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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沈衍的视线穿过天井，望向黑暗的客厅。
……走吧？
他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房间。隔壁就是书房，柯敬源正坐在三角钢琴前面。银白色的月光照耀在乌黑发亮的钢琴上，无比优雅。柯敬源静静地坐着，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轻轻划过，却并不按出声来。
沈衍看着他的指法，脑中忽然冒出一段旋律。
轻快中带着悲伤，名字是《星星先生掉下来了》。是那首曲子，柯老师的父亲最喜欢的曲子。
沈衍不由心中苦涩起来。他觉得柯老师现在的样子很让人心疼，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只是他的学生，他没法忘记这个身份。对于柯敬源他始终怀有尊敬的心情，无论两人如何合得来……他们都是师生关系。他不能做出违背伦常的事。
就算曾经发生过……沈衍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就算曾经发生过那
种事，现在也绝不能犯下同样的错误。
他不敢面对……那样的关系。
本想向柯敬源道别，一念至此，沈衍咬了咬牙，一声不吭地穿过天井，走到了大门口。
月色下的柯敬源自然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但却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琴键上，却并不随着手指而移动。他只是有些失神了。因此，直到开门声响起，他才猛然回神，朝大门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一眼里满是不舍。
他的喉结动了动，近乎哽咽的声音沙哑发出。
“不要……走……”
“咯——吱——”陈旧的木门重新关上，将那微弱的声音完全地淹没了。
沈衍站在门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蓝底白字的门牌上清晰地写着“蒹葭巷七号”，墙角的青石板间有小草执拗地钻了出来。月光温柔地照耀着这条寂静的小巷，两旁的旧房子像是睡着的老人，安详地沐浴着月光，
“……”沈衍叹了口气，转身朝巷口走去。没走几步，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
砰！沈衍措不及防，一头撞了上去！
“唔！……”沈衍后退两步，揉着额头，诧异地瞪大眼睛。面前站着一个身材匀称、皮肤白皙的青年。那人有着一张精致的娃娃脸，漂亮得不像个男人。灵动清澈的双眼正好奇地打量着沈衍，见沈衍也在看他，他便扬起嘴角，笑得眉眼弯弯。
“你终于回来了？”
沈衍一愣，仔细回想着这人的脸。他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他，但是这人好像认识自己？
“别想了，这次你不认识我。”那三十出头的男人笑起来像个三岁大的孩子般天真无邪。他别过脸，朝柯敬源家瞥了一眼，认真念道，“蒹葭巷七号……”
“你……找柯老师吗？”沈衍不知怎么地对他有些戒备，总觉得这个人没有表面上那么单纯。
男人头也不回地道：“我是正血他爸，我叫端木唤灵。”
“……？”沈衍愣了愣。正血这两个字，像闪电一般划过了他的心头。他一时间竟想不起“正血”是谁。但很快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立刻回想起了以往的一切，随即失声道，“你是正血他爸？！”
这么年轻？！
自称唤灵的男人皱了皱眉，却没有回答他
，而是径直走上了台阶，伸手去推那扇木门。
“等等，你……”沈衍刚想去拦，门已经被推开了。一阵霉味扑面而来，沈衍登时被呛得咳嗽起来。
……霉味？
沈衍一边咳嗽一边睁开眼，猛然间发现房子里面竟然一片破败！方才还看到的整洁客厅早已霉迹斑斑，桌椅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凌乱不已。他不敢置信地张望了一圈，然后跑进一旁的厨房里——厨房同样废弃依旧，水池和煤气灶已经锈得不成样子。
“怎么可能……”他惊慌地睁大眼睛，慢慢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端木唤灵摸着下巴，玩味地看着这破旧的房子。
“这就是你那什么老师的家？”
沈衍瞪了他一眼，扭头朝天井跑去。
台阶上的花盆还在，只是植物早就枯萎成了灰色。他摇摇晃晃地跑到书房外面，用力推开门——
三角钢琴上满是灰尘，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谱架上爬着蜘蛛网，一只硕大的蜘蛛伸着细长的腿，正缓慢地爬动着。
怎么会这样……刚才明明还……
……柯老师呢？
沈衍心里一揪，猛然转身，却又撞到了什么东西上
“唔！”他被撞得摔到地上，屁股火辣辣地疼起来——不用说，撞他的自然又是那个奇怪的男人。
“年轻人，不要这么心急嘛~”端木唤灵好整以暇地拍拍袖子，走了进来。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房间，很快地，目光就被那架三角钢琴吸引，“咦~钢琴啊……”他走到琴边，伸手一抹琴键，然后咂咂嘴，“啧，好厚的灰。”
