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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_沐非-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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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蹙眉冷笑:“齐妃居然扬言要用‘鸾驾卤薄’,这是什么道理?!臣妾还是您的中宫,只要有我一日,此事断然不能!”
她瘦削的脸上满是怨毒,咬牙切齿的说完,竟是倔强无比,毫不顾及帝王的颜面。
元祈并不动怒,只是声音越发冷然:“你这是跟朕说话的规矩吗?!”
“规矩也分大小!”
皇后又顶了一句——
“既然皇上连祖宗家法都不顾了,臣妾还用顾及什么规矩?!”
元祈咬牙道:“你是连身份体统都不顾了,到朕这里来拈酸吃醋,还攀咬什么祖宗家法?!”
“我不妒忌……一个小小妃妾,有什么好吃醋?倒是皇上宠妾灭妻,犯了糊涂!”
皇后完全豁了出去,尖声喊道,宫中诸人听着这话,两股战战,几乎要晕死过去。
第五十章 结发
“宠妾灭妻?”
元祈的脸上浮现一道森峻笑容,浓若点漆的眸子闪着怒光,有胆小的御侍,看着他的样子,已经惊得快晕厥过去。
“全数给朕退下!!”
皇帝低喝道,从人们巴不得这一声,慌忙离开,晨露也要退下,却被皇帝止住了——
“你给朕磨墨。”
他转过头,对着皇后道:
“你倒还记得自己是中宫?!且瞧瞧你这样子,疯癫张狂,靖安公平日里就这么教养你的?”
皇帝瞧着她,瘦削憔悴,却满是怨毒的面容,冷笑着说道,词锋刁毒狠厉,毫不留情。
“臣妾的父亲……哼哼,他老人家‘为国尽忠’,受了鞑靼刺客的暗袭,正是生死不知呢!”
皇后笑声中带着嘲讽,她扶了扶身上嫣红氤氲的镶金丝半臂,在珠玉璀璨间,笑得哀怨沉痛,那双黑而大的眼,因着笑容,仿佛一池深潭,被惊起波纹,支离破碎。
晨露在旁看得真切,一时心口仿佛被什么尖锐之物抓过,疼痛如绞——
那笑容,何其相似?不正是,自己气绝之时,在妆镜之中看见的,最后光景?
那样决绝的,痛入骨髓的,杜鹃啼血一般的,无音之伤……
这一瞬间,她恍惚看到了自己。
她环住肩,拼力抑制自己的颤抖,却只听皇帝闻言,稍稍放缓了语气道:“靖安公负伤在床,你若是愿意回去伺奉左右,朕也必定允你归宁,若是论到全套的鸾驾卤薄,又有谁能越过你的位份去?!”
这本是中肯之言,皇后若是善罢甘休,趁着台阶下场,则是皆大欢喜,可她偏是不领情,却道:“皇上不是说了吗,家父是‘因公负伤’,那也算是我一门忠烈,没什么好担忧的——臣妾只怕自己,会走了前朝王皇后的老路!!”
这话一说,气氛又是一僵,前朝王皇后本是景乐帝的正宫,却被宠妃中伤,被打入冷宫,赐下鸩酒,据说她死状惨厉,口中流血,诅咒着皇帝和“那小妖精”,不久,景乐帝就死于鞑靼刀下,倒是应验了她的咒誓。
元祈见她仍是桀骜不逊,言辞之间,甚至对父亲的被刺,很有疑虑,他再也不能容忍,怒喝道:“你竟是这般的无父无君!!”
皇后凝眸望着他,一时之间,迷离恍惚:“皇上,我并非是在诅咒——你莫非忘记了,新婚燕尔,对我说的话了?”
她仿佛沉浸在往事之中:“那时我听说,昭阳宫的旧址,乃是前朝的冷宫,王皇后就是殒命于此……你安慰我说,你绝不会如景乐帝一般,负心薄幸,如今,言犹在耳,你却做了如此寒心之事,你让我情何以堪?!”
她说到此处,声音激越嘶哑,不能自已。
“我早已失去了你的心,如今,连唯一的中宫荣耀,这鸾驾卤薄的尊贵,你也要赏赐给别人!!!
这样的事,我绝不容许!!“
皇后的眼中,耀眼闪亮,如同两簇鬼火,幽幽骇人。
那莹亮眼眸之中,是身处绝境的疯狂,绝望,以及,沉郁心痛。
元祈望着她,半晌,才开口——
“你竟是在怪朕薄幸?!”
他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皱眉冷笑道:“朕的誓言,是对着那个温婉喜人,纯净如水的女子许下的,不是你这等蛇蝎毒妇!你扪心自问,这三四年间,你为了防止后宫女子诞下皇子,使了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你的手上沾了这些血腥,还有脸说朕负心?!”
他余怒不止,指着宫门道:“朕不想见你,趁着朕还有耐心,你快快离去!”
