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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落花溪-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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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隐说出这话,白怜羽面子嫩,就不好再跟出去,只得狠狠咬了咬嘴唇说:“那索大哥多保重。”不知不觉已经把索英雄的称呼换成了索大哥,又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颇有怨怼,也不目送他们离开,扭头往厅里走。 

索隐一身重甲,上马也是个麻烦事。那马毕竟不象白马受过训练,会伏下身来载主人。两个客人倒是热心得很,半跪在那里硬是把索隐托上马背。索隐满面惭愧地说:“实在是劳动二位了。” 

白面皮的客人掸一掸袖子,道:“能把天下闻名的索英雄托上马,哪里是劳动,实在是小可的福气。” 

索隐笑了起来:“倒不知索某那么大的名气。” 

白面皮的客人笑道:“索英雄不必自谦,冰牙箭”三个字一出口就知道不对,硬是把后面的“逐幻弓”咽了回去。 

白怜羽才走回两步,正好王伯捧了一个大包裹奔出来,急匆匆地问她:“怎么说走就走了,不是说包两个馒头的吗?” 

白怜羽没好气地说:“你包两个馒头也要那么久,还怨别人。” 

王伯委屈道:“你先前让阿久煮的清水鱼好了,我就顺便包一下嘛!” 

“清水鱼?!”白怜羽重复了一下,那是那两位客人说今天斥候会出来她才叫厨子阿久准备的。这一瞬间,心里头一亮,忽然知道刚才疙瘩什么。这两位客人承认是北边来的,她只当他们是翻山越岭走的小路,若是骑了这样两匹好马,当然要走官道。燮军早封了南下的官道,索隐显然也是浴血杀出重围的,那这两位客人怎么就走得下来? 

想到这一层,白怜羽的心中一凉,心里空白一片,想也不想,拿起那支搁在桌边的鱼叉就往外飞奔。王伯被她唬得一跳,险些把包裹都掉在地上,忍不住大声抱怨:“大小姐啊!” 

白面皮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黑面皮早拿眼睛瞪他,手也缩进了袖子了。倒是索隐似乎没有听出什么异常,反而一副被挠到了痒处的模样,脸上微微带着笑意,只是不好意思自夸。白面皮总算松了一口气,含含糊糊哼了几声就想蒙混过关。 

两个人正往自己那匹马前走,忽然门口冲出一个白怜羽来,拎着一支鱼叉指着他们两个气喘吁吁地说:“你们你们”急切间竟然说不出“你们什么”。 

白面皮与黑面皮对视一眼,知道行踪败露,一步抢到马边,从鞍边撤出两柄短弩来。正要转身,就听见索隐冷冷地说:“既然知道冰牙箭逐幻弓,还敢跟拿了弓箭的索神箭放对么?” 
十月二十七 夜 


天光早暗下来,雨是停了,云却没散,星星和月亮都看不见,南暮山退缩在黑暗里面,变成一个塞满了视线的巨大影子。酒馆里灯火通明,连一边的落花溪也被映出一片一片明亮的波光来。灯光波影里面,人声喧哗,笑语如潮,真正热闹得很。 

这多少得算一件稀罕事情。 

酒馆离锦屏还有些路,往日里的客商多在黄昏时分就散去,北上的自然早趁着白昼去了,南下的也得赶去锦屏投宿,只有些镇里的闲人在这里消磨。然而人若少了,趣味也少,不待夜深,那些闲人也要离去。 

这次的情形大不相同。锦屏镇里的人从黄昏时分一批批赶到酒馆来的。不但塞满了正厅,水榭里也是人头济济。眼下已经近了二更,锦屏来的官道还能听见一阵阵的马蹄声响,看样子怕是要加座了。 

王伯和詹锁子早忙得满头出油,精神头倒是好得很,因为这满座的客人嘴里传说的都是鹰旗军那位索隐索英雄的故事。说起来,这位索英雄还是他们白日里亲手救下来的。想到这份儿上,詹锁子的胸膛固然挺得比鼻尖还高,王伯就更得意,手里还托着两盘酱牛肉,站在堂中就哗啦啦地开吹。难得点了菜的客人也不催他,要不是白怜羽时不时冲上来收收他的筋骨,只怕这酒馆里一半的桌面上都还空空荡荡。 


青石和锦屏的消息断绝已经有些时日了。燮军在青石围城之初就把东大营设在了南下的官道上,后来又逐空了南暮山上那些村子,山岭上也满是燮军的斥候,当真是连只狗都逃不出来。只是,到了流言都听不到的时候,谁都知道青石战事吃紧了。 

青石之战关系到宛州大局,纵然是贩夫走卒之流也没有不关心的。今天下午,忽然有青石来的信使出现在锦屏镇上,这本来就是天大的消息,更何况索隐还不是一个普通的信使,就算锦屏人不知道鹰旗军的三路游击,那一身没人见过的重甲也足以说明他身份不凡。索隐的到来,震动的不只是锦屏大营,只怕连沁阳淮安都能听见那匹夺来的北陆战马的蹄声。 

