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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歌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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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息之机。白落星将全身内力运于双臂之上,右手执剑,左手执剑鞘,一边挥舞着将箭支击落,一边移步向后退去。只是他将内力都灌注于双臂,脚下便行得慢了,再加上箭雨之中举步艰难,因此一时间竟然难以退出其射程。
宗宸在城楼上见白落星处境危急,便又取一张硬弓来,两张弓并在一起握于手中,搭上两支羽箭,吸一口气,催动体内真气流转。他双臂运力,将那两张硬弓拉得如同满月,然后绷的一声放开弓弦,那两支箭带着他刚猛浑厚的内力,势如破竹,挟着劲风如流星般向耶律古烈激射而去,竟然扑的一声闷响,穿透数寸厚的牛皮盾牌,一支钉在耶律古烈左侧胁下,另一支擦身而过,将他身边一名亲卫的左臂对穿。
原本宗宸两支箭射的都是耶律古烈后心要害,却被他听到身后风声,侧身一躲,这才逃过一劫,让过了其中一支,被另一支钉入了左侧胁下。
那许王耶律古烈被宗宸一箭射成重伤,契丹军中登时大乱,再也没人顾得上白落星,亲卫们护着主将慌忙向北退去。
此时忽然空中一声炸雷响过,原本零零落落的雨滴突然紧骤起来,如同从空中泼洒下来一般。白落星转身向破虏关疾行,才走几步,却见脚边一幅黄色丝帛,上面蓝色笔迹,画着城墙关隘,仓廪房屋,俨然便是破虏关的模样。白落星捡起来看时,见那颜色形状大小,竟是先前被他抛下的那幅。他一时想不明其中关窍,便将那幅图也一并收了,回破虏关而去。宗宸在漫天大雨中迎出关来,见到他却是一惊,上前握住他左臂说道:“贤弟,你受伤了!?”
原来耶律古烈的亲卫们射向白落星的箭,每支都力道沉猛,白落星挥剑挡得久了,渐渐手臂酸麻,一时慢了一步,被其中一支扫到左肩,划出数寸长的一道口子来,血流如注,幸而箭上无毒,也未伤到骨头。只是此时他被大雨一淋,肩上的鲜血冲了满身,将左边的半幅衣袍都染做红色,看上去触目惊心。白落星这时看着宗宸那一副紧张模样,想到方才那个杀伐决断的大将军,心中不禁一乐,笑道:“不碍事,皮肉小伤而已。”宗宸看了一眼,见伤口果然不大,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二人回到关内,白落星将那两幅城防图都给了宗宸。宗宸看了片刻,便收在怀中,忙着指挥部下冒雨清理尸体,救治伤兵,查点兵器,并写出奏章,八百里加急连夜上报朝廷……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白落星这才知道,原来一战之后的善后事务竟然如此繁杂琐碎。
这一通繁忙喧嚣,直到午夜才罢。此时大雨渐渐止歇,已将满地血腥冲得干干净净,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之气;远处水塘中隐隐约约传来蛙鸣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宗宸与白落星回到将军府,二人皆是满身泥尘血污,狼狈不堪,白落星尤甚。他方才一直跟在宗宸身边,但凡力所能及的,便上前去帮上一把,忙乱中伤处只是自己草草上药裹住,此时鲜血已将裹伤的布条浸透。宗宸帮他将衣衫解开,褪下肩膀,露出伤处,然后却没了动作,只是盯着他的胸口发愣。
原来白落星左边锁骨下有块刺青,杯口般大小,是个篆体的“星”字。白落星见宗宸只管盯着这刺青发呆,正要叫他,宗宸却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目光中满是欣喜和不可置信,说道:“星儿,竟然是你么?你还记得小瑜哥哥么?”
白落星一愣,脑中回忆一番,方才说道:“小瑜哥哥?你怎么知道此人,难道……”
“星儿,我就是你的小瑜哥哥啊!”宗宸急急说道:“难道你竟忘了我么?”
“真的是你?!可你不是叫小瑜的么,怎地又改作了宗宸?”
宗宸看着白落星轻轻笑道:“真是傻孩子,我自然是一直都叫宗宸的,只是那时你还太小,不知道罢了。小瑜是我的乳名。”
白落星便也笑了,心说我这可不是傻了么?
他这一笑,宗宸只觉得光彩无限,满室生辉。仔细看他面目,只见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目若星辰,鼻梁挺直,薄削的双唇中微微含着笑意,整个人说不出的俊朗英挺。宗宸一时间喜不自胜,竟然如小时候一般将白落星一把抱起。白落星也如小时候一般,笑道:“小瑜哥哥,你又来欺负人!”
宗宸抱着他原地转了两圈方才放下,说道:“星儿,你竟然已经长得这么大了,真是想不到!”
白落星登时哭笑不得,说道:“十八年都不长的,那是妖魔吧?”
