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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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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俱微微一笑,道:“王刺史已在城内摆下酒宴,为姑爷洗尘接风。姑爷勿须客套,请——”
“姑爷请——”王擢哈哈大笑。
石青一抱拳,道:“有僭了。”翻身上了战马。
随行军士牵来战马,王擢、赵俱骑乘战马左右簇拥着石青,队伍随即动了起来,三千多骑隆隆驰向潼关。
潼关所在原为冲关,冲关是渭水、黄河交汇处南岸的一道简易关卡。魏武曹操为经略关中,在此筑城设关,这便是潼关了。
抵达潼关之时,天已黑透。石青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巨大轮廓耸立在前方,却不能仔细领略其中的雄伟险峻。
入城之后,石青喊上王猛陪同,在雷弱儿和十名亲卫的护卫下来到城守府。新义军大部则被王擢安排在城内小校场驻扎休憩。
石青跟着王擢进了城守府,转了几转,来到一座雅静的轩室前。轩室内灯火通明,嘤咛侬语不绝。六位年少俏婢正在三张矮几上布置酒具菜肴。
目光在三张矮几上一扫,石青疑惑地看向王擢,只是还不等他发问,一个打扮得文不文武不武的幕僚走过来,招呼王猛、雷弱儿道:“诸位。姑爷和王将军、赵先生在此饮宴,我等不要扰了大人们的清兴。大家随我来,咱们另寻去处闹上一闹。”
王猛、雷弱儿没有回答,向石青。石青挥挥手。“嗯。去吧,大伙辛苦一日,到了王刺史这,需放松下来,好生闹一闹。”
雷弱儿应了一声,王猛迟疑了一下。石青又道:“不妨事。景略兄但请宽心饮用。”说罢,石青向王擢、赵俱一让,径直入内。
进入轩内,三人分宾主落座。两个俏婢跪坐在石青左右,一个斟酒,一个夹菜,殷勤备至,石青从俏婢手中接过酒盏,向主位看去,等着王擢发布祝酒词,这时候却听赵俱一声长笑,朗声说道:“姑爷好气魄好胆识。也唯有石帅这等人物方配得上麻帅千金,方承继得关中这份基业。”
石青剑眉一掀,缓缓转向对面,凝视赵俱,淡淡问道:“赵先生这话似有深意。石某愚钝,还请指教。”
赵俱举杯团团一让,道:“石帅。王刺史。且让我等先饮下这杯同心酒,日后一力辅佐麻帅,将关中经营成万世基业。”
“哈哈哈——赵先生说得好。”王擢大笑,端起酒盏灌入喉中。
石青将酒盏端在手中,把玩了一阵,当另外两人投来关注的目光时,他这才一饮而尽,随后默默地注视着赵俱,等待对方下文。
美酒下肚似乎带来了什么反应,赵俱双目熠熠生光,他冲石青微微一笑,温声问道:“石帅可知天下大势?”
听到这个问话,石青差点笑出声来。和两千年后见到人模人样的就喊‘经理老板’一样,乱世之中,但凡肚子里有点文墨的,开口闭口谈的都是‘天下大势’。‘经理老板’‘天下大势’也恁普通了一些。
“请赵先生指教。”石青说罢,捂嘴咳嗽了两声,随后涨红着脸道:“抱歉,石某体弱,不胜酒力、刺激。”
赵俱很是大度,并未计较石青的失态,他锊了锊长须,怡然道:“关中之地,历来是王霸之基;所谓得关中者得天下,自古不虚。。。方今乱世,石赵倾颓,冉魏不振,麻帅底定关中,实乃天意所佑。呵呵。。。”
说到这里,赵俱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石青附和笑了两声,再问道:“然后呢?”
“然后嘛。。。”赵俱眉飞色舞道:“一俟麻帅稳定关中,便可挥师东进,与河南新义军联手,或从河东、上党北上并州,据有三晋;或从枋头、乐陵攻略幽冀,廓清中原。”
“麻帅好大的雄心啊!”石青一拍案几,扬声赞叹;他似乎意犹未尽,一把抓过婢女手中的酒壶,仰脖咕咚咕咚向下直灌。
赵俱展颜一笑。
“麻帅英雄一世,雄心自非寻常人可比。不过。。。”看着石青,赵俱意味深长地说道:“麻帅不仅是为自己,还有心为子孙后代打下一片基业,这才。。。”
“是么?”石青一扬眉,兴致勃勃地问。
“当然。”
赵俱截然回答,又道:“说到麻帅后人,除了姑爷和小姐,还能有谁呢?姑爷应当珍惜啊。”
石青轻轻颌首,笑道:“石青鲁钝。赵先生高人名士,烦请指点一二,石某该当如何是好?”
