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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葡萄追夫记(出书版)作者:十世-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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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唐氏肚子争气,进门当年就怀上唐正言,第二年就生下了这个嫡长子。且有公公方子建护着,这才在方家有一立足之地,并於数年后又生下唐正礼。只是在方子建去世后,唐氏的地位便急转直下。
唐正言的祖母偏心侄女申氏,那申氏又甚会挑拨离间,表面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唐正言之父方之海对她一往情深,很快便有了宠妾灭妻的趋势。那时唐正言的祖父方子建刚刚过世,家里家外许多事情需要操持,偏偏唐氏中年怀子,又受到丈夫婆婆的挑剔和小妾的挤压,心事重重,最后终于不堪重负,在生唐正义时难产而亡。
让唐正言寒心的事,他母亲一心为了方家,从无大错,上孝顺父母,下养育子女,服侍丈夫也是尽心尽力,然而她去世后不过百日,方之海就要在扶申氏为正妻。这让唐正言如何能忍?他抱着麽弟带着唐正礼跪请父亲给母亲留下一丝尊重。方之海原本有了些犹豫,谁知申氏却轻轻挑拨了几句,便将唐正言至於『忤逆』的境地,引起了方之海的怒火。
最后父子二人大吵一架,唐正言不堪忍受,愤而带着两个弟弟离家出走了。
唐正言颇有城府,他离家时带了文书名契,那是唐母亡故前便准备好的。
原来唐氏早就明白一旦公公去世,自己没有了依靠,以太夫人对申氏的偏爱和丈夫的糊涂偏心,自己在府中恐怕难有立足之地。她自己受苦没什么,但孩子们却受不得委屈。
那申氏表面纯洁柔弱,其实却最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唐正言幼年时就几次莫名其妙地受伤生病,幸好福大命大,每次唐母都及时发觉,将儿子救了回来,但自此以后就有了戒心,对方府也渐渐不再抱有希望。
一旦唐正言这个嫡长子不在了,申氏所生的次子就成为庶长子。唐母在公公重病时便在思索后路。后来公公去世,她身体情况日渐不好,自知恐难以熬过中年产子的风险,便悄悄偷出了方府的户籍文书,给儿子安排了后路。
唐正言带着户籍去了福州官府,办理了他和唐正礼的移籍手续。当时幼弟唐正义年岁尚小,一直没有入籍,倒是方便。
方家是福州世家,方之海很快便得到了消息,方太夫人自然不允许孙子离籍,但申氏却求之不得,暗中挑拨,对方之海说如此不孝的儿子不要也罢。
正如唐母临去世时所言,这世上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方之海竟听从了申氏之言,并未追回唐正言兄弟,任由他们离家而去。
于是唐正言顺利地带着两个幼弟离开了家乡,在唐母的老家重新入了户籍,改从母姓,从此姓了唐。
葡萄听完事情始末,气得咬牙切齿,怒火贲张:「太可恶了!世上竟有如此狠心的父亲,应该让御史告他不慈才对!还有申氏这等恶妇,怎配做一家主母!」
唐正言见葡萄气得厉害,便抚摸他的后背安抚道:「事情已经过去,我与正礼正义都放开了,你不必如此生气。如今他们找上门来,我是不怕的,到时朝堂之上,我自会与他们辩驳。」
葡萄仍很激动:「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唐正言见葡萄如此为自己愤懑,不由心下感动,道:「好了,不气不气了。我现在有你就够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我们不必为他们生气。听说你这几日一直在家做嫁衣,可做得如何了?」
葡萄脸上一红,扭捏道:「做得不好……爹亲说还是要请绣娘做。」
唐正言笑道:「那也没什么,很多人家都这样,我也不舍得你受累呢。」说着拉起他的手看了看,上面还残留着几个针眼疤痕。
唐正言心疼地道:「你这手啊,还是应该握笔拿剑。刺绣什么的,那是女人的活计,你不必学。」
葡萄笑叹道:「我从小就被父王当成闺女养,十岁之前一直穿女装呢。可惜再怎么打扮,也是个假闺女。」
唐正言闻言愣了愣,不知想起什么,忽然抬起葡萄的下巴,在烛光下仔细端详。
葡萄被他看得红了脸,扭动道:「唐大哥,你看什么呢?」
唐正言道:「你说你小时候一直穿女装,皇上和皇太后知道吗?」
「知道啊。皇祖母最喜欢打扮我了,我的很多衣裙还是皇祖母送的呢。」
「那你穿女装进过宫吗?」
葡萄忍不住笑道:「哎哟,那可是经常的。当时许多进宫请安的命妇还以为我是谁家的小郡主呢。」
