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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极舞-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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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是江湖白道的俊彦,有侠名能流芳百世的人。
  上玄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挤着三张既大且肥的脸,见他醒来,三张脸一起缩了回去,其中一人道:“原来你倒也不丑,长相和我三弟一般英俊潇洒,就是不爱干净,满脸胡子实在是难看之极。”在他昏迷之时,这三个矮子七手八脚把他胡子剃了,一张脸洗得干干净净。
  上玄看了曾家三矮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
  “曾老三,‘桃花蝴蝶镖’本就无药可治,就算你请来了神医岐阳,也一样无用。”一个很年轻的女子的声音道,“你看他阴阳怪气的,大概已经离死不远了。”
  “胡说八道,他要是死了,我曾家岂不是要赔他六条人命?我兄弟只有三人,要是一人娶一个老婆凑足六条人命再给他陪葬,我等又不大愿意,所以他是死不得的。”曾一矮瞪眼道,“小妖女,你我现在在一条船上,嘘,少说话。”正在他们低声交谈之间,突有一阵焦味飘来,其中夹杂恶臭,中人欲呕。那年轻女子哎呀一声,“糟糕,骷髅火烧过来了,曾老大你说怎么办?我们扔下这个人逃命吧。”
  曾一矮怒道,“放屁!鬼王母放的骷髅火,能让你说逃命就逃命?我也想逃命,可是就逃不出去,这和丢不丢下这个人无关,你倒是逃给我看啊。”
  那女子轻笑一声,“那蝶娘子又不是我打死的,鬼王母又不是找我报仇,我逃不了又不会死。”说着轻轻一掌往上玄头上拍落,笑道:“我打死了他,你我就都得救啦。”她那手掌刚刚往下一沉,突地手肘一震,那一掌尚未拍到上玄头顶就已受力回震,全手麻痹。曾一矮嘿嘿冷笑,“你杀啊。”
  那年轻女子姓萧,名瑶女,是华山派一名女弟子,武功虽然不高,人却很顽皮。华山派一行众人路过密县,她和师兄弟路上走失,闯进树林里来,却正好撞见曾家三矮被“鬼王母”围困。她年不过十七,少年心性,觉得好玩,便一起伏在草丛中。此刻一掌拍不到上玄头顶,她很是吃惊,低头细看这位衣着落魄的年轻人,只见此人相貌俊朗,只是眉宇间一层浓重的阴郁之色,眼睫极黑,黑得带了一股煞气,脸色苍白,越发衬出那股清厉的浓黑。这人武功果然很高,怪不得能打死蝶娘子,她心里暗想,倒也长得好看。
  此时那黑色的“骷髅火”已经烧过大半桃林,那股令人窒息的恶臭越来越浓,曾三矮喃喃的道,“他奶奶的,大哥,要不我们在地上挖个坑,躲进去吧。”曾一矮勃然大怒,“胡说八道!躲进土里,你我都烧成了叫化鸡,很好看吗?”曾三矮也怒道:“那不往地下钻,被烧成了烤鸡,又当如何?难道你能飞得出去?”
  “烧不死的。”地下有人淡淡的说。
  几人一怔,一起低头看着上玄,表情皆是错愕。
  “这火烧得远近皆知,既然华山派的小姑娘在此,她的师长同门必定不远。”上玄连眼也不睁,突地一声冷笑,“何况想杀我之人若无五十,也有十五,哪个肯让鬼王母捡了便宜?”
  “诶?你怎么知道我是华山派的?”萧瑶女却只在乎些小事,“你定是刚才装昏骗我!”
