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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又白作者:顾游-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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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纪唯才匆忙下来,边往下滑边向後面开枪,可惜滑到二楼就被人割断了布条,随即肉体撞上石板与地面发出一声沈重闷响,听上去好像比齐野摔的还要重。
“太慢了。”齐野不满。
“对不起,久等了。”
纪唯拉著齐野顺著酒吧後街大步向前走,满地霓虹的莹彩混合著污水溅起黑浊的水花,雨中纷乱的追逐脚步敲在楼梯上的嘈杂声,擦著耳际飞过的子弹。
巨响连天,大雨弥漫。
纪唯推出一辆盖著雨衣的摩托车,拍拍後座,“委屈你了。”
“快走吧。”齐野利索地坐上了上去。
纪唯从身後掏出一把折叠伞,笑眼中霓虹闪烁:“还是带上这个,感冒了可就不好了。”
齐野瞪眼:“就为这个,你让我在楼下等了四分锺?”
说话间子弹的破空声从头顶呼啸而至,纪唯发动车子,摩托车飞一般开出去。
黑衣黑车,迅速从後面包抄,隐约可闻他们散在雨中的惊慌吵嚷。
“快点,别让那个内鬼跑了。”
“要死的还是活的?”
“死活不论,捉到为止。”
“可是,还有少帮主……”
“开枪!反正帮主今晚也被人炸死了,以後没人给他撑腰,帮主就是三当家……”
齐野趴在纪唯的背後,手撑著一柄被风吹的只剩骨架的雨伞,黑暗里无奈的笑了笑。
紧随其後的五辆黑色汽车车门大敞,摩托车与地面摩擦出巨大的轰响,子弹打在车座上迸出金色的火花。
纪唯穿过一条宽阔的马路,钻入一条仅容摩托车通过的小巷。
齐野回头,右手麽指掐在中指第二指节,倏忽弹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珠子,正打在行驶的一辆货车轮胎。货车速度骤然减慢,後面黑色的汽车猝不及防撞上货车,刺耳的刹车声震得耳朵生疼。
出了七弯八绕的小巷就是高速公路,纪唯加足马力,摩托车在雨夜中飞一般行驶。
“抓稳了。”纪唯的声音混合著雨声有些不太清楚。
机车最终停在高速公路边的一个小村,友谊旅馆。
“单人间一晚八十,双人间每人六十。”身著旅馆红色制服,胸前写著“热情服务”的潘冰微笑著说道。
纪唯扒扒滴水的头发,掏掏裤袋,空的。
潘冰的脸色有些难看,皱著眉为难地说,“这……”
纪唯摸遍全身,最後将左耳上一只耳钉摘下来放到潘冰手中,声音干涩无力:“你可以将它送去典当行。”
潘冰手心摊著那枚耳钉与他大眼瞪小眼,天空色的眼珠比纪唯的要漂亮,在瞪眼中也更占优势。
一只细长的手探过来,苍白的皮肤与乌黑发亮的金属形成鲜明对比,手指甲盖上的丹蔻沾染了雨水更加晶莹透亮。齐野将珠子放在潘冰手心,淡淡道:“纯乌金的。”
珠子在潘冰手心压下一个小小的凹槽,那只刻著“白”的赤红耳环同时被拿走。
“还给你。”齐野将二环塞进纪唯手中,“不要随便把珍贵的东西抵押给别人。”
“你怎麽知道它是我珍贵的东西?”
齐野撩开自己的头发,指指自己耳朵上折射著光芒的红光,“这两只耳环是一对的。”
“你怎麽会有另一只!”纪唯惊讶地张大双眼。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齐野冷哼,“这对红宝石的价格不是一个青锋帮小弟所能承受起的吧?”
“我捡来的。”纪唯夺过耳环,依旧扣在耳上,问齐野,“你是怎麽得来的?”
齐野露齿一笑:“我也是从大马路上捡来的。”
纪唯无奈。
※※※
齐野的肩部受了伤,没有麻醉剂,他打开冷水,用牙齿咬著毛巾将肩上的伤口缝合,鲜血被冷水冲淡,汩汩流进下水道。
镜子中的面色也是苍白的,他用了拍拍面颊,使自己的脸看上去精神些。最後裹著浴巾出去。
旅馆的被子太潮,有一股发霉的味道,齐野躺在被中丝毫不减寒冷的感觉。
纪唯跟服务员要了杯热茶,递给齐野,看齐野喝下,探手伸入被中。
齐野一缩,抽紧了皮肤:“你做什麽?”
“试试你有没有暖好床。”纪唯眯起眼,居心不良的样子,显然要齐野履行“做饭,暖床,赚钱养家”的承诺。
齐野叹口气,沈痛道:“其实……我想我是感冒了,如果你不怕传染的话,那、那你就进来吧。”
“你怕什麽?”纪唯果真进来,搂著齐野的腰,调笑道,“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你当我是你恋人。”
齐野惊叫:“你白痴吗?难道你不知道那句话是骗你的吗?”
