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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第4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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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耀华一言不发,径直回到房间,从衣柜中取出官服穿戴。平若瑜接过一边袖子,替他套上另一只胳膊,低声道:“怎么,是为了那个”上官耀华冷笑道:“废话。否则他深夜带我进宫,不为了那件事,难道还是一时兴起,请我喝茶不成?你的反应够慢了啊?”平若瑜止不住担忧,反复叮嘱道:“此事风险不小,你千万要小心。就算是为了我和小璇,也要保重自己。”上官耀华冷冷地道:“错,风险岂止是不小,根本是随时可能丢掉性命。从我踏上这条路起,脑袋就是随时提在腰上。不过,你也不用紧张,我的生死,不是为任何人。到时我又不是领头的,尽管跟在后面,有那许多挡箭牌,还紧张什么?”
程嘉璇也跟在他身后,相反却是全无慌乱,反倒显出一副饶有兴致之相,道:“哥哥,让我也跟你一起去,好不好?这逼宫退位之事,我长到这么大,还从未见过。”上官耀华不耐道:“又在说傻话了,那种事又怎是女孩子该参与的?不想死就给我收敛些。”程嘉璇噘了噘嘴,道:“我可以跟你一样,躲在别人身后啊。要是女孩子不适合,我就女扮男装,扮做你的贴身侍卫,总行了罢?”上官耀华顺口讥嘲,道:“你见过杀手行刺,还要带贴身侍卫的没有?若瑜,你给我看好她。你们两个在府上都给我安分待着。”一面戴上官帽,再不向两女多看一眼,步履匆匆,转眼间又已出房。程嘉璇虽不是首次见他穿官服,但见英气逼人,视线立即挪转不开。平若瑜望了望上官耀华背影,叹一口气,仿佛自己永远只能站在原地,怔怔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却始终无法拉近两人间的距离。与程嘉璇相视苦笑,手臂倚着门框,微微颤抖。
上官耀华整军已毕,率领众兵将来到庭院,已是一顿饭时分后。福亲王早已一身戎装穿戴齐整,负着手反复兜转,怒容满面,众将领都不敢擅自向他搭话。上官耀华偏是第一个不知好歹之人,淡淡开口道:“义父,时间差不多了。”语气分外淡漠,就如他此时才到乃是天经地义。其余兵将见他点燃了福亲王怒火,都有些幸灾乐祸的瞧着他。福亲王怒气果然瞬间激化,喝道:“怎地要准备这许久?你到底在磨蹭什么?”上官耀华慢悠悠的道:“这种事急不得。义父,您没听过‘后来者居上’的老话么?咱们不必参与最初混战,且由前头的人划分局势,损兵折将,战力耗尽。到时咱们再毫不费力的接受成果。实在不成,也可据此决定立场,当初韵贵妃之意,不也正是如此?与其早早前去送死,不如先练足自身兵力,等着拣现成便宜的好些。”这倒确是个道理,出现得晚些,便可全面观察情形趋势,若是皇上占上风,便立即背叛同党,装作是忠心耿耿前来护驾,对反贼比怀有杀父之仇更恨百倍,当即拔出剑来,将那人斩在当场。第一步可向皇上展现忠心,第二步则是防止他拼一个鱼死网破,也要拉垫背的同归于尽,趁早灭口,免除后患。最多是担一个“护驾来迟”之罪,但究竟忠心可嘉,不但无过,反而有功。若是真能将皇上推下宝座,曾结成的联盟定然立即崩裂,各方都要争抢玉玺。要么是仅余一方独占鳌头,要么是乱斗中两败俱伤,到时的敌人只剩得实力大损的一支队伍,或是满屋子的残兵败将,不费多少功夫,即可一举横扫,这才是最为明智的战略。但福亲王不愿认同上官耀华,道:“你要是自有打算,至少也该先来禀报本王一声。别忘了这次行动,还是由我带领。你私自抗命,该当何罪?”
上官耀华漠然道:“义父,孩儿告诉过您,时间已差不多了。咱们是赶去皇宫争夺玉玺呢,还是让你浪费更多的时间责骂我,再商定出奖惩之策?到时就不是后发先至,只怕人家得到玉玺,早已宣布登基,你再赶去,便是参拜新皇去了。”福亲王此际虽恼,也不会放飞了煮熟的鸭子。抬手一挥,喝道:“好,且以大局为重。出发!”
队伍一路小跑前进,上官耀华跟在福亲王身后,道:“依着韵贵妃所言,这计划讲究的便是过程。要想实施完成,还得多等一段时间,让咱们须得有足够耐性。怎地忽然提早,令人全无准备?”福亲王道:“咱们尚且措手不及,皇上那边,岂非惊动更甚?”上官耀华道:“哦?果真如此?那也未免太冒险了些。万一大伙儿准备尚未充分,贸然动手,岂不成了以卵击石?”