沈衍从地上爬起来，咬牙道：“你别碰它！”说着就想推开唤灵，没想到人冲上去却扑了个空！
砰！
沈衍一头撞上了书架，上面的书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唔！”一本厚厚的书砸到了沈衍头上，沈衍觉得头顶一热，然后尖锐地痛了起来。他伸手一摸，竟然流血了！
但他此刻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反而惊怔地望向唤灵——刚才他确确实实穿过了唤灵的身体！没错，是穿过！那么近的距离不可能躲开，而且唤灵根本就没动！他是真的整个人都穿透了唤灵的身体！
“你……你……你……”他瞪着唤灵说不出
话来。
“我我我是人是鬼？”唤灵好笑地看着他，然后皱着眉头像模像样地思考了下，又笑嘻嘻地道，“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我是比你们高一维度的生物……你把我当成外星人好了。”
“高一维度？”沈衍错愕不已，随即怒道，“……四维生物？开什么玩笑！”
唤灵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摇头道：“反正我说四维生物你也无法接受，你们人类就是自大得不肯承认自己低等……”想了想，他又笑着补充道，“你们三维生物就是这么自大。”
沈衍哑然。他当然不相信面前这个人是只存在于理论中的四维生物，可是刚才他确实穿透了唤灵的身体。那只能说明唤灵不是普通人呢，而没法证明他就是四维生物。可是如果不是，他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魔术师？
沈衍狐疑地看着他。
唤灵显然对他的怀疑很不满，撇撇嘴道：“你都没脱衣服我就把这么个大秘密告诉你了，你居然还不相信？”
“……？”脱衣服？沈衍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唤灵无视了他疑问的眼神，又眉眼弯弯地问道：“你之前一直都呆在这里？”
沈衍张了张嘴，看看这一屋子的破败凌乱，不知该怎么回答。
唤灵见状，又笑嘻嘻地问道：“这里原先不是这个样子的对吧？”
“……嗯。”沈衍犹豫地点点头。他还是不太信任唤灵，但是眼下没有别的人可以依靠。这种事情若不是亲眼所见，就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在我出门之前，这里都很好，没有这么多灰尘，还有……”他想起不知所踪的柯敬源，顿时担忧得心头一紧。
唤灵眯了眯眼睛，显然没有太过惊讶。
“果然是在其他坐标上……”他喃喃自语道。
“什么意思？”沈衍不解道。
唤灵没理他，忽然间像是注意到什么似的，朝琴架上挥了挥手。蜘蛛网被甩了下来，唤灵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发现什么了？”沈衍走上前来，看见他手里正拿着一个小小的铁块。那铁块被月光照得森然发光，表面雕刻着乱七八糟的纹路。
“又是这玩意儿啊。”唤灵撇撇嘴，把铁块掰了开来。灰尘乱飞的房间里顿时响起了轻轻的音乐声。
——八
音盒？
沈衍愣住了。
这旋律是……
“星星先生……掉下来了……”
唤灵抬起眼，冷冷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沈衍被那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重复道：“这首曲子……《星星先生掉下来了》……”
转瞬之间，那种冰冷吓人的眼神消失了，唤灵又笑得眉眼弯弯起来：“你们家柯老师告诉你的？”
沈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充满戒备地看着他：“……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好问题。”唤灵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道，“我会好好地去找他的。”
沈衍皱起眉，正想把他的手推开，肩上的力道却忽然消失了。他愣了一下，抬头望去，没想到刚才还在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错愕地走到门外，四下张望着——没有，哪里都没有人。
就这么消失了？！
天井里静静的，连风声都没有。这个屋子就像死掉了一样，让人窒息。
沈衍顿时空虚不已。他捂着胸口，痛苦地望着那个灰尘遍布的三角钢琴。琴凳上空空如也，刚才还坐在那里的人也不见了。
柯老师……
沈衍咬了咬下唇。
如果刚才没有选择离开……是不是……柯老师就不会消失了？
胸口钝钝地痛了起来，沈衍失魂落魄地跑到房子外面，悲伤不已地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蒹葭巷七号。
柯老师不见了。
小巷静静的，两旁的老房子都像死掉了一样，毫无生气地躺在月光下面。
沈衍绝望地离开了这里。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连柯敬源都不见了……连最后一个避难所都没有了，他还能逃去哪里？
