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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鸿辞-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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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隐月楼之后,却发现启芸鸿并不在那里,可无论是谁都不肯透露出他的行踪。启浩承甚至把留守的两位影使都抓过来审问过了,却丝毫没有结果。
适逢此时,朝廷有传来需要一位皇族使臣的消息。这样也好,不如现在走出去换换心情,于是启浩承便接下这个摊子。
二月初,北越遣使压岁贡至大昃,并提出和亲。
依惯例,皇帝应该在皇族血统中策封一个旁系公主,然后让北越使臣带回去做王妃,可这一年不知为何瑾元帝竟然选了皇太后的亲生女儿素月宫主启云雉作为和亲公主。
三月,久不在京城的三皇子启浩承突然出现,受封和亲使,执华节,随素月宫主前往北越。
看着眼前就因为一个和亲使的消息又不肯吃药的人,楼轻宦叹了口气,只好放下药碗,再帮他拭去嘴角的药汁。“你在这闹别扭有什么意思,反正和亲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事了。要是把自己身子毁了我看你将来怎么办?看你还怎么保护那个小木头。”
面前的人依旧没有反应,似乎是已经隔绝了外界的消息。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那张完美的脸上依旧是没有血色,若不是看他依旧起伏的胸膛,只看他黯淡的瞳色,楼轻宦甚至要怀疑他是否还在。
现在想想,楼轻宦都有些后怕。要不是自己那天晚上不忍他那么纤细的身体跪在大雪之中,要不是自己推开窗偷看了他一眼,也许这个身影就会至此……消失。
消失……不,不能让他消失!哪怕是自己放下仇恨,甚至是放下生死也可以。
只要他还在。
那天他是真的慌了。不得不承认,他,楼轻宦,历尽生死满刃鲜血的儒侠楼轻宦也会有这般手足无措的时候。
可是当他看见那个本该笔直地跪在雪地里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片斑驳的瑰色痕迹在那里。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他白色的大氅已和满地的白雪融为一体,瑰色的鲜血却已将雪地沾染了一片。当时,楼轻宦的大脑就已经放空了,等回过神时,连他是怎么将那个纤细的身影抱进屋子的都已经不知道了。
在这里,楼轻宦看到了原先未曾见过的医书,本就被戏称为百晓生的他早就锻炼出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自然很快就将那些偏门知识烂熟于心。他早就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生就瑰血的后藜人了,却不想竟会是这么快,更没想过会是在这种境况之下,竟会是这个人。
这几个月他一定过得很辛苦吧,还要苦苦隐瞒着那个害他至此的人。看那双深沉如海的眸子,原来他早已是身心俱疲。
9、幻情处
真相往往来得太迟,却总是喜欢猝不及防地将人心头早已确定的一切推翻。
就像那一天,在昏迷几日的启芸鸿的床边,断影冷不防地问他,“你在天医谷也呆了有一段时间了,应该知道星南子花粉的功效了罢。”
星南子……他这才想起来。
一直以来,楼轻宦都以为洛城的除逢只是一个圈套,黎雁影不过是做了一场戏来故意接近自己,现在才想起那时他们的目的地。天医绝以妙手回春的医术闻名四海,但事实上也并没有药死人医白骨的能力,所以接收伤患的第一条就是不医死人。
现在终于明白自己到底是怎样死而复生的了,当时莫天崱俏淞智Х蛩傅哪Ы袒しǎ菔怯性俅蟮哪芰νㄌ斓墓叵狄脖鹣氚阎厣说淖约涸死氲笔钡幕岢。梢鞘寰筒灰谎恕V灰约涸谥谀款ヮブ滤廊ィ魑绞さ恼宓匾环剑姹阋桓龉诿崽没实睦碛删湍艽约旱氖謇肟屏既缢匀换岽秸饫锢辞笫Ω狄街巫约骸
看着启芸鸿纤细苍白的身子,很难想象当年的他是怎样在凌晨攀上峭壁,冒着随时有可能会被迷醉的危险,收集起足够的星南子的花露和花粉的。
可最终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楼轻宦终于还是忍不住叹息,“你这又是何苦呢?”
“一命换一命,这是落霞谷常用的规矩,我不怨你。你别再问我了好吗。”启芸鸿眨眨眼睛,却没有看向楼轻宦。
其实他怨自己也罢,恨自己也罢,那都没有关系的,毕竟是错在自己。怕只怕启芸鸿他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埋在心底,偷偷自责偷偷难过,怨是自己保护不周。
他虽是有着一身无人匹敌地功夫,身体底子却差。他若是再这么不声不响地吧什么都憋在心里,恐怕真是要留下病根了。
“可你成了双身子,自己又不肯说。”
启芸鸿什么都没说,只是木讷地看着前方。仿佛已与这个世界失去了关联。
“这不是你的错,一切都应该怨我,是我不问青红皂白是我恩将仇报。你就当是天医绝无血无情,一命抵一命好了。你不能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只有把身体养好了,才能去找他是不是?”
