还是在他禀报之前就知道了有关情况,这如何不让卿弄影心惊?更何况冥皇所问的,卿弄影实在难以回答,说“是”,有轻慢冥皇的嫌疑;说“不是”,则又是欺君。最后他总算急中生智,道:“绘作此画者,真正是罪该万死!”

冥皇忽然哈哈一笑,道:“错了!”

这一声“错了”,顿时让卿弄影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冥皇还能笑出声来。

“请圣皇指点迷津。”卿弄影道。

“伽叶山乃玄天武帝降生之地,可谓是大冥先祖福地,却为劫域群魔所占据,实是本皇之过。本皇自问有愧于先祖,方面对伽叶山向先祖谢罪!本皇已决定一旦‘灭劫’之役大获全胜之后,立即挥师直入劫域,铲除伽叶山群魔!绘作此图者,可谓是本皇知音,竟知本皇有问鼎伽叶山,告慰先祖之意。”

卿弄影直如醍醐灌顶,眼前霍然一亮,对冥皇之举重若轻佩服得五体投地。

本来,绘作此画者的用意十分明显,那就是贬抑嘲讽冥皇。如果大冥王朝各路人马全力追查此事,就算最终查出了真相,也必弄得乐土纷纷扬扬,人尽皆知,由此绘作此画者的目的也已达到了。不料冥皇却棋高一着,竟巧解此画用意,化腐朽为神奇,将一幅原本旨意在于嘲讽冥皇的画,解释成对一个卧薪尝胆、进取不息的冥皇的呕歌,这比借助强制力量打压敌对力量不知高明多少。

虽然冥皇是为了维护自身,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竟未被愤怒冲昏头脑,反而不失明智地出此奇招,不能不让卿弄影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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