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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_沐非-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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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这几日也颇为头疼,朝堂上看似一团和气,暗中却都忙着在退敌的功劳簿上添上自己,抹去对头,户部与兵部,为了一批转调的粮草而互相扯皮,最后竟扭打到了朝堂上,什么官体尊严都不顾了。
市井里也颇有一些奇谈怪论,前次奉先殿倒塌,正逢林邝勾结鞑靼人赶明儿,于是朝野都传说凶多吉少,这次战争过后,本该谣言消散,却不料居然出了些古怪的童谣,隐射今上不孝无能,触怒了死祖列宗,才会有宗庙崩塌之事。这种无稽之谈,言官们当然不敢传到皇帝耳边,但他自有‘暗使’缇骑,也并非一无所知。
原本以为这等愚夫愚女之谈,几日便会烟消云散,没曾想,谣言越传越烈,看这架势,分明有人从中挑弄。紧接着,朝中官员家中也有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出现,京兆尹才官复原职,又遇到了几起武将被刺案件,他从此落下一桩毛病,听得一个‘刺’字,便要浑身打颤,口吐白沫。
这些武将,虽称不上是国之柱石,却也骁勇有力的高手,刺杀者却能一击毙命,实在是匪夷所思。这一日,皇帝正在跟户部商议此次亲征的善后抚恤银两,却又有噩耗传出——天牢被劫,又被点燃了几处大火,如今正是混乱一片。
皇帝这一气非同小可,望着阶下战战兢兢的官员,却一丝怒火也发不出来。于是调拨人手紧急去救,却已是断壁残垣,烟熏火燎的一塌糊涂了,皇帝问起大理寺的官员,却道是狱中也没什么重要人物,只有羁押候审的前襄王林邝。听到亲舅舅的名字,皇帝心中一沉,想想前日晨露所说,心中更添了警惕。
直到回到宫中,他仍是闷闷不乐,秦喜在辇旁轻声问道:“万岁可要回乾清宫!”
“去云庆宫吧。”
御辇转了个方向,不一会便到了云庆宫。此时正是秋凉之时,百花都逐渐凋谢,梅树却是枝干苍虬,等待冬日来临,可以怒放盛雪。
皇帝见苑中花木扶疏,也不在意,径直朝着正殿而去。他眼角余光瞥见朱红廊柱旁有一道纤影飘过,于是回身道:“什么人?!”
那人影羞怯躲闪,却终于在他的呼唤下,现身出来。那是一个中等清秀的宫女,有一双爽朗大眼,她上前裣衽为礼,哆嗦着不知说什么好。
“朕好象见过你,你是晨妃原先的同伴,是吗?”皇帝很是和蔼地问道。
“是,娘娘原先,跟奴婢们同一间房舍。”
“你是叫?”
皇帝记忆颇佳,却也一时唤不出她的名字。
“奴婢叫蓉儿。”
皇帝瞥了一眼,见她虽然惊恐,眉宇间却堆积了重重愁绪,他想起晨露所说,于是笑道:“急着出宫返乡是吧,你先安心住下吧,要遣宫女出去,也得要开春过后,这是规矩,朕也不好打乱的。”
“奴婢感谢皇上和娘娘的恩德。”蓉儿张了张口,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还是咽下了。
她望了花圃一眼,低声道:“奴婢和晨妃娘娘,以前都是料理花圃和走廊的。”
她嗫嚅着,再也说不出什么来,终于福了福身,转身离去了。
皇帝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迈步进了大殿,只见其中宽敞明亮,十六扇花鸟精雕木门,都齐齐畅开,显得无比敞亮。
晨露正在绘制丹青,是一幅晚荷的水墨画,虽然用色只有黑白,却显得亭亭玉立,气韵不凡。皇帝在旁看着,正觉得一阵神清气爽,忽然外面秦喜踉跄着跑进,惊慌道:“不好了!”
皇帝一听这三个字,就怒从心起,他这几日一遇这话,就有无穷的麻烦上身,当下瞪住了秦喜,问道:“什么不好?”
“梅妃娘娘!”秦喜有如见了鬼魅,又急又气道:“她跌了一交。”
当的一声,却是皇帝手中砚台落地。
晨露目光一凛,起身道:“我们一起去看看。”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宫变
与上次云萝那拙劣的‘小产’事件不同,梅妃的西华宫到处充满草药熏香,太医们正在商量着,饱蘸了浓墨的狼毫放在一旁,却始终无法动笔。
“脉象怎样?”
皇帝驾临时,已经恢复了冷静,他扫视了四周,便问起了太医。
太医们匍匐在地,身若筛糠,谁也不肯开口。
“你们都不死了吗?”皇帝森然道。
领头的医正面有难色,只叩首不语,每日诊脉的两位太医都是魂飞魄散,急道:“脉象一直平和,现在也无任何不妥。”
“好,你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若是胎儿有个万一,少不得要尔等性命!”
医正见性命攸关,不由低声道:“腋下好似有所不顺。〃
“什么?”