  上玄顿了一顿,很长时间没有回答,就在萧瑶女以为他又装昏的时候,他却睁开了眼睛,“我有个朋友,出身华山。赵上玄平生很少服人,对华山派这等先吐气再吸气的内功心法却服气得很。”
  “啊?我派心法本是江湖绝学,让你服气的是我哪位师兄?”萧瑶女听后芳心大喜。
  上玄嘴角微勾,颇有讽刺之意,“他姓杨,叫桂华。”
  萧瑶女为之一怔,“他他不是在朝廷做了大官,都都不认师父师母”
  “华山派师尊好坏不分,功夫浅薄,妄自尊大,叛派出门,也没什么大不了。”上玄淡淡的道,“杨桂华是个人才,华山派上上下下一百多人,本门心法没有一个练得比他还好。”
  “喂!你居然在我面前辱我师父!不想活了你!”萧瑶女大怒,扬起手要给他一个耳光,猛地想到打不到他脸上,只得硬生生忍住,指着他的鼻子道:“等我师父来找我,看我叫他怎么收拾你!”
  曾家三兄弟见她发怒,各自哼了一声,三只右手伸出,将她提了起来,点中穴道,扔在一边。曾一矮道:“女人天生蛮不讲理,莫名其妙,我等万万不可与之一般见识。”曾二矮道:“不过你说的倒是有理,这火烧得半天来高,什么华山派啊,白堡啊,岳家双旗啊,各家各路没在树林里截到你的人多半都看见了,鬼王母要杀人,侠义道们自是要救的,若是要杀你,那更是不得了,像你这样杀死‘胡笳十三拍’的邪魔外道,万万不能让其他邪魔外道杀了去,大侠们定要先救你,然后再杀你,这才是正理。”曾三矮赞道:“看你小子阴阳怪气,却也不笨,比我兄弟聪明了那么一点。”
  上玄看着这三人,这三人确是有些可笑,转念想到那个平生最爱胡闹的人,想笑的心境顿时黯淡,年来没有听见圣香的消息,他离开丞相府之后,不知如何了
  看来这人多半自娘胎出生至今,不知笑是何物,曾家三矮面面相觑,都是皱起眉头。
  此时蔓延的骷髅火突然空出了一个缺口,遥遥听到兵刃相交之声,果然有人赶来动手,阻止鬼王母放火杀人。上玄听着那火焰之外的声响,心情本很烦乱,渐渐变得死寂,也许是更冷了些。自小到大,鲜少有人真正关心他,曾家三矮的关心,是不是证明他委实从可悲,变得有些可怜了?想到“可怜”二字,心头煎熬般的痛苦,说不上究竟是什么滋味,几年之前,赵上玄从不相信,自己会有“可怜”的一天。心里压抑着强烈的感情,忧苦的后悔的愤怒的仇恨的不甘的委屈的伤心的纠结缠绕,突然肋下伤口起了一阵强烈的抽动,接着“咳”的一声他吐出一大口血来,血色全黑。
  “喂?喂喂喂,”曾一矮吓了一跳,“你若死了,我等兄弟岂非要自杀两次?你可万万死不得。”
  上玄吐出一口血来,心头反而一清,坐起身来,运一口气,只觉全身真气流畅,到肋下伤口微微一滞,也没有大碍,抖了抖衣袖,站了起来。
  曾一矮不料他吐出一口血却突然站了起来,目瞪口呆,“你你不是要死了吗?”
  上玄右手在他头顶“啪”的一拍,淡淡的道:“噤声!”
  曾家兄弟随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只见骷髅火大灭,所留出的空地上,一席黑袍在烈火余烬中猎猎作响,似是悬浮在空中,里头不知是什么事物。黑袍之后站着两人,一人全身红衣,绣有云纹,那自是火客;另一人全身绿衣,又高又瘦,四肢奇长,就如一只硕大的螳螂,正是“食人君”唐狼。
  “食人君”唐狼衣上有血,火客手中握着一把断剑,曾一矮呸了一声,“那是华山派的剑,看来刚才他们撞上了。”曾二矮却道:“他们明明撞上岳家旗,那吃人的小子衣上的口子,是旗顶子划破的。”曾三矮叹了口气,“他们可能没有撞上华山派和岳家旗,但是一定撞上江大公子了。”他瞪眼道:“因为他已经追来了。”
  正在说话之间,江南羽披头散发,浑身浴血,持剑赶到,眼见那黑袍悬空,似乎也很惊讶,拄剑站住,不住喘息,似乎已受了伤。
  “你是谁?”上玄眼里既不看火客、唐狼,又不看江南羽,只淡淡斜眼看着那件黑袍,“我又不识得你,何必纵火杀人,伤及无辜?”
