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命-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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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任何留恋的，于修起身下床，穿衣关门。
　　“妈的！做到一半——”
　　身后暴粗的怒吼被他甩在门内。
　　
　　离开属于他的怀抱，离开属于他的大宅，身上还残留着他的味道，还有他留给自己的疼痛。踉跄地走在路上，没有月光，没有灯光，只有凭借着感觉想往家的方向走。
　　家……
　　蓦然停住脚步，他还有家吗，那个没有温度却充满死亡的地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爸爸……妈妈……
　　颓然地蹲□，抱着头捂住耳朵，原本空无一切的脑海猛然窜出无数个声音，残噬着每一根神经。
　　
　　“到家还没一口饭吃，还要我做给这小子吃！”
　　“如果被我发现你在外面不学好，看我不揍死你！”
　　“畜生！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畜生！”
　　“什么不学好！竟然和男人做这种龌龊的事！”
　　“送到了就下来，我在这里等你。”
　　“我以为你会生我气，我一直等着，等着，心里堵得慌可又不敢上去找你。小修，我很想你，你知道吗？我想每时每刻看到你，像这样抱着你……”
　　“小修，疼吗？”
　　“小修，我爱你……”
　　“我要保护你，我受不了你有一点点的伤害。”
　　“小修，你要把我当成最亲的人。”
　　
　　“暮成哥……”
　　无意识地唤出了心底的那个人，身体也慢慢站了起来，那个人的笑脸在自己眼前放大，那么帅气，那么温柔。
　　暮成哥，现在只剩下暮成哥了，他不能再失去他了……
　　
　　身体慢慢地往回走，脑子里一幕幕全是他俩在一起的画面，一起欢笑，一起吃饭，一起走过一条条的道路……
　　他说，小修，我要牵着你，走一辈子。
　　
　　房门在眼前慢慢推开，于修刚想露出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从心底涌出的那声呼唤蓦然堵在喉间。
　　展露眼前的是他一秒前想拥抱的人，赤/裸性感的身躯在视线中不断摇摆，还有他身下喘息□的一个陌生男孩。
　　全身僵在门口，目光移不开他们交合的部位。慢慢闭回眼睛，希望这只是个梦，等到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暮成哥一定坐在床边，笑着对自己说，过来，小修，我想你……
　　
　　可是，一切的一切，全在那一声惊讶的男音中化为乌有。
　　“暮哥，那个人……是谁？”
　　
　　激情瞬间冷冻，黎暮成嗖的转头。
　　“操！”
　　“啊……”下一秒，身下的男孩暴发出一道激情的叫喊，他扒在床上，想说什么却听到身上的人突然大喊，
　　“于修！你他妈给我站住！”




☆、第10章

　　骤然睁眼，窗外的阳光刺疼了眼睛，伸手揉了揉，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于修只感觉全身颤栗的冷。
　　
　　这几天，照旧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小凝问的最多的一句是，小于，你怎么比以前还沉默了，是不是因为翔哥的事……
　　之后，他不再继续说，只是静静地走去招呼其他客人。
　　
　　去了几次医院，只能在门口偷偷地张望，再不能以什么身份去探望他，连朋友也配不上。他害他失去了右手，更深的却是伤了他的心，他一直喜欢着自己，而自己却把他的喜欢，当成了慰藉孤单的依靠。
　　第一次遇见士翔，是在自己最窘迫的时候。
　　衣服被人撕烂了，嘴角也破了，鲜血流进口中，于修第一次尝到了血的味道，咸咸的，涩涩的，他笑了一下，味道竟然不错。
　　对面粗鲁的男人瞄到他嘲笑的表情，抡起地上的木棍就要往他身上砸，“装！装你妈*！不知道被多少人操过还在这里装清高！”
　　背靠墙壁，于修平静地看着头顶上那根粗大的木棍朝自己的方向砸下来，他等待着更多的鲜血，渴望着身体上的疼痛，起码，会比心里的好受很多吧？
　　
　　可是最后，他等来的不是黑暗，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视线下移，那根木棍砸在背上，不是他的，而是那个陌生男人的。
　　他抱着自己，帮自己挡了那一棍。
　　一棍下去，他闷哼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着自己，露出笑容，他说，“不要绝望，我保护你……”
　　脑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看着再次降临下来的木棍，于修忽然大喊，“不要！！”
　　猛然抱住对方的头，等待的时刻他的手在发抖。
　　过了一会，上方都没有任何动作，于修松了胳膊，倒在怀里的人也动了动，然后他听到那个声音颤颤微微地响起，
　　“阳……阳哥……”
　　
　　“阳哥，他……他不是你店里的人吧？”