宗宸笑道:“我真是高兴得昏了头。”又说道:“星儿,后来家父和我都找过你,却一直没有找到,没想到去年在这边关之地不期而遇。”
白落星道:“伯父?”他脑中的那个身影遥远又模糊,但还记得那个人常亲切地微笑着,叫自己“星儿”。“伯父他老人家还好么?”白落星问道。
宗宸黯然道:“家父十年前已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了。”
“是么?”白落星闻言,心中也是十分难过,说道:“以后一定去祭拜他老人家。”
宗宸又问道:“星儿,你后来怎地上了玉仙山,又怎么得以拜在玉仙老祖的门下?”
白落星道:“当年我们逃去北地,走到玉仙山脚下时,被官兵追杀,幸而为师父所救。我师父原本是一直没有收过徒弟的,但她老人家说我天资实在不错,这才将我收入门中。”
宗宸听白落星所言,竟是因祸得福,不禁感叹命运无常。
原来白落星幼时曾被人辗转托付,住在宗宸家的府宅里,与宗宸相处甚欢,两个幼童形影相随,寸步不离,以至于到了同食同寝的地步。宗宸的父亲宗扬也是后来无意中才得知白落星的身世,原来他竟然是南唐李后主的侄孙。宗扬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深恐白落星因此招来杀身之祸,便将此事瞒了下去。而当时白落星年纪尚幼,宗扬怕他言语不当,不但从未告知过此事,就连他的姓氏也是从未说过,只因他身上纹了一个星字,便叫大家都唤他为“星儿”。
后来白落星的父亲因联合契丹人,欲起事反宋,因机密泄露,被官兵围剿,混战中受伤身亡。当时朝中有人怀疑白落星也是李氏的子孙,因此宗扬便火速派人护送白落星离了京城,要到北地的偏僻小城隐居。那一年宗宸七岁,白落星四岁。
恰巧那时朝中的枢密副使与宗扬政见不合,欲擒住白落星大做文章,便派人追袭,却在玉仙山脚下为玉仙老祖所救。后来宗扬告知宗宸白落星的身世,父子俩不断派人寻访,却一直杳无音信,白落星生死不知,下落不明。这十八年来,宗扬宗宸父子觉得有负所托,心中始终有愧,故而今日宗宸认出白落星乃是当年的星儿,竟然如此兴高采烈。
作者有话要说:
☆、似水流年
第11章似水流年
当下两人都是满心欢喜,兴致勃勃的只是叙旧,半晌才想起来白落星肩上的伤还未处置。于是宗宸赶紧将白落星按在椅上,要为他重新上药包扎。宗宸解那缠在伤口上的布条时,发现由于鲜血凝结,布条都已经粘在了上面。于是他到厨下端来一盆热水,凉的温了,才用干净的布巾沾了水,一点点将那布条濡湿,然后才轻轻揭开。只见那伤口并不大,也就四五寸长,却是深可及骨。
宗宸心中疼惜不已,皱着眉说道:“都怪我出手太慢,否则也不会连累你受伤。”
白落星哈哈一笑,说道:“宗宸,莫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习武之人哪个身上没有几道疤痕?这些许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宗宸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沾了水轻轻将他伤口四周的血迹清洗干净。
这时白落星从衣囊中取出一支小瓷瓶来,倒出两粒药丸托在掌中。这药丸一粒雪白,一粒金黄,异香扑鼻。
白落星道:“这是我们玉仙山秘制的金玉七草丹,白的内服,黄的研碎了外敷,专用于各种外伤,灵效无比。”
他将白色的药丸放入口中咽下,黄色药丸递给宗宸。宗宸将那药丸以掌力研碎,然后洒在伤口上,又将伤口仔细包扎好,这才去搬了个大浴桶来,注满了热水,说道:“星儿,天就快亮了,洗个澡便去歇息吧。”
白落星道:“你身上也满是泥尘雨水,就不用洗的么?”
宗宸道:“你身上有伤,行动不便,我帮你洗过后再洗不迟。”
白落星狡黠一笑,说道:“那你竟是要看着我洗澡不成么?”
宗宸也是笑笑说道:“难道小时候我还看得少了?”
白落星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落落大方由着宗宸将他衣衫解掉,赤身跨入浴桶。他身材矫健修长,既不过分壮健,也丝毫不显瘦弱,筋肉结实,线条流畅。他的五官鲜明,黑发如瀑,肌肤白皙温润,有如上佳的美玉,被热水熏蒸,又透出些微粉色来。
宗宸站在他身后,手里拿了布巾,要为他擦洗身体,却又无端的心思不属,发起呆来。
白落星等了半晌,背后的人却始终不见动作。他转身来看,恰巧见到宗宸那呆若木鸡的样子,心中一乐,问道:“宗宸,你在想什么?”