福亲王低声道:“按说本来也不会赶得这么紧。全因有几个窝囊废沉不住气路上再跟你说,快点!”上官耀华撇了撇嘴,夜色下看不真切,也随即跟上。
乾清宫外果然是一派剑拔弩张之势,大批侍卫将宫殿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黑压压的不留出一丝缝隙。手中火把熊熊燃烧,火光映得黑夜一如白昼,也映得一张张嗜血的面孔分外狰狞。刀剑交撞,锣鼓齐鸣,素来清静庄严的乾清宫,还是第一次在周边闻得喧闹之声不绝。侍卫们齐声叫喊,混杂在一道,究竟说了些什么,反而令人分辨不出。几名王公贵戚站在队伍前列,正是行动的首领,各自紧盯着宫门,时不时也相互对望,默然不语。肚里如何千回百转,只有自己才知道。透过糊得厚厚的窗纸,仅见得室内昏沉沉的亮光,至于具体情形如何,皇上又有何举动,谁也瞧不见。这几人为官已久,对乾清宫威严究竟有所忌惮,不敢一路烧杀着直冲进去。但环望殿外,同样可见横躺着不少守卫尸身,鲜血在众人脚底一路蜿蜒,似乎也预示着,这一场行动注定叫人踏上不归途。众兵将都将手中兵刃握紧,仿佛如此才能给自己提供些勇气,也提醒自己,开弓没有回头箭。免得精神过于紧张,会在半途转身逃跑,做了叛徒。
令人烦躁不安的嘈杂声持续许久,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锣声响起,登时将环境归于寂静。一名头发胡须尽皆花白的老年官员踏前一步,距殿门更凑近几分,故意先用商量语气,声音却也颇为响亮,令在场众人均能清晰听得。循循善诱道:“皇上,您还不相信么?堪比兵临城下,您已经无路可逃。看在先皇面上,还看在咱们君臣一场,老臣也狠不下心来取您性命。还请您好生考虑着咱们的条件,只要答应一声,先前所承诺过的,也全部作数,那不比眼前的僵局好过许多?我们尽可采取更为激烈的手段,现下双方各退一步,将一场劫难消于无形,不也正与皇上爱惜百姓的心意相符?”
第三十九章(38)
顺治独自站在殿内,脚步停留在壁角的一副字帖上。抬起的手指有意无意的临摹着书法上的笔画,任凭殿外吵翻了天,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殿外又有旧臣的声音说道:“跟他多啰嗦什么了?直接拖出来砍了,难道咱们自己就找不到?”先前那人似乎做了个手势,止住他话头,又好声好气的道:“皇上,好汉不吃眼前亏。并不是您不说话就没事了,逼不得已,只能使双方都不快活。好,我就将条件再重复一遍,只要您交出传国玉玺,老臣立即开门放您走路。此后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将您当做太上皇供养,您仍可享有此前的所有权利,有何不好?为长远计,您还是仔细考虑一下,答允了罢!”又待半晌,殿中却仍是一片寂静。
余人终于失了耐性,另一位领头者怒道:“看来他是选定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不必再同他交涉,咱们索性冲进去!”众人显然也都是压抑已久,纷纷响应。为首几人让到一旁,另出几名侍卫手持长刀阔斧,在门板上几刀斩下。那宫门极不结实,几招一过,门板上便劈出个大窟窿,再砍几刀,两名侍卫抬脚踹上,门板轰然倒塌,升腾起一阵灰尘。几位领头者不敢擅自入内,都想等对方来打头阵,最终便是一个也不肯动。半晌烟尘散尽,殿中景象清晰呈现。只见四壁辉煌,龙椅灿然生辉,各处仍悬挂着明黄帷幔。但吸引众人的第一眼,却都是四下空空如也,不见顺治影踪。一名领头者按捺不住,当先冲入殿中,除几幅经风带动摇晃的字画外,再无他物。怒得一脚将桌子踹翻,道:“岂有此理!皇上竟会不在此处?”