纪唯捂著胸口泫然欲泣:“我不知道啊,你真的是骗我的吗?”
“现在知道也不晚。”齐野将他放在腰上的手扔开,“别杀我,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坏事?”
“为民除害的天大好事。”
“我也是。”纪唯重新将手搭在齐野的腰,笑的一脸纯良,“既然我们都是为民除害的大好人,那就闭著双眼睡觉吧。”
身边很快传来悠长的呼吸,齐野愕然回头,正对上纪唯熟睡的脸,他的嘴边似有似无的挂著一丝笑,完全放松的样子。
齐野惊讶纪唯连身边的人是敌是友都分不清,竟也能睡熟。
他是真的信任我吗?为什麽这麽确定我不会趁他睡熟时杀他?他以前对别人也是这样吗?他是怎麽活下来的?
齐野乱起八糟的想著,一静下来,就忍不住想今晚发生的一切,强行压制下去的痛楚如胃酸一样翻搅上来,渐渐的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齐野想了很久。
咬咬牙,他做出决定,捞过手机。
黑暗中唯一的光线映著他悲伤的脸。
牙齿咬紧,手指敲下字。
黑暗中唯一的光线映著他悲伤的脸。牙齿咬紧,手指敲下字。
──Angle,纪唯在我身边。
──你遇到他了吗?你们在哪里?
──放心,我们很安全。Angle,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他。
──怎麽了?发生了什麽事?
聪明如Angle,不会猜不到。惊慌只是一瞬间,随即镇定下来安抚他,她反复强调的只有一句话:齐野,不管怎样,你和纪唯永远都是我弟弟,我会原谅弟弟们的一切错误。
──我不希望与他相认,希望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如果他日後想起我,请你告诉他,八岁那年他的哥哥已经死去。
齐野敲下最後一句话,清理掉一切痕迹。
许久静默之後,慢慢闭上双眼。
※※※
第二天,齐野醒来已是日薄西山,身边的纪唯不在,枕边一条米色裤子,一件白色毛衣。男装。
桌上的电话响起,齐野抓过来,不是很有精神的喂了一声。
隔著电话线都能感觉到纪唯的笑:“今晚想要吃什麽?”
“山珍海味。”
“能不能具体一点?”
齐野想了想,慢慢报出菜名:“鹿鞭,狗鞭,牛鞭,虎鞭……”
“……”
三十分锺後,米色裤子,白色毛衣的纪唯站在门外,齐野狠吸了一口烟,扔掉烟头,一把拉他进来,翻身把他扑到床上,脸色阴郁的问,“你他妈去哪里了?”
他还是穿男装好看,纪唯这样想。
齐野没有上妆,齐刘海已经被他打理成了男士的刘海,长发披散在肩上但并不显柔弱,面孔少了粉嫩多了锐利,眼睛焦躁像是要喷火。纪唯注意到他脸上不同寻常的潮红,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滚烫。
“你发烧了。”纪唯翻身坐起。
齐野甩甩头,表示自己没事。他更在意的是纪唯的动向。
纪唯无奈,从口袋中掏出一条晶亮的项链。白金的细长链子,椭圆形的吊坠,六颗闪著光芒的蓝钻簇拥起一颗白色的珍珠。齐野在前不久的拍卖会上曾经见到过,项链有一个贴切的名字:沧海月明。
相传这条项链是一对夫妇的定情信物,是丈夫为了纪念与妻子的结婚十周年专门定做,而最终结果却是在同一天双双死於车祸。自此後这条镶著珍贵的蓝钻与珍珠的项链便开始流落人手,二十年来辗转多次,项链的主人却不是意外身亡,就是倾家荡产。
所以这条项链又被私下称为“不吉的项链”。
齐野记得,上一次的拍卖会这条不吉利的项链被一位姓秦的台湾商人买去。
纪唯晃晃项链,得意的轻笑:“去弄你的鹿鞭,牛鞭,虎鞭。”
齐野翻过项链的背面看了看,左下角刻著两个微小的汉字:白。纪。齐野知道那对夫妇的名字分别是:白思棋,纪情。
※※※
“不吉的项链”在地下钱庄上换了一大笔钱。
地下钱庄是黑道上的人违禁物品交易的最大场所,军火、毒品、人口还有宝物与悬赏,是一切违法交易的温床。地下钱庄的幕後老板就是黑道最大的帮派“猎神”的帮主徐爷。
齐野抢走了一部分,来不及解释,避开了纪唯,向角落里的一个蛇头买了白粉,他早已无法忍耐,扔掉了烟,迫不及待将东西凑近了鼻子,狠狠吸一口,才感觉好些。
时间无限拉长,齐野听见自己缓慢的一呼一吸,粉红色的视线,粉红色的幻觉,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之久,而实际的时间只有几秒。
他仿佛躺在沙滩上的鱼,在分不清生与死的口渴与炎热中艰难的喘息,垂死挣扎。
有人握住他的肩,控制住他下落的身体,模糊而无限放大的声音传来:“什麽时候沾上的?”