“腋下三寸。”晨露从内室返回,接过话来说道。她目光一闪,看着医正求恳感激的目光,继续道:“脉象虽然平和,却内火虚寒,腋下三寸有些微淤青。”
“那是娘娘跌交摔的。”岳姑姑在旁颤声道。
“是吗?”晨露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道:“眼下就有你这等刁奴,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在梅家伺候了半辈子,有带针孔的摔伤吗?”
这一句如晴天霹雳,岳姑姑面色惨白,浑身都为之瘫软。
医正这才恍然大悟,颤抖着指定了她道:“微臣是隔帘诊脉,就是请这位姑姑为娘娘验伤的。”
皇帝一挥手,就有人将岳姑姑拖到一旁。
“母子都还有救吗?”医正不敢回答,半晌。
殿中都没有声响。
寂静得令人发颤。
“可以。”晨露终于开口,她目光幽邃,仿佛瞧着不知名的虚空之中。
皇帝霍然转身,凝望着她,仿若针刺心房,他痛得一个激灵。
“怪我无能,把你扯进这件事里。”
“难道我是那等拈酸吃醋的妇人吗?”
她绽开一道微笑,清雅从容,黑眸深处却有一分黯然。由太医处取了金针,以火焰沸水烫过,在相关穴道以内力贯穿,梅妃的面色由紫转白,却仍是呻吟不醒。
晨露拔出金针。在脚底以利刃划开一道,顿时黑血涌出,浸透被褥。
“孩子中毒还浅,侥幸能救回来,但母亲恐怕寿元不久了。”她缓缓摇头。
表示回天航乏术。岳姑姑再也撑不住。挣扎着低泣道:“我的孙儿,可怜这一根独苗在他们手上啊,天地良心,我看着娘娘长大的,再没什么歹心的,老天爷啊,是他们逼我。”
她哭嚎着,声音绝望转高。皇帝逼近她问道:“他们是谁?”
岳姑姑被他眼中的冷戾吓住,拼命摇头,却一字不吐。
“梅妃身上淤青和针孔,是怎么来的?”
“是我搀扶她的时候,用手帕裹了这针戳的,她当时完全不痛。”
晨露检视着那几枚细如牛毛的黑针,很平凡地塞外毒物,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榻上的梅妃微微呻吟着,即将醒来,露低叹一声,对元祈道:“你陪陪她吧!”
她也不乘辇车,独自步行而回,一路之上,但见秋景萧瑟,绚烂枫华,她也无心观看,回到了云庆宫。花圃中泥土湿润,一道人影正在其中忙碌,晨露微微一笑,上前唤道:“蓉姐!”
蓉儿猛然抬头,仿佛受了惊吓,手中花铲落地。她慌忙叩兔崽子,晨连忙拦住,问道:“不是让你歇着,怎么你又来干活了?”
“没办法,闲不住。”
蓉儿的面色有些苍白,她额前的乱发被风吹拂着,低声道:“我是个闲不住的,帮其他姐妹做些事也好。”
晨露笑道:“这些花都即将凋谢,却仍有余香,都是你调理得好。”
蓉儿听着这话,身子一颤,慌忙道是不敢当,目光却一直没曾离开晨露。直到晨露走入殿中,她仍倚在朱红廊柱旁,呆呆地看着。
晨露还没坐定,涧青就匆匆而来,她面带焦虑道:“裴桢那边传来消息,静王即日怕是有大变!”“他要做什么?”
“他与己方人员密商,好似在议论京中防务。”
涧青答道,她好似想起了什么,黛色面容之上,也露出了一丝羞怯的暗红,“那个侍卫郭升,今晨也跟我说,他在上朝路上遇到她几位父执辈的车马,他们都是归隐的老将,从不轻易外出的。”
晨露以古怪而微妙的目光看着她,直到她脸红地低头,才笑着调侃道:“你跟郭升这么熟了啊!”笑完,她面色转为凝重,低喃道:“京中防务,他想搞出一场宫变吗?”
“难道他自信可以制衡京营吗?孙铭可是今上的姐夫啊?”涧青不敢置信道。
“哼,主将的忠诚与否,其实并不重要。”
晨露冷笑道,谈及军政,她的双眸瞬间晶莹生辉,仿佛是世间无坚不摧的绝世神兵。
“若能策反中下级军官,要在京城翻云覆雨都可以,军队的灵魂都在他们身上。”
她起身道:“等皇帝回来,我会请他严密防备,如今正是图穷匕现的进修,若有差池,就会一败涂地。”
她换过一套简装,出了寝殿,一个从人不带,到了御花园旁的废墟前,又一次步入其中。那座熟悉的宫殿,仍如往日一般,遗世伫立于前朝废墟之中,仿佛在无言诉说着它的悲愤。
她走入其中,熟练地打开正殿大门,进入阴暗的书房之中。
这里早就被洗劫一空,排外地墙角里,有一人被五花大绑地蜷缩着。
“林邝,如今你总该知道,你姐姐除去你的决心有多么坚决了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酷刑
幽暗的书房里,窗纱都被密密封住,奇形怪状的墙壁虽然颜色剥落,却更添诡异。
“这间是原先的天宸宫吧?”
