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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裁缝-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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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差。
可刘理独独讨厌一门英语。
记得刚学初级英语的时候,第一次考试刘理考了四十多分,分数是很低,可这已经是刘理做过的所有英语卷子里最高的分数了,后来他基本只考个位数,因为他英语课的时间都拿去看课外书了。
这大概也是无产阶级革命历史爱好者刘理觉得老外很棘手的原因,外国话这么难学,外国人肯定很难搞。
所以刘理和顾浴洋时常牛头不对马嘴是命中注定的。
顾浴洋人不坏也不好,他是个有些奇怪的人,用邪门这个词来形容也许比较准确。
刘理摸不到顾浴洋的边,他们的对话时常不在一条线路上,在顾浴洋第二次被杨教授压着过来刘理的小裁缝铺子那天,刘理早上刚好送出去两件衣服,拿了钱,他便想带顾浴洋出门看看,顺便也请顾浴洋尝尝X城的小吃。
在来X城的两年时间里,刘理走了小半个城。他很喜欢X城,这里的风土这里的人都非常美丽,连这里的食物也是刘理的心头好。他对学校附近的小吃店如数家珍,有次遇到来旅游的外地人,刘理都还给人家说哪里哪里的牛肉好吃,哪里哪里的凉皮不错,好像店子是他开的一样,自豪得不行。
想到要带顾浴洋去自己最喜欢的店,刘理便开心起来。
顾浴洋正懒洋洋地趴在刘理的窗台上往外看着,刘理喊他,他斜过来一眼,眼神暗淡无光。
“你喜欢吃什么?”刘理问他,预备参考下顾浴洋的意见。
顾浴洋却不怎么想跟刘理说话一样,他刚翻了几页的书本被丢在刘理的床上,他站在这个窗户边已经快一个钟头了。
“随便。”顾浴洋说,声音懒洋洋的。
“泡馍?凉皮?面条?”刘理倒是很起劲,他也有两天没吃好饭了,前天在楼下蔬菜铺子里蹭了粥喝,昨天只吃了两个鸡蛋,仗着年轻,精神还有,但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顾浴洋皱起眉:“泡馍和凉皮我都吃过,我很不喜欢,面条是什么面,PASTA?”
“啪嗒?什么啪嗒?面条牛杂碎面呀,我知道一家做得很好吃,你吃面喜不喜欢加香菜?我好喜欢香菜……”刘理说着口水都快流下来,香喷喷的面条好像就摆在他眼前冒着香气。
他赶紧咽了口口水,低头擦擦嘴角,摸着头干笑两声,回身找尺子。
“我喜欢香菜。”顾浴洋在刘理身后说:“那就吃面吧。”
他们后来便去吃了面条,刘理点了两碗牛杂碎面,里面加了满满的香菜,面条端上来,绿油油的香菜盖在酱色的汁水上,扑鼻的香气蹿进刘理鼻子里,他懒得再说一句话,拿了筷子便直接吃起来。
面店的桌子油亮油亮的,看起来不怎么干净,顾浴洋却不在意这样程度的卫生问题,可他拨开面条上的香菜的瞬间,却愣住了。
他赶紧把捧着碗淅沥呼噜喝汤的刘理喊起来:“这里面是什么?!”
他瞪着眼睛,像看到世界末日一样的表情,然后他用勺子捞起一块猪大肠:“请问这是内脏吗?”
“是大肠啊,这家洗得很干净了,你不用担心会脏……”刘理说,流着口水看那块被酱油染得亮亮的肠子,他的肠子已经被他瞬间卷干净了。
“天啊,怪不得这个面有点异味,我刚才还喝了口汤。”顾浴洋把大肠连勺子一起扔回碗里,做了个作呕的表情。
他毫不客气的嫌弃让刘理有些摸不着头脑,那感觉像自己不专心踩歪了针脚一般,有点说不出来的委屈感。
“……很好吃啊,为什么不吃了……”刘理说,声音比刚才低了一级。
“我不吃内脏。”顾浴洋义正言辞地说,又捂住了嘴,好像刚才他喝的面汤被人下了毒。
“为什么不吃?”刘理很纳闷,问道,声音更低了,总觉得自己做错事一样,虽然他本来是好意。
反过来想想有谁会不吃内脏呢,内脏那么好吃,猪牛羊身体里的心肝肺胃肠,每一样都是刘理的挚爱。
他理所当然地以为顾浴洋肯定也喜欢。
“内脏里全是细菌,很脏。”顾浴洋说道,似乎终于平复了他的恶心感,他拍了拍胸口,把面条推到桌子中央。
然后他站起来说:“我还是回家吃饭吧。”
便转身离开了。
从这件事,其实就可以看出来顾浴洋是个挺凉薄的人,他从过来到离开都没有说一声谢谢,走之前甚至带着一脸上当受骗的厌恶表情,这可不太符合他从小受的西式教育。
可那个时候没有凉薄这个形容词,刘理也没看懂顾浴洋的表情,他只能想到“娇气”一词,他也不太在乎“谢谢”“对不起”之类的客套话,所以他想可能顾浴洋是比较娇气吧。
原本应该小事看大,刘理只想到这一层,便不再去想了,他吃完了自己那碗面,又努力吃完了顾浴洋那碗一口没动的,撑得肚子圆滚滚,几乎没法站起来,但想到顾浴洋下午还要过来,他还是很快回到铺子里了。
下午顾浴洋很晚才过来,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皱着眉,似乎心情很糟。
刘理又问他:“怎么了吗?”