启芸鸿已经闭上了眼睛,只是挥挥手做了个离开的手势。
楼轻宦只得离开,留下一直不言不语的启芸鸿。
一直以来贴身照顾启芸鸿的影使断影也是瑰血的后藜人,他告诉楼轻宦启芸鸿虽是自幼就知道自己是后藜人也知道自己与常人的不同,但其实心底是无法接受的。就算是最终,他爱上了一个和自己相同的人,他依然坚信这是不对的是畸形的,本不应该发生的。他是暗影宫的宫主又带着皇族的骄傲,他的冷傲让他不能相任何事低头,可命运却不住戏弄,他最终竟成了世人不齿的断袖!
他一直在躲,一直在逃,没有人看见他的挣扎。可当那个人将他紧紧拥入怀中的时候,他却连挣脱的勇气都失去。于是他想,留下点这般的记忆也好,趁着他酒醉,也省去了许多尴尬。不曾想……
那天早晨,当他清晨醒来发现自己武功尽失的时候,是真的慌了。等反应过来时立马就叫断影将他藏了起来,今后都不打算再见人了。后来是断影在他闭关的院子里劝了几天的时间,他才终于开始逐步地面对。
出关之后,断影就一直在劝他拿掉这个本就不该存在的孩子,只是他一直舍不得,断影见他已被折腾得日渐形容憔悴,每日又总是提防这要被启浩承发现而担惊受怕,也不敢逼他太紧。事情就一拖再拖,直到最后,拖到孩子已不能随随便便拿下来;没办法,就只好给他补身子,让他安心养胎。
只可惜这个孩子注定与启芸鸿无缘,竟在这种境况之下阴差阳错地就没有了。
楼轻宦没有听完便已经冲了出去。
不是这样的。事情不可以是这样的。为什么没有人可以理解他,为什么最后是他用瘦削的肩膀担负了一切?
“这一切怨不得你,”楼轻宦摇晃着启芸鸿的肩膀,像是想把他生生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是他没有付出足够的关心,是他没有照顾好你。你的爱没有错,你的付出不该没有结果。”
启芸鸿的双眼依旧是看着莫名的远方,却终是对外界有了反应,他绝望地摇了摇头,楼轻宦却听到了他心底的叹息。
“纵使没有人能够理解,也没有任何人有权利批驳你们的爱情。你们的爱没有罪,只是站在了错误的地方吸引了太多流言蜚语的目光。”
“哪来的我们的爱,只是我自己一个人自私的希冀罢了。”启芸鸿没有回头,楼轻宦却看到他任凭泪水顺着两颊滑落。
“不,我看得出来,我看得出他得知你没有陪他来落霞谷是眼中的失落。相信我,他是爱着你的,那是世人的流言无法磨灭的依恋。”
启芸鸿眼中划过一丝光亮,楼轻宦知道自己已经重新点燃了他的希望,就赶紧趁热打铁地叫丫环端上药碗,“你不信我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出得了这落霞谷,你可以自己去问他。但天医谷的规矩,你应该是知道的。”
天医绝可以见死不救可以落井下石,可他一旦决计要医治某个人了,那这个人若不是痊愈是不能出谷的。启芸鸿现在这幅样子,连床都下不了,要想出谷谈何容易。他不像启浩承,那是一个意外,毕竟是为了完成一个赌约不是天医绝真心想要医治他的。
看启芸鸿当时那副浑身时血的样子,楼轻宦简直想再给他点毒药让他死个干脆算了。只是碍于之前与启芸鸿的约定,只是害怕启芸鸿醒来之后伤心,所以他的毒一解救赶紧让他离开了,眼不见为净。
“你知道陛下为什么会选我作为和亲公主吗?”屋顶上,一身戎装的启芸雉问一旁面无表情的启浩承,眼睛却盯着满天繁星没有离开。
和亲队伍按照计划速度前行,里面却只是公主的贴身女官做了个替身。启浩承和女扮男装的启芸雉早就偷偷溜出去,按照另一条路线前行。
启芸雉等了半晌,也不见身后的人有反应,只好自问自答。
“你父王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他不可能不顾太后的反对执意将我远嫁的。”
启浩承这才抬起头来,“那你为什么还……”
“是我自己主动请缨的,我就像母后的族人,希望能体验到不同的生活不喜欢被太多的规矩束缚,只可惜我生在皇族。只有这个方式能让我摆脱那过多的规矩吧,我有不能像归远一样,打拼出自己的一番天地,我连武功都是偷偷学来的。”
“只为了摆脱宫中的规矩就值得你让自己远嫁到蛮荒之地吗?”
