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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第3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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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南宫雪听他几句话,带了些苍凉意味,突觉不忍,道:“作为朋友,我得劝你一句,别再想着去争斗天下,祸患无穷。七煞魔头曾说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便有无数才干之士,抛头颅,洒热血,只是为令自己获得统权。这般行止,我绝不能认同。试想,或许今日你是胜者,但等有朝一日,你也沦为铁蹄践踏之奴,又当如何?由上至下的转变,你能否适应?才能卓绝之士何等众多,王朝更替无数,谁能保长盛不衰?这是天下人的世间,注定不能长久局于孤家之手。为何不肯安于现状,好好做一个寻常平民呢?你会发现,人生的乐趣并不仅在于令世人臣服,另有许多你设想不到的意义。唯有放低视角,才会看到那份独有的本真”
陆黔冷笑一声,道:“不错,你说得中肯。可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我也能朗朗上口,又能济得何事?好,那么请问,你又让我怎么办呢?做平民?扛起锄头,做个山野村夫?我生来就不是那样的劳碌命。不错,我是个废物,在昆仑派不讨师长欢心,尽被谭师兄的光华遮掩。好不容易等到他不在了,非要何师叔也给人害死,才能做得昆仑掌门。耍不了几天的威风,就给人声讨,颜面扫地。做了青天寨的大寨主,积聚六年虚名,最后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外患滋扰,家贼难防,我陆黔见到暗夜殒,只有给他低头卖好的份儿,你以为我一点头、一哈腰,是随随便便就做出来的?受辱至深,可惜我却连反抗的勇气也没有!我自己的徒弟投靠他,为图取悦,杀我寨中兄弟。可是对于程嘉华这个小狼崽子,屡次背叛,我却始终狠不下心来除掉他!难道我这一生,就注定一无所成,埋没在滚滚黄沙中,最终成为一具相貌也辨认不出的骸骨,给人遗忘?还有你!你也离开了我,以后我再也没有爱情了。我双手空空,一无所有,你再不准我去追逐江山权位,试问,我还剩下什么?至于将来之事,就等以后再说了。等我享够富贵,且看最终谁能取我项上人头?”
南宫雪咬牙道:“不错,我没有权利干涉你。或许当你真正坐上了那个位子,你才会懂得,那并不是福气,而是无边无际的束缚。若你执意不听,我只能说惋惜,但要是你想借此作为要挟我的砝码”陆黔冷笑道:“你有人疼,有人爱,自然知足。所有的好处,都给你们这些幸运儿享尽了,就算那是个无底深渊,我也决意跳下去。仅剩的一点追求,也会被你视为要挟?你大可不必如此自作多情。”
南宫雪眼神一黯,道:“古往今来,看过多少追名逐利之人的悲惨下场。若我明知如此,却不告诉你,是我的不该”
话音未落,忽听一声冷笑:“自身尚且难保,还敢在此大言不惭,妖言惑众?”一道黑影急掠而过,扣住南宫雪后领,速度奇快,再转眼已站上了面前宫殿的琉璃瓦顶。一条手臂横勒在南宫雪颈中,居高临下的朝地面俯视,傲气尽显,犹如天下尽在脚底。
南宫雪吃力的扯住他手臂,双眼眯成一条细缝,在缝隙间艰难打量着他,道:“唔你是七煞魔头,你果然永远阴魂不散,即使大喜日子,也要来掺和一脚”
江冽尘冷冷道:“少废话,你应该有自知之明,知道本座有仇必报,不可能放过你。不过今天,我不是来找你的。”南宫雪道:“你找的是玄霜?你你这魔头,毁了自己还不够,又要毁一个小孩子?教他邪门功夫,指使他杀人放火的是你罢?”
江冽尘道:“是又如何?他是自愿做本座的徒弟,怎轮得到你们多管?自然是你这该死的贱女人,在沈世韵面前饶舌。否则单凭她一人,还不敢如此反抗我。你说,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南宫雪淡淡一笑,道:“原来也有你力所难及之事,由我一手策划,小女子岂非是三生有幸?他啊他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找不到他的。而且,他经我一番劝说,已然大彻大悟,再也不会跟你同流合污的了。你若想利用他来报复韵贵妃,这个如意算盘,尽可趁早打消。”江冽尘越听越恼,恨声道:“你这贱人,住口!”同时手臂勒紧,南宫雪呼吸为之一滞,脸庞更显惨白。
陆黔在原地急得几欲跳脚,见他视线终于转向地面一侧,忙大声哀求道:“江圣君,您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先放她下来罢。”
江冽尘残忍一笑,道:“本座听说,正是你陆寨主口出狂言,想打发人来警告我,好像是说什么你在她身边,就不准我动她一下,否则,会让我懂得,什么叫做后悔,是不是你说的?那好,现在我就在你面前杀她,看你能对我怎样?”这是陆黔从前与李亦杰变着法儿讨好“夏笙循”,所施“英雄救美”之计中的一句应场戏言,却不知怎会给他听了去,忙道:“是我说的是是我瞎逞英雄,胡言乱语。凭我这一点儿微末本事,又能有什么作为?您就当我是烧昏了头,别放在心上”
江冽尘道:“你确是烧昏了头,敢来同本座谈条件?我可以当你前一句是胡言乱语,不来跟你计较。那么让我饶过她,也同样是胡言乱语,痴心妄想。”
陆黔急道:“江圣君大人,您您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不会同一个弱质女流一般见识,对不对?那也会跌了你自己身价不如你抓我,抓我好了!”说着似乎还甚为自己这提议沾沾自喜,就如他是想出了怎样一个举世无双的好点子一般。
江冽尘目光高抬,神色倨傲,道:“笑话,她是罪魁之一,又是李亦杰的宝贝。你有什么用?”
