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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佳期-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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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小左却又疯一样跑了回来,一进门,看宝嫃端正坐着心无旁骛似的在干活儿,便笑得合不拢嘴:“我说小姑奶奶,这阖府上下,也只有你能在这里稳稳地坐定了……”
宝嫃见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便随口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小左哈哈笑着,手一拍,道:“就是那四夫人,我以为正午王爷不回府了,倒也是好,省了一件事……没想到王爷又回来了,你还记得她说不要你做饭,自己要亲手去做吧?她还真的去做了。”
宝嫃把布料放在膝上:“啊?”
小左道:“她做好了后,巴巴地叫人送了去,没想到王爷连吃也没吃一口,就问是谁做的,这下便捅出来,王爷人也不见,只说‘谁做的让谁全吃了’。”
他说到最后一句,便学着凤玄略微暗哑的嗓音,倒有几分似是而非的相像。
宝嫃听得瞪大眼睛,小左学完了,又乐得弯了腰:“我的天,两个人押着四夫人,逼着她把那一锅子的粥给吃了,我瞧她吃的都快要吐了……可还没吃完呢!”
宝嫃听到一个“吐”,心里就觉得不舒服,手在胸口抚了两下,又喝了口水。
小左见她不笑,便呆问道:“宝娘子,你怎么不笑?”
宝嫃微微蹙着眉头:“为什么要笑?”
小左怔了怔:“她……她自不量力地……还想在王爷面前邀宠,没想到偷鸡不着蚀把米,反而颜面扫地呀……你看上午的时候她有多嚣张,很是看不起人,没想到转眼就丢了这样大的脸,岂不是好笑的很?”
宝嫃叹了口气,说道:“那么王爷没有吃她做的吗?”
小左点点头:“那当然,一口也没碰!唉……说起来真神了,王爷怎么一口也没碰就知道不是你做的?”
宝嫃正要拾起针线活重新做,听了这句,心头没来由一颤,心里极快地似闪过一个模模糊糊地念头,但是那念头极不可思议,因此连稍微清晰一点都不曾就沉没心底去了。
宝嫃苦笑道:“谁知道,那王爷吃什么?不会又让我去做吧?”
小左道:“这倒是没有……大概是在宫内吃了才回来的吧。”
宝嫃便没再说什么,只默默地又开始缝衣服。
小左本来是想告诉她这件事,让她也高兴一回的,没想到宝嫃只是惊奇了一下,全没些他意料中的开心模样。
小左望着她安安静静飞针走线的样子,不知不觉看呆,只觉得时光都好像停顿了,外头那些好笑的、不好笑的红尘喧嚣事也都尽数撇在窗外,半点不沾身。
小左呆了会儿,鬼使神差地就问:“宝娘子,你真的是给你那夫君做的衣裳吗?”
宝嫃手颤了颤,头垂得更低,却不回答。
小左道:“其实……他既然那样儿了,你又何必……”本来想继续说,忽然想到黄公公的叮嘱,便打了个寒战,赶紧转开话题,笑道,“哈哈哈……今天天气不错……”
正在干笑,忽然听到外头一阵喧闹,小左心头一紧:“莫不是她气不忿,闹到这里来了吧?”赶紧出去查看端倪,没想到却看到外间的丫鬟仆妇都跪在地上,而正有个小小人影,从门口迈步走了进来,年纪虽小,派头却大,双手背在身后,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楼内一扫,便看向小左。
小左怔了怔,继而脱口叫道:“殿下,您怎么来了!”赶紧扑上去跪地接驾。
117、荣华:墙角数枝梅
这来者看来不过五六岁,身量不高,差不多到左茗的大腿,却一脸严肃矜持,衣着华贵,正是当今天子刘圣的东宫太子,唤作刘拓,小名“飞鲸”。
刘圣负手进门,身后一步之遥跟着两个太监,两人身形矫健,行走时候步伐沉稳,却是两个武功高手。
小太子刘拓斜睨着左茗,便道:“小茗子,你跑这儿偷懒了,我都找你半天了。”
左茗抬头赔笑道:“奴婢不知道殿下来了,若知道,一早就到府门口接驾了!”
刘拓哼了声,脸上露出不信之色,说道:“满口胡说,我看你是皮痒了,你不是诚心躲懒,跑到我王叔昔日的住处做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打量。
左茗心想:“原来他不知道宝娘子住在这,不过他若知道,定然要好奇追问……这解释起来可就难办,然而不说的话……”
左茗从小在王府内以奴婢身份长大,跟在黄公公身边,学了个八面玲珑的心思,遇到事情总会多想一想,先前凤玄未回来之时,刘拓偶尔想念自己王叔,便会来府上,却每每不得见,黄公公就让左茗来陪着他玩,一来二去,便有些熟了。
左茗对这小太子的心性颇为了解,因此忌惮着,思谋要不要吐露实情,但是小太子刘拓却也不笨,见左茗一瞬沉吟,便道:“你果真是在偷懒的,你们这起奴才,惯会这样糊弄,不狠狠教训的话怕更要变本加厉了。”
左茗一听,暗暗叫苦,便道:“太子饶命,奴婢并没有偷懒……”正要解释,却见宝嫃从里头出来,一眼看到他跪在地上,身前还站着个小人儿,便惊讶问道:“怎么了?”
