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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狐千窟-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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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阿胶和首乌炖了鸽子煲,还加了黄芪,党参,和枸杞子,因入秋了没有新鲜龙眼,就用桂圆替上,都是补养气血的好东西,爵爷每日都让厨房炖好几个时辰,那肉酥烂了,药性都渗进去,可大补着,等你醒了喝呢。”
  “多谢爵爷挂心。”宿昔神色如常,只是做出十分的笑了,请小丫头搀着自己下榻漱了口,又洗了把脸,才回到榻上喝汤,鸽子肉细嫩,又仔细把油脂撇去了,那桂圆甜香和阿胶枸杞都烂进了汤里,格外有一股子奇香,闻起来就让人胃口大开,宿昔一叠声的称赞,自己拿着小碗喝了小半碗。
  除了这个还有一碗落胃的荠菜馄炖,一小碗清胃的百合粥,用清甜的百合片熬上好的御田贡米,粒粒饱满晶莹,一碟子胭脂鹅肉和开胃的青梅,配上用陈皮,肉桂和合欢蒸出来的鲜桂花蜜,宿昔每样都拣着吃了一点,又是一番称赞,阙晴都护着碟子不让他再动:“吃一口就有这么多的话要说,可见伤得不严重了,嘴皮子还伶俐着呢,再这样碎嘴,便一口都不舍你。”
  宿昔又发笑,喝了半碗汤半碗粥,吃了两个馄炖才罢手,他又是个闲不住的,用筷子夹着青梅吃,那青梅极酸,亏他也能面不改色的嚼透了咽下去,迟誉虽然口味偏酸,却见不到他吃酸的,知他可能不喜桂花蜜的味道,便给阙晴使个眼色,阙晴心知肚明,吩咐小丫头赶紧去拿甜酱上来,府里主子就那么几个,都嘴刁的很,只迟珹爱吃甜的,自然上好的甜酱都在他小厨房里,过了一会儿小丫头果然抱着两个铜胎掐丝糖罐回来了,恭恭敬敬放到迟誉面前。
  那两个罐子一个盛着玫瑰酱,一个盛着雪花糖,迟誉走过去亲手给宿昔沾了一点,让他小心牙酸,宿昔夹着沾了玫瑰酱的青梅慢慢吃了,迟誉摆摆手让他不用谢恩,又道前儿圣上赏了晚熟的蜜瓜,给浣过堂送了一个来,让他自己想吃的时候只管吃。
  转眼间就是十一月份了,天气渐渐寒下来,竹席和瓷枕都撤了下去,换上了厚实的棉被,夙朝冬日严寒,宿昔是最耐不住冷的,也早早给他备下了炭火,这个月里,爵爷府里又出了一件事,今年的选秀近了,老郡王的义女,迟誉名义上的妹妹瑞香郡主也在入宫参选的秀女之列,加上她入选可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因此有些事都要现在就赶着办起来,管阙晴和仪妃都忙得脚不点地,迟誉要为夙皇处理政务,一时间宿昔可说成了府里最清闲的人了。
  这瑞香郡主要前去参选的事儿,还是宿昔无意中从迟誉那里听到的,他照例在阙晴遣来的小丫头监看下喝了一大碗白芍黄芪乌鸡汤,去迟誉那里听候吩咐,正好碰上迟誉吩咐下人准备一应事宜,瑞香是太后钦点嫔妃这事宿昔先前是一点不知道的,听了之后便不知暗自思咐着什么。
  之前对迟誉行刺的刺客被关押在迟府内,也已经上报给夙皇,夙皇把审讯的事交给了迟誉,宿昔知道后便请命亲自去审问那几个刺客,天气转冷,他披了件内缝羊羔皮的厚实外袍,捏着海棠灯慢悠悠踱着步子去了,把看守的侍卫调去守门,一个人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这地牢是早些年迟郡王暂押战俘的地方,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位于地下,十分阴冷,他走进去,打着那一盏亮亮的灯,地下阴暗,为整片暗色带来了珍贵的光源,那几个使臣被绑在木桩上,神色都十分憔悴,见到他,叽里咕噜的用陵苑语说了一大串,宿昔只做不解之态,走到木桩边上。
  他把灯举高,照亮几个使臣的脸,小心翼翼的看着,绕着木桩走了整整一个来回,每一分憔悴和疼痛都不落下,黑暗里他的眼仁被灯源照着,越发显得亮得渗人,那几个陵苑人都被盯的心里发毛,用陵苑语大声道:“看什么?不要看了!”
