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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无嫌猜-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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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小无嫌猜
　　作者：寒塘鹤影

　　第一章

　　柳树村是个穷村，祖祖辈辈都这么穷过来的，饥年逃荒，丰年勉强糊口，直到农村分责任田以后才稍好一点，有脑经有力气的家里就慢慢的好转了。许平的父亲许德，他父母死的早，到许德这一辈，只剩他一人了，本来家里穷，许德也不打算讲老婆了，就这么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错的，可是有一天，机缘巧合，许德跟着村里几个叔叔辈的一起外出办事，回来时竟带着一个俏姑娘。村里人一下子唏嘘不已，这个俏姑娘竟然还识字。要知道，那个年代，识字的男孩都稀有，何况是个姑娘家。大伙都替许德高兴，这光棍竟然有这等福气。可惜好景不长，这个姑娘疯了，整天疯疯癫癫的嚷着要回家，许德一概不理，但许德总是要外出干活的，只好威吓大伙，谁要是帮她，今后谁也别想过安稳日子。众人一方面是真的不知道姑娘家在何方，一方面也怕许德日后报复，遂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时间久了，姑娘又疯的彻底了，大家便也漠然了。于是许德不在家的时候，就只好将姑娘锁在家里。
　　转眼一年过去，这个姑娘生了第一个小孩，一个小男孩。许德很高兴，这个姑娘竟然也时不时的清醒过来，于是这样又过了数年，姑娘又怀孕了，这回又生了个男孩，可惜家里太穷，又只能靠许德一个人，生活过得很苦，姑娘精神不来就不好，身体又时不时的生病，照顾这第二个男孩许平便显得很难了。碰巧这时隔壁家也生小孩了，取名张淘，许德便千拜托万拜托隔壁家的老奶奶顺道照看自家小孩。张奶奶也是热心人，那是正赶上计划生育在农村执行的最严格的时期，张家少年夫妻也就打算生这么一个，想着好好培养，以后也是一样的。张奶奶爱孩子，喜欢多多的孩子缠着自己，闹着自己，便越开心，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许平和张淘，在他们还在摇篮的时候，便宿命般的生出了这一世也解不开的情劫孽缘了。
　　一转眼六七年过去了，张淘和许平也上学了。两人在张奶奶还千叮咛万嘱咐上课要听老师讲，下课要做作业声中，迈着歪歪扭扭的小步伐走到了几里路外的小学。第一次上课，许平和张力都坐得笔直，两眼亮晶晶的看着黑板，听着老师在教一加一等二，十加十等于二十，兴奋并好奇。可是，不一会儿，张淘就不耐烦了，捅了捅许平的胳膊，在许平耳朵边小声说：“喂，放学了我们去许强家偷点梨子吧，他家树上结的可真多啊？”许平转过头来：“你要是上课不听讲，我一会回去和张奶奶说去。”　“就知道到小报告，以后不跟你玩了”，张淘嘟噜一声，还是听了会课。于是在你推我搡中，小学过去了，许平和张淘都上初中了。
　　张淘和许平从小儿一块长大，但大家都会说许平太懂事了，虽然比张淘小得多，却像是张淘的哥哥，平时清清谈谈的，话也少，不知为什么，张淘在心底就是有点怕他，小孩子在一起，吵嘴打架都很正常，许平却很少与人争吵，遇事总是会先道歉，但就这样的小孩，在张淘遭到别人欺负时，总是会凶狠的与人打斗，不死不休，就算对方哭了，他也不会停手，久之，大家便都不敢欺负他们了。张淘便不由得生出几分自豪，何况许平成绩又那么好，连老师都格外喜欢他。