　　木棍掉在地上的声音，在这个深夜突兀的响亮。
　　“对不起！对不起阳哥！我不知道他是你店里的人，我只是看到他坐在地上以为他喝醉了才想……我错了！阳哥……”
　　
　　这个安静的走廊，于修只能听到粗鲁男人一遍一遍的自责和害怕的喘息声，他没有听到男人口中的阳哥说过一句话，甚至也没有听到他走动的声音，可是蓦地有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在头顶上空，却不是对自己说的。
　　“刚才扇过他几个耳光，现在就往自己脸上回它的双倍。”
　　声音低沉带着磁性，没有任何气势却让人不寒而栗，于修愣了愣，慢慢抬起眼眸，昏暗的灯光印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视线对上的时候，听到他再次出声，
　　“还不动手？要我亲自上吗？”
　　停顿了一秒，清脆的耳光伴随着一声声“对不起，阳哥”，在于修面前响起。
　　
　　“够了，不要打了……”
　　太吵了，他只是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而已，莫名其妙出现对自己非礼的人，莫名其妙出现为自己挨揍的人，又莫名其妙出现替自己出气的人，都不是他想要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可回应于修的只有更响的耳光声，蓦地，他抬起头，“够了，你让他停手！”
　　头顶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带了几分狠劲，“你可以滚了。”
　　
　　粗鲁男人落荒而逃。
　　于修慢慢站起身，说，“谢谢你，帮我。”
　　“我不帮一心想死的人。”
　　男人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却让于修心里一怔。
　　他究竟看到了多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自己，面对污辱的时候奋力抵抗，可面对死亡的时候，却是平静地等待，然后出现一个男人对自己说，他要保护自己，而那个时候脑中一闪而过的人，竟然是黎暮成。
　　破口的一句“不要”，唤起了他想好好活下去的念头。
　　
　　“我不是想死。”他的声音淡淡的，“我只是想知道身上的痛，到底有多痛。”
　　男人顿了顿，没有回应，走了，留下一句话，
　　“没有地方去，就到里面找我。”
　　循着他远去的背影，于修抬头，左边酒吧，四个大字，灯光迷离。
　　
　　“你……没事儿吧？”
　　身后站起来的声音，让于修回神。转过身，看清了他的样貌，走到他面前，于修说，“你有病吧？”
　　男人愣了愣，反笑，“你没事就好。”
　　“你笨蛋吗？”
　　“我……耐打。”男人揉了揉痛处，忽然直视于修，“你身子单薄，我怕你承受不住。”
　　“你不会推开他吗？”
　　“……一时情急，没想到那一招。”
　　“你想顺便抱我吧？”
　　“我——”男人低下了头。
　　“你说要保护我？”
　　“嗯！”男人重新抬起头，“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伤！”
　　“如果有人打我……”
　　“不会再有人了！”
　　“如果有人想对我……”
　　“我打死那种禽兽！”
　　“如果……”
　　“我喜欢你！让我保护你，照顾你，好不好？”
　　于修顿了顿，问，“你能在我身边一辈子吗？不需要保护，不需要照顾，只要陪着我，我不想一个人……”
　　
　　——　——　————　——　——
　　
　　走进左边，已经是上班时间，舞台上却空无一人，轻缓的音乐从头顶的音响倾泻而下。
　　于修愣了愣，游移的视线注意到角落的一个身影。
　　他斜靠着坐在沙发上，摆弄着酒杯，目光看着杯里的红酒，一晃一晃。
　　
　　“东阳哥。”
　　于修走到他面前，顾东阳闻言抬头，看了他一会，示意他旁边的位置，“坐。”
　　
　　于修记不清这是第几次顾东阳坐在酒吧昏暗的角落独自喝酒，应该是无数次了，多到只要是来过一次左边的人，知道顾东阳的人，几乎都知道，他独自沉闷的原因。
　　而每次出现这种情形的时候，只有两个人会靠近他，一个是于修，另一个是杨悦。前者因为是当事人，后者因为顾东阳的一句话，他说杨悦笑起来，像那个人。
　　那个人，也许是顾东阳心中无法抹去的记忆。
　　而杨悦和他，一直处于那种关系，理不清，解不开，一个为一个傻，一个为另一个痴，却还是彼此痛苦地纠缠在一起。
　　
　　看着他又喝完了一杯，于修开口劝道，“东阳哥，别喝了。”
　　他本来和顾东阳话就不多，只能言简意赅的表达自己的想法。自从进左边做事，于修没少遇过破事儿，要换做别人早被赶人了，只有顾东阳一次次的包容，还为此得罪不少人，他都没有一句训斥，要说有，也只有士翔那件事让他有些生气，毕竟，左边不能再出一桩人命。
　　于修心里很愧疚，东阳哥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却一次次给他惹麻烦。
　　
　　“于修。”顾东阳端着酒杯，看向他，忽然问，“你爱过人吗？”
　　于修心中一怔，视线对上他，轻声道，“东阳哥，忘记一个人，是不是很难？”
　　顾东阳愣了一下，这是他的回答，还是反问？