刘拓一抬头,望见面前的宝嫃,见她满面讶异地望着自己,他一怔之下,便道:“你是谁?”他身后的太监也道:“见了太子,还不跪下?”
宝嫃一听“跪下”,只觉一阵头疼,心想他们这京城内的人怎么动不动就让人跪,然而她见左茗跪在刘拓跟前,却也知道这小家伙定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听到“太子”,便有几分惊奇:“你是太子?”
刘拓很是奇怪为什么宝嫃并不下跪,听她问,却又镇定下来,矜持而威严地说道:“不错。”
宝嫃走上前来,左右打量他,又问道:“你是几太子?”
刘拓吓了一跳,连他身后两个太监也怔了,跪在地上的左茗脑中嗡地响了声,刘拓叫道:“什么叫做几太子?!”
宝嫃端详着他,只觉得这小孩儿生得异常好看,眉眼里还有几分熟悉……便打量着他说道:“我只听说过龙王三太子,哪吒三太子,从来没听说过大太子,二太子的……你大概也是三太子吧。”
刘拓闻言,目瞪口呆,本来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呆起来便如白玉娃娃般,格外可爱。
宝嫃见他发呆的模样,越打量越觉得喜欢,便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喃喃说道:“太子果然都长得很好看啊……”
左茗只觉得眼前发黑,仿佛已经晕在了地上。
刘拓被宝嫃往额头一模,先是浑身僵硬,而后一张小脸儿便没来由地迅速发红,叫道:“你做什么!”
宝嫃露面的时候,跟随刘拓的两个太监便知道她不会武功,又看她柔柔弱弱,便不以为意,极至宝嫃口出惊人之语,他们两个便俨然也有些痴呆,没想到宝嫃竟能如此大胆地伸手摸太子,一时也跟左茗似的,反应不过来。
一直等到刘拓大声叫起来,两个太监才反应过来,赶紧上来“擒”人,这功夫左茗闪电般从地上爬起来:“切勿动手,误会误会!”张开双手挡在宝嫃跟刘拓之间。
刘拓红着脸,不知是气恼还是羞着,自他出生,开始稍微懂点事后便没有人敢擅自“动”他一下,此刻就宛如一只小刺猬一样,“剑拔弩张”地望着宝嫃。
左茗叫道:“殿下,宝娘子是顾尚书的同乡,王爷的贵客,她刚进京几天,还不懂些宫廷礼节……王爷说不用拘束她的……”
两个太监听了,似有些投鼠忌器,便等刘拓指令,刘拓闻言,脸上也渐渐地露出诧异神色,看看左茗,又看看宝嫃,道:“她?……是顾老师的同乡?还是我王叔的……,喂,狗奴才,你不是骗我吧?”
左茗见小太子收敛了不再发威似的,便竭力露出十万分真诚的表情,道:“千真万确,何况王爷现在府中,奴婢怎么敢说这样的谎话欺瞒殿下,除非是不要脑袋了。”
刘拓见左茗信誓旦旦地,心里疑惑,歪着头看宝嫃:“顾老师有这样的同乡……我怎么没听说过……”
左茗趁机挥挥手,便把一地的仆妇挥退,宝嫃见大家都退了,又听到提及顾东篱,未免又想起心事,便没有再看刘拓的兴趣,默默地转过身也往屋内走。
刘拓见她一声不吭地就要走,张口结舌道:“你……她……”
左茗却明白小太子的心情,赶紧跑过去拦住宝嫃,道:“宝娘子,且等一等……”
宝嫃道:“有什么事?”
这会儿刘拓回过神来,便走过来,往上看着宝嫃,说道:“你怎么如此无礼!见了我不行礼,要走也不告退?”
宝嫃默默地瞅着他,说:“那你想怎么样?”
刘拓震惊,刚才合上的嘴不知不觉又张开,吸了口冷气儿道:“你……你……好大的胆子……”
宝嫃道:“反正我是乡野里来的,不懂礼节也不懂规矩……”想了想,又说,“是了,还有我是顾大人的同乡,王爷的贵客呢。”说完最后这句,无奈地叹了口气,满是自嘲的口吻。
左茗毛发倒竖,只怕太子一言不合勃然大怒。
这刘拓年纪虽小,却已经开始读书,顾东篱便是他的老师之一,刘拓身为太子,又因种种原因,养成一个未来帝王的狠厉跋扈脾性,左茗因为陪着他“玩”,就曾被责打过多次,但刘拓对底下之人虽毫不客气,对于顾东篱却有一份师道上的尊敬,对于凤玄也是又敬又怕又爱。
因此左茗先把他最怕的两人抬出来,才让刘拓不敢任性妄为。
刘拓打量着宝嫃,想发脾气又不敢,实在为难。这边宝嫃说完了,便不理他们,自己进屋去了,刘拓哑然无声,手抬起指了一指宝嫃,对左茗道:“她……她……平日也这样?”