　　许平的哥哥许翔小学三年级便退学了，家里穷，而且许翔自己也不爱念了，于是在家帮助父母种田，许翔的母亲时好时坏，精神恍惚，有时候说自己是这里人，有时说是那里人，许翔也不知母亲究竟是那里人，许翔也曾劝过父亲要送母亲回去一趟，许父沉思良久，终没有答应，何况家里事太多太累，慢慢的许翔也忘了这事了。许父逼疯了许母，然而许母的疯癫终究伤害了她的孩子，他们未能体会母亲的温柔和温暖，而长久的琐碎艰辛的生活又使得孩子们可怜她、有厌恶她。母子之间，总是悲哀又隔阂。
　　相较于许家，张家要好得多，赶上分责任田，张淘的父母年轻力壮，奶奶在家带孩子做家务，张父会点手艺，慢慢的做起木匠。九十年代那会，农村迎来一个建房的□，张父的手艺便也吃香起来，每年都有好几个月在人家做工，从木质窗户、大门到锅盖、水桶这些，忙个几年，张家竟然也盖起了三间小平房，那时候的农村，盖上平房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呢，因此，张淘也动不动翘起尾巴，逢人便夸家里新盖的平房有多明亮，夏天还可以去屋顶乘凉，当然，基本上，张淘有好处还是会第一个想起许平的，张淘家有时候吃点好吃的，比如家里杀只鸡啊什么的，他便只盛一点点饭然后堆着满满一碗肉施施然的窜到许平家，一边得意洋洋，一边想看许平的笑话，若是许平理他呢，他便越加得意傲慢，若是许平不理他呢，他折腾一会也就消停了，末了还会把碗里的肉装作不屑似的硬塞到许平的碗里，久之，许平也摸透了他那点小把戏，有时候还会主动把碗伸过去，不言不语笑着望着他，他便红着脸表情扭曲的把菜往他碗里一赶，立马走人。
　　正当许家开始慢慢好转之时，命运再次展现她的不可违逆和残酷。许平十五岁，初三，许父干活回来，不知怎的，就吐了一大口血，身体一下子就衰了，不到三天，许父面色晦暗，神情萎顿，医生看过，也只摇摇头，让家里准备后事。没过一个月，许父去了，多年后，许平知道大概是胃病中的一种，常年劳累掏空了身体，才这样猝死。想起那些日子，总是很感激张淘，那时他是如此绝望，张淘陪着他不吃不喝坐了一天，张母差点都怨恨起许平了，可是张淘表现了前所未有的倔强，任谁劝也不走，就是陪他坐着，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着边际的安慰。许平觉得很温暖，两个十五岁的少年，紧紧搂在一起，张淘生出有几分奇怪的感觉，却也不讨厌，便由着许平抱着他了。许平一直很坚强、很能干，张淘从来没有看见他如此脆弱的神情，眼神里全是茫然和不知所措，心里竟然也跟着生出几分心疼了。
　　丧事过后，许平和哥哥商议，念完初中便不念了吧，眼看哥哥快二十岁了，家里依然穷的不像样，三件瓦屋还是土墙，以后哥哥怎么娶亲啊，许平不忍心看见哥哥因为他受累，说实话，哥哥有时竟像他的母亲，父亲忙，母亲神经恍惚，只有哥哥悉心照顾他，记得第一次上学，书包是哥哥给缝制的，每次生病，都是哥哥在旁边伺候着，虽然两人有时也吵架，但在许平心中，哥哥的地位不啻与父母。没想到许翔却不这样想：“我自己这辈子只怕都要吃苦了，你和我不一样，你像娘，那么聪明，只要你好好念书，将来前途光明，咱不能眼光短浅，只看今天啊。”许平一时无语，真的让他这么放弃，他自己也有些不舍，可是心里也不愿意增加家里的负担，思索良久，道：“哥哥，这么着吧，我去参加中考，考上了我就读，考不上正好回家帮你。”
　　“你别和我打马虎眼，好好读书，知道么，这几年稻价也长了许多，虽说家里没什么钱，但终比以前好上不知多少了，你给我好好念书。”许平的哥哥严厉的嘱咐着。许平的眼睛酸酸的，这个哥哥啊，总是如此的珍爱他，他拿什么回报啊。
　　与许平相反，张淘家里是竭力培养他的，那时候，学生还是包分配的，中专毕业就可以分到镇里当个人民教师，前景很好，只有考不上中专才读高中的，当然，那时，高中也不好考，基本上考上高中就相当于一只脚踏进大学的门了。张淘的成绩平平，甚至上高中都有点困难，那是还不流行资助，恐怕只能回家种地了。许平见张淘如此，便毫不犹豫承担起家教的重责了，许平自己于读书这件事上始终都有几分犹豫的，便借着这个借口，大部分时间都帮着张淘补习，乐的张家人看见许平便感激，剩余时间又要帮衬家里，就这样，慢慢到了中考了。