　　晃了晃酒杯，顾东阳的语气有些低沉，“我最后悔的事，是在他活着的时候，没有明白我对他的感情，没有对他说过一句喜欢，所以现在只有在回忆里自找苦吃。”末了，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东……”
　　“阳哥！”
　　于修转头，杨悦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旁边。
　　
　　杨悦瞟了于修一眼后，一脸笑容地挨着顾东阳坐下，伸手夺过他手里的酒杯，语气带着撒娇，“你喝酒又不叫我！来，要不要我陪你喝？”
　　顾东阳拦住他伸出去的手，另一只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凑近他，语气低到酥麻，“你来了。”
　　杨悦保持笑容，“嗯，阳哥，你想我么？”
　　“想。”
　　也许是醉意朦胧了双眼，也许是肌肤摩擦刺激了神经，顾东阳搂着杨悦站起来，“走，我们上楼。”
　　“嗯！”
　　于修一愣，起身让道，他俩擦过身边的时候，于修看到杨悦脸上一瞬间的失落，被微笑取代。
　　
　　爱情究竟是什么？
　　它就像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挖坑，有人先跳，有人后跳，有人选择一起跳，然后一起沉沦。
　　它就像毒品，想戒，却怎么也戒不掉。
　　
　　独自坐了一会儿，于修起身，想去唱歌排泄心中的愁闷，走了几步，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一晃而过。
　　他几乎想大声喊住对方，可是那个人转眼消失在转角。
　　疾步追了上去！
　　心里五味成杂，排山倒海地涌入心口。
　　翔哥！
　　他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了，他为什么会来，是原谅自己了么，他来这里做什么，是想见到自己么……
　　
　　他没走，他只是去厕所了。
　　蓦然停在卫生间门口，心中竟有一丝放松，翔哥还会来左边，肯定不会太讨厌自己……
　　
　　站了几分钟，依旧没人出来，于修静静地等着，等着，直到里面传来一丝呻吟让他渐渐沉入谷底。
　　
　　“翔哥……嗯，翔……唔……”
　　大脑瞬间空白，有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心脏。眼前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耳朵里一声一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激情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翔哥……我，我喜欢，你……唔嗯……”
　　这个声音，不是真的，不可能是他们……
　　慢慢走过去，只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想，不至于太绝望。
　　可是，进去后，眼睛看到了什么，两个人忘情地拥吻，裤子褪了大半，私密的地方相互摩擦着。
　　翔哥……
　　小凝……
　　
　　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挪向门口，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眼睛想闭上却怎么也移不开，这样的情景，为什么要让他看到，为什么要再次让他看到！
　　刚走到门口，身体就控制不住冲了出去！肮脏！龌龊！一遍遍说爱自己的人啊，为什么要和别人做这种事！
　　身体猛然间撞到一个人，于修抬头。
　　……是余思茂。
　　“于修？你怎么……喂！你跑去哪？”
　　
　　跑到气喘，跑到心跳，胸口的翻江倒海才被覆盖，扶着墙壁，视线木然地盯着前方。
　　左边旁边的一道走廊，第一次遇到士翔的地方。
　　他为自己挨打，他对自己说，
　　我喜欢你！让我保护你，照顾你，好不好？
　　你能在我身边一辈子吗？不需要保护，不需要照顾，只要陪着我，我不想一个人……
　　
　　扶墙的五指紧了紧，几乎在墙上滑出刮痕。
　　是不是一辈子太长了，没人等得了？




☆、第11章

　　站着发呆许久，直到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你，没事吧？”
　　
　　——你……没事儿吧？
　　曾经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身后，也有人对自己说过同一句话。
　　
　　于修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常态，冷漠，无彩。
　　“你来干嘛？”
　　邵泽丘走近他，“思茂说看到你冲出来的时候表情不太对，我不放心，就来看看……”
　　“现在看完了？”
　　“呃……”邵泽丘挠了挠头皮，指指左边门口，“那一起进去？”
　　“不想进去，我想一个人安静会。”于修找了块台阶坐下。
　　“哦，好的。”
　　
　　时间过去几分钟。
　　“我说，我想一个人安静会。”
　　“我不打扰你，我不说话。”邵泽丘往旁边的台阶挪了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