唐正言目光闪了闪,突然问道:「八年前的六月初五,你进过宫吗?」
葡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侧头想了想,道:「那么久之前的事了,我也记不清了……」
唐正言有些失望,但葡萄随即「啊」了一声,叫道:「想起来了,那一天我进宫过呢。」
就见葡萄鼓着脸道:「那是我最后一次在宫里穿女装,从那以后我爹亲就把我所有的裙子都收了起来,再不许我穿了。可惜了那条漂亮的绿色百褶荷花裙,还是当时尚未嫁给我大哥的大嫂送的呢。」
他之所以记得这个日子,就是因为那是他从灵隐谷回来后,最后一次正式穿女装出现在皇宫中。此后他爹亲就不许他再混淆男女打扮,正经把他当儿子教育了。
唐正言勾起唇角,柔声笑道:「当时你还穿了件淡粉色的对襟背心对吗?」
葡萄其实记不太清楚了,但他这么一提便想了起来,不由诧异地道:「你怎么知道?啊……我想起来了,那天是初五,正是皇祖母和皇伯母召见命妇进宫的日子。我记得还遇到了一个小男孩,管我叫姐姐,好像是姓方的……」
接着他仿佛明白了什么,睁大了眼睛瞪着唐正言,结结巴巴地道:「难、难道那个推了我一下的少年就是唐大哥你?那个小男孩是正礼?」
「正是。」唐正言双眸璀璨,无限欢喜地道:「葡萄,我们真是有缘啊,原来我们八年前就见过了!」
那时唐正礼的小名还唤做「小悠」,但母亲去世后,便再不得悠然自在。
葡萄的一双黑眸也亮晶晶的,凝视着唐正言,说不出话来。
也许这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彼时后宫中那个小小的少年,那个小小的「郡主」,在多年之后再度相遇,而且那般离奇、那般巧合,重新相识在偏僻而遥远的唐家村。
小小的少年长大成人,从方公子变成了唐大哥;小小的「郡主」更加离奇,从郡主变成了郡王。
人的缘分就好像一条线,有些在不知何时轻轻一扯,便会断掉;有些却坚韧如昔,不管怎么用力都牢不可破。
二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他们握紧彼此的手,彼此凝视,目光都亮晶晶的,似乎有什么说不出来的感情孕育其中,好像下子更亲近了。
过了好半晌,还是唐正言先回过神来,见外面天色已经黑了,道:「葡萄,天晚了,你该回去了。」
戌时三刻便要禁夜了,此时已过戌时,葡萄也知道该回去了,却是恋恋不舍。
春夜寒凉,唐正言帮他被上斗篷,定定地道:「你等我。」
葡萄点了点头:「我等你。」
唐正言将他送到外面的马车上,看着他离开,直到马车转弯看不见了才回去。
葡萄对唐正言充满了信心,见过面后对他第二天的廷辩也不再那么担心了,晚上回去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上竟然没起来。
静王府的生活一向极有规律,葡萄不是个睡懒觉的,即便再不喜欢,每日早上卯时一刻也会按点起床,洗漱之后出去练功。这是王妃北堂曜月定下的规矩。
可是这天早上小竹子叫了他好几次,他就是懒懒地不想起身,后来小竹子着急了,一边轻轻推他一边道:「四少爷,您再不起来就迟到了,让王妃知道了会罚您的。」
葡萄清醒了一下。他最后一次挨罚还是七岁那年的事了,被爹亲罚站马步两个时辰,结束后腿都肿了一圈,吓得他再不敢无故晚起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接过小竹子递过来的衣裳正要穿戴,忽觉胃里一阵收缩,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小竹子吓了一跳,忙取出痰盂接着,问道:「四少爷,您怎么了?」
葡萄呕了好几下,吐出一些酸水,伏在床边缓了片刻,皱眉道:「没事,胃有些不舒服,可能昨晚着了凉。」
小竹子道:「我去告诉王爷,给您请太医来看看。」
葡萄挥挥手,道:「多大点事,不要小题大作,已经好了。」他捂着胃揉了揉,觉得没事了,便起来穿衣,匆匆去后院练功了。
可是他今天的状态实在不好,和小弟东方君仁只对练了两招,突然觉得眼前发黑,竟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幸好东方君仁反应快,上前一步把他接住,不然摔地上又是一身伤。
这下北堂曜月也知道了,急忙派人去请太医。东方昊晔还不知道此事,他已经去了早朝,今日唐正言自辩,他作为未来的岳丈,当然要在朝上支援一下,因此很早就走了。
静王府一阵兵荒马乱,好不容易太医来了,诊脉时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摸胡子,一派思索的样子。
北堂曜月在旁看得不由心下微慌。要知道葡萄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生过病,身子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连糖果核桃小时都生过病发过烧,只有这孩子哈事没有。北堂曜月以前好像听人说过,从来不生病的人一旦生病就不轻,因此不由十分担心。