晨露看着皇后,她已是失魂落魄,茫然听着皇帝的斥责,脸容都有些扭曲,却无言辩解,她蹒跚着,走到紧闭的宫门前,晨露一时鬼使神差,上前替她推开了门。
皇后跨出宫门的刹那,晨露听她低喃道:“从今以后……”
“我不再是你的妻子,只是你的皇后。”
她语音低沉,却一字一声,清晰入耳,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
靖安公的伤势,虽然凶险,却很快痊愈了,静王延请的郎中,一到他府邸之上,就获得了瞿云的“亲密接见”,他本来也是一介江湖医士,救治太后的药,完全是静王从何姑姑那里偷挖的红果,这番一经恫吓,就很是乖觉的继续扮作高人,一帖药下去,靖安公就清醒过来。
晨露在事毕后,有些疑惑的问起瞿云:“你我同在师父门下时,你的毒药医理总是不通,这番却是在剑上淬了什么毒,弄得林源昏迷了好几天?”
瞿云素来在毒医一道不甚精通,颠三倒四的练习,不知让山上多少飞禽走兽遭殃,听得有天才之名的师妹问起,不禁得意洋洋道:“这是我独门研发的药,胜在症状骇人,又安全可靠——林源要真死了,那妖妇必不善罢甘休。”
“那解药又是什么?”
晨露更是怀疑,紧逼着问道。
“呵呵……今天真是风和日丽啊!”
瞿云有些不自在,顾左右而言他。
“小云……”
他看着眼前少女磨牙冷笑的神情,立即投降道:“好了,说就说,只是有点丢人……”
“解药是巴豆二两,研成粉末,撮成丸子即可。”
这惊天地,泣鬼神的答案,让少女再也忍耐不住,畅快大笑起来。
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她清丽剔透的笑容,初绽于这初夏之时,绝美不可方物。
仿佛,那些阴晦怨愤的往事,都消逝无踪,从来,也不曾发生过。
****
“鞑靼刺客”的暗杀,在六扇门高手的严密防卫下,终于逐渐减少,正当人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件绝大的惨案发生了。
当时宫门已经下钥,京兆尹气喘吁吁的入宫,却被告知,皇帝已经进寝。
“请把皇上叫醒!”
他脸色惨白,却无比坚定道。
西华门管事,愁眉苦脸道:“皇上身边秦喜大总管,定会把奴才的狗腿打断!”
“打不打断你的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你再不去禀报,你我二人的小命,绝对不会留到后天!”
京兆尹斩钉截铁道,一脸青白,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
元祈接到禀报起身时,已是子夜时分,他一听之下,睡意全无,只是用冰冷凛然的眼,凝望着京兆尹。
“朕……很奇怪,你居然还有脸,活着回来见朕!”
他低低说道。
第五十一章 暗使
寝殿里灯火忽现,飘袅渺然,却是火烛刚刚点起,尚觉昏暗,帘后,有重重叠叠的裙裾边角,在不安颤动,由那一股幽寒淡香,有经验的宫人已然知晓,今夜乃是梅嫔侍寝。
皇帝却毫不怜香惜玉,他凝眸看着满头大汗的京兆尹,瞳仁深处如有万丈深渊,冥黑幽深,不可见底。
“想不到一员大将,没有战死沙场,竟是折损于刺客手中!”
元祈拿起“太阿”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京兆尹惊得一颤。
“放心,朕不要你的命——即便把你杀了,柳膺也不能复活!”
皇帝微微嘲讽,在一瞬的沉默后,他将剑交于秦喜——
“封剑!”
秦喜手脚利落,以黄绫赤带包裹剑身,元祈看也不看他,站起身来,踱到窗前,闭目不已。
京营将军柳膺,乃是少壮军人之中,最为知兵善谋的一位,皇帝让他执掌重兵,卫护天子,实在是信重已极,这样一位得意臂膀,昔年鏖战沙场,以奇兵击退鞑靼,却是何等的风光,今日,竟是死于刺客之手!
京兆尹斟酌着说道:“鞑靼刺客今犯行此大险,击杀柳将军于京中,绝不能任由他们逃出——微臣已经通知九门提督,他已经在派兵警戒,趁着此时黑夜,臣斗胆请皇上谕旨,等天一亮,就封锁城门,大搜城中——鞑靼刺客与我中原之人,相貌殊多不同,若是仔细搜索,定会露出蛛丝马迹。”
他说的本是老成中肯之言,却见皇帝并不回答,脸色反而更加阴沉,不由更是惊异。
元祈想说什么在,终究还是沉默了,他望着面露疑惑的臣子,听着他一口一个“鞑靼刺客”,满腔都是愤怒,却又无法言说。
元祉!!
皇帝咬牙冷笑,想起静王那无辜,潇洒的笑容,恨不能一剑刺去,结果了这心头大患。
他终究城府深重,片刻之后,便强自冷静下来。
“将朕的太阿剑封了,于柳将军灵前,祭奠三日,天明之后,你不能大肆搜捕,而要秘密追查……”
元祈看了眼垂手肃立的京兆尹,继续道:“鞑靼可汗素来狡诈,他的手下也必定喜欢故布疑阵,他们面临着全城搜捕,定会躲入官兵的死角——因此,城中权贵的宅邸别馆,你要特别注意!”
