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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_沐非-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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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弱不禁风的少女,仅以一眼,就压制住了她的威仪。
    晨露俯身捡起牙牌,扫了一眼在场众人,终于开口——
    “娘娘你想问我的罪,是吗?”
    声音清冷幽然,仿佛在问,世上最简单不过的事。
    “今日我不想将事端扩大,……所以,娘娘,您其实很幸运。”
    满不在乎的,身着绛色鸾鸟朝服的少女,强势而自然的说道。
    太过嚣张!
    周贵妃骨子里的冷傲被她一激,终于压过恐惧——
    “你这是威胁我么?”
    晨露微微一笑,清秀面容,刹那竟是明丽绝艳。
    “您不妨看作是劝告,若是皇上知道,您这位了不起的侍女,是何等样人……我想,后宫上下,其实很期待看这个热闹的。”
    她也不行礼,让左右扶了梅嫔,径自离去。
    周贵妃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那份无形之力终于撤除,她松了口气。
    这小小女官,究竟是何等人物……
    她兀自惊疑不定,
    “尚仪,谢谢你。”
    从水中救起,就一直浑浑噩噩的梅嫔,终于清醒过来。
    她眼神不再惊惶,如大梦初醒,脱胎换骨一般。
    清了清嗓子,她温柔有礼的问起刚才缘由。
    听完晨露的简单解释后,她不再如前日一般哭泣,慢慢的,居然笑了。
    那平静的笑容,多少有些诡异——
    “你又一次救了我,我真是没用。”
    她笑厣如花,很是灿烂:“这些女人,不害了我肚里的龙裔,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低语,最初的童稚纯真,荡然无存。
    “我死了两次,终于想明白了——我不想死,我绝不能让她们害死!”
    “谁再想害我,我必要让她付出代价!”
    往日秀丽稚气的脸,在这一瞬间,微微扭曲。
    一如,后宫中,其他后妃。
第十二章 星坠
           第二日早上,晨露起的稍有些晚,今天她是下午当值,刚刚梳洗完毕,瞿云居然来了。
    他绕过前殿,来到这清净院落,不由感慨:“原来还是你这最为幽静!”
    晨露亲手煮了茶给他,却见瞿云慌忙摆手道:“饶了我吧,我还想多活两年——经你手调制的食物,实在难以下咽。”他端起瓷碗,轻嗅了一下,苦笑道:“果然……你又用烧过头的水来煮茶,这样的涩重,除了你,别人绝难做出。”
    晨露不禁羞恼,晶莹面容上生出一层淡淡绯红,一把夺过茶盏,嗔道:“不想喝就别喝!一个男子汉,还这么婆妈挑剔!不想想在山上,都是你做饭的……”最后一句,声音越说越小,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瞿云哈哈一笑,灵巧的夺过茶盏,一边躲闪着晨露,一边喝了一大口,这才满足的叹道:“这才是你的独门手艺啊!”
    在这里,他兴致很高,人到中年的儒雅稳重,似乎都消失无踪,仿佛岁月不曾流逝,他和她,仍是师父门下两个爱斗嘴的弟子。
    “对了,我记得你也有个小丫鬟服侍的,怎么让你亲手做这些琐事?”
    “饮食方面,我不愿任何人插手。”
    晨露只是简单答道,那声音中微带的一丝异样,却让瞿云瞬间明了,二十六年前的那盏“牵机”,在她心里,留下了怎样的噩梦。
    逝水如斯,岁月永不停留,他们,也早已不再是,那无忧无虑的少年男女。
    他叹了一口气,换了话题:“小宸,你真准备插手梅嫔的事?”
    晨露无奈道:“我并非同情心过剩,也不爱淌混水,不过你家皇上让我住在这,就是为了让我就近保护她,为了博得他的信任,我才不得已管了这事。”
    “小宸……这样很危险!”
    晨露冷笑道:“若是要向‘她’复仇,什么法子都是危险的,在这里,皇帝反而能成为我的护身符。“
    瞿云叹了口气,知道劝不住她,只得拉过她的手,以自身真气,引导她那微弱的内力运行。这是他唯一能给她的保障。
    一番劳动,两人都额头见汗,晨露自觉得益非浅,苦笑道:“看来这具身体还真不练武的材料……昨天在御花园里,我在牙牌中贯足真气,也不过让人微微吃痛,真是无用!”
    她把昨天的情况又说了一遍,很肯定道:“我不会看错,那个侍女掌心那道红印,分明是极北摩诃教的‘冥焰掌’,若是被她按住腰间穴道,梅嫔晚上就会小产而死。”
    她有些愤怒——只因为宫宴初见时,她对周贵妃,这有着魏晋气韵的女子,颇有好感。
    那样从容不迫,英姿飒飒的女子,竟也和那群争风吃醋,构陷暗害的宫中妇人一样……
    她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你还是把这件事汇报给皇帝吧,估计两边的侍女都会缄默不说——也让他知道知道,我的差事有多累人!”
