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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_沐非-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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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馨帝姬听着这一声叹息,眼中泛红,险险流下泪来:“我知道,皇上你实在是难,作姐姐的帮不了你什么,可驸马也不是外人,他率军驻守京畿,只要皇上一个手谕,任凭怎么艰险,也会勤王阙下。”
    “何至于这么严重?”
    元祈不禁失笑,他看着帝姬那微微焦虑的神情,心下感动,道:“皇姐不必担忧,朕身在这九重帝阙,却是心如明镜,哪些人在兴风作浪,哪些人是墙头草,这次便可一一识得!”
    帝姬听他如此说来,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霁颜笑道:“也是我思虑过甚,皇上乃是真龙天子,目光如炬,那些奸佞小人的把戏,还有看不穿的道理?”
    她侧过头,对着驸马微笑,示意自己所料不谬,皇帝庙算如神,已经有所防备。
    孙铭回以宠溺一笑,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起身禀道:“皇上,还有一件事,臣也要禀报于您。”
    他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说道:“这几日,朝臣亲贵中谣言纷纷,有一些话,实是丧心病狂,欺君犯上——想必您也有所耳闻?”
    帝姬听他这么直接,就提到这禁忌话题,不由心中大急。
    孙铭在桌下以手相握,稍稍安抚了妻子,才继续道:“这些狂悖离奇的谣言,臣实在不信,可看着势头,却是越传越烈。微臣实在担心,这样下去,民间舆论,将对皇上生出不利。”
    他是武人出身,说话向来直接,这么一口气说完,才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
    元祈听了,眼中波光一闪,不怒自威:“驸马果然耿直,京中谣言,朕早已有所耳闻……圣人有言:王德如风,民气似草。朕即位以来,抚远靖民,也算是广修德政,百姓们不会如此糊涂的!“
    年轻的天子,望着窗外大雨,微笑起来,他一派悠闲,好似,整个天下都在他掌握之中。
    此时风雨正急,晨露凝视着皇帝,但觉他少年得意,却又不失沉稳,知道这一局,他是有备无缓。
    她轻轻叹息一声,眼睛微微眯起,一时觉得,窗前站的,是那前世冤孽,负心薄幸之人,一时却又被皇帝眉宇间的森冷笑意唤醒——
    元旭,一向是如沐春风,他,不会有这样的神情……
    “尚仪……”
    元祈呼唤了好几声,晨露才从沉思中惊醒:“皇上有什么吩咐?”
    元祈细细看去,只见她仿佛不能适应这暗暝阴晦的天色,眼睛如猫一般眯起,只余那清冽流光,从眸间闪过。
    “你怎么了,竟是这般心神不安?”
    他关切问道。
    “微臣有些恍惚了……”
    她的声音,有些飘渺,在雨声的轰鸣之下,宛如天外传来——
    “这雨,真让人难受……”
第四十八章 刺客
           夜已经深了,雷声仍是轰鸣,仿佛九天之上,雷公电母正在不停敲击,雪亮的闪电也不时划过夜空,胆小的宫娥吓得花容失色,却捂着嘴不敢发声。
    晨露候在廊下,耳边满是喧哗雨声,她倚着白玉栏杆,百无聊赖地凝望着雨幕,凝望着,远处的宫阙楼台。
    这雨声喧嚣,却让天地都为之安静,在这轰然巨响之下,世间的人和事,都淡漠烟渺,不复想起。
    瞿云正在和元祈议事,她却无心去听,告退而出。
    大约,也就是谣言的事罢!
    她轻轻拂去发间水滴,想起元祈那抹森冷笑意,不由微笑。
    他生于这诡谲宫闱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亦不会,把自己的弱点,示之于人。
    他凉薄的微笑下,是不可见底的深渊,以及,身至高处的帝王心术。
    她的微笑加深,仿佛很是欢愉。
    “你在笑什么?”
    瞿云从宫中退出,来到她身边,好奇问道。
    “我在笑……林媛怎么生了这样的儿子。”
    她笑厣晶莹,在雨中看来,朦胧绝美,只那眉宇间一分苦涩,挥之不去。
    “生出这样出色的儿子,又想要擅权,结果落得个母子相残——老天给林媛的,真是奇妙……”
    她叹息着,最终吐出一句——
    “不过,她要真是全寿善终,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话中的怨毒,清晰刻骨。
    瞿云看着她,伸手替她拂去雨珠,他深深了解她的心境,却不由,仍是心疼。
    她最恨的,是那负心薄幸的元旭,然而,他已经盖棺入墓,成了所谓的先帝,奉供于宗庙之上,永受祭祀。
    他这一死,这刻骨仇恨,上穷碧落下黄泉,却又由谁来承受?
    只有林媛!
    在这世上,她总抓住些什么,比如憎恨,比如复仇,她才能继续活着,继续,在这前世寂灭的宫阙之间,从容行走。
    这般寂寞惨痛的人生,值得吗?
    “你,也恨着今上吗?”