可是……就算不逃跑，他又能怎么办呢？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他除了逃避又能做什么。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无限拼接的星空房间
61。【2012。10。2 星期二】无限拼接的星空房间
“王萌萌，你躲到哪里去了……”——顾昕迩
星空，月亮挂灯。星空，月亮挂灯。星空，月亮挂灯。星空……
在穿越了无数次星空墙壁之后，王萌萌终于绝望地发现：他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更可怕的是，他确信自己是真的陷入了星空迷宫，而非简单地被施以障眼法。证据就是，在他最开始呆的那个房间里出现过的八音盒，此后在其他房间里再也没有出现过！也就是说他一直在这个巨大的空间里兜兜转转，连一次都没有回到过原点！而在其他房间里也有不同的物品，他看见过浴缸、玩具火车、氧气瓶，甚至还有串羊肉串的竹签！
不仅如此，还有一个极其颠覆他人生观的问题：每个房间的重力场都是不同的。
有时，当他跨越墙壁来到另一个房间时会突然失重，这才发现前一个房间的侧面是这一个房间的天花板；有时他则直接从这个房间掉到了下下个房间，因为下一个房间的地板是下下个房间的天花板……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极度混乱的地方。没有光因此不辨时间，没有固定的地心引力因此没法确认自己的位置！
王萌萌快要疯了。
在他再次进入一个改变了重力场的星空房间并且脸部着地时，他绝望了。
鼻血汩汩地往外涌着，王萌萌瘫坐在地上，连血都懒得止。他呆呆地看着鲜血染红病服，凄苦地想到：或许真的出不去了？
连手脚石膏上都沾到了血。王萌萌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摔下来了，他倒是很诧异自己怎么还没摔死。鼻子里热热的，血很快地就自然止住了。嘴唇上面都是干结的血块，很不舒服。他随手一抹，把鼻血都蹭到了病服上面。看着脏乱不堪的病服，他凄惨地笑了笑。
怎么就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呢？
他已经懒得去想这里是哪里、端木唤灵为什么要把他留在这里。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要怎样才能打起精神，继续走下去。
想些开心的事吧。
来这儿之前在干什么呢？呃，被记者围住了，那感觉太差劲了，那些无聊的记者……再之前呢？对了，前一天晚上是中秋节啊……他被困在这里多久了？算了，不去想……啧，顾昕迩煮的粥真香啊……
想起顾昕迩，王萌萌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这是的他忽然明白了那天她说的“你心里只有案子”是什么意思——她抱怨“只有案子”，不就是在说她希望他心里有些别的东西吗？别的东西，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她自己！这就是说她是在乎他的……很在乎！
想到这里，他简直是微笑起来了。
他一进警局就悄悄喜欢上了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法医，这些年来总是想方设法地亲近她。可他总不明白她的心思，她喜欢嘲弄他，也从来没正面回应过他的追求……唉，女人比案子还难懂！可是他不愿意放弃，他越了解就越喜欢她，越发明白她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坚强。虽然她比他大，可是骨子里还是个需要男人陪男人疼的小女人。他想成为她需要的那种男人，所以这些年拼命地工作着，所以看起来“心里只有案子”。
所以她……吃醋了？
王萌萌猛然醒悟过来。噢！原来那种反应是“吃醋”！顾昕迩在跟他的工作吃醋！
他忍不住雀跃起来。原来静下心来可以想明白这么多事！他以前怎么就没懂呢！
心情瞬间明朗起来，身上的疲惫也仿佛一扫而空。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情愉悦地向后靠去。
他忘记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房间的侧面，有可能是邻房的天花板。
于是——砰！
王萌萌再次摔到了地板上！
“呜……”手臂在地上蹭出了一道口子。他挣扎着爬起来，心中不断想着不管摔成什么样都一定要找到出去的路！当他打算向下一个房间进发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物体。
准确的说那不是物体，而是……人？
王萌萌愣了愣。
一个人！躺在地上不知道死没死的人！
他迫不及待地扑到那人身边，跪下来去探他的鼻息。一摸之下，王萌萌的心忽然冷了。
没有呼吸。
他不死心地又摸摸那人的颈动脉，还是没有脉搏。连皮肤都是冷的。
死了很久了吗？……他叹了口气。恐怕这个年轻人也和自己一样被困在了这里，最终断水断食而亡了吧……
说起来，自己到底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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