一名小太监凑到他身前,附耳道:“皇上刚刚还在殿中读书,叫所有人都别来打搅他。纵然要逃,也逃不了多远!”那人闻言一喜,道:“不错!皇上一定就躲在附近!传令下去,让大伙儿都在宫中搜寻,即使掘地三尺,也定要寻他出来!”另一个生得尖嘴猴腮,同属领头者之一的道:“这小子跑得倒快,也不知他是否将玉玺带在身上?其他人在殿内给我搜!”又一人狞笑道:“要是玉玺给咱们找出来了,也就用不到那小子了。未免他多话”一面伸手做刀,在颈前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这提议又换得大多数人齐声响应。
顺治行色匆匆,正在宫墙小路间疾走。他虽已脱去龙袍,但里间衣衫也是华贵非常,更别提宫中行走之人,找不出几个不认得他的,焉知会栽在谁的手上?一路以袖掩面,仍是不敢大意,双眼不停的朝四周逡巡。他是在殿外叫嚣之际,由藏在书画后的秘道中逃离。紫禁城亦曾是明代的皇宫,不知是哪位皇帝为防政变,先行修好了一条秘道。万一守不住皇位,好歹也能保住性命。这秘道对修造者是否派过用场,不得而知。如今却是帮了顺治一个大忙。想到自己早已料知情势不妙,却没想到谋反来得如此之快。先是几个观点激进的官员在上朝时不断寻衅滋事,后来边疆生变,派去增援的将士有去无回,节节败退。这群人更是借此机会,对战败之事大做文章,连番质问,倒似这种种全是他一人的责任一般。见他几次避而不答,众人更是变本加厉,先从怀疑他的应战态度挑唆,逐渐转入质疑他的政见,是否真有治国之才,足以胜任皇位。到最终直接断言他不够格,更将他登基七年来诸般琐事逐一列举,每一场失败的战役都可作为证据,即便取胜,也归功于谋士功劳,却不知战败怎地又不算谋士无能。顺治也要惊叹于他们对细节的追寻能力。而等满朝文武统一了口径,便大力逼他交出玉玺,正式禅位。起初仅是表面威慑,似今日这般大张旗鼓,率军杀上乾清宫硬逼,还属破天荒头一遭。
正寻思着如何抵御,眼前忽然出现了几名侍卫,眼尖的当场就看到了他。从这几人面上的狂喜之色看来,是乱党派出的搜捕之流。顺治再想离开已然不及,先一人当即张嘴大喊,要招呼同伴来立下功劳。然不等他喊出声,嘴巴就维持着足以吞鸡蛋的大小,僵在半空一动不动,接着身子一阵抽搐,话说不出半句,就仰面倒地,似乎突发急病而死。他的几名同伴吓了一跳,一人壮着胆子来探看伤势,其余几人查看周围可有人埋伏,另有几人继续来对付顺治。这分工本极是明确,但各人才刚摆开架势,没等正式行动,却又出现了与头一人一模一样的状况,倒地而死。顺治却知是有高手暗中相助,却也不敢放下戒心。谁知那人是否也是冲着玉玺来的?打算清理对手,一人独吞,也不是全无可能。既知对方身手不俗,此时挪动脚步,只怕下场也与那几人一般。顺治便就站在原地不动,无论发生何种情形,总不会比眼前更糟。果然有人拉了他手臂一把,带他转入了两幢宫墙间隐蔽的一条狭窄小道。
顺治也看到了方才的救命恩人。继位以来,他经历过的麻烦不少,能称得上处变不惊。但一见到面前的少年,仍是讶异得合不拢嘴,道:“玄霜?怎会是你?”玄霜背对着他,道:“现下宫里到处都是乱党势力,忙着要绑你回去,给他们的主子领赏。走罢,我先带你找个安全之地避避。”忍不住又顺口调笑道:“皇阿玛,真想不到,你有一天惹起麻烦来,阵仗也不比我小啊?”
顺治唯有苦笑。跟着他走出一段,没话找话的道:“玄霜,你就不怕朕怀疑,你是今日政变的主谋?我记得你可是大模大样地对朕宣布过,你一定会亲手夺回太子之位,向我这个不懂得赏识你的皇阿玛报复?”玄霜冷哼道:“那也在情理之中,随你的便了,无非是清者自清而已。不过恕我说一句不好听的,现在连您自己,都是一条被人追杀的丧家之犬,即使心里百般猜疑,又能对我做什么?”没等顺治答话,似乎仍觉愤愤不平,道:“不管你信是不信,我都要告诉你一句,我没有那么卑鄙。我要皇位不假,至于什么报复你,我可没说过!是你凭空瞎扯,别想叫我买账。况且我说的是‘亲手’夺回,而不是靠着鼓动旁人造乱,自己坐享其成。”顺治道:“是了,朕只是见气氛太紧张,同你开个玩笑。话说回来,朕果然没有看错人,所有的儿子中,还是你最靠得住。”
玄霜没好气道:“不必给我戴高帽,反正是有所图谋,有什么了不起的。”顺治听不出他究竟是当真生气,还是随着自己说笑。道:“朕上次就给你说过,宫中有些位高权重者不大安分,恐怕局势有变,果然都给朕料中了。”玄霜哭笑不得,对他这般苦中作乐实不知该敬该嘲,道:“料中又怎样?你有本事防范么?这也算不得什么欢喜之事。要不是你心肠太软,就该趁早对显露迹象者依法严办,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也不至于给人家逼到这般被动。”顺治悠悠地道:“那群人各有党派势力,千丝万缕的牵连着,当真是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境,朕那时虽已知觉,却再无能阻止。本想着时日拖得久些,或有望觅得良策,谁知他们就连一时半刻也等不及,当真要铤而走险,走到这一步”他此时神情,对乱党怨恨得少,反倒是对他们胆大妄为,犯下不赦之罪而心存怜悯。
玄霜无言以对,甚至连父亲真正的想法也摸不透,帝王的心思,毕竟不能以常理揣度,这一条,用在哪一位君主身上都适用。看来自己的盲目同情,好像也用错了时宜。道:“今天这场行动,发起的是和硕英亲王一伙以及”顺治道:“别说了,朕不想听。”玄霜听得他这句推诿之言,竟又涌上种义愤填膺的念头,道:“给人家整得落魄出逃,你怎地还是狠不下心?你不肯听,难道就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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