    不自觉的,瞿云问道。
    “我不知道……”
    少女的眉间,一片怅惘。
    “看着他,我便想起了元旭,可事实上,他们完全不像……”
    她想起了元祈的笑容,冷冷的,沉稳庄重之下,隐隐含着讥诮,仿佛在灵魂深处,有着无穷的锋刃尖冰。
    而元旭,他永远是如沐春风,温暖和煦,让每一个人,都心仪景从。
    他们并不相似。
    她轻轻摇头,将这莫名的念头甩去,接过侍者递上的丝绢绘伞,与瞿云漫步而出。
    宫中的大道,宽阔齐整,此时,却杳无人烟。
    两人并肩而行,一边轻语闲谈,可内容却非关风月,若有人听了去,难免吓晕过去。
    “皇帝让你那些秘密手下去做什么?
    晨露轻声问道,语音在浩大雨声中,却清晰可闻。
    瞿云笑道:“任谣言传得满程风雨,也确是对他不利,一些血腥手段,也在所难免。“
    晨露却不罢休,微笑看他道:“光是霹雳手段,恐怕还是不够吧?”
    瞿云苦笑,只得缴械投降:“皇帝还有一句话——”
    “要想隐藏一颗珍珠,只有让它湮没于无数珠粒之中。”
    晨露是何等冰雪聪明,微一沉吟,便明了了元祈的意思,她畅快大笑,眉宇间的抑郁,一扫而空。
    “真是……不像那两人的儿子……”
    她笑着说道。
    二三日,便有风闻奏事的御史上书,道是城中谣言驳杂,恐是有碍圣听,奏请圣上予以阻止。
    晨露抑不住好奇心,趁着当值的空闲,将奏折一一读完,险险笑出声来。
    她和瞿云说起时,仍是笑不可抑。
    “那上面简直是神魔话本,木莲救母的桥段、邪道做法的传说、前朝冤魂的作祟,还有鞑靼刺客的暗杀,真是绘声绘色,听完这些,再去听什么皇帝弑母,简直是黯然失色——谣言混在谣言之间,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瞿云微笑着,第一次看她微微眯眼,却不是因为杀意,他心下欣慰,也开起了玩笑:“过几日,京城还要热闹些呢!”
    晨露莞尔笑道:“我等着看,皇帝于暗杀一道,有什么创新!”
    京城此时真是热闹,太后遇险的种种离奇传言,尚未落下帷幕,京中便又出了怪事——
    好几位大臣,被暗杀于家中,死状极为离奇。
    当今圣上听完奏报,极是恼怒,把京兆尹狠狠斥责了一顿,限期破案。
    可怜的京兆尹跑断了腿,愁白了头发,却在一日后,又接到奏报——
    太后的亲弟弟,当今国丈,靖安公林源于二更时分,被刺客击伤。
    这一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让他目瞪口呆,满心里全是绝望——
    真是流年不吉,今番不仅乌纱不保,怕是连身家性命也要搭上了!
    当他听衙役报来,现场有些蛛丝马迹时,真是如获至宝,亲自赶到了现场。
    拜望过受了惊吓的靖安公,京兆尹马不停蹄的到了事发的卧房之中,他仔细察看过物证,觉得一头雾水。
    现场聚集了六扇门中的好手,其中不泛昔年的军中精英,总捕头神色凝重,凑着他耳边一阵低语,京兆尹听完,不禁大惊失色。
    “赶……赶快备轿,我要面奏皇上!”
    他紧急觐见之后,皇帝第二日破了惯例,行了大朝,这是极罕见的行为。
    大臣们都心头揣测,窃窃私语,等到皇帝驾临,才歇了下去。
    “诸臣工!”
    元祈开口很是慎重,他扫视着阶下大臣,道:“此番,有鞑靼高手潜入,诸位怕是要小心自己的安全了!”
    众臣本是惴惴,听这突兀一句,心头震颤,有胆小的,手心已是湿透。
第四十九章 朝堂
           皇帝扫视着众臣,并不言语,半晌,才继续说道:“鞑靼大可汗生性狡诈,他们十二部族目前正在会盟,生怕天朝前去征伐,便派出‘摩诃教’中高手,前来京城狙杀我朝中重臣,已经有多名亲贵遇害,诸位都是社稷栋梁,若是被贼子暗算,实不值得!”
    这些鞑靼族中秘辛,众臣在上次使者来时,便略知一二,原本也就当作天方奇谭一般,此时听来,却是如刀刃划过咽喉,沁凉森寒,想到自己身处不测,心下又惊又怒,把个天杀的鞑靼可汗,早就骂过千万遍,有人更是耐不得,振臂高呼,与那贼子势不两立,更有人对同僚之死,生出兔死狐悲之意,想起使者至时,自己那般息事宁人的想法,不由羞愧得面红耳赤。
    元祈瞧着火候够了,以目示意,侍立御座之后的秦喜轻扬拂尘,早有太监从殿外行来,呈上一只彩绘漆盘,上面覆有白绫,隐约有血迹洇出,看来很是触目惊心。
    秦喜上前接过,揭开白绫,向众人展示——
    一柄奇形蛇剑,通体发出幽蓝暗芒,约有三寸大小,正静静躺在盘间,那淋漓的鲜血,正是从剑中血槽流出,沾染了半幅白绫。
    “这是从靖安公身上拔出的,他身为国之勋戚,居然遇到如此暗袭,莫非是欺我天朝无人?”