  宿昔充耳不闻,仍旧捏着那柄小小的海棠灯,海棠灯精巧,做成五瓣饱满的形状,在琉璃上染了一点嫣红,光线从花蕊透出来,映照得整瓣花蕊都是剔透的,十分精巧好看,放在这样简陋阴森的地牢之中,实在是格格不入,格外渗人,他却仿佛完全察觉不到一般,颀长的小指搭在海棠灯上,那朦胧的光映得他的指尖也像是透明的,唇角噙着笑意,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亮得渗人,仔仔细细把每个刺客脸上身上每一寸地方都看过了,一语不发,像打量什么意外得来的、新奇的物儿。
  “不要看了!不要看了!听不懂吗——”
  宿昔确实听不懂。
  他静静看着其中一个发话的头领一般的人物,眼神明明白白透着不解其意,为首的男人只能咬紧牙,改用夙朝语道:“不要再看了,你想做什么!”
  “你说我想做什么?”宿昔微笑反问他一句,给自己拣了个椅子坐了,离木桩不远也不近,那柄精巧的海棠灯被他放在地面上,折射的光线映照着他弯月一般的眉眼,芝兰玉树一般风神出挑,简单束着发,用皮子大衣严严密密的护着,仿佛一尊白玉美人一般被供在那里。
  男人脸上闪过几不可见的一丝嘲讽,却也掺杂着愤恨恼怒,宿昔却不听他说什么,用一个手势制止了他开口说话,径直裹紧了身上的袍子:“地牢阴冷,我这身子大概受不了,有什么要说的就趁早说了吧,谁都舒坦。”
  “胡言!我等怎会从你的意!”男人想要挣脱,却无法睁开木桩,只能火堆上的野味一般被横串在木桩上,狼狈不堪,鬓角隐隐淌着冷汗,宿昔微微皱眉,仔细看了片刻,哦了一声:“手筋断了?要挑手筋可不容易,想来行刑的伙计也费了不少功夫。”
  刺客被适才的剧烈挣扎牵扯到了伤口,早已疼得大汗淋漓,宿昔看着他一副痛苦仪态,不做声,只静静坐在那里看着,刚吃完一大碗乌鸡汤,喝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现下却觉得五内被暖得火热,直往外冒汗,便慢慢摇着扇子,也慢慢摇着头:“怎么还这么不知好歹,断手筋都没一并断了你的钝气,说了实话,圣上定能从轻发落,也算捡着一条命了,给你绳子,自己怎么还不会抓住呢?”
  “住口,我们怎么会做这样不忠不义的事!”男人虽被断了手筋脚筋,说话却还十分硬气,狠狠的盯着宿昔,忽然转而道:“还是你想听我们说什么,说陵苑国君无能,无治国之才,不堪托付,竟将军权交予一介娈宠手上,实在是陵苑之耻,荒天下之大谬,说这娈宠不惜委身于夙朝皇子,不知廉耻,还是说我等此番是——”
  “说得好,国君正需要这么鞭策的一句话,可惜,不论国君再怎么无能,也是先皇嫡出的独子,身份贵重毋庸置疑,坐陵苑三千里江山名正言顺,就算金大人纠结再多人又能怎么样,就算推翻了国君,把我斩于马下又如何,金大人——自古英雄——”
  “无帝王!”
