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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不到的光-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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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大戏院？！”伦鹏一时无法接受。
“那里，我更回不去了。”叶仰光却笑了笑，“何况，你介绍的工作，我很喜欢。赚的不算少，也可以学到一技之长。”
伦鹏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现在知道了，叶仰光指的“原来的地方”是那个地下室。
“那里不是人住的地方……”
“那里不是住了人吗？人和人并没有不同，反正只是个睡觉的地方。我等你回来，是想跟你道个别。这段日子以来，我还是很开心的。”叶仰光说着，嘴角淡淡扬了扬。
“别走，那晚……只是个意外。”
伦鹏拉住了已经起身的叶仰光，如果就这么让他走了，他觉得自己一定会良心不安。
叶仰光的身体僵了僵，喉结轻轻上下滑动了几轮。很久，他才开口。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还有，我叫叶仰光。”
那是伦鹏从未见过的叶仰光的口气，那一刻，他甚至觉得面前的男孩完全陌生，有着他不能掌握的情绪和情感。
伦鹏不由松开了手。
……
从伦鹏家里搬出来后，叶仰光又住回了地下室。地下室的租金实在很便宜，每月只要两百块，对于每天只在里面呆六七小时的他来说再合适不过，而且，呆在里面的时间他也基本上在睡觉。
不需要去过分花费的地方，叶仰光觉得没必要不节省。
除此之外的大多数时间，他呆在修理车间。离开伦鹏对他来说，最大的不同在于现在他不必再像过去一样为了一点汽油味而把自己浑身上下洗刷一新，甚至连指缝里的一点污垢都要花十几分钟去冲洗。某种程度上，他也算是恢复“自由之身”。
叶仰光这样安慰自己。
不久之后的某天，就在他满身油渍弓身为一辆汽车抛光打蜡时，公司的总经理吴凯竟然亲自出现在他面前，要和他“谈谈”。
“听说你不太想呆在修理部。”吴凯打量着眼前的男孩。
叶仰光收起手里的海绵，站直了身体，疑惑地看向面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想要去什么部门？”吴凯继续道，嘴角微微扬着。
“我没有觉得呆在这里不好。”叶仰光蹙着眉，坦白道。
“虽然我并不太喜欢做这样的事，”吴凯笑了笑，“但有关系不利用也不太正常。既然有那么好的朋友，一直窝在这里做个小修理工未免可惜。说吧，我尽量安排。”
叶仰光垂下眼睛，心下大概了解了几分吴凯的意思。料想应该是伦鹏的“关照”，出于那晚愧疚的补偿吧，或者是对他离开后住回地下室的同情。
叶仰光沉默着，就在吴凯以为眼前的男孩要自尊心爆发时，他忽然开口道，“什么部门……收入高一些？”
吴凯显然有些惊讶，抬眼看向叶仰光，只见他一脸认真，并不因他脸上的诧异而尴尬，又说了一句，“什么部门收入最高，我就去什么部门。”
吴凯点了点头，收回了之前的一点犹豫， “那你就去销售部吧。”
……
第二天，叶仰光便穿上了公司配备的正装，在4S店的大厅里卖起了汽车。同事们见到修理车间的小弟突然变装升级成销售，都颇有些诧异，又不知从哪里知道他是得了吴凯的直接提拔，于是人前人后总有些纷纷的议论。如果说有谁是真心为他的“升迁”高兴的，也就剩平时和他相处最多的老师傅。
不过，这些叶仰光似乎并不怎么在乎。他总是每天早早地来到店里，努力熟悉各款车型的性能、报价和卖点，希望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握一个汽车销售应该具备的所有知识。好在之前有在修理车间的工作经验，对汽车，他现在已经并不陌生。
叶仰光的第一单生意完成在他成为销售后的第五天，顾客是一对小夫妻，为了接送孩子上下课方便，想要买一辆家用轿车。那是叶仰光生平头一次学着对人微笑，他耐心地为夫妇俩介绍着车辆的性能、油耗、空间大小，想着如果是为孩子而买车的话，对方应该很在乎车的安全性，于是他反复为对方介绍着车辆的安全设计。