  那件黑袍一阵抖动,传出一个似男似女的苍老声音,“杀人何须理由,何况你杀我徒儿——”
  “你徒儿?”上玄上下打量那件黑袍,冷笑一声,“你徒儿是谁?”
  “她徒儿就是暗算你一记飞镖的那个女人,”曾一矮在他身后悄声道,“叫做蝶娘子。”
  “我平生不喜杀人,”上玄冷冷的道,“虽然因我而死者不计其数。那个女人不是我杀的。”
  “我师妹和白一钵、岳家双旗几人,全被利刃穿胸,横尸就地,若不是你杀的,难道是见鬼了不成?”那黑袍旁边犹如螳螂的“食人君”唐狼尖声叫道,“你杀我师妹,我吃你的肉,公平得很,受死吧!”言下“霍”的一声,他那长长的衣袖中突地抖出一把镰刀,径直往上玄颈上划去。
  “叮”的一声江南羽出剑架住那柄镰刀,喘息道:“且且慢在下有一事不明,要请教鬼王母,尊驾不妨先回答我的问题,再杀人不迟”
  “嘿嘿,此人杀死‘胡笳十三拍’和丐帮章老叫化,不正是你江大公子传下武林令下令追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吗?”那件黑袍阴森森的道,“早也是杀人,晚也是杀人”
  “但是——连我都不知他返回密县,‘白发’、‘天眼’都不知此人行踪,鬼王母门下又是如何和白堡合作,在此地设伏?”江南羽大声道,“是谁告诉尊驾他的行踪?尊驾又为何滥杀华山一派纵使我拼命阻拦,仍下毒手?”
  江南羽此言一出,萧瑶女脸色惨白,曾家兄弟面面相觑,心下都是一惊:华山派居然在鬼王母手下全军覆没?
  “江南羽。”鬼王母尚未回答,上玄突然冷冷的道,“你生的是人脑,还是猪脑?”
  江南羽一呆,“你你”
  “杀人满门,自是为了灭口。”上玄语调出奇的冷淡平静,“杀我,自是为了立威。以你江南羽的头脑,尚能想到这么多江湖中人在密县设伏杀我,实不寻常,除了巧合之外,便是有鬼。”他淡淡的看着鬼王母那件黑袍,“而以‘鬼王母’的名声地位,实不必杀赵上玄以立威的,为何定要杀我?为何要杀华山派满门——他们看见了你们放火——是不是?”
  “放火?”江南羽茫然不解,“骷髅火?”
  上玄却不理他的疑问,冷笑一声,“江南羽,其实你该抓住的关键,不在鬼王母为何知道我的行踪,或者为何要杀华山派满门,而在——他们究竟知道些什么?究竟是谁让他们在密县截我的道?”他一字一字的道,“那才是问题所在。”
  江南羽的脑筋仍纠缠在为何华山派看见“鬼王母”施放骷髅火便要被灭满门?曾家兄弟咳嗽一声,“老大,我等兄弟没有听懂”
  “此时正是春浓,草木湿润,”上玄不耐的道,“也没有风,那把火是如何放起来的?”
  “骷髅火颜色漆黑,想必有特定的燃烧之物”江南羽仍然满脸迷惑,“那又如何?”
  “特定的燃烧之物,它既然不是依靠燃烧草木蔓延的,那么能烧到将我们团团围住的程度,‘鬼王母’门下定要花费许多时间和手脚布置那特定的燃烧之物。”上玄冷冷的道,“若鬼王母真有江湖传说中那般厉害,我中毒昏迷,曾家三个冬瓜和华山派的小姑娘又并非什么一流高手,她何不闯进来一掌一个结果了我们?却要在外面辛辛苦苦的放火?”