赵俱哈哈一笑,摇头晃脑道:“姑爷谬赞了。哈哈,以赵俱之见,姑爷不妨入赘麻家,以半子之身,承继麻帅不世基业。此亦为千古佳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石青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得不可抑止,笑得肆无忌惮,笑得赵俱、王擢莫名所以,面面相觑,疑云频生。
过了许久,石青强行忍住笑声,将酒盏团团一举,道:“乍闻喜讯,难以自制,石某放肆了。请王刺史、赵先生原谅石某无礼。来!我等三人共饮此杯,借此祝岳丈大人心想事成,宏图大开,也祝二位骥附牛尾,一展鲲鹏之志。”
赵俱、王擢僵滞的脸色旋即眉开眼笑。
王擢端起酒盏,慨然道:“姑爷喜怒随心,真乃性情中人。王擢佩服。”旋即一饮而尽。
赵俱呵呵一笑,伸袖隔住酒盏,斯斯文文地饮下,随后将酒盏一放,目注石青道:“姑爷。适才赵俱所言之事,姑爷以为。。。”
石青大咧咧地一挥手。道:“此事石某已有主张。赵先生勿须多说,待石某见到岳丈,自有分数。”
赵俱眼中亮光一闪,兴奋道:“那是那是,姑爷英雄了得,自然晓得其中轻重,赵俱如此饶舌,倒是落了下乘。呵呵。。。”
“能够识得王刺史和赵先生,石某幸甚,但愿以酒入情,与二位畅怀痛饮。至于其他闲话,再也休提,免得扰了酒兴。”
石青将酒盏往矮几上重重一墩,抓过酒壶,扬声喝道:“来来来,二位,今夜我等一醉方休。”
接风宴喝到二更时分,喝得赵俱瘫软成一团才告结束。
王擢有了八分酒意,他拉住石青,强要石青留宿城守府并笑纳两名婢女。
石青戏谑道:“王刺史。汝欲陷害小弟么?若是惹得岳丈不快,小弟只得推在王刺史身上了。”事实上,这时代的岳丈并不小气,王擢就算送石青十个八个婢女,麻秋也不会为此生气,只是石青首次以姑爷的身份前来关中,若在潼关过于荒唐,风传出去却不是那么好听,考虑到这些,王擢遂不再坚持。
告别王擢,石青与王猛、雷弱儿来到潼关小校场时已是二更时分。石青却是酒意全无,和王猛蹲在一起叙了一两个时辰,直到天快拂晓,这才和衣躺下,迷迷糊糊睡过去。
潼关之去长安,不过三百里。对于轻装的新义军骑兵来说,这一天的行程将会很轻松。是以,无论是雷弱儿还是左敬亭,都没有急着催促石青,由着他多睡一会。只是事与愿违,辰正时分,石青还是被一阵惊嚷声吵醒了。
“哎呀。。。这是咋得啦!”
“快报告石帅——”
“完了。战马完了。。。”
惊慌的声音纷纷嚷嚷,石青听出大多是新义军将士发出的。他晃了晃发木的脑袋,走出营房,循着声音来到小校场马厩——新义军的战马就寄放在马厩里。
马厩里里外外站满了新义军骑士,大多围着马厩指指点点,外围有人看到石青,行礼道:“参见石帅。”石青嗯了一声,问道:“怎么回事?”
听到石青的声音,吵嚷声渐渐熄了下来。左敬亭满脸阴沉地分开士卒,从里面走出来禀报道:“石帅。战马都倒下了。”
石青早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从左敬亭口中得到证实后,他心底一沉,匆匆走进马厩。
昨日还是雄姿勃发的战马此时都无精打采地躺在马厩里,地上、战马皮毛上,食槽壁上。。。到处都是黄黄绿绿、稀稀拉拉的排泄物。
集体中毒!
出于医生的本能,石青脑海里立即冒出这个词语。他疾走两步,靠近食槽,仔细瞧去,只见石槽中铺了些尚未吃尽的干草。
“哪来的草料?”石青一边问着,一边伸手去扒草料。草料不耐饿,用草料喂马,需要量会很大,不便于挟带。是以,新义军骑兵短途出行,一般携带的是黑豆而不是干草。
“昨晚潼关守军问我们需不需要补给些干草和豆子,末将以为能省则省,就同意了。。。”左敬亭担心地在后回说原委。
石青没有吭声,眼睛盯着食槽动也不动。
草料扒开后,食槽底部露出些许残留的黑豆。石青注意的不是黑豆,而是黑豆中夹杂的‘黄豆’——这东西有些像黄豆,只是比黄豆略大一些,形状也不像黄豆那种规则的椭圆,而是呈扁状的椭圆。
作为医生,石青认识这个东西。这是巴豆。
左敬亭他们显然不认识这个东西,即便认识,天黑之际,又怎能及时发现?石青盯着食槽,眼光却不知飘散到哪里去了。脑中翻来覆去地只有一个念头:自己的活与死,哪一个对麻秋更有利?
