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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纹作者:近水小楼-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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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痕依然一脸淡漠,没有挣扎,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惊讶。
他徐徐回头望了霍真一眼,然后闭上了双眼,任由冤魂将他拖住,往水底沉下去……。
“卫痕……卫痕……”霍真已经喊不出声音了,只有不断落泪,他看见卫痕的身体被冤魂锁住,一点一点沉入水底,最后没入水中……
“不!”霍真大喊一声,“唰”地坐直了身体。
“傻小子,你做啥噩梦哪?”视线中出现的是水牛头的老脸。
霍真这才发现自己是做了一个梦,他望了望四周,哪里有卫痕的影子!河水也是好好地,根本没有什么冤魂!
为什么会做这个梦?难道是卫痕托梦给自己,劝自己回去?
霍真正想着,水牛头突然推推他,笑道:“还不把你的眼泪鼻涕擦一擦,大男人做个梦都哭哭啼啼像啥样?”
霍真闻言,伸手摸摸脸上,果然满脸湿痕,双眼还有些肿痛。
他有些难为情,忙用袖子把眼泪擦干净。
水牛头笑个不停,递给他一个抹了酱的油饼,道:“是不是梦到你媳妇了?不用不好意思,我也常梦!唉,过去太多年了,连她样子都记不得喽!梦里也只看到背影!”
霍真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接过饼,食不知味地啃着,满脑子还是刚才梦中的画面。
都说梦是现实的预兆,这个梦,到底是吉是凶?
吃完了饼,两人又再次上路了。这天入夜前,水牛头带着霍真走进山坳里一座废弃的木楼。
“今晚就在这里歇脚吧。”水牛头道。
“为什么不连夜赶路了?”霍真好奇地问道。
“前面那段路很邪门。”水牛头道:“尽是羊肠子一样弯弯绕绕的小路,白天都不容易走,更别说晚上,一定会迷路!所以赶巧不赶急。”
老头子一边说着,一边顺着墙角坐下,悠闲起抽起烟袋来。
霍真打量着这座木楼,目光所及之处都已腐朽不堪,蛛网密布,山风一吹,整座楼摇摇欲坠。
“这里以前是谁住的?”
“可不是给人住的。”水牛头吐了口烟圈,悠悠道:“这里从前是死尸店,也就是义庄。”
“义庄,那不是古代的停尸间吗?”霍真叫道。
“差不多喽!”水牛头道:“不过湘西的大山里没有停尸,只有走尸!你听过吗?”
霍真道:“不就是赶尸吗?以前电视里放过,就是一套把戏而已,把尸体分成几块,绑在身上,而且专挑晚上赶路,别人看不真切就以为尸体是自己在走。”
水牛头神秘地嘿嘿一笑,道:“要真是那么容易,能骗了几百年?而且,走尸和赶尸还不一样!”
“难道你见过?”霍真将信将疑地问。
水牛头在地上敲敲烟杆,道:“赶尸是没见过,不过,走尸就见得多了!”
霍真权当在听故事,并没有当一回事儿。很快,天色完全黑下来了,水牛龙忽然起身去外边挖了一大坨泥巴回来。
“这是要做什么?”霍真问。
水龙头抓了一把泥抹在自己脸上,对他道:“快抹上。”
“我不干。”霍真嫌恶地道。
那泥巴又黑又臭,而且黏糊糊的,不知粘了什么,抹在自己脸上?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是海藻泥啊,还美白养颜呢!
水牛头见他不动,有些不悦了,随手抓了把泥糊在霍真脸上。
“你干吗!”霍真一时大意,被他偷袭成功,气得直跳脚。
“臭小子,别小看这泥,能保你的小命!”水龙头骂道。
霍真见他一脸严肃,才隐约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乖乖地将泥均匀地抹在脸上。
“手臂上也要!”水牛头一边抹自己的,一边下指示。
“干吗要抹那么多?”霍真问。
“甭废话,快抹!凡是没衣服遮着的地方都要糊上泥,越厚越好!”
两个老爷们做完了纯天然面膜,分头靠着房间的两侧休息。
水牛头靠里侧墙角,一屁股坐地,就头一歪睡了过去。
霍真坐在靠门边的窗户底下,也许是白天睡过一觉,现在到不觉得困。何况满脸满身的污泥,让他想睡都没有了睡意。
正在数着绵羊等待入睡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些动静。
霍真扒着窗户往外看去,只见几个人正往木楼的方向走来。
他们排成一列,走的步伐也相当一致。
而走近后一看,霍真顿时张大嘴,说不出话来,那些人竟然就是前一晚在山路上遇见过的!领头的也正是问他借火柴的老汉!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原以为昨晚的那些人是鬼魂,此刻一看才发现,那些不是鬼,而是实实在在的“人”!因为他们中的几个,脸上和身上已经有明显的腐烂,而鬼魂是不会有腐烂的!所以,他们是尸体!是水牛头所说的“走尸”!