  江南羽一呆,“你说鬼王母其实并未亲临此地?”
  “她若不在此地,那黑袍里面,又是什么?”上玄冷笑,“要么,是鬼王母外强中干;要么,就是世上根本没有鬼王母这么一个人!放火之时被华山派和岳家旗瞧见了破绽,所以要杀人灭口!”
  几人听了,都是大吃一惊,“什么?”
  上玄冷眼看着那猎猎飞舞的黑袍,“我不信鬼怪能大白天出来晒太阳,也不信一个大活人能悬空停滞如此之久,那黑袍里面,如果不是鬼也不是人,那会是什么?”
  “大胆小儿!”便在上玄出言冷笑之时,那黑袍一颤,一股浓烟自袖里涌了出来,直射上玄,袍角猎猎飘动,仿佛当真有人在里头一样。
  “若世上根本没有鬼王母,被人撞见了自是要杀人灭口;若世上真有鬼王母,她真在这件黑衣里面,那世上又多了一幢奇事。”上玄淡淡的道,“若是鬼王母已死或根本不存在,鬼王母门下要杀我立威,自是顺理成章,有道理得很。赵某虽然不才,杀了我,好处还是不少的。”
  “杀了你有什么好处?”曾三矮忍不住问。
  上玄仰首看天,“那要看你和谁人谋划,要剥我哪块皮。”言语之间,黑袍中射出的浓烟渐渐散去,他浑若无事,仍旧仰首看天。
  “黄口小儿大放厥词!”那袭黑袍在烟云消散之际突地厉声尖叫,“给我立刻杀了!谁杀了他谁就是我掌门弟子!”随即黑影一晃,翩翩坠地,黑袍旁边的火客和唐狼双双扑出,一股五颜六色的烟雾涌出,加以古怪的黑色火焰腾起,却是连刀光都隐没了。
  上玄扬袖涌出一股暗劲阻住那股彩色烟雾,随即“霍”的一声负袖在后,冷冷的道,“谁胜得了‘衮雪神功’或‘秋水为神玉为骨’,谁便是江湖第一高手;杀我之后,尚可得假仁假义替天行道之名;况且、况且”他顿了一顿,淡淡的道,“我若死了,有些人可以得财,有些人嘿嘿说不定有比得财得利更大的好处。”
  江南羽和曾家兄弟脸色古怪的看着他,各自诧异,心里暗忖:这人好大口气,世上除了得财得利,还有更大好处?莫非还能做皇帝不成?此人看来心情郁郁,已有些疯癫。身旁火客和唐狼各种毒烟毒雾毒水毒火不住施展,使得江南羽和曾家兄弟不住退后,却始终奈何不了上玄,只听他继续淡淡的道:“我料想鬼王母几十年诺大名声,要说并无此人,倒也说不过去。多半她已经死了,鬼王母门下撑不住场面,所以定要杀人立威,只是不料我赵某人却杀而不死,还赔上了你师妹一条性命,是不是?”
  “胡说八道!”火客怪声怪调的道:“你怎配和我师尊动手?”唐狼也道:“我师尊一出手,你必死无全尸!”上玄双袖一舞,火客和唐狼骤觉一股掌力犹如泰山压顶,直逼胸口,双双大喝一声,出手相抵。上玄嘴角微微一翘,脚下一挑,一块石头自地下跳起,“飕”的一声直打那袭黑袍,便在此时,火客和唐狼再度双双大喝,一人腾出左手,一人腾出右手,各自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往上玄腰侧刺去!
  上玄不闪不避,刹那间已挑起石块直打黑袍,同时“叮当”两声,火客和唐狼两只匕首双双刺中,没入上玄腰侧约半寸,却只听金石之声,竟是刺上了什么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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