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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结同心-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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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进叹了口气:“如果你真想从军,那就改吧。本以为可以不改,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得改。”改到他家,那就是军户了,以后想改回去都不行了。
  莫尽言在心里叹了口气,幸好没有将事情的原本都告诉他,不然老人家得多自责呢。
  莫尽言就这样在家住下了,每天依旧晨起练功,然后去跟着师父下地干活,一切仿佛跟从前一样,但是的确又跟从前不一样了。很多时候,会停下来发呆出神、叹息苦笑。
  旬休的时候庄许回来了,给莫尽言带了一样东西。莫尽言摸着那把柳木做的弓,满心感激地对庄许说:“许哥,谢谢你!”还是庄许了解他,知道给自己带一把弓回来。
  庄许笑道:“自己弟兄,客气什么。哥早该送你一把的,免得你荒废了箭术。”
  长乐一带多水,人们都下江海谋生,少有上山打猎的,所以除了军中,外头甚少有做箭的,莫尽言想觅一把弓都不容易。
  得了弓箭,莫尽言笑逐颜开,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哥,咱们去打猎吧。”除了射倭贼,他的箭还没射过别的活物呢。
  庄许笑着摇摇头:“哥下午就得赶回去,镇东卫今天派人送来了一批火铳。说是配给走舸用的,我得去试验一下威力。”
  莫尽言双眼放光:“火铳?”他当时造船的时候,在走舸的女墙上留了铳眼,就是为火铳准备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不过眼神很快黯淡下去,可惜他没机会用。
  庄许理解地拍拍他的背:“等哥给你去改户籍,秋天就可以重新入伍了,到时候就能用了。”
  莫尽言点点头:“嗯。谢谢哥!”
  庄许又道:“火铳听起虽然来威风,但是射程和威力远不及弓箭,所以还是得把箭练好。”
  “我明白,不过还是想摸摸火铳。”莫尽言嘻嘻笑道。
  “会摸到的。”
  第二天一早,莫尽言就带着弓去了福山,箭是自制的竹箭,庄许给他带的一袋子箭他才不舍得用呢。
  福山离长乐县城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山不高,但是山体绵延,草深林密,飞禽走兽颇多,是打猎的好去处。莫尽言用打猎这种方式练习箭术,要比对着标靶射击有效得多,因为这射的是活物。
  第一次去,莫尽言收获了两只林鸮,三只野兔,还追着一头野猪跑了好远,但最终还是让它逃了,那家伙皮粗肉糙,竹箭根本射不透它的皮肉。
  以后每隔几天,莫尽言都会上山去打猎。开始猎到的猎物很少,而且都是小动物,经验丰富些了之后,猎获的猎物也大了起来,有一次还猎杀到一头羚羊。
  这天莫尽言从山上下来,看到路旁的荆棘丛中有一只麻灰色的大鸟在扑腾,看起来像是受伤了。莫尽言心想是不是给它补上一箭,但觉得欺负一只受伤的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站着看了一会,便走过去,拨开荆棘,抓住大鸟的翅膀,将它提了出来,那鸟羽上都扎满了刺,莫尽言将它身上的刺都拔了。
  这家伙凶得很,莫尽言给它拔刺,它还一个劲地扑腾,利爪差一点将莫尽言的手都给抓破了。
  莫尽言提起这家伙仔细打量了一下,白色的脑袋,黄褐色的眼睛,弯钩状的淡黄色喙,黑褐色的爪子极其锋利。莫尽言脑中灵光一闪,莫不是鹰?
  他检查了一下,发现这鸟是折了翅膀,如果放掉,估计也不一定能够活,便将它带了回去。治得好,就救它一命,治不好,就炖了吃了。
  一路上那鸟挣扎了许多回,试图挣脱束缚,甚至还想扭头来啄莫尽言,划动着爪子来挠他。
  莫尽言喜滋滋地跑回家,提着这家伙给庄进看:“师父,你看我抓了只什么?”
  庄进仔细看了一会:“咦,是一只花鹰雕幼崽。怎么抓到的?哦,估计是翅膀受伤了。”
  “是的,可能是学飞的时候摔折的。”莫尽言两眼放光,花鹰雕这种鸟,平时都是远远地看见它们在高空中优雅地翱翔,从来都是可望不可及的,没想到这次会捡到一只幼雕,“能养吗,师父?”