宗宸一惊,回过神来,说道:“没什么。”便用手中的布巾沾了水,轻轻为他擦洗起来。白落星此时身体完全放松,宗宸的手指偶尔碰到他的肌肤,只觉得触手光滑而柔韧,一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可至于到底是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于是他强自收了心神,手中动作不停,心中却想起那两幅城防图来。
白落星将那两幅图取回后,便交给了宗宸,并道明其中的曲折原委。宗宸当时辨别后,竟然发现那人先前交出来的图才是真的,而最后被逼不过,给了白落星的却是假的。只是他那时忙于处置战后事务,无暇细细推测此人的意图,现在又想到此事,却依稀有了些眉目。于是开口问道:“星儿,那盗取城防图之人,你觉得他的武功如何?”
白落星不假思索,说道:“他轻功不如我。”
宗宸温和一笑,说道:“这个自然。就轻功而论,现今这世上,除了你师父,恐怕再没有人能胜得过你。”他略微思索片刻,又说道:“我只是觉得,那人拳脚刀剑上的功夫,似乎与你相差并不远,不至于最后如此仓皇落败。”
白落星细细回忆一番,说道:“果然,他颇像是未尽全力,好快快败在我手中,让我逼他将图交出来。”
宗宸说道:“这便是了!我后来又看了那幅假图,做得很是仓促潦草,应该是还未来得及修整齐备,便遭遇战事。”
白落星接口道:“他若直接将这未经修整的假图给我,恐我看出破绽,心中起疑,因此倒先给了我真的城防图。”
“而这真图以石灰水画成,沾水才显字迹。故而当时你一看是幅空白卷帛,便愤而抛下,再追上去要真的。”
“这时他便故意仓皇落败,让我逼他要图,他再以假图给我,以假乱真,我自然深信不疑。而他却要趁我走后,再去寻那真的城防图。”
“直到此时,一切还都在那人的掌控之中,只是那人如此心思诡谲,机关算尽,却没想到会突降大雨,将这图淋得笔迹尽显,而又恰好被你看见,捡了回来。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那人如此心机深沉倒还罢了,”白落星迟疑片刻,又说道:“他后来竟突然问我是否姓李,不知是何用意。师父为我取名叫做白落星,我也不知自己原本姓什么,难道真的是姓李么?”
宗宸闻听此言,才真正大吃一惊。白落星此时正坐在浴桶中,宗宸转到他对面,蹲下身子与他对视,说道:“星儿,你真的是姓李的!”又自言自语道:“只是那人是谁,他怎地竟会知道?”
白落星吃惊道:“我原本竟是姓李么?你又怎么知道?”
宗宸缓缓说道:“星儿,你确实是姓李的,乃是原来南唐的皇室子孙,那李后主正是你的叔祖。家父当年受人之托,将你收养在家里。后来只因你父亲一心想要反宋复国,牵连了你,你这才被人追杀。这些都是家父在世时跟我说的,不会有假。”
白落星听了这番话,呆呆愣了半晌,方才怅然道:“原来如此……”
宗宸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没来由的一阵心疼,直想要将他拥进怀中好好宽慰安抚,却是什么都不能做,只得又将那澡巾拿起来,一边慢慢为他擦洗身子,一边柔声说道:“星儿,过往皆浮云。如今你在这世上已没了亲人,日后我便如亲弟弟一般待你。”
宗宸正满心忧虑间,却见白落星转过头来,对他粲然一笑,叫道:“小瑜哥哥!”
宗宸即时愣在当场。
白落星又笑道:“兄长,你日后还要多疼我些才是。”
宗宸正色道:“这是自然。”
不一时白落星洗完了澡,只是他原先的衣袍被大雨冲淋得满是鲜血,早已不能穿了,于是宗宸便找出自己的一套里衣来,拿给白落星穿上。他二人身高相仿,只是白落星身材修长,宗宸却要略魁伟些,因此白落星穿上他的衣裳便略微有些宽大,在宗宸看来,竟显出些许柔弱的意味来。
宗宸让白落星躺在床上休息,自己就用他用过的水草草洗了一回,便盘膝坐在他身边行功,却是久久也不能入定。窗外渐渐泛起了青白色,宗宸借着天光,久久凝视着白落星,只见他睡颜十分恬静,一呼一吸间,深沉悠长。此时宗宸心中一派安定平和,只盼这一生每天都能见到白落星,与他说笑,与他对饮,与他切磋武艺,甚或什么都不做,只是看上一眼便好…… 宗宸想到这里,矍然而惊,心说我怎么竟然会这样想?怎地竟然生出这样的念头来?我这是在期待什么?难道我竟是…… 喜欢他!?
一霎时宗宸心中有如起了暴风骤雨,波涛翻涌,思虑万千。一者契丹屡犯边境,国家正值多事之秋,自己身担重任,又怎能分心去想情情爱爱之事;二者白落星乃是须眉男子,自己喜欢他已是异数,又怎能指望他也来喜欢自己;三者退一步讲,即使自己与白落星互生爱慕之心,但两人皆为男子,这世俗礼法,又岂能容得?
宗宸思虑前后,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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