酒馆里的人,见过索隐的腰板都要直些,那个被索隐问过路的说话就更加气粗。也难怪王伯可以端着牛肉盘子顾盼自雄了。一段在水里救人的故事也不知道讲了几遍,王伯俨然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宛州的救星,只差没有去取一身盔甲穿上站在正厅中间让大家瞻仰。倒是平时活泼跳脱的白怜羽沉静了许多,只是竖着耳朵听,却没有什么话说,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的关系。 

不过,尽管客人们一再提起索隐的俘虏,酒馆里的三个人却谁也没有跳出来说那是两个燮军的探子。也不仅仅是因为索隐离开时候的嘱咐,而是这事实本身。即使白怜羽这样无法无天的大小姐,也能体味到这个事实背后的阴冷。整整一个下午,他们三个都没有提过这个碴。这感觉说不清楚,总觉得比南暮山压下来的影子还要巨大还要黑暗些。 

“索神箭啊!”一个络腮胡子大声说,“什么是索神箭你们知道么?四百步有多远你们留心过么?人头才那么大!”他用手比划,“那么远,索神箭说射他左眼就决不会射到他右眼。啧啧!要我说,这就是鹰旗军第一能人了。” 

“瞎说!”有个野兵模样的汉子摇头,“你要说索神箭如何了得,那也由你。可是说什么四百步箭无虚发你知道什么?!若非床弩,哪里有能射四百步的弓箭?”他说着从腿边的弓囊中抽出一柄弓来,“我这柄弓是云中柳氏的河络精品,当初花了我整整两百个金铢。如此良弓,过了两百步也没了准头。你道射箭那么简单?弓力够强就可以了么?四百步,就是离弦的时候吹上一口气,那箭也偏了几十步了。” 

络腮胡子涨红了脸,大声说:“你射不到,别人就射不到么?云中柳氏又有什么稀奇,如今连赶马的汉子都能带柳氏的刀剑。”他在身上乱摸了一阵,拔出一把切肉小刀来,“我若说这到是云中柳氏的,你信不信?” 

那野兵微微摇头,满脸的不屑:“你不要胡闹了。只要你能把我这柄弓拉开三成,什么都由你说。” 

络腮胡子也不傻,看那弓坚实厚重,知道自己多半拉不开,微微有些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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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 斩鞍 吧查看更多热帖  作者: 加芬克尔     ( 2007…07…02 15:17  ) 
有人认得这是白水来的野兵头目郑唯勇,大声附和说:“白水郑五爷是宛中第一条好汉,那是响当当的名号,他说的怎么会错?咱们都敬佩鹰旗军神勇,你说索神箭了得我们也听得高兴,可多少得有个谱啊!” 

络腮胡子大怒,“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合着郑五爷会射箭,我这就成了瞎说?你又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说得没谱?”他四下一望,指着个秃头说,“廖秃子,你知道我,你告诉他们,我是哪里人。” 

众人的眼光一下都落在廖秃子身上,这人在锦屏开了家皮货行,认识他的人不少。廖秃子见众人都看过来,缓缓点头说:“这位敖兄弟过去在枣林收皮货,打起来以后才跑到锦屏来,那是没错的。” 

听到“枣林”两个字,大厅喧哗声登时小了不少。鹰旗军首战偏马火烧枣林,这是青石战役宛州军头一次大胜,人人都听得熟极了。 

那个姓敖的络腮胡子见众人都不作声了,拍拍胸膛说:“索神箭我可不是头一次见,只是头一次远了看不清面貌。那时候鹰旗军烧了姬野的粮仓,带着我们出枣林。老百姓走得慢,眼看着燮军的骑兵跟着我们过了草叶桥,眼看就要赶上来,索神箭回身三箭,把当头的燮军射倒了四个,吓得后面的骑兵都退了回去。鹰旗军后卫趁机烧了草叶桥,我们才能逃的出来。索神箭是在林子边上射的箭,这我可是亲眼看见的。从林子到草叶桥,正经四百一十七步,这也是我自己数出来的。你们若是不信,那我也没办法,要说我胡扯嘿嘿,我凭得是自己的眼睛,你们凭得什么?” 

酒馆里静悄悄的,就是那个白水郑唯勇依然是将信将疑的神色,倒也没有再出言讥刺,只听见白怜羽脆生生的声音:“敖大哥,你说索神箭放了三箭,怎么能射倒四个人?”听见有人说索隐的好话,白怜羽自然是一千一百个乐意,不过这络腮胡子的话多少有些奇怪,她也忍不住出声询问。 

锦屏镇上的人每日里只是听说青石如何,没几个真见过燮军的。络腮胡子亲身经历枣林大火,大家都被他镇住了,一时不敢多嘴。这时候听见酒馆的白大小姐发问,纷纷点头私语。 

本来络腮胡子没把这话说明白,就是故意卖个关子。这时候听见白怜羽的问题,真是挠到了痒处,端起面前的酒壶就要鲸饮一口,不料酒壶轻飘飘地竟然空了,面色不免尴尬。詹锁子反应极快,想也不想就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一壶酒来送到他手边。旁边那桌人也是一脸的猴急,那顾得上跟詹锁子计较。 