京兆尹一听之下,头皮发麻,想到要得罪那么些高官同僚,他心下一沉,然而事到临头,显然是皇帝的雷霆之怒更为可怕,只得唯唯称是。
元祈看着他,无声叹息,他何尝不知道,以静王的狡诈如狐,根本不会留下太多破绽,这般布置,却也只是亡羊补牢,拾遗补缺罢了。
他低声说了几句,便让京兆尹退下,后者未及喘息,急急出宫布置。
元祈站在窗边,尤是余怒未消,他前次运筹帷幄,将漫天谣言扼杀于萌芽之总,更是借着鞑靼刺客的名义,铲除了好些贰臣奸邪,没想到,静王的反击,这么快便来了,且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身!
此时,帘后传来压抑的低喘,仿佛呼吸有些滞碍,元祈楞了一下,才想起美人尚在床塌之上,他有些诧异的问道:“你怎么了?”
梅贵嫔的声音有些微弱:“臣妾有些胸闷,大约是听了这等血腥之事,有些惊着了……”
元祈命人扶她起来,在从人的簇拥之下,梅贵嫔来到了前堂,只见她脸色苍白,几乎血色全无,一副病弱无力的样子。
元祈让她先行在西边暖阁中歇息,又派了人去请太医至乾清宫急诊,自己仍在殿内踱步。
寂静的殿中,只有他焦躁的脚步声,最后猛的停在门前,再无动静。
更声,在沉默的夜色中,显得惊心动魄,这深宫之夜,宛如被墨染就一般,越发浓黑深暗。已是三更天了。
宫外侍人前来禀报:“尚仪大人来了!”
由宫外缓缓而入的少女,面容如冰雪寒玉一般,眸光流转间,清冽惑人。
“皇上,这边人声喧哗,却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轻轻问道。
元祈叹了口气:“朕这番,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将这事说了,却见眼前少女,竟是露出微笑来——
“静王这招,也算是精妙,不过,皇上也可以如法炮制,让他有苦说不出。”
晨露款款笑道,低低说了几句,元祈眼中放出异彩,微微动容道:“此计大善!”
他仔细想想,又有些迟疑:“这些让瞿卿去做便可,朕在暗中也有些人手,一向受他统带,你若是亲自参与,总不免凶险。”
“皇上莫不是忘了,我也是江湖草莽出身,这些凶险,原也是家常便饭。”
元祈凝望着她,看入那清冽冰寒的眼中,一句“朕总是担心你”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压下心中惆怅,笑着说道:“朕这番作茧自缚,却真是害你受累了。”
“皇上莫要如此作想……”
晨露凝望着他,在夜色中,她不似平日里的凛然,眼中浮现几分担忧,却是让元祈心中大畅——
“这并非是您的失策,而是静王太过嚣张,在天子脚下,他却如此肆无忌惮,实在有些蹊跷……”
少女的声音,幽幽传来——
“微臣思量着,莫非,他是有什么倚靠,才敢如此作为,丝毫不顾及您的雷霆之怒。”
晨露在“有什么倚靠”这一句上,微微加重,她低下头,掩下唇边的冷笑。
猜忌的种子,早已经发芽成长,现在,只差让它开花,就能结出果实来……
元祈思索着她的话,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眸中波光一闪,如同闪电一般,惊心动魄——
“难道是……母后……?”
他有些不敢置信,摇头道:“母后疼爱元祉,又念他救命之恩,想要赐予他更好的封地,这些朕都知道……但要说有进一步的想头……”
他悚然而惊,自己也被这“进一步的想头”吓了一跳。
“皇上别忘了……古时的书上,也有郑庄公的母亲,偏爱小儿子……”
少女的声音,如冷玉一般,清脆入耳。
元祈听她比起“郑伯克段于鄢”这一史实,心中更是咯噔一声。他看着窗外黑沉沉的无边夜色,心中满是惊疑——
“难道真是母后?!”
他一时心绪烦乱,这时殿外有人禀报——
“太医已经看诊完毕……”
元祈正是烦躁欲狂,闻言怒道:“看诊完了就让梅贵嫔回去休息,却来禀朕做什么?!”
殿外侍人更是惊慌:“可……可太医说……”
“说什么?!”
“梅娘娘……她,有喜了!!”
这短短一句,如惊天霹雳一般,响彻于寝殿之中。
****
第二日早朝时分,百官正鱼贯而入正阳门,却被当值的侍卫统领阻止道:“今日早朝取消,万岁一早便吩咐下来,各位大人还是请回吧!”
“今日是大朝,这般悄没声息便取消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众人纷纷议论着,有消息灵通的,已经神秘的向同僚卖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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