“石帅。这。。。”不知道过了多久,王猛忧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石青回过身来,对王猛泰然一笑,道:“没事。战马吃坏肚子了。”随即声音一抬,招呼左敬亭道:“老左。你带兄弟们出城,四下里看看,找些车前草回来,越多越好,战马吃了车前草,不需两天就没事了。”
车前草生殖能力极强,海拔两千五百米一下地区随处可见。石青不虞找不到车前草。车前草长达九个月的生长期,让它成为很多穷苦人家的救命野菜,当时之人大多认识。寒冬腊月虽然是车前草的干枯期,可干枯的车前草恰恰是治疗腹泻最佳良药。这让石青放心不少。
左敬亭认识车前草,吃过车前草,只是不知道车前草还有治疗战马腹泻的妙用。石青一发话,他立即应下,带了几百名士卒匆匆出城去了。
王猛依旧忧心忡忡,蹙眉道:“石帅。我等是否还有必要去长安?”
“去!怎么不去!”
石青没有半点迟疑,截然道:“亲卫骑留在潼关休整。待会石某向王刺史借两匹战马,只景略兄和我去长安。嗯——景略兄敢否?”
王猛苦笑道:“王猛有何不敢?只石帅身系千金之重,还当谨慎才是。”
石青洒然一笑,道:“景略兄放心。石某已经想透,你我此去必定安若泰山。大不了,临机变通一二就是。”
四十章翁婿重逢
石青找到王擢,言道战马误食毒草,无法骑乘,新义军大部将留在潼关休整,请王擢代为照应。 **!*并告借两匹战马,以便他先行赶往长安,拜偈岳丈。
王擢大吃一惊,连连告罪,随后调集五十匹战马,供石青和护卫骑乘。
石青拒绝了王擢的好意,只要了两匹战马,施施然和王猛出了潼关,并辔西向。走不多远,赵俱带了二十名骑士赶上来,请求与石青结伴回转长安。
石青自无不允之理,二十三骑随即放开马力,直奔长安。
王猛初始尚有一些顾虑,走到华山脚下之时,王猛再次暗示石青,他知道华山有樵夫小道直通崤函,翻越崤函二山,便可回转司州,请石青以自身安全为重。
石青一笑,没有理会。那样做等同与麻秋撕破脸,关中从此再难为新义军所用。
王猛自此死心,索性学石青一般,抛下顾虑,和赵俱一来一往地攀谈起来。
一行人紧一程慢一程,午后抵达骊山,赵俱提议小憩片刻,石青连声赞好。当下众人在山脚下歇马进食,一个时辰之后,这才再度启程。
未时末,将近长安之际,一道十余丈宽的碧水横在面前,拦住去路。赵俱遥遥一指,笑道:“姑爷。到灞上了。过了灞桥,便算到了长安。”
石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碧水之上,一座小桥横贯东西。想来那就是被后世文人传唱千古的灞桥了。
灞桥桥面、桥栏俱是木质结构,桥墩却是六根粗大的石柱。有结实的石柱为墩,即便桥面被毁,重建也会非常容易,只需铺上木板就可。六根石墩相距很近,石墩间跨度不大,比起以后的石拱桥,这种搭桥技术显得很粗造,很落后;尽管如此,石青依然啧啧称奇,在这个时代,他还是首次见到这种耐久性的石墩桥。
石青正自兴致盎然之际,灞水对面忽然响起轰隆隆的铁蹄奔腾之声,紧接着烟尘卷起,旌旗招展,一大队精骑从对岸露出身形。石青闪眼看向赵俱,赵俱似乎早有所料,从从容容地一肃手,道:“姑爷。请——”
石青微一颌首,轻喝一声“驾——”,打马上了灞桥。
对岸精骑来得很快,石青还未跨过灞桥,对方也已赶到。数千精骑大多勒马止住冲势,唯有十数骑依旧向前,直到石青面前,这才猛地勒住战马,为首骑士抱拳拱手,亢声叫道:“姑爷。麻帅麾下串子奉命前来迎接,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请姑爷恕罪。”
石青定睛看去,只见来将精瘦凶悍,正是在官渡浮桥有过一面之缘的串子。他笑了笑,一抱拳道:“勿须多礼。辛苦串子大叔了。”他这声大叔是顺着麻姑的关系而来的。
串子紧绷的脸皮抽动了几下,似乎代表笑意。旋即,他冲四周扬声喝道:“小兔崽子们。都来见过姑爷。姑爷可是关东赫赫有名的豪杰。”
“见过姑爷!姑爷威武——见过姑爷!姑爷威武——见过姑爷!姑爷威武——”灞水西岸,数千骑士挥舞着长枪,振臂高呼。声浪一浪未息一浪又起,起起伏伏,经久不绝。
石青傲立灞桥之上,抬眼四顾,待欢呼响了四五轮后,他瞅准空子,一挺蝎尾枪,振臂高喝:“好!兄弟们都是好汉子!石某今日得以认识各位兄弟,三生有幸!”
王猛瞧着这一幕,身子一热,他终于明白石青为何不顾凶险也要来长安了。麻秋——麻姑——石青这是无法割裂的关系,不管怎么闹,新义军和屠军都是自己人,相互扶持相互支撑的自己人。
屠军精骑忘记了赵俱,忘记了王猛,前呼后拥着石青向西进发。
灞水距离长安只有十二里,这点距离,对于战马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石青刚刚放马赶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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