    ****
    下午,淅淅沥沥竟下起雨来,晨露撑起一柄水墨描绘的纸伞,走出院门,看着满地青翠欲滴,她撇开平日的院门,从侧边小径绕行。
    一直走到前殿侧厢的位置,却见岳姑姑领着一个中年妇人,贴着廊下,又轻又急的走着。
    她有些惊惶模样,不料一抬头,却见晨露正在眼前站着。
    她很不自然的笑了笑:“尚仪大人下午当值吗?”
    未等晨露开口,她又笑,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妇人:“这是前头的老宫人,娘娘想问问她一些古记掌故,也好避开忌讳。”
    晨露不置可否的扫了那妇人一眼,那走路姿势、那身匆忙而就的宫装,就显示出蹊跷。
    再看她手里,有一个包得方正的物事,倒象是个小箱。
    她不动声色的寒暄几句,这才离开。
    一盏茶后,她来到梅嫔的寝殿外,贴着窗棂,小心地把窗上轻绢挑开一条逢。
    只听得里面一个妇人声气:“娘娘容禀,您的身子并不要紧,不过是虚寒内蕴,肝气有些郁积,吃些药就不妨了。”
    梅嫔有些不耐道:“这些话太医也会说,我想知道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
    里面静默了片刻,那妇人才道:“老身恬为杏林中人,医者父母心,论理是不该窥视天机,不过梅老爷已经把您的苦楚都说了,即如此,就让老身用家传的‘线脉’来一试吧!”
    接着里头一阵忙动,晨露已不欲再听,转身走开了。
    ****
    元祈今日的奏章很多,晨露一直在旁协助,直到掌灯时分,才回到畅春宫。
    临近主殿,她不放心,仍凑到那条缝隙里,又看了一眼。
    只见主殿灯烛被风吹得一闪一灭,昏暗中,梅嫔呆坐着,灯光投影在她脸上,只见她神情变幻不定,一时凄苦,一时咬牙,最后,她有些扭曲抽搐的,笑了。
    “既是个女的,就别怨我狠心了……”
    低地几乎听不到的言语,被晨露勉强收入耳中
    她的笑容,竟是别样的狠毒,和得意。
    晨露不忍在看,转身回了自己院落。
    经过两次险死还生,梅嫔的性情,已有了微妙的变化,她不再如初见时那样娇憨无邪,也学着其他妃子,有了自己的心机,自己的谋划。
    这就是宫人女子的心路历程,无论怎样美好的女子,在这个泥潭血泊,吃人不见骨的地方,都会渐渐浸润,沾染,最后,从心底里吐出毒汁,去戕害别个。
    这里没有出淤泥而不染,只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适者生存,胜者为王的观念,简直已成为天理公道。
    晨露看了眼天上的明月,那胶结如银的圆面,在天光的渲染下,竟呈现一种微微的赭红,如同,蒙上了一层鲜血。
    晨露感到一种不祥。
    ****
    事情很快就发生了,第二日已时刚过,元祈正和几个重臣商议事务,只见秦喜跌跌撞撞的奔到殿前,又是焦急,又是畏惧的不时探头看里面。
    “你探头缩脑的做什么?!出了什么事?”元祈一眼瞥见,看着他鬼祟的模样,有些怒意。
    “万岁……不好了,畅春宫梅娘娘出了大事!”
    秦喜急得不顾他人在场,气喘吁吁的嚷了出来。
    殿中诸臣都是面色一沉,元祈亲政四年来,后妃鲜见有孕,连着几例的小产滑胎,引得内外谣言纷纷,无论如何,皇嗣上的单薄,都会让天朝处于不稳状态,身为重臣,他们很不乐见这种情况。
    元祈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下一刻,他心中的怒火,如同狂涛巨浪一般,汹涌澎湃。
    他眼光一凝,有如实质的锐利,直直盯着秦喜,问道:“情况如何?”
    “太医说……很是不妙,孩子……估计保不住了。”
    秦喜被那神魔般恐怖的眼神一瞪,说话都有些艰难。
    元祈咬牙冷笑:“终于还是得逞了!”
    他平素温和宽仁,如此怒态,让所有人都两股战战,不知道雷霆怒火会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元祈振衣而起:“去畅春宫!”
    “启驾畅春宫——”
    司礼太监的洪亮嗓门,此刻听着分外心惊。
    元祈赶到时,梅妃性命已无大碍,只是那一个多月的胎儿,随着触目惊心的鲜血,已化为乌有。
    他来到梅妃床前,她已经幽幽醒转,看到元祈亲来,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元祈制止。
    “你身子这么虚,和朕来这些虚礼做什么?”元祈很是怜惜的帮她掖掖被角,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愧疚:“都怪朕,没有好生照顾你的安全。”
    梅嫔双目红肿,闻听皇帝自责,顿时流出泪来,珍珠一般的泪滴,顺着洁白如玉的脸颊,缓缓滑落,把侧边的绣枕都濡湿一片,如此凄美情态,任谁都要为之心酸。
    “皇上,您对臣妾情深义重,皇恩浩荡,臣妾已不胜惶恐……”她看了看旁边的晨露,露出感激的微笑:“别的不说,就是您让尚仪住在我宫里,就很是眷顾臣妾了……您知道吗,尚仪救了我好几次呢!”