络腮胡子长饮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道:“这就要说起索神箭的冰牙箭逐幻弓了。”他看一眼郑唯勇说:“这位郑五爷是练家子,说得多半不错,不过你的弓箭再怎么精良,那也是云中买来的,有些兵器可是多少钱都买不到。”这句话一说,酒馆里的人多有点头的,络腮胡子更加得意,声音也高了起来,“我过去听说楚卫国的白毅白大人的追翼弓、长薪箭是天下神兵,不过白大人是高官,也不上阵了,谁也不知道有什么人死在那长薪箭下。索神箭这副弓箭可就不同了,听鹰旗军的人说是从巫妖峒的流浪羽人手里得来的,三十三支冰牙箭每支都铸着秘道咒文,不仅射得远,而且连重甲钢盾也挡它不住,也不知道有多少燮军死在他箭下。那天的燮军也不是寻常兵马,黑旗黑甲,样子剽悍得很。举着一杆大旗就冲过桥来。索神箭从林子里冲出来老远地喊一声索隐在此。那些燮军大概知道厉害,立刻就有两个兵挡在那举旗子的兵前面。说起来,我那时候才跑过桥头不远,真是跑得脚都软了,口干舌燥,”他说到这里,彷佛也口干舌燥了一样,端起酒壶又是一大口。 

这时候酒馆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暗暗骂他:谁要听你跑得累不累。偏偏又吃他卖的这个关子,谁也不敢说出口来。 

总算络腮胡子颇有眼色,接着又说:“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坐在地上一回头,正好看见索神箭的箭射过来。一团蓝光哪!真是一团蓝光。当前的一个燮军明明是着了甲胄的,却好像只穿了层纸,胸前“碰”地一亮,人就掉下来了。接着的那个燮军更倒霉,第二箭没有奔着他胸前去,我只看见那蓝光一闪,人头飞起来老高,那箭接着往后飞,正好射进那个打旗子的燮军嘴里。要说那些燮军也真顽固,转眼倒了三个,第四个还冲过来抢那面旗,结果又被索神箭一箭穿心。索神箭射了三箭,杀了四个燮军,那面绣着老大一朵花的赤旗也倒了,后面的燮军可吓坏了,连忙退过桥去。鹰旗军的人就冲过来把桥烧了,那面旗子也拣了去。” 

络腮胡子口齿便利,又会掌握轻重缓急,这个故事讲得生动精彩,就如重历一般。众人听到这里,都是鼓掌欢呼。虽然早听过鹰旗军火烧枣林仓的故事,可从来没听过撤离时还有这么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青石城里有一面燮军雷烈之花的军旗,这也是有人说过的,却不知道是这样的来历。也不知道这姓敖的络腮胡子早去哪里了,一直也没有在酒馆里露过面。白怜羽更是低头微笑,心想:“这下可听见了一个值三壶落花春的好故事,等哥哥回来了便要讲给他听。” 

等众人安静些,络腮胡子又说:“这么着,三箭四命。郑五爷,不是我瞧不起你,你手里那幅弓箭可射不出这样的威风来。” 
“可是可是”白怜羽皱着眉头,“就算是青石战事吃紧了,那索神箭也来了啊!没有宛州军青石都撑了那么久,现在锦屏四万人马出去,还怕解不了围?” 

“哈!”白征羽把头一抬,“你个小呆子,那么久了锦屏没有出去,为啥青石撑不住了反而要出去?” 

“哎”白怜羽答不上来,只觉得哥哥的说法有哪里不对,只能管自嘴硬,“那你怎么知道”她没把话说完。白征羽自然知道,他总往锦屏大营里跑,宛州军诸将都与他相熟,商会的人更不用说,淮安的江老板都喜欢找他说话。白征羽虽然说话行事有些怪,心思却最是快捷,做妹妹的她自然有数。今日里白征羽都泡在锦屏大营,想必是知道些什么,直接见到了索隐也说不定。 

“怎么样!”白征羽得意洋洋地左顾右盼,“你们说说看,我要是讲一个索隐进锦屏的故事,是不是也得值一壶落花春一条清水鱼啊!”大家神色急切,却没有人出声呼应。故事还没有开始说,人们就已经感觉到那个不好的结局正在步步逼近。一片安静里面,只有白征羽在大呼小叫:“还不快给我拿酒来?” 


索隐的重甲良驹在宛州本来显得稀罕,满身的杀气更是锦屏大营都觉得陌生的东西,走在锦屏镇上实在引人注目。他还不曾进大营,消息就报到了江紫桉的帐前。 

江紫桉垂下长长的睫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忽然展颜一笑:“白公子,来的是鹰旗军的勇士呢!一道去看看。”江紫桉的眸子是极深极深的紫色,紫得近于黑,笑吟吟投过来的这一眼说不出得动人。只是那在白征羽看来,那深紫色的巨浪是这样强大,几乎要把他淹没,让他艰难于呼吸应答。 
“白公子想什么?”江紫桉好奇地问。 

“不敢,”白征羽把一张黑脸涨成了尴尬的颜色,“江老板这个江老板实在是天下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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