21、
霍真倒吸一口冷气,忙向水牛头的方向看去,他已经醒了,一边挤眼一边摇头,示意霍真不要乱动。
“咔哧、咔哧”那几个走尸已经走进了屋内,霍真大气都不敢喘,缩着身子躲在墙角。
领头的老汉环视了一圈,仿佛没有看见霍真和水牛头,率先在屋中间坐下,掏出火柴点着了烟枪。
霍真发现他拿的火柴盒正是自己昨天给他的。
其他人也跟着坐下来,围成了一圈,他们目光呆滞,脸色枯黑,表情已经僵直了,明显就是死人。
霍真心里嘀咕,不知这些“人”要坐多久,要是他们坐一夜的话,那自己就一夜都不敢睡觉了!
他们闷声不动地坐了大概二十分钟,老汉忽然放下烟枪,开口说了一句话。霍真完全听不懂,可能他说的是当地土话,但他看见水牛头听见这话后变了脸色。
虽然水牛头脸上糊了厚厚一层黑泥,可从他瞪大的眼睛和直挺挺的腰杆还是能看出他似乎有些惊讶和紧张。
老汉爬起身,慢慢朝水牛头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到处嗅着。
黑猫伢子在房梁上蹿来蹿去,焦躁不安。
霍真看见水牛头向他比划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叫他先从门口出去。
从方位上来说,的确霍真更靠近门口,他将背上的湛卢剑扎紧,蹑手蹑脚地往外面爬去。
刚到门口时,突然手掌压到地上的一根枯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顿时,“走尸”们纷纷站了起来,向门口走来。
眼见那些面无生气的脸越来越近,霍真不敢再犹豫了,索性站起来,拔腿就跑。
跑出一段路后,那几个走尸似乎并没有追来。霍真听见后面传来伢子凄厉的叫声,似在呼救一般。
他立刻停住了脚步,咬牙暗道:不能丢下水牛头!但是以他的能力,怎么对付得了六个走尸呢?
忽然,霍真想起卫痕对他说过,湛卢剑为仁义之剑,正气凛然,能压制一切邪灵。
他解开了包袱,取出湛卢剑,剑身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等霍真回到小木楼时,水牛头已经被走尸围住了,他坐在地上,看到霍真想叫他走,却发不出声音来。
霍真看见他的腹部豁了一个大口子,鲜血不断往外涌,连肠子都出来了。
那个老汉嘴里叫着奇怪的话,一手掐出水牛头的脖子,一手掏他的肚子。
霍真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他拔剑就朝他们冲去,胡乱挥舞着剑,又刺又砍。
走尸们被激怒了,想攻击霍真,却不敢靠近他的剑,湛卢发出的暗夜般的光芒,让他们畏惧。
他们不再攻击,而是躲避着,等待着,等待着霍真筋疲力尽的时候,他们如同枯槁一般的眼中,露出阴冷的神色,就像饿狼面对猎物一般。
霍真不断地冒冷汗,湛卢剑的重量渐渐让他支撑不住,难道真的要做他们队伍中的第七个?再加上水牛头,恐怕就是八人队伍了!
他看见老汉举起了烟杆,朝他脑袋砸了下来……
“砰”一声枪起,老汉的脑袋被轰掉了一大半,身子垮了下去。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又有两个走尸倒了下去。
其他几个仓皇逃了出去,门外一个举着双管猎枪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留着浓密的长发,一身简练的苗服。
他瞪着霍真,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而水牛头却听得明白,和他对话起来,然后男人走出小楼,不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握着一把土,他把土敷在水牛头的腹部伤口上,把他背在自己背上。
水牛头对霍真道:“咱们命不该绝,遇到贵人了!”
霍真跟在他们后面,一边走一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牛头肚子疼的厉害,但还是断断续续地回答了他。
原来这个山岗常有走尸出没,所以水牛头事先给他糊了泥,那泥是山野荒坟上的污泥,极其阴秽,可以遮蔽身上的人气,让走尸认为他们是死人。谁知水牛头刚抽了烟枪,烟味还留在身上,让那领头的老汉发现了,所以才露出破绽。幸好那个苗人路过,才救了他们俩。
水牛头说完,就昏了过去,霍真一路跟着那苗人,他们走的路似乎就是来时的路。
果不其然,走到快天亮时,他们回到了来时路过的苗寨。
苗人背着水牛头进了村子,立刻就有人围了上来,为他疗伤。苗人的土药很有效,水牛又是个身子骨硬朗的老头,很快恢复了意识,连说话都有力气了。
他和救他们的苗人说了几句话,那人突然变了脸色,眼神定定地看着霍真,然后说了一句苗话。
水牛头自然充当起了翻译的角色,他对霍真道:“原来这位兄弟就是从跛子山来的,昨天在这个寨子里做客,晚上启程准备回去,却在路上碰到了我们。”
“他住在跛子山!”霍真又惊又喜,问:“他刚才和我说什么话?”