    皇帝眼光转为冷厉,显然是想起瞿云禀报的“聚香园事件“,他连忙问梅嫔:“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问还好,一问出口,梅嫔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物,瑟瑟发抖,整个人绻在被中,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第十三章 决绝
           “到底怎么回事?”元祈沉声问道。
    “回皇上,昨日,在聚香园……出了一点事,臣妾再也不敢去各处园林水榭,可太医嘱咐要多行走,才对胎儿有好处,所以臣妾就在前边宫道上缓缓散步,行到偏僻处,却没曾想……突然冲出两个宫女,很用力的撞了臣妾一下,然后就……”梅嫔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
    “那两个宫女是什么模样,你还记得吗?”
    梅嫔想了想,有些迟疑道:“当时太过惊慌,没记得她们的相貌……不过,”她想了片刻,突然若有所得,很肯定的道:“她们的的裙裾上,绣有流光的青碧祥云。”
    在场的宫女宦者一听,脸色都变了。
    宫中历来等级森严,一般嫔妾宫中,不得有衣着过分华贵的宫人,只有主子封了妃位,跟前主事才有资格穿带有绣纹的衣裙。其中又有严格的规定,中宫从人以五彩花鸟为饰,而妃子的扈从只能以青色祥云为记,每年制作宫装的时候,尚衣监都会严格管理,绝不允许逾越本分的现象出现。
    元祈一听,眼光更为森冷。现下已毫无疑问,幕后主使必是周、齐二妃中的一位。
    “让她们两人速速赶到此地,朕要亲自来问!”
    他低沉的说到,秦喜素来伶俐,不问便知“她们两人”定是指二妃无疑。他连忙一溜小跑去传达旨意。
    ****
    一刻刚过,齐贵妃就匆匆而来,她今日亦在聚香园赏花,一听出了这等大事,不敢怠慢,连忙赶了过来。
    她面色有些潮红,额头见汗,显然是刚才没用肩舆,而是亲身走来的。
    她只知梅嫔的孩子没了,见到众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当下心中一沉,强笑着,想皇帝盈盈拜倒:“臣妾见过皇上!”
    元祈沉声道:“别给朕来这种虚礼,梅嫔这次遭人暗害,你宫里的人也不脱嫌疑,你怎么说?”
    齐妃一听,吓得魂消魄散,若是沾染上这等罪名,就算元祈对她的宠爱再盛,也不会轻饶了她。她跪在地上,失措的喊道:“臣妾可对天发誓,绝没有做这种事……”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说臣妾宫中有嫌疑,又有什么证明?”
    元祈示意秦喜,他立刻心领神会的把整个事件拣要紧的说了,齐妃一听,觉得又冤又气,眼中含了泪珠道:“皇上,裙上绣了青碧祥云的,并非只有我云庆宫一家,麟瑞宫那位整日拿刀弄剑的周贵妃,才是最值得怀疑的,对了,臣妾听说……”她立刻把听来的传言又加油添醋:“昨日梅妹妹和周贵妃在聚香园观赏池鱼,周贵妃的侍女还把她推下水去,受了好大惊吓呢!”
    “一派胡言!”
    刚刚赶到的周贵妃听到这番说辞,双目如冷电一般逼视她:“这样颠倒黑白的谣言,只有你这种无知妇人才会造出!”
    她虽是匆匆赶到,宽袍广袖的装束仍是一丝不乱,她对着元祈,从容不迫的解释到:“昨日梅嫔不慎摔下池去,若不是我的侍女相救,早就受寒损了元气。”
    元祈看着她双目诚恳清澈,若不是听了瞿云的汇报,真要就此相信她,他冷笑一声:“汝父军中高手如云,随便一两个,就可以做成这件事……你要朕怎么信你呢?”
    周贵妃的父亲,是闻名天下的大将军周浚,他前朝时乃是景乐帝的京营将军,年少时就有知兵之名,先帝创立本朝时,他顺应情势,率众来投,先帝虽不能尽信,但也不忍英才埋没,就让他加入戍边的镇北军之中。
    不料先帝英年早逝,皇帝只是十岁的孩童,中宫以太后之尊临朝称制,饶是她睿智善谋,仍只是女流之辈,鞑靼看准这个机会,又有蠢蠢欲动之势,危急时刻,名门大阀和各路藩王都摈弃前嫌,齐心御敌。
    此役中,最大的功勋,却是为周浚所得,他以奇兵夺下天门关,断了鞑靼大军的补给,才使这虎狼之敌退却,朝廷和蛮夷堪堪打了个平手,这才没有贻笑天下。。
    此后,他再建镇北军,又逼得朝廷把整个北郡给他作了封地,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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