  庄进摇了一下头:“雕是猛禽之王,是很骄傲的禽类,一般很难驯服,多半宁愿饿死也不愿屈服的。不过我听说北方有一种驯鹰的法子,叫做熬鹰,人与鹰比精力,只要能胜过它,它就会诚服。你要是能养活它,倒是可以试试。”
  莫尽言跃跃欲试:“先给它养伤,再来熬它。”显然对熬鹰一事兴致勃勃。
  他找了只篾制的鸡笼子,将幼雕放进去,然后找了两根棍子,弄了点药,替幼雕包扎了一下翅膀。幼雕相当桀骜不驯,在包扎的时候,利爪在莫尽言手上划出了几道深深的血印子。莫尽言也不气恼,包好后又去弄了点水和食物,放在笼子里。先治好你,再慢点跟你熬。
  幼雕十分倨傲,头天完全是滴水不沾,更别说进食了。莫尽言开笼子看了几回,那家伙伸长了脖子试图来啄他。莫尽言自然不会让它再得逞,只是给它换了吃食,这次放上的是几尾新鲜小鱼。
  庄进看他想驯服这只雕,便说:“不一定养得活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莫尽言的字典里,没有服输这个字眼。他去弄了个大鸟笼来,比起鸡笼,鸟笼通风透气得多,幼雕进了鸟笼,不再那么狠戾了,到了第二天晚上,终于还是扛不住饿,开始进食了。
  莫尽言咧嘴笑了,肯进食,那就有驯服的希望。
  莫尽言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幼雕,甚至连猎都不去打了,每天只在院中射白果树上的白果练箭。那幼雕并不领情,见到他去喂食,依然是毫不留情地想要啄他。过了几天,幼雕的翅膀显然好些了,它试图在笼中拍打翅膀,然而笼子太小,它的大翅子根本就展不开。
  莫尽言去街上溜达了一圈,看见一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在街上遛鹦哥,用一根细链子拴住鹦哥的腿,让它站在一根细棍上。他也学着做了一个鸟架,拼着被利喙啄伤的危险,给幼雕左腿上缠上了一根牢固的绳子,死死打了好几个结,将另一端拴在一根竹竿上。
  那雕一出了笼子,便拼命拍打着翅膀,想要飞走,然而它被脚上的绳子拴住了,怎么也飞不动,一离开竹竿便被倒吊起来。
  莫尽言又将它拎回去,笑嘻嘻道:“翅膀才好,你忘了自己还不会飞呢,悠着点。”
  幼雕显然不会理他,依然孜孜不倦地飞翔,试了好几次,终于发现脚上的桎梏,便低下头去啄脚上的绳子。它那尖喙又尖又利,三两下几乎便要将绳子啄断。莫尽言一惊,连忙给它换了一副绳子,它又继续啄。莫尽言无法,最终只得用韧性极好的麻绳将它的两只脚都缠上了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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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小莫太寂寞了,给他找了个伴。


34、第三十四章 伤逝

  庄进见他不住跟小雕斗智斗勇,便问道:“现在就开始熬鹰了吗?”
  莫尽言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开始熬鹰,听庄进这么一说,心里一动:“师父,具体怎么熬法?”
  庄进想了想道:“据说是蒙上它的眼睛,不给它吃食,也不让它歇息,一个劲地折腾它,一边给它吹口哨,让它记住你的声音。直到它饿得发疯,野性消失,才放开它,给它喂食,它以后就会认准你的哨音。”
  莫尽言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开始熬鹰去,不给它喂食了。”
  莫尽言依照庄进说的法子,找了间空屋子,开始熬鹰。说是熬鹰,其实也是熬人,雕不能睡,人也不能睡,人还得不住地吹口哨,撩拨着雕,不让它睡,这是一场精力大比拼,谁熬到最后,谁就胜了。
  就这么熬了三天两夜,莫尽言自己累得要死,那只幼雕也快蔫了,莫尽言心想,这下总该成了吧。便扯了雕的眼罩子,给它喂食,那雕狼吞虎咽,将鱼虾囫囵吞了。
  莫尽言觉得这雕该认主了吧,便吹了一声口哨,伸手去摸幼雕的白脑袋。孰料这家伙记仇,扭头就是狠狠一啄,莫尽言躲闪不及,手背被啄得鲜血淋漓。他心里那个气啊,得,熬了两三天,白熬了,还是不懂得认主,先去睡觉,醒来再说。
  莫尽言三天两夜没睡觉,还跟雕斗智斗勇,躺下后一口气睡了七个时辰。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幼雕。结果原本系雕的竹竿上空荡荡的,莫尽言揉了揉眼睛,还是没有,上头只空荡荡地垂着一条被啄得破破烂烂的麻绳。
  “师父,师父。”莫尽言大声喊庄进。
  庄进从院子里进来:“怎么了?尽言。”
  “雕不见了!”