林用手被灰尘呛得咳嗽连连,嗡声嗡气地说着。
“难为你记得?”晨露无声地笑了。
“怎么能不记得呢?当年我陪送林媛至此,我们两人战战兢兢地跪候,却希望林宸能不念旧恶,宽恕林家,当时此地巍峨典雅,锦乡千重,是何等盛景,弹指一挥间,却已衰败如此……”
林邝感叹着,晨露站在殿门前,任由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眯眼回忆那一幕,却了无痕迹。
我竟记不得了啊,她想起自己那时的匆忙和漫不经心,几乎要大笑出声。
“当时我心中羞愤,而姐姐跪在身旁,却是轻声道:‘如此盛景,他日我也会拥有。’当时以为她不过是女子戏言,却不料,她真正成功了。”
林邝摄影师着四周的符纸,笑谑道:“姐姐终于大获全胜,从林宸手中夺走夫君和荣华,却害怕她鬼魅作崇,在这贴满了符咒,女人啊!”
他感叹嘲笑着,仿佛在为妇人的胆量而好笑,却听不远处传来清渺的声音,“你不怕鬼吗?”
“无稽之谈,这些达官贵人手上的血腥多了,若悠悠来作崇算帐,京城可成为鬼蜮了!”
林邝大笑,却在抬眼看时,将笑声呛在喉中。
一只木匣被轻轻打开,中有一座珠冠,凤首高昂,光华璀璨。“你见过这个吗?”
“这是林宸的凤冠。”
林邝沉声道,他有些不安地抬头看着晨露,“我知道你与她颇有渊源。”
“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啊。”昏暗的书房里烛光摇曳,那道纤弱的身影似乎跟着飘荡,林邝不免觉得眼前的只是一道魂魄。
寂静中,晨露叹了口气,伸手拿住了桌上的烛台,慢慢走到他跟前。
“你那时见我一次,便要率着恶奴,将我迫在墙角踢打,直到我武功略有小成,才有所收敛。”
灯花暴了一声,突如其来的明亮,将她眉宇间的刻骨冷笑照亮。
“你说什么?”林邝瞳孔猛地收缩,却随即又大笑道:“别装神弄鬼了。”
他的笑声带着不安惊恐,风声在窗外呜咽着,仿佛无穷的妖魔鬼怪倾巢而出,正在张牙舞爪。
“每次你贴着我耳边说的,都只有四个字——杂种、贼人!”
那声音幽渺清冷,仿佛从天外传来。
晨露直到他的跟前,贴着他的面庞含笑打量:“兄长向来无恙?”
林邝听到这‘兄长’二字,终于支撑不住全身的力量跌倒在地,他双手哆嗦挣扎着,想要挣脱开绳索。
雪白柔腻的玉手伸到眼前,仿佛要搀扶他,林邝狂叫一声,咬牙道:“不是害得你。”
“我知道。”晨露清宛微笑道,神态高远飘逸,“你听说过十大酷刑吗?”
“十大酷刑中,有剥皮、剃骨、腰斩、车裂、缢首、宫刑、刖刑、棍刑、灌铅等等,各有名目,都是前人心血所聚。”
林邝听着这寒幽的声音,只是怒叫道:“不是我害得你,你去找林媛!”
“我会的,林家和元氏的每一丝血脉,我都不会放过。”
晨露继续道:“世俗只以为伤筋动骨便是极尽惨烈的酷刑了,却偏不知江湖人的手段,有过之而不及。”
她的手指轻戳着林邝的头颅,林邝只觉得一阵冰冷彻骨。
“从这里,用刀划个口子,再灌入水银,瞒瞒地剥下,一套完整的人皮便能取下……”
“你别发抖啊,我还没说完呢,那时候,你还没死呢,只有一个粉红的人形肉团在地上翻滚呻吟,我再在上面细细撒上蜂蜜,无数的蚂蚁就会——”
“别说了!!”
林邝终于崩溃了,他剧烈颤抖着,瞳孔几乎涣散!
“我还没说完呢!”
晨露微笑道:“我在地狱二十六年,孜孜不念的,就是把你们林家人挫骨成灰,撒到十八层地狱里!”
第一百九十章 遗旨
林邝无力地呻吟着,仿佛被那目光中的锋芒所摄,再也无法解脱。他垂着头,喃喃道:“不关我的事,是林媛设计的?”
“可我目前,无法找她的晦气,只有你,近在眼前。”
晨露轻笑着,呛然一声,长剑出鞘,对着林邝的脖项缓缓划去。
“住手!”
林邝大喊,见那凛冽的锋刃逐渐靠近,终于大喊道:“你去找林媛吧!”
锋刃不为所动,刺骨的寒意侵入肌肤,竟沁出血来。
“住手!我把先帝的遗旨给你!”锋刃在千钧一发之际停止,林邝大口喘息着,仍是惊魂未定。
“我把圣旨给你可以,但你如何保证不杀我?”
森寒而清脆的笑声,仿佛从幽冥中传来,晨露敛了笑意,静静道:“以我母亲的名义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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