“在我和归远的眼中,自由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我喜欢挑战未知的境遇,或许我就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良人呢?也说不定。”
“皇叔他……”
“你可以不这样称呼他,这也不是他希望的。”启芸雉站起来负手而立,“你可以试着再亲密一些,反正除了朝堂上那些个老古董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反对的。”
“可是我……”
“还有什么好可是的呢?你自己也是想要寻求一个机会的,不是吗?”
“公主殿下,现在天色已晚,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至于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好好思量的,就不劳您多虑了。”
启芸雉转身坏坏一笑,“你急什么嘛,现在不正值月黑风高杀人夜吗?”突然又转身正色道,“这件事我可没跟你开玩笑,要是你没有把握好机会,等到最终他累了放弃了,那你想要再后悔可就已经晚了。”
“再说吧。”
“承儿,你听好。后藜人的感情可以不顾世人的言语,但绝不能像你这样随随便便,他不会给你太多的时间犹豫。你可以等,但他等不起。”
素月公主同样是瑰血的后藜人,所以当年宴上看到羸弱的弟弟苍白着脸色,便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后来却听到隐卫说……他本就是心郁沉积胎息不稳,又在雪地里跪了一天的时间害他…不知道这一次会折他多少阳寿。
后藜的男子若同样是爱上一个男人,又是愿意雌伏于下,总会是命途多舛。他早已情根深种,只是,注定命不长时。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他要真是也对我有情,自然不会在乎等我些时日;如果他连这么点犹豫的时间都给不了我,那他大可不必等。”
“好。启浩承,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等时间到了的那一天,可不要后悔。”言罢,踏星而去。
入夜的边城一片死寂,只留启浩承一人在漆黑的房顶独自叹息。
“他若真是有情,又怎会一声不响地离去;他应该乐意一直等下去,就像我这样……”
10、归时路
半夜极寒,一城烟雪。
那人就站在城头。一身长衫席地,那份出尘几乎与天地融为一体。
启浩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怎么跑这里来了?找你那么久。”
那人却木然着,没有回身,没有微笑。
启浩承拉起他单薄的云袖,“又不支声了,心情不好?”
布料的触感却没能在启浩承的掌心停留,寒风过处,流沙般吹落了丝帛。回过神时掌中已是空空如也,远方的白雪茫然凄绝,早已消失了他残留的痕迹。
他去到哪里了呢?难不成在高城之上一跃而下,就为了逃离自己的视线之外。
城墙之下,寂寥的白雪没有解答。启浩承独自呼喊着寻觅着,却丝毫得不到解答。仿佛在这个世界上,早已失去了他曾存在过的痕迹。只有天际处孤雁悲鸣着远去,似是嘲笑。
离鸿过处,片羽不留。
…… ……
是夜。
启浩承猛然惊醒。掌心还死死地握紧了一旁的床幔。
是不是只要紧紧握住了,就不必担心他终有一日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好。我会用全部的生命去紧握住你的掌心的,你还想要奋力挣脱了离开吗?那你打算躲到哪里去呢?如果天下都已经在我的掌心中了,你还能够躲到哪个天涯海角去呢?
五月,和亲队伍到达北越都城朔晔,登基四载的国王亲自出城迎接。次日以国王之礼宴请来使一行,当即被素月公主清雅的面容高贵的气质倾倒。
之后,素月公主又突然抽出一柄长剑,借着酒性在大殿之上凤蝶般舞起,更是把尚武的北越皇迷得神魂颠倒。
七日之后,北越皇以皇后之礼迎娶素月公主,举国同庆。
若是成了北越的皇后,即便是自己的亲侄子也难以相见,更何况,还是邻国的皇子。册封大典的前一夜,启云雉与启浩承在行殿里做了最后一次彻夜长谈。
启云雉终于明白他为何对启芸鸿等他的事情反映竟会是如此的淡泊。他只是不相信。
也难怪。
爱一个人就是容易觉得自己很卑微,越是相爱就越是卑微,直至卑微到尘埃中去。
总是担心自己会配不上对方,总是觉得对方可能会爱上自己的机会太过渺茫。就是因为这般的当局者迷,不知天下有多少的有情人都终究是错过了。
“承儿,爱情有时就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感觉,把握不住,错过了就是一辈子。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未来,所以不管将来长久与否,我都会用一生的感情去珍惜。希望你也能像我这样,莫要负了他。”
“纵是他负我,我定不负他。”
“那就好。”启芸雉低垂下的眸子突然流露出怜惜的伤悲,“帝王之爱自古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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