  宿昔猛地甩手阖起手里的折扇,那扇子十分精巧,扇骨是清凉的翠绿色竹骨,扇面绘着桃花图并几排小字,合起时发出骤然一声脆响,他慢慢站起来,缓缓走到木桩边,走到男人跟前,微微俯身垂着下颚,倨傲而冷然的笑意浸在他不甚明显的梨涡里:“金大人,你自己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不过你伤成这样还能义愤填膺,为陵苑说这些肺腑之言,也不算是枉做陵苑人了,手筋脚筋俱被搅断的滋味不好受吧,你若是再不乖乖听话,待会儿可更不好受。”
  他说着,从新把手里的竹骨扇展开,男人定睛一看竟然怔住了,寻常的折扇,那扇骨尖都是被扇面包住的,因此并不伤人,宿昔的扇子却开了刃,十二骨的竹骨扇,尖锐的探出十二根碧色扇刃,每一根都耸立着森然的雪芒,一柄叫人毛骨悚然的杀人利器,就这样被他轻巧的拿捏在手里。
  “这扇子是开了刃的,每根扇骨都磨到最尖,上面淬了孔雀蓝,一针下去可是甜滋滋得紧,从断了的手筋刺进去,到另一条手筋刺出来,越疼越舒服,金大人不妨一试?”他发出嗤嗤的笑声,听得金矛冷汗直冒,宿昔却似乎只是想看他恐惧的模样,又把扇子收了回去放好,笑道:“这可是宿昔最宝贝的扇子,怎么忍心拿来作践,岂不是可惜了。”
  把扇子放进贴身衣襟后,他又问:“方才金大人说‘我们怎么会做这样不忠不义的事’,这句话说的真是诛心啊,不忠于叛军头子就是不忠不义,那不忠于陵苑国君,又是何罪?!”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向前直走三步,正色肃容十分可怕,几乎可以说是面沉如水了:“陵苑是天,国君是君,天不可叛君不可违,天地君亲师,这三岁小儿都懂的道理,怎么金大人却不懂,还是国君一点点亲自教给你?”
  “不过还是不必麻烦国君,让我来教教你好了,何为天地,何为君臣,譬如那句‘我们’,让我告诉金大人,药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这木桩上的,何曾都是‘你们’?”
  他这句话话音刚落,金矛已是面如金纸,只还强撑着面上过得去罢了,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却见宿昔动手为其中一个木桩上的刺客除去束缚,将其扶下来,不免脱口道:“阿木!”
  “木都统,我怎么不知你与叛军相识?”宿昔笑看放下来的刺客一眼,随即语气恢复冷然:“既然相识,不如就请木都统教教金大人,该说什么样的话吧。”
  “你竟然——阿木,你……”金矛声音都发颤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才是合适的:“你一直是浦粟的人?你竟然——”
  “国君的名讳可不能随意称呼。”宿昔说着,不由露出一个浅笑:“我却不知这阿木是谁,金大人,这位是我不久前封的木实木都统,喔,说是不久前,其实也是将近一年前的事了,这一年我因有事,也没有回去……不这样,木都统怎有时间潜入叛军内部,忍辱负重为国君效劳呢。”
  “所以说,那天刺杀夙朝皇子,你是故意为他挡剑的?你早就从阿木这里得了消息,所以……”
  “我可没有那么神机妙算,看到木都统随你们来了,我也正奇怪呢,挡剑?只是当时才做的决定罢了,不瞒金大人,这是赢得六皇子信任的一步险棋,但险中求胜方为高招,金大人都说了,我蓄意献媚于夙朝皇子,不是么?”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金大人的目的,还是快些招了的好。”宿昔反将他一军,直起身回到凳子上,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丢给木实,使个眼色,木实点点头,回到木桩边,举高手臂,把匕首对准金矛肩窝的部位,狠狠一刀刺入!