齐野思考了很久,才明白话里的意思,他感受自己的声音震荡身体的酥麻感,声音在空中飘荡没有落点,“两年多了。”
肩膀上一紧,那双手捏的他一痛,齐野皱眉,“疼。”
“为什麽要──吸毒?”
齐野张嘴说不成句,嗓子里含混嘶哑的闷声连自己也不清楚要表达什麽。
为什麽要吸毒?其实不难猜想。青锋帮垄断著亚洲黑道的白金命脉,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高纯度毒品,齐朗在其中浸淫多年,一时兴起给自己的养子喂一点,看看他满足时迷人的样子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但是纪唯却在颤抖,他控制不住的烦躁,他的悲愤找不到发泄之处,最後重重一拳打上旁边的墙壁,拳峰迸出血液。
自己也不明白齐野为什麽这麽容易挑起自己的怒火。
齐野逐渐涣散的眼睛忽然有了些清明,他用力直起身,冰凉的手掌握住他的拳,含进口中为他轻轻舔舐。
“为什麽要生气。”齐野含混道,“你没有理由生气。”
纪唯愣了一下:“毒品不是什麽好东西,我希望你戒掉。”
“为什麽?”齐野迷惑道。
“就是……不喜欢瘾君子。”
“恩,我戒掉。”
就这样轻易的答应了戒毒,鉴於齐野的前科,纪唯怀疑自己又中了他的圈套。
第三章
第三章
友谊旅馆又来了新的客人,两个带著墨镜的成年男子坐在大厅研究著手中的报纸,脚上的皮鞋一尘不染。
齐野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是两副陌生的面孔。
前台的潘冰脸色苍白的接过纪唯递上的住宿费用,面色十分慌张。
手腕忽然被人捉住,纪唯在他冰凉手掌心捏了捏,轻佻一笑:“你出了很多的汗。”
“啊,是吗?”潘冰猛的抽回手,两手扇了扇,“也许是太热了。”
“外面可是要下雪了哦。”
“啊,啊……我体质好。”潘冰支吾道。
“你给我们的房间再添一床被子。”
“啊……你等著。”潘冰逃一样去了後台,又是一身凉汗。
半个小时前,这个出生於普通工薪家庭,衣食无忧的新世纪五好青年被人拿枪指著脑袋命他配合他们演一出甕中捉鳖的戏。甕当然是新房客的房间,鳖是两个新房客。可怜他长这麽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枪,吓得要死。
潘冰觉得,两个房客看上去好像并不是什麽坏人。就在刚才,还关心他的身体健康问题,若是真的做帮凶害死两位房客,他会良心不安的,可是在枪口面前,他也没办法,只好不住拍胸口,口中直念:“作孽呀作孽。”
潘冰抱著被子出门的时候,新鲜血液的腥味一下子冲入鼻腔,呛得他想咳,眼前一片刺目的血红。
那两个拿枪威胁他的男人被人割断了喉咙,大睁著眼睛倒在血泊中挣扎。
潘冰手中的被子啪的落地,脑中闪过两字:完了。两个房客一定是被打死了。
紧接著二楼一声巨大的轰鸣,整个楼房都震了震,门前台阶上跌落几具穿黑西装的尸体,脑浆都被摔出来。
子弹擦著耳际而过,潘冰吓得像兔子一样惊跳,随著旅馆汹涌出来的人群踏著黑西装的尸体逃出门外。黑西装被炸得头发成了鸟窝,穿著破了洞的西装拿枪的样子很滑稽。
子弹的破风声呼啸,到处都是人群的尖叫,潘冰抱著脑袋吓得眼泪流了一脸。
砰──
身後起了一片硝烟,有人扛著榴弹发射器向他们开了一枪,顿时,黑西装被炸得四散,密集的枪声终於暂时被压制。
开枪的是一辆无声出现的汽车司机,路牌後面突然跳出两个人,正是他的房客,潘冰未来得及同他们打招呼,两个房客便身手敏捷的跳进车窗,汽车发动引擎,很快绝尘而去,原地只留一片狼藉。
两个房客应该算是逃过这一劫了吧?潘冰为自己下半辈子可以安心生活而高兴。
许久,耳边的枪响与脚步声开始逐渐消失,争斗好像是结束了。
潘冰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烟尘弥漫中,一个左眼下有一颗泪痣的黑西装男人慢慢站起来,甩甩头发上的尘土,在废墟中逐个检查自己的同伴。
“喂──还活著吗?”
“唐傲?救救我。”同伴睁著迷蒙的眼睛,抓著男人。
砰──
同伴的太阳穴被打穿。
“啊!”潘冰忍不住惊叫一声,呆在原地。
男人闻声回头对上他的眼睛,用发烫的枪口捅捅他,像猫在拿爪子逗弄捏在手心里的老鼠,“喂──小妹妹,别哭了,坏蛋们都走了。”
潘冰哇的一声哭出来:“呜──你不是、没走吗?我是男人。”
男人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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