左茗说道:“是啊太子,王爷说不必约束她。”
刘拓道:“可、可……可是为什么她居然住在这儿?”
左茗心道:“问的真好,我正也纳闷呢。”便冲刘拓笑道:“这些都是王爷决定的,大概王爷觉得这儿比较适合她。”
刘拓歪头往宝嫃的屋望了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左茗生怕他留下来又生事,便小声道:“太子,这里不好玩,奴婢陪你出去玩吧?”
刘拓迟疑着,终于答应了声:“好……吧……”左茗大喜。
宝嫃在里屋,重新拾起那块衣料,耳畔听着左茗陪着刘拓出去,她叹了口气,喝了口水,便又开始缝衣裳,如此过了半个时辰,不由地想起刘拓的模样,只觉得那小孩的脸长得很是惹人喜爱。
宝嫃想了会儿,不知为何心情却好了些,目光转动瞬间,望见针线盒里有几块裁下来的布头。
宝嫃看了会儿,忽然笑了笑,便把那些布头取出来,放在裙上拼拼凑凑。
刘拓跟着左茗到了朝阳阁外,回头看头顶那牌匾,心中始终埋着个疑问,便道:“小茗子,真的是王叔让她住在这里的?”左茗道:“一千万个真呢,殿下,您不信?”刘拓想了想:“不过王叔跟顾老师交情颇好……如果说是看在他的面儿上倒也说得过去。”左茗见小殿下心思活络,说得有理,忍不住也点了点头:“奴婢觉得大概是这样。”
刘拓便哼了声,斜睨着他道:“小茗子,今天玩什么,下雪的那天,我本来想来找你玩骑马打仗的,母后拦着不许我出来,现在雪没了,不好玩了。”
左茗心中叫道:“幸好没出来。”却笑道:“这几天天儿一直阴阴地,大概很快就会再下雪,到时候奴婢陪殿下玩。”
刘拓背着手,道:“那今儿岂不是无聊?”
左茗想到他昔日玩得那些古怪法子,不敢提点,就道:“殿下,天这样冷,不如让奴婢叫厨房做点好吃的……”
“中午刚在宫里吃了,”刘拓横他一眼,这功夫一块儿走到一片假山石前,刘拓望见几只麻雀从山石上飞离,便灵机一动,说道,“对了,我们玩射箭吧?”
左茗暗暗叫苦:“殿下,天冷,怕冻了手。”
刘拓道:“你敢抗命?”
左茗忙跪地:“奴婢不敢……”心里却无奈地叹道:“早知道就不急着把他引出来了……若是他留在朝阳阁,跟宝娘子闹起来的话,我就极快地去告诉王爷,看看王爷如何处置……唉唉,该这样才是,失算了。”
刘拓见他跪着,便抬脚在他肩头一踹:“快点赶紧去收拾!”又对两个跟随太监道:“去给孤把衬手的弓箭拿来。”
刘拓年纪小,但玩的花样层出不穷,弓箭都是小一号的,片刻后,左茗也准备妥当,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头上也罩着个极大的头套,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假山丛里窜来窜去假作猎物。
原来刘拓因年小力弱,虽然弓箭上准头还好,但射距总是也远不了,便只能让左茗扮演猎物取乐,幸好他的弓箭头上都用布裹住,左茗又包裹的严实,才能陪这位太子玩这种搏命游戏。
左茗在假山里窜来跳去,还不能躲得太敏捷,总要露出点破绽给太子射到,如此半个时辰将过,左茗蹿跳的脱力,脚下踉跄之余,便从假山上掉下来。
所幸那山石不高,左茗站稳了,手仓促里往旁边一扶,暗自道:“幸好幸好。”却见眼前刘拓带着两个太监跑过来,见状都呆在原地。
左茗这功夫才察觉手上感觉有些不对,转头一看,吓了一跳,却见自己的手正紧紧地握着一支胳膊,更坏的是,在场的足有十几人。
“啪”地一声闷响,左茗只觉得头套都被打歪了,紧接着身上一疼,比被刘拓用弓箭射中要疼多了,是被人踢了几脚似的。
左茗眼前一团漆黑,耳畔模模糊糊听人道:“下作的奴才,瞎了眼!”左茗站不稳,便跌在地上。
刘拓提着弓箭,见左茗在地上乱转,又一跤摔倒,他人小又是上位者,便只觉得好笑,也不过来拦阻。
左茗摔倒后仍竭力挣扎,慌里慌张地去摘头套,摘下来后,昏头昏脑里才见面前的一干人等竟是王妃同一些贴身的仆妇丫鬟,方才他的手碰到的正是王妃。
左茗心惊胆战,急忙爬起来跪定:“娘娘……”
王妃气急败坏,喝道:“原来是你这狗奴才,我以为是谁这么大胆,都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拉出去打死!”
左茗吓得脸色都白了,猛地便磕头求道:“王妃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王妃饶命!”头碰在坚硬的地面上,砰砰作响。
刘拓这功夫才跑过来,不紧不慢说道:“婶婶,看在我的面儿上,饶他一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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