夫妇俩前前后后来看过三次车，终于在一个周末，敲定了一款车型，一次性付清了车款。当主管在销售业绩表上记上一颗五角星在“叶仰光”的名字之后时，叶仰光第一次感觉到人生中有了那么一点成就感。那晚，他一个人去公司旁的小餐馆里点了两个小菜作为庆祝。想到从前生活中的种种，仿佛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原本以为和伦鹏不会再有交集，不想很快，他们又再次见了面。
13
13、第 13 章 。。。
二月底，叶崇光的生日会。
在叶崇光的一再催促下，伦鹏不得不给叶仰光打了电话。原本，他以为从此都不会再见到叶仰光，因为找不到理由，更提不起勇气。想到自己某晚的“暴行”，伦鹏便忍不住无地自容。毕竟，把一个男孩弄伤成那样，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真正再见到叶仰光时，伦鹏经不自觉地感到对方有些陌生。尽管，他们分开还不到一个月。
叶仰光这天竟穿了他给他买的那件呢大衣，焕然一新的行头下，叶仰光显得像个健康帅气的大学生。尽管在叶崇光家的别墅里，面对陌生的人群的他还是有些拘束，但那张年轻的脸已经不像过去那么腼腆，伦鹏发现，与人照面时，他甚至还会微微一笑。
“最近，过得还好吗？”终于，伦鹏走到了叶仰光面前，开场白说得有些生硬。
“恩，还好。谢谢你给我换的新工作。”叶仰光见到伦鹏，表情也并不是那么自然。
“吴凯帮你换了吗？我那天也只是跟他顺便提起……”伦鹏有些赧然，事实上，那次是他专程去找的吴凯。
“现在在做什么？”他接着问。
“销售。卖汽车。”
“卖车？我怎么觉得不太适合你？”伦鹏皱了皱眉，想到叶仰光并不算外向的性格，不禁有些担心。
“没有什么适不适合的。工作没有原来那么辛苦，每卖一台车还有提成，再努力一点就可以比从前赚得多，我觉得挺好的。”叶仰光说着，目光看向了前方。
伦鹏顺势看去，才发现叶崇光正满脸笑容地向他们走过来。
“伦鹏，怎么带着小兄弟躲在这儿呢！我们那边大家都吵着要见‘模特’呢，好久没见到他了。”叶崇光说着，向叶仰光伸出了手，不是礼节性地握，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难看出，对叶仰光，他是很喜欢的。
“崇光哥，生日快乐。”叶仰光说着，递出了自己的礼物。虽然这是叶仰光第一次参加别人的生日宴会，但料想中，应该会比较正式，于是他私下了琢磨了许久才选定了手里的礼物。事实上，那只是公司里为某新车型发布时内部赠送的一款真皮钥匙扣。太便宜的东西拿不出手，太贵的东西他也送不起。
叶崇光接过那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看过之后愉快地捧在了手中，“谢谢，礼物我很喜欢！”叶崇光说着，又转头看向伦鹏，“你的也是，大家都在研究呢，说你哪弄来套那么漂亮的文房四宝。”
伦鹏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叶仰光，对方的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叶崇光口中的文房四宝，正是他和叶仰光在X县时买的。其实这时想想，如果当时不是为了买那礼物，他和叶仰光之间也不会生出后来的许多事情来。
叶崇光这天显然非常地高兴，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伦鹏表情上的变化，忽然凑过头在伦鹏耳边低声说了句，“等会儿我要做个惊人之举，记得给我加油！”
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有力，连一旁的叶仰光也听了个清楚。他看向说话的人，只见叶崇光清澈的双眼里仿佛闪着光一般，璀璨夺目，洋溢的完全是爱的光芒。再看向伦鹏，他的眼中则有掩饰不住的黯然，仿佛已经猜到那“惊人之举”并不会太让他开心。
果然，开宴前吹蜡烛时，叶崇光的一番话惹得众人一阵喧哗。
“今天是我二十四岁的生日，生日愿望每年都许，而今年是我的第二个本命年，我想一定意味着我的人生会有重要的事情发生。所以，今年的愿望，我想说出来，让最想听到的人听到，”他停顿了几秒，目光看向了人群中的阮秀秀，“我喜欢一个女孩，很喜欢，尽管我们之间还有一些距离，她对我并没有完全接受，但我一定会努力去缩短它……我希望，可以和她成为共度一生的人。”
话音落下，现场有短暂的安静。那的确算是个非常正式的宴会，在叶崇光家不算豪华但却别致的别墅花园里，宾客们除了作为叶崇光同学的一帮年轻人外，还有一些显然是和叶家有交情的故人朋友。叶崇光的父母站在儿子的身后，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但很快，那位打扮考究的母亲带头鼓起了掌。