谁知那太医诊了一会儿脉,忽然瞥见站在一旁的静王妃,突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北堂曜月还在纳闷,就听那太医笑了笑,道:「临江郡王没事,是有喜了。」
「什么!?」北堂曜月和闻讯赶来的东方君谦、东方君仁都瞪大了眼睛。
太医看他们的反应,突然反应过来:哎哟喂,这临江郡王好像还没成亲呢。
太医也不敢说恭喜了,坐那不吭声。
东方君谦吭吭哧哧地还想再确认一下,北堂曜月却是没有任何怀疑的。他是摩耶人,最清楚不过摩耶男子因情受孕的事了,只看葡萄对唐正言那一往情深的模样,怀上孩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冷静地道:「既然如此,太医看看是否需要给我儿开点保胎药?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太医道:「不需要不需要。临江郡王身子壮得很,是药三分毒,没事不需要补。老夫将需要忌口的食物写张单子,让临江郡王平时注意下饮食即可。」
北堂曜月谢过太医,让东方君谦把人送出去,又把那张忌口的单子交给厨房,让下人们小心伺候。
他自己生育过四次,养了五个儿子,经验是有的,因而也不是特别慌张,只是想到葡萄以男子之身未婚先孕,还是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东方君仁最知趣,借口要练功便赶紧离开了,东方君谦作为世子留下来善后。
「父亲,葡萄的事怎么办?」
他有些担心,原本皇伯父赐婚,即使葡萄怀上了,只要赶紧成亲也就没事了。谁知跳出一个多事的御史翻旧帐,非说唐正言拋家弃祖,这事要是认了,那可永无翻身之地了。就算唐正言真的问心无愧,只怕皇上一时也不会重用。
北堂曜月沉着脸道:「婚礼要尽快。今天唐正言从朝上回来,立刻派人去请他过来。」
第十五章
唐正言今天在朝廷上的表现让人刮目相看,皇帝第一次发现他有做御史的才能。这口才,把那个告他的御史和他叔父方之云说得哑口无言。
「当年我带着两个弟弟离开方家,已去府衙办了销户,一应手续俱全。说我拋家弃祖,这个罪名我不敢当。当年家慈过世不到三年,孝期未过父亲就要扶正妾氏,以妾为妻,这等礼数闻所未闻,如何对得起先皇赐下的‘礼仪之家’四个字?」
唐正言对那御史和方之云说完,转向皇帝,道:「臣不敢说家父之过,然让臣认妾为母,臣万万不敢从命。
「且那妾侍十分不慈,臣幼时几次险些死于非命,一应证据都指向那贱妾,奈何父亲偏爱,竟不追究。臣死了不要紧,奈何两个弟弟年幼,嗷嗷待哺,臣如何才能保全他们?万不得已,被逼得离家出走,事后父亲也未曾派人追来。
「臣听说家父已将臣兄弟三人从族谱中除名,也是认同了臣离家改籍之事,实在不明白为何现在宋御史和方大人又出来指责臣,还望皇上为臣作主。」说完两眼通红,隐忍泪水,一副委屈不甘的模样。
东方昊晔出列,道:「皇上,唐探花所言俱是事实。出户户籍和改姓的新户籍经过验证都是真的,官府也有备案。且唐探花所言方之海的侍妾申氏,确实曾经在唐探花幼时几次谋害其与弟弟唐正礼,有方夫人唐氏的奶娘及原方家的丫鬟夏枝为证。」
说到这里,他一甩袖子,冷冷地瞪着方之云道:「堂堂书香门第、福州世家,竟然以妾为妻、谋害嫡子,如何配得上先皇‘礼仪之家’的赞誉?臣请皇上收回方家的御赐金匾,将那申氏收拿归案,严加审讯!」
静王可不是吃素的,他要把儿子嫁给唐正言,能不把唐正言的家世调查出来吗?早在唐正言上京科举前,东门的暗卫就把唐正言的身世查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当初官府备案的出户户籍都拿了回京,免得被方家先一步做什么手脚。
方之云暗暗叫苦。他与嫡亲大哥关系并不亲密,方家嫡庶之分十分明确,地位相差很远,这也是申氏为何谋害嫡子、一心想要上位的原因,否则她的儿子将来能分到的家产十分有限,即使方之海再怎么庇护,族中的长辈也不会允许。
方之云只是按例回京述职,他离家很早,只在唐正言年幼时见过几面,印象不深,根本也没认出现今朝上的唐探花就是他那个嫡侄。偏偏跳出一个宋御史,也不知受何人指使,还是正义感发作,非要参唐正言拋家弃籍、背离祖宗之罪,还拉着他上朝作证,真是平添一个大麻烦。
他刚才在朝上并未多言,对作证一事也是含糊其辞:「臣离家已近二十年,先在京中修书,后外放长沙、云州为官,很少回福州老家,对臣那嫡侄印象也不深了。这唐探花看着是有几分与我大哥相似,但是与不是,臣也不敢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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