  那动作来得太快了,几欲让人防不胜防,金矛只觉得肩上瞬间剧痛,顿时血流如注,惨痛让他惨白了脸,木实刺得极有技巧,虽然伤口很深,却只在肩上留下笔直的一道小口子,接着又对其他刺客如法炮制,鲜血淌满了地牢阴冷的地面,宿昔毫不在意踩着血走过去,扬起手搭在金矛肩上的伤口处,言笑晏晏:“你假冒陵苑使者,前来夙朝刺伤夙朝贵爵,有什么目的?”
  保养极好的光润指甲先探入伤口试探,尖锐指甲毫无膈膜触碰到血肉的刺痛让金矛难以忍受,但是紧接着他就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谁知道一个清清瘦瘦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会有那么可怖的力道,直接沿着伤口把肩上破裂的皮都撕开来,露出底下模糊的血肉。
  宿昔接过木实双手呈上来的匕首,眼睛眨也不眨刺入金矛肩上的血肉,直抵肩骨,金矛痛得声音都变了,野枭一般发出刺耳的痛呼。
  “就这样,先去皮,把底下的血肉露出来割开了,再……”宿昔扔了刀子,走到角落找出一个水壶,直接合掌用内力把那水凝成冰。
  他捧着那一块冰笑吟吟的走回原地,把冰块深深塞进金矛绽开的血肉里,冰块何其寒冷彻骨,更别提这样直接溶进肉里了,冰着血肉冰着骨头,痛得金矛恨不得就这么死了,再不受这样的折磨,宿昔看他脸色,继续教给木实:“再把冰块塞进那血肉里,把皮缝上,让那冰在身体里面慢慢化了,可舒坦着,这是早些年对付战俘的法子,且仔细学。”
  木实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连连点头,宿昔又笑道:“现在,你说是不说?”
  “说什么?”金矛早已神志不清了,脸色死人样的灰白,上身剧烈痉挛着,看样子十分可怖。
  “你难道是云霁派来伪装成陵苑使者,意图破坏两国邦交的人?所以才假借陵苑使臣之名刺杀夙朝皇子,上次刺杀陵苑郡主的,是不是也是你们?”
  宿昔扬起浅笑,在他耳边一字一字说的清晰。
  金矛猛地抬起头来,但紧接着又无力的垂了下去,宿昔帮他松开绳索和铁链,他立刻开始痛苦的在地上翻滚,温热的血沾了一身,恨不得用牙去咬去撕肩膀上的血肉,把里面的冰拿出来。
  “其实这还不算什么法子,更绝的一招,是在那冰块里装上辣子和胡椒,等冰被血暖化了,里面的辣椒淌出来,直接流进血肉里……那滋味才爽快呢,也有人在冰里盛上名贵香料的,把人皮割开了血肉撕裂了骨头凿出个口子,用装着香料的碎冰块倒进骨头缝里,冰化了香料的香味层层透出来,管这个叫——透骨生香。”
  金矛听的面如死灰,绝望的闭上眼一动不敢动了,宿昔笑吟吟的亲手把他扶起来:“别慌,我只是说说,没有别的意思,倒是这位云霁刺客,决定要承认你的目的了没有,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他说着拿出事先就备好的纸,用匕首在金矛指头上划了一道,挤出血来:“写吧。”
  “就写,你们一行是云霁人,因被人逼迫破坏陵苑与夙朝邦交,先是刺杀陵苑郡主,不成后又来刺杀爵爷……好,就是这样。”
  宿昔看着金矛用血一点点写完了,小心的收起纸,金矛浑身痉挛,叫声凄厉,宿昔对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外面还有人守着,大人还是安分点吧。”
  “宿——宿——”
  宿昔瞳孔一缩,手已探出去。
  “宿涟将军!”
  他的话来不及说完了,宿昔一个错手绞断了他整个脖子,头颅无力的悬挂到胸前,宿昔这才收回手,对着木实叹口气:“对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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