顾浴洋抬起眼睛看他,没什么好气地说:“我不想来你这里了。”
刘理便一愣。
这才是顾浴洋过来的第二天,第一天时他们明明处得还不错,不算有说有笑吧,至少不算糟,怎么才一天顾浴洋就不想过来了呢。
这种时候就特别显出刘理的木,显示出他对为人处事的不擅长。
窗户外自行车铃声咔零零咔零零地响,刘理却好像连槐花的香气都闻不到了,面对着顾浴洋明显的恶意,脖子微微发红的刘理抓起了耳朵。
“可我爷爷不让。”顾浴洋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句。
他有点自暴自弃地拿起一本书来,很用劲地翻了几页,撕拉一声,似乎有一片可怜的书页被他扯坏了。
刘理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他感受得到顾浴洋的怒气,他也不敢再说什么。
他只能转身,在离顾浴洋相距不到两米的地方,弓着背一点点地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手里的布料上。
那天晚上杨教授来到刘理的铺子里,刘理以为杨教授是来要回顾浴洋的生活费的,那些钱他其实本来就准备还给顾浴洋,一直好好地压在褥子下面完全没动过。
杨教授却不拿钱,依然塞回刘理手里,说道:“小顾是不是今天对你发脾气了?”
不知道下午那小段插曲算不算发脾气,刘理正犹豫着要不要点头的时候,杨教授说道:“小顾爷爷让我来跟你说一下,那孩子从来没吃过内脏,因为外国人不吃,你带小顾去吃,也不说明白,小顾就以为你是在骗他要看他的好看。”
刘理瞬间明白了,他张张嘴,说道:“我没有……我跟他说了是去吃牛杂碎面……”
“我知道的,遇到这种事肯定都是小顾的错,他那孩子就是疑心病重,你原本是好意,也委屈你了,还要受他的脾气。”杨教授说道,重重拍了拍刘理的肩,叹口气,好像也有些歉意。
刘理便过意不去了,他是属于吃软不吃硬的,何况他没觉得自己受多大委屈,虽然开始是有些莫名的憋气。
他正要说什么,杨教授又开了口:“明天小顾还要来,你……你不要嫌弃他啊……”
刘理慌忙摆手:“没事的没事的,也怪我没问清楚,我没什么的。”
“那就好。”杨教授说道,笑起来:“那我也没事了,我得走了。”
刘理一直把杨教授送到楼下,才回到楼上自己的小房间里。
原来老外不吃猪大肠,刘理想,他记住这点了。
可他知道的,也就这一点而已,当然,目前对他来说,只这一点也就够了,他的心结解开了,他便安心地坐到缝纫机前去了。
第三章
后来顾浴洋再过来都是这样不情不愿的一副脸,把什么都挂在脸上也不知道该算他的优点还是缺点。刘理却没空去在意顾浴洋的心情好坏,他只想着顾浴洋连内脏都不吃这件事,想着想着就让刘理迷茫起来——杨教授布置的要刘理带着顾浴洋出去玩的这个任务,完成起来实在有些难度。
内脏是多么好吃的东西,是多么精华的食材,居然连这个都不吃,外国人太不懂好东西的精髓了。
满脑子内脏内脏的,鼻子尖好像冒出了炒猪肝的味道,可不能再想下去了,刘理抓抓头发,撸撸鼻子,低头去看桌上一团花布。
夏天要来了,女老师们都要开始做裙子,刘理的生意一下子就好了不少。这块真丝料子是早上一个护理系的老师拿过来的,很别致的花色,那老师说这是亲戚从南方带过来的,要让刘理做个连衣裙。
刘理伸手小心翼翼地抚平布料上的褶子,不经意地抬头往工作桌边墙角的穿衣镜扫过一眼,却整个人抖了个激灵。
身后的顾浴洋正紧盯着刘理瞧,眼里一片阴霾。
那带着忖度与琢磨的眼神像箭一样,叫人心惊胆战的,刘理顿时觉得身后凉飕飕一片,房间里好像飘进来几多黑漆漆的云彩,马上就要打雷下雨似的。
刘理很怕大白鹅,因为小时候他被生气的鹅追着啄过,现在他的感觉有点像被大白鹅盯上那般,好像面前有摇摇摆摆伸长了了脖子的大白鹅要张开翅膀冲上来狠狠地啄人。
他又斜着眼睛偷偷地往那试衣镜前瞄,发现顾浴洋果然在盯着他看。
“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顾浴洋忽然说,周身的气氛更加抽紧。
刘理没空去思索顾浴洋凭空冒出这么一句话的缘由,他直接忽略了顾浴洋的询问,只想快点把自己心惊肉跳的感觉掩盖过去,于是他随口胡扯道:“你的衣服真好看,是外国的裁缝做的?”