陆黔情急之下,当真信口胡说起来,道:“我可以跟你合作啊!到时咱们共谋大计,你出点子,我出力气,给你当个跑腿干活的,也是小人的荣幸。来日大业一成,整个天下尽归您掌控,我只要九州一片方圆土地,即已知足。其实归根结底,咱们两个才是同一类人,理当谈得来”江冽尘不屑道:“谁跟你是同一类人?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本座相提并论?难以置信,就凭你这样的废物,当年竟然可以成为我祭影教的最大敌手,传言中**上的第一号人物?”陆黔干笑道:“也或是小人的运气较好”
江冽尘冷冷道:“不要自以为是。容你青天寨嚣张六年,不过是本座忙于内务,暂时不来寻你的麻烦。这是至高无上的恩典,否则要想挫败你的泥瓦政权,实不费我吹灰之力。”陆黔此时无论他说什么,那句话都是真理,赔笑应和道:“是是,小人根本就是个垃圾,青天寨也是土鸡瓦狗的破烂。当年不费一兵一卒,将我太行山顶的根基彻底挑了,还不是您的手下败将暗夜殒?依此推想——”他本是信口大拍马屁,不料慌忙中未及细想,正拍到了马脚上。江冽尘面色霎时又结下几层寒冰,抬手疾点,几道真气激贯而出,在陆黔脚边的地面炸开几处翻卷。陆黔仓惶后退,总算及时避开余势波及,惊起的光束却也晃然目眩。眼睁睁看到几块飞起的土石在半空炸裂,化为缕缕细沙降下。一时不自禁的后怕,若是直接击到身上,后果实是不堪设想。
江冽尘手臂依旧横指半空,冷声道:“你记好,没有人可以侮辱他,更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说他一句坏话,违者杀无赦。念你是初犯,饶你一次,下不为例。”暗夜殒与他比武,向来最看重成败,连一招半式的输赢也要逐一计较分明。对他而言,败了就是败了,技不如人,即使不服,也不过暗地里用功,面上却不会耍赖一句。江冽尘为照顾他面子,明知他不是自己对手,却不明言,常以鼓励为主,如今哪容一个连自己也看不上眼的外人称他一句“手下败将”?南宫雪目光波动,心道:“你以为这就算是待他好了?就可以补偿你对他犯下的罪过,求一个心安理得?你错了,他为人讲求务实,在意的绝不是这些虚名,你亲手毁了他最重要的东西,还怎能奢求原谅?三言两语,所填补的不过是你自己心中的空缺罢了!”然而此时她简直喘不过气来,更别提开口斥责。江冽尘是有心要她多受些罪,所用力道恰使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时却偏是难以昏厥。
陆黔想到外界对他与暗夜殒几句传言,又联系他自身一贯态度,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匆匆应道:“是,小人知罪。殒大人武功高强,智计过人,输在他手下,小人心服口服。真不愧是您的兄弟,祭影神教真是一个赛过一个的人才!”江冽尘明知他是有意奉承,但普天下又有谁不爱听好话,面色终于稍有和缓,道:“嗯,这还差不多。”
第三十四章(32)
陆黔见自己终于将这喜怒无常的冷血杀神哄得稳定下来,似已有相商可能,便是一线机会,也要紧紧抓住,忙道:“是啊,多谢江圣君大人夸奖。您瞧雪儿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万一有个磕碰损伤,到时岂不是不好看?您就放了她,大家一起喝杯水酒,乐和乐和,不必伤了和气。武林盟主的婚事,您大驾光临,正好令府上蓬荜生辉如您这般的大人物,平时更是连请也请不到的”
江冽尘冷笑道:“这个贱人跟李亦杰合谋害死我的兄弟,竟还有闲心张灯结彩,预备着成婚,好兴致啊?江湖上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请了,怎不给本座送一份请帖?”陆黔忙着缓和气氛,道:“江大人若也要帖子,小人立刻去请人写来给您”江冽尘喝道:“你给我闭嘴!这场婚典,你又不是主角,要你瞎起什么劲?给人家奔前忙后,简直像一条效苦力的笨狗。”陆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平常最是看中形象,即使与南宫雪从此再不相见,也要让她回想起自己时,总能是以最完美的一面。而今经人如此羞辱,又刚好当着她的面,虽说她此时也好不到哪里,但至少并非在李亦杰面前,此中心思相异甚远。
还不容他细想,江冽尘又道:“留你一条活口,去告诉李亦杰,明日本座在城东五里的望阳坡相候。要是敢迟到一时半刻,我就让他的婚礼变成丧礼!”说完不等陆黔再劝,拂袖一卷,带着南宫雪远远遁离。陆黔极目远望,日光与蓝天白云融为一片,连一个模糊的背影也望之不见。
许久后终于冷定下来,既担心南宫雪安危,又不得不面对另一个迫在眉睫的难题。双手不断提掌握拳,两相交击,愁眉深锁。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向来的肃然,如同热锅上一只饱受煎熬的蚂蚁。口中反复喃喃自语:“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一早答应了李亦杰,同雪儿说几句话,就好端端的还给他,果然是好人做不得,这回却要如何交差?我在他面前,哪谈得上有何口碑?假话说得惯了,便是实话实说,只怕他倒要疑心,是我趁机拐跑雪儿,私自将她藏了起来那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我他妈比窦娥还冤哪?”