　　第二章

　　中考结束，很庆幸，张淘考上了高中，张家欢天喜地，同时，许平也考上了高中，许家阴风阵阵，许翔坚持弟弟应该读高中，将来考大学。许平这时候一面自责自己未能考取中专，一面担心更多的拖累哥哥，犹犹豫豫。正在这时，张淘也来许家了，张淘说，“要是没钱，可以向我家借，我爹说现在外面一天一个样，县城里有人家盖的小洋房好漂亮，我爹说，多读点书，以后出去打工算账什么的不吃亏。”在张淘和哥哥两人的劝说下，许平还是决定读书了，张淘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柳树村所在的石桥镇唯一的一所高中离他们家有十五里之远，那时自行车刚兴起，张家给张淘买了辆，张淘便让许平和他一起学，说学会了可以带人，这样，他们就可以一道走了。不知是不是天赋，许平学东西总是很快，而张淘的车头总是掌不稳，自己骑着都玄乎，更别说带人了。大概张涛会在心里庆幸也说不准，因为，日后无数个清晨、傍晚，他都是坐在许平身后，一手半抱着许平的腰，一手在空中挥之方遒，嘴里喋喋不休，从哪个老师的老婆超凶，到美国最近是不是要打伊拉克，每每这时，许平都是微笑倾听，满眼宠溺，可惜，坐在后面的人总是看不到前面的人的想法，自己凝望的永远是一抹清淡背影。
　　高中的课程不比初中，难度大得多，张淘在学习上便渐渐觉得吃力，慢慢的班里一群差生混在一起，越来越差了。有次张淘竟然旷课和他们出去了，许平知道了怒火中烧，狠狠的批了他一顿，可惜张淘道歉保证的话说了一堆，转身又和他们鬼滚，许平无奈，只好在学习上抓住他，帮他课后辅导，检查作业，严格要求。正因为许平，张淘才没有彻底和他们好上，也就偶尔找他们闹闹，许平便也由着他了。
　　今人嫉妒的是，许平的成绩总是太好，张淘有时也很不服气，凭什么一样听老师讲课，大家都还没迷迷糊糊的，他就能举一反三了，连老师也常常夸奖他，班里的男生女生也主动和他搭话，幸好许平每次只是微微笑，神情淡漠疏离，张淘才平了口气，许平只对他凶，也只对他笑。
　　高二是漫长的一年，无论是对许平还是张淘来说都是，却也是两人情谊朦胧的互相牵绊的开始。
　　九月分开学，没两个月就到冬天了。这天，两人放学后像往常一样打算骑着自行车一道回家，可惜半道上，车轮莫名其妙没气了。冬天本来就黑的早，两人走在僻静的乡间小道上，几乎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没有去过农村的可能不知道，乡间的夜晚太黑太静，偶尔有灯光，也显得遥远恍惚，到处都是黑绰绰的阴影，微风习过，阴影晃动，似乎什么正在潜伏，就要破茧而出了。张淘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紧紧的抓住许平的衣袖不放，也许许平本来也是有几分惧意，此刻倒放松下来了，能被张淘这样全身心的依赖着，心底便陡然生出一股豪气，仿佛全世界都不在眼下了。
　　“怕什么，有我在呢”许平不由自主的看向张涛。
　　张淘呆了一下，许平的眼睛，黑暗中似乎闪闪发光，眼底是一片柔情，像是保证，像是承诺，像是在说，别担心，无论什么事，有我在呢。张淘有点晕忽忽的甜蜜，他马上开始放下害怕，又滔滔不绝了。
　　“许平，你以后想做什么啊”
　　“不知道呢，考大学吧，以后好好报答我哥哥吧”
　　“那大学读完了，做什么啊”张淘问。
　　“谁知道，不是有分配么”许平答。
　　“我都不知道自己考得上考不上呢，我爹说考不上让我和隔壁村的李三学瓦匠，现在好多人家建房子，学门手艺还能混口饭吃。昨天听二班的张华说，现在好多人去县城里打工，那边给的钱比家里这边多好多呢。”
　　“好好学，怎么会考不上，别瞎想了。”许平口上虽这么说，心里到底有点担心，张淘的学习就是跟不上来，莫非是老祖坟不给力，何况，张淘要真的去打工，他还真有点放心不下。
　　“对了，许平，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啊？”
　　张淘的问题，许平还真答不上来，从小看着母亲疯疯癫癫的，连带对女生都没有多大好感，总是觉得女生太脆弱，既怜悯又厌恶，从来没想过要将来要娶什么样的女孩，而且，潜意识深处，总想着和张淘在一起，想着两人永远在一起。
　　“没想过，你呢”许平反问，其实心里也大概明白，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漂亮的，温柔的，细心的。
　　“不告诉你，这是个秘密，”张淘故作高深，可是见许平半天没说话，以为许平生气了，只好不情不愿的说，“像咱班的张爱那样就好了，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好甜啊”
　　许平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小子原来是暗恋张爱啊，心里不由得醋味翻滚，压低声音问道“你喜欢张爱呀？”
　　“没、没有的事，你胡说什么呀”张淘此刻想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心思被看穿，就只顾着胡乱反驳，压根没注意许平的语气冷的都可以拎出水来。
　　许平又是恨他妄想欺骗自己，有又恨他有喜欢的人，双重愤怒之下，生怕自己一把掐死他，眼观鼻，鼻观心，任由他千哄万哄就是紧闭尊口，看着张淘一路上耍宝似的取悦自己，许平的心情终于好点，临到家门口时，才慢悠悠转身时说了声再见，张淘遂又好心情的回家了，却不知道，许平一直目送他的背影，直到看见他房间的灯亮起，才转身回去。

　　第三章

　　南方的冬天其实很冷的，何况正是深冬腊月的，农家没事都会睡得早早的，许家也是，今天吃晚饭的时候，许母意外的清醒了，不仅下厨作了几个菜，还给两个儿子倒了杯酒，母子三人头一次这样温馨的坐在一个桌子上，许母微笑着说自己当年在家做姑娘时是如何的风光，和后许德骗过来以及囚禁，说到这里，却没有怨恨，她说，这都是命啊，这些年来，她一直不肯接受现实，以至于疯癫，现在她明白了，这都是她的命，她说早年她父亲给她算过命，说她只有半生运，后半生坎坷，她还不信，竟然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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