  庄进叹了口气:“你刚睡下不久,我就出去了,回来就发现那东西就自己啄断绳子飞了。算了,这东西野性难驯,不好驯服,难为你还花了那么大的功夫和精力,弄得满手都是伤。”
  莫尽言垂头丧气,他还想再来熬一次的呢,没想到这就跑了:“算了,跑了就跑了吧。师父,许哥有一阵没回来了啊。”雕跑了,莫尽言总算是想起现实中的事来了。
  庄进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有半个多月没回来了,大概是比较忙。”
  莫尽言还惦记着庄许说的火铳呢,自从他上次离开之后,就没见回来过,看样子是真很忙。他说的去帮自己重新入籍,不知道有没有去办。也不知道最近倭贼有没有来犯,自己在一边干等,等得好焦虑。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师父,我今天去梅花所看看。”
  庄进也挂念儿子:“那你去吧,早去早回。”
  “嗯。”
  莫尽言到达梅花所的时候,正赶上水师官兵们出发去巡防,人数远比自己在的时候多,而且出发时间也比以往要早,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寻常。
  不少熟人看见他,都跟他打招呼,孟长龄也在队伍中,远远地就看见他了,几乎不顾纪律想要跑过来同他说话,还是努力克制住了。
  莫尽言笑着跟他摆摆手打招呼,孟长龄却努力板着脸,他心里不是没有气的,自己把莫尽言当兄弟,结果他却一声不响就走了,扭了头不去看他,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又看。
  莫尽言不知道他的想法,但也知道自己贸然离去,很让这个朋友挂怀,所以一直挥手送他离开,直到看不见。
  “小言,你怎么来了?”庄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莫尽言回过头,满面笑容:“许哥,我来看看你。这是要去巡防吗?”
  庄许的脸看起来黑里透红,似乎最近晒黑了不少,也憔悴不少:“对,最近倭贼数量激增,数量不下四五百,总有十来条大船,在江海一带屡屡作案。我们正面交锋了三四回了。”
  莫尽言心里紧张得要死:“战况怎么样?”
  庄许摇了摇头:“不甚乐观。前日还死了一名弟兄。”
  莫尽言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哥,我能去吗?”
  庄许摸摸他的头:“你还是好好回家呆着,等这次回来,哥就去帮你办理户籍,下个月便能够入伍了,到时候就能去了。别着急啊。”
  莫尽言十分不甘地对庄许说:“哥,那你小心点,我等你回来。”
  庄许摆了下手:“回去吧,我得上船了。替我跟爹捎个话,我明天就回家了,我想吃我爹做的煎河鳗了。”
  莫尽言笑道:“我明儿一早就去买河鳗,等你回来。”
  “行,哥走了啊。回去吧。”庄许给了莫尽言一个笑脸,挥挥手走了。
  如果莫尽言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庄许,他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他回去,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跟着他上船。
  那支流矢,就算是不能帮他挡掉,也起码可以将他救回来,不会让滚滚海浪卷得无影无踪。也起码还可以亲自手刃了仇敌,为庄许报仇。
  这件事,成了莫尽言心口上永远也不会痊愈的伤,在以后的人生中,只要一想到,就会痛彻心扉。
  然而一切都没有早知道。
  莫尽言第二天一早就买好了鳗鱼和鲜虾,和庄进等着庄许回家来。中午庄进亲自下厨,做了煎河鳗,等庄进回来吃饭,然而一直到天黑,都没有等回来庄许,却等来了钟勇。
  钟勇是一个人骑马来的,下马的时候,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的。莫尽言听见马鸣声,连忙跑去开门。
  门外的钟勇满脸憔悴,脸上长满了胡渣,双眼通红,空洞而没有神采。
  莫尽言咯噔一下,有种极不好的预感:出事了。
  他还来不及问什么,钟勇便一言不发地进了门,一见庄进,笔直地跪下了。
  庄进唬了一跳:“钟大人,这是为何?”
  钟勇声音嘶哑,带着极度压抑的悲伤:“伯父,我没有照顾好阿许,阿许他、他殉职了!”
  一道雷电击中了庄进和莫尽言,世界一下子空洞了,除了无边黑暗,别无他物。
  庄进的身子往后一仰,直挺挺地往后倒去,莫尽言下意识地接住:“师父!”
  “伯父!”钟勇抢身上去扶。
  庄许死了。死于倭贼的流矢,中箭受伤的时候,他所在的楼船正与倭船相撞,船头碎裂,船身倾斜,好几人落海,其余的人都挣扎上了走舸,只有庄许受了伤,再也没有浮上来。水师在附近搜寻了一整夜,都没能找到他的身影。
  庄进病倒了。妻子死后,儿子成了他唯一的寄托,自从儿子入军营之后,他便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担心儿子步自己的后尘,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老人一病不起,一夕之间,便花白了头发。
  莫尽言刚刚有了亮色的生活一下子又灰掉了,这是他人生又一个严寒的冬天。那个将他从血泊中救回来的大哥,自己倒在了血泊中,这一次,上天没有眷顾他们,没有第二个庄许,将他从阎罗王手中抢夺回来。海神将他带走了,仿佛是担心他的亲人看见他冰冷的、残破的身体,半点痕迹也没留,只给他们留下一个鲜活的记忆,就仿佛他只是离开而已,而不是已经死了。
  但是活着的人,却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余下的,除了伤痛,还是伤痛。
  庄进自从丧子之后,就开始卧床不起。莫尽言床前床后,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老人。
  庄许去后,老人把莫尽言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再也不愿意放他去从军。莫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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