    皇帝闭目,沉声说道,语气满是肃杀与痛心,京兆尹一见,心下咯噔一沉。
    果然,皇帝下一刻便点了他的名——
    “你越发长进了,堂堂京师,天子脚下,竟出了这等大事!”
    京兆尹惶恐无辩,只有频频叩首。
    “此物有什么希罕?”
    他听得皇帝问话,如蒙大赦,连忙抬头答道:“据微臣手下捕头禀报,这是‘摩诃教’中最为险毒的‘十步一杀’,十步之内,可随意取人性命,就算侥幸逃过,其上淬的剧毒,也是……”
    他偷眼看看皇帝神色,壮着胆子道:“据说……是药石无灵,无法挽救!”
    众臣听得此言,一片哗然,司礼监以鞭击空,才止住他们。
    元祈已是勃然大怒:“好!好!先是太后,接着是朝中重臣,再将这污水一鼓脑泼在朕身上……忽律这贼酋,真是好手段,好谋略!”
    他大步流星走下阶来,抽出侍者手中“太阿”,一剑出鞘,风雷之声乍起,竟是将帷幕都生生斩断。
    “主危臣辱,主辱臣死,你们就看着君父受此奇耻大辱?”
    他厉声喝道,阶下青年臣子,在凛冽目光的扫视之下,不禁热血沸腾,武将更是起身请战,誓要扫平北疆,以献帝阙。
    晨露侍立于隐处,听着这激昂之声,心下却是暗笑,更是微微惊叹于,皇帝的权术计谋。
    他让瞿云辖下的“暗使”出动,如前次一般,摘下有异心的臣子首级,又演了这出“国丈遇刺”的好戏,竟是将祸水北移,将谣言中的弑母罪名,全数嫁祸给了鞑靼可汗。
    金銮宝殿之中,只听得皇帝的声音,清晰沉稳:“诸臣工,朕今日破例大朝,不是为了惊吓你们,而是想让汝等惊醒——这般和平安逸的日子,不过是一时矫饰,鞑靼大军,亡我中原之心不死,有他们一日,众卿想过上诗酒风流的写意生活,终是不能,只是居安思危,才是保全自己,保全朝廷的万全之道。”
    他侃侃而谈,将那些苟且图安宁,不愿重启战端的大臣,不动声色的训诫了一番,大约这次受了性命威胁,这些人会同仇敌忾一阵子,不再轻言和谈。
    他目视京兆尹:“此次事出有因,朕且恕你一次,革去你的官职,留在任上将功赎罪,你要将京师治理得铁桶一般,不能任由贼人作乱。”
    他皱眉,继续问道:“国丈目前状况如何?”
    “仍是昏迷不醒,连太医也查不出什么。”
    京兆尹愁眉苦脸地答道,却见皇帝微一沉吟,霁颜笑道::“静王前日找了个郎中,太后的凤体因此大安,既然都是‘摩诃教’教中剧毒,他应该也有救治之法!”
    他命秦喜道:“速去静王府上,请那位大夫赶去靖安公那里,救人要紧!”
    晨露看着他焦急真挚的神情,再也忍不住笑,肩膀微微颤动,只觉得现下情况,真是妙不可言!
    皇帝回到寝宫,晨露仍是忍俊不禁,元祈凝望着她,只觉风华清越,一笑竟能摄人心神,他正目眩神迷,从人禀道:“皇后娘娘驾到!”
    她来做什么?!
    皇帝只觉得厌憎不已,他收敛了笑容,淡淡道:“请她进来罢!”
    皇后进了寝宫,晨露一眼望去,只觉得她瘦了不少,神色也很是憔悴,只那薄唇,紧紧抿着,仿佛来者不善。
    “皇上万安,臣妾有事向您禀报。”
    皇后进来后,也不寒暄,就突兀来了一句。
    元祈吩咐赐座,也不看她,只站在窗前,遥望着远处镜湖:“你身体见好了?太医说你思虑过甚,要好好休息才是!”
    皇后一口回绝:“臣妾没什么不妥,只是最近听到一些传言,不得不来向皇上问个清楚。”
    她迎着元祈微愕的目光,继续说道:“听云庆宫中的人说,齐妃要归宁三日,可有此事?”
    “齐妃的父亲大寿,他是国之勋旧,朝中元老,朕决定让他们父女团聚,一享天伦。”
    “皇上这话错了!”
    皇后冷若冰霜,一口便顶了回来,周围从人听她居然敢毫不留情的说皇帝“错了”,心中都是一阵颤栗。
    “宫中后妃,一言一行,都有法度,若说天伦之乐,又有谁没有父母?都像她一般回家归宁,还有什么宫规可言?更何况……”
    她蹙眉冷笑:“齐妃居然扬言要用‘鸾驾卤薄’,这是什么道理?!臣妾还是您的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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