“他问你找谁?”
霍真注视着苗人,一字一字缓慢地道:“卫,痕,你,认,识,吗?”
苗人面无表情地说了一通话,水牛头翻译道:“他说他正要回去,你可以和他一起走。”
“那你呢?”霍真问。
水牛头笑道:“老头我肚子破了个大洞,得在这里养上几天了。你就跟着他走吧,别耽误了找媳妇!”
霍真想到自己那一大堆未解开的谜团,的确无法多耽搁几天,所以告别了水牛头,和那个苗人一同离开了。
其实水牛头很感激霍真回木楼去救他,直说等伤好了要去跛子山看他和他媳妇儿。虽然只相处了几天,但好歹也是共同经历了生死,多少还是有些情谊的,就连黑猫伢子也喵喵叫着送霍真到村口,一直目送着他不肯离去。
霍真本以为跛子山离得不远,但没想到跟着那苗人走了三天三夜才到。
所谓的跛子山,就是连绵山脉中的一座普通山岭,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百里荒岭之上,有一个小小的村落,简陋而冷清。已近黄昏,落日的余晖倾洒在沿山层叠而上的吊脚楼上,倾洒在村外的一条狭窄而宁静的河流上,给这座荒凉的山岭添上了一抹颜色。
霍真沿着村口崎岖的小路往深处走去,村里的人此时正在准备炊食,看见有陌生人进来,都露出戒备的神色。
村子很小,总共只有二十来户人家,二十来座木楼,很快便走到了头。
尽头的斜坡上,有一座普通的二层吊脚楼,以毛竹为墙,茅草为顶。二楼由木栏支撑,四面无墙,敞开通风,一个男人和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正侧坐在上面,双脚悬空着,聚精会神地在下棋。
那个男人正是卫痕!
他光裸着上身,背后的龙纹显得尤为醒目,下身着一条苗族男子中很常见的宽大裤子,整个人看上去宁静淡泊,闲适安逸。
那个和他下棋的男孩穿一身苗服,他的侧脸俊秀疏朗,却线条坚毅,倒有几分卫痕的味道。
霍真心里百味杂陈,老子为了找你费尽千辛万苦,差点连命都没了!还以为你受了多重的伤,原来你竟在家里陪小孩子下棋!
那小孩和你长那么像,不会是私生子吧!
22、
卫痕发现有一道视线注视着自己,抬头望去,见到风尘仆仆的霍真时,就算平时再波澜不惊的眼神中,还是流露出震惊来。
他一个翻身从二楼跳下来,几步走到霍真面前,不敢置信般地打量了他一番,“你怎么来了?”
霍真早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几百个问题要问,几千句话要说,但看到真人在面前出现时,竟一句也问不出来,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卫痕见他面色苍白,傻傻瞪着自己不发一语,有些担忧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是不是生病了?”
霍真一把将他手挥开,骂道:“滚,你才有病!”
虽然霍真一生做过不少傻事,但很多年后回想起来,那天他在卫家楼前做的,是平生最丢脸的傻事!
当时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哭起来。
也许是这几天神经绷得太紧,此刻一旦松懈下来,就如洪水冲垮了堤坝,止都止不住了。心中堆积多日的愁苦、愤懑、委屈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白狼的生死不明,叶赫风的背叛,曾希的欺骗……这一切,一直就如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咬着牙顶着、背着这些大山,但看到卫痕的那一刻,再也顶不动,背不动了,累了,真的累了……。
不明所以的卫痕被他这招搞得哭笑不得,站在一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那个苗家男孩跑了过来,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问道:“阿哥,这人是谁?他哭什么?”
“是……我的朋友,从城里来的。”卫痕回道。
“城里人真奇怪!”苗家男孩奇怪地道:“看朋友为啥要哭?”
卫痕叹了口气,在霍真面前蹲下,像摸小狗一样摸摸他的头,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进屋去说吧。”
苗家男孩也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摸摸霍真的头,道:“大哥哥,别哭了,会把山上的狼引来的!”
霍真胡乱抹了把脸,心想在小孩子面前哭实在是件抬不起头的事,于是站起身,挺直了腰杆,跟着卫痕往家里走去。
用家徒四壁形容卫痕家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简朴的二层小木楼,下层是饲养家畜的圈栏,现在空荡荡的,连个鸡窝都没有!上层是四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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