此事暂且压下不表,单说第二日原府上下果然是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到处都贴满了大红“囍”字,让人轻易融入三分。高朋满座,走到哪里都能见到一张张笑脸,互道贺喜,夹道相迎。沈世韵果如其言,未曾到场,打发人送来的礼金倒是价值不菲,令称“聊表心意”。新郎官李亦杰站在原地,命仆从接过安放,却不挪位。手指紧扣着腰间所系的大红花带,勒得花团微微皱起,骨节泛白。耳听得唢呐、锣鼓吹吹打打,迎进一顶大红花轿。原翼等贵客站在殿堂正中,拍手唱和,也都目不转睛的望着轿子。
过得许久,轿前帘幕才缓缓掀开,众人眼前先见得是一只纤纤素手,接着一位凤冠霞帔的新娘子足尖轻盈的走了下来。身形婀娜,体态窈窕。面上一块轻纱,半遮半掩,更增了一份神秘的美丽。迈着细碎的小步,始终低垂着头,走到李亦杰身旁。欲拒还迎,不胜娇羞。李亦杰身子微微一震,轻轻握住她手。两人双手被彩带遮掩,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片恩爱,起哄声更烈。但从背后看来,却分明是双手攥得死紧,就如担心对方逃跑,提早提防一般。
其后随着司仪朗声念过“一拜天地”,李亦杰牵着南宫雪的手,施下一礼,身形动作俱是格外僵硬。在一对新人而言,难免极不纯熟,倒也无可厚非。旁人只道是他俩太过紧张,一笑置之,少不得又是连声调侃。南宫雪身子不住瑟缩,要不是李亦杰始终牵着她手,几乎便要退到众人身后躲藏。向来新娘子越是怕羞,宾客嬉闹之情也就更高,起哄声震耳欲聋。
第二声“二拜高堂”。两人均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南宫雪擅离华山,孟安英大发雷霆,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公然宣布将她逐出门墙,再不认这弟子。他是一代宗师,大事决断又向来是说一不二,此事已无转圜余地。两人虽给华山派过喜帖,却如石沉大海。今日前来道喜的宾客中,更连一位华山弟子也无,想是孟安英严加约束,不准徒儿出席。南宫雪轻垂螓首,众人都道她是心中难过,也随着叹惋师父薄情,徒弟孝顺。不忍两人喜事为此耽搁,提议道:“此地这许多前辈高人,不如由我们都来做二位的高堂便了。可别说是讨你们的便宜啊?”原翼笑道:“此时不讨,更待何时?李兄,我现在就认你做干儿子,还不算晚罢?”他记着李亦杰曾开过自己的玩笑,说什么“生下第一胎儿子,就用你的名字”。然而那穿着大红喜服的李亦杰却是面无表情,只扯出个僵硬的笑容,抱拳道:“多谢各位前辈厚爱。我李亦杰无以为报!”众人都笑道:“李盟主,太客气了!”“是啊,李盟主平时心系天下,为百姓做过多少好事。好不容易轮到自己成家,咱们饮水思源,也不能忘了挖井人哪!这能帮的,自然就帮衬着一把。”原翼眉头却是微微皱起,脸上露出些深思之色。李亦杰与他目光一触,立即转开,继续与众宾客寒暄,其间虽是快捷无伦,不留痕迹,原翼仍能觉出其中的一丝慌乱躲闪。
到了第三声“夫妻交拜”,其后遂是送入洞房,大礼既成。而李亦杰与南宫雪却都显得扭扭捏捏,互相推搡,最后还是李亦杰先躬下身去。南宫雪在原地僵了会儿,见众人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也不便始终冷场。终于将心一横,额头一寸一寸的低了下去。
眼看就将达到交拜弧度,司仪一声“礼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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