顾浴洋今天穿了件棕色的格子外套,有点长的款式,像大衣但薄薄的,料子似乎是呢,款式是很时髦的,国内是看不到的,一般老裁缝也不会做这种款式。
刘理鬼鬼祟祟地看着顾浴洋的大衣角,等了快一分钟,顾浴洋才慢吞吞地开口:“国外专卖店买的,不过确实是手工的。”
“手工的,那就是裁缝做的吗?裁缝做了再拿到店里卖吗?那价钱很贵吧。”刘理说道,心头松了口气,专业性作祟,倒开始真的对顾浴洋的外套感兴趣起来。
“恩,裁缝做的。”顾浴洋点头,表情也比刚过来时轻松了点。
人与人的交流是真的很重要啊,说说话总是能让人愉快点。
刘理走过来,也毫不客气:“我能摸摸吗?”
顾浴洋抬起眼睛来,放下手里那本一直没翻过页的书:“你的手干净吗?”
“干净的干净的。”刘理在围裙上正反擦过一遍手,伸出去小心翼翼地盖在顾浴洋衣角上,只觉得触手光滑冰凉一片,柔软非常。
“啧啧”两声,刘理依依不舍地收回手来,老外织布都织得这么好,真好的呢料子,要是以后有老师可以拿差不多的料子来让他做套裙,那刘理肯定花一百二十分的精力去抠每个纽扣眼子。
“喜欢?”顾浴洋问道,似乎觉得有点好笑地观察着刘理的土鳖。
“……恩……”刘理有点恋恋不舍地探出指头,捋了捋顾浴洋的衣角。
“我家还有件新的,一千卖给你?”顾浴洋依然看着刘理的动作,脸上带着点轻薄的笑。
刘理慢慢地收回手来,摇摇头又砸砸嘴:“太贵了。”
太贵了呀,刘理要做三四十件衣服或者六七十条裤子才能赚满,他抬头看到满眼堆笑的顾浴洋,忽然知道顾浴洋是在笑自己,便也傻笑一下,不多计较,转身去做事了。
基本上,刘理可以确定,顾浴洋为人确实是不坏的。
他后来也没再跟刘理怪声怪气地说过话,只是他似乎一直很在意刘理带他去吃过牛杂碎面的事情,虽然那天他也只喝了一口汤。后来刘理找机会跟顾浴洋说起这事,顾浴洋回忆起来当时那糟糕的状况,皱眉说:“我在美国读八年级时转了一次校,到那边第一天就被同学骗着吃了一次虫子,后来连着三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
“是什么虫呀……”
刘理嘴快,忍不住问道,被顾浴洋瞪了一眼,不敢说了。
解开了心结,顾浴洋就不再恨恨地盯着刘理瞧了,他确实是很好处的,两人之间渐渐也有了些话题聊。
刘理抽空又带顾浴洋出去玩了一次,好好逛了次西大街,虽然顾浴洋一路都嚷嚷着说他早去过钟楼了,但刘理后来搬出杨教授来压他,他便拗不过,磨磨蹭蹭地想开车带刘理去了。
是的,顾浴洋会开车还有车,他的车子是从美国带回来的,小巧漂亮的黑色车子,在满大街的自行车里开起来想必是非常扎眼的,那也是国内见不到的小汽车,一般大街上要是有轿车开过,都是大而扁的长方形,而且都是公家的车。
只是刘理不稀罕炫耀,没让顾浴洋开车,而是带他去乘了电车。
到了站,刘理率先跳下车,顾浴洋不情不愿地跟着,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起来,他是个有些我行我素的人,对别人试图控制自己的行为特别厌恶,一路上都摆着臭脸。
两人慢慢往前走,这时已经是初夏了,X城的街上依然是有些灰扑扑的,但人们都穿得稍微鲜亮了点,有些女性早早就穿起了连衣裙,在菜场门口拥挤的人流里看起来别样独特和赏心悦目。
刘理眯起眼睛带顾浴洋往前晃悠,路边有个老大爷在打扫公共痰盂,顾浴洋指指那老大爷:“这边的垃圾桶怎么这么小。”
刘理说:“那是痰盂,吐痰的。”
顾浴洋照例露出觉得不可思议的表情来:“吐痰的,为什么吐痰的会有单独的垃圾桶?”
刘理觉得这个解释起来很复杂,牵扯到国家宏观调控什么的,他看看顾浴洋,说:“反正你以后会懂的,这是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顾浴洋依然是不解的表情,却不那么不耐烦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路过灯塔照相馆,顾浴洋又被建筑物墙上玻璃框里的宣传画吸引了:“计划生育?Population…controled policy?为什么会有这种说法?”
这个就比公共痰盂还要难解释了,刘理苦恼地抓耳挠腮了一会,说:“只生一个孩子,家里好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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