于是，在场的宾客们也纷纷跟着拍起手来。年轻人中更是爆发出一阵哄叫，仿佛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有了现实版。阮秀秀站在人群中，尽管衣着朴素，但却无疑成为了最受瞩目的对象，此时，她也一改平日的清冷，脸上竟泛起了两朵红云。
花园的一角，伦鹏和叶仰光站在人群的后面，远远看着两位夺目的当事人。伦鹏轻轻举起了手，恍恍然跟着大家鼓着掌。一旁的叶仰光看向他，不经意地叹了口气。
这天的生日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才结束。伦鹏这一整天都有些恹恹的，结束时，他主动提出了送叶仰光回去。两人坐在车里，出奇的沉默，叶仰光破天荒地发现，伦鹏竟抽起了烟。香烟夹在伦鹏握住方向盘的右手指缝间，袅袅升腾起烟雾，车里没有开窗，整个空间里只剩压抑的闷。
“需不需要我陪你聊聊？”车开到了叶仰光的住处，但他却并没有立即下车。
驾驶室里的伦鹏转头看向叶仰光，男孩的侧脸在昏暗的车灯下显得格外平静。几秒的犹豫之后，伦鹏忽然踩下了油门，汽车毫无预兆地疾驰而去，空荡荡的小路上，只剩下两排萧索的梧桐。
14
14、第 14 章 。。。
不知开了多久，车在一所学校门口停了下来。
伦鹏下了车，不说一句话，径直走向校门攀爬起铁门来。叶仰光跟了上去，尽管动作不如伦鹏熟练，但也很快翻了过去。
“这是你们以前读书的地方？”走在伦鹏的身后，叶仰光问到。
伦鹏点了点头，“初中高中都在这里，我比小光高两级，在这里，我们相处了四年。”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四年吧，叶仰光心里想。他在月光下打量起了整个校园，学校很古朴，不要猜也知道历史悠久。主教学楼只有三层，红砖青瓦，形成一个“工”字，楼前，一颗硕大的红松，将教学楼映得树影重重。两人绕到楼后，操场和篮球场上早已没有人影，整个校园一片安宁、静谧。
伦鹏找了篮球场旁的一处空地，席地坐了下来。
“以前，我常到这里来打篮球。他不怎么爱运动，但总会在我比赛的时候来给我加油。”伦鹏点燃了一支烟。
叶仰光坐在了他身边，“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已经那么明显了吗？连你也看得出来。”伦鹏笑了笑，仰脸重重吐了口烟。
“我们两家算是世交，祖父辈就认识了。小时候，我们就常常玩在一起。后来，两人进了同一所中学，接触得就更频繁了。他小时候就很漂亮，小姑娘似的，家人们常常开我们玩笑，说如果他是小姑娘，一定会说给我做老婆。”伦鹏说着，像打开了话匣子。
“不过他比小姑娘好多了，从来不哭，也不会缠着我这样那样。他从小就喜欢画画，可以躲在他的画室里画上一天也不出来。我却很皮，常常在外面玩到满身污泥。每次玩累了，就会去找他，呆在他身边赖一会儿。
“十六岁那年，有天中午，他趴在桌上睡觉，睫毛盖住眼睛，露出半张侧脸。那天他们教室里没有人，我也不知哪来的冲动，竟然偷偷吻了上去……”伦鹏一只手揉进头发，原本青涩甜蜜的记忆此刻看来令他十分痛苦。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叶仰光终于开口。夜晚的空气异常清冷，他不禁紧了紧领口的衣服。
“其实……我很胆小的，我不敢。”伦鹏说着，竟然笑了笑。
叶仰光也摇了摇头，笑说，“没看出来。”
这一笑，两人间的气氛比之前放松了许多。伦鹏掐灭快燃尽的烟，长长叹出一口气，“小时候，我一直觉得那很罪恶，不瞒你说，我总是想着他自_慰，甚至嫉妒那些可以给他写情书的女孩子，这些都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不敢告诉他，因为他那么健康、阳光，而且我相信，他也从不会有我那些龌龊的想法。这么多年来，我们玩乐打闹，他从没有对我有过半点的怀疑。”
“所以你后来就找来些他的替代品？”叶仰光玩笑似地说。
“对不起，我承认刚认识你时……是因为你的名字，可后来……后来那是个意外。”伦鹏有些尴尬，急于辩解。
“我没怪你。”叶仰光淡淡笑了。
可那笑却让伦鹏不那么舒服，但无论如何，叶仰光说不怪他，他应该开心的吧。
“喜欢一个人，而对方又不知道，也不敢让他知道，也不能对任何人说，一定很痛苦吧。”叶仰光收起笑，脸上升起浓重的无奈。
“他就算知道，也不会在乎吧。”伦鹏低下头，又想从口袋里掏烟，拿出烟盒才发现，一包香烟经都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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