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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在上,始皇在下-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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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渔翁之利,不知本王说得可对?”
嬴政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拍着手道,“好!说得好!朕早就说过能知朕心意者唯有扶苏一人。只是这一局,你又待如何破?”
愤怒到了极致一切竟然又归于平静,扶苏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低下头轻声问了一句,“这万里河山,小虞当真不愿与本王共享?”
嬴政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伸手抚上扶苏的脸,“你这孩子怎么还这般天真?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这掌握天下之人从来只能有一人……”
“是吗?”扶苏抬起头,这便是这人给自己的答案,其实他早已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为何心中还存有不切实际的奢望?他猛然站起身,大手一挥,棋盘嗵的一声落到地上,棋子哗啦啦的滚落了一地。
他冲着嬴政高声道,“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做他人棋盘上的棋子,乖乖的任凭摆布!那些自以为是的下棋之人或许一早就落入棋局之中却尚不知晓,还在自鸣得意!”他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殿门。
嬴政怔怔的望着扶苏夺门而出,方才的那番话却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也许扶苏说得对,他何尝不是当局者迷?
扶苏骑在乌骓马上,一路狂奔。彭城的守将还未反应过来,乌骓马已如一道利箭冲出了城门,只留给他们一抹远去的黑影。
日落又日出,马不停蹄的前行。扶苏不知道乌骓马载着自己跑了多久又跑了多远跑到了何方,他只是不想停下来,停下来就会思考,那些不想知道不愿想起的人和事就会缠绕在他心头,让他愤怒,让他难过,让他痛不欲生……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身体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握着缰绳的手不知何时松了开来,原本伏在马背上的身子晃了晃,往一边歪去,跌落到地下。
乌骓马高高扬起前蹄,哀鸣一声,踱着步子来到扶苏坠落的地方。它垂下头,在扶苏脸上碰了碰。
扶苏双目紧闭趴在地上毫无反应。
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倾泻而下。
扶苏依然没有醒,雨水很快将他身上的衣衫淋了个湿透。乌骓马唔唔的嘶鸣着,扶苏却迟迟没有回应。只见它甩了甩尾巴,上前几步,将扶苏整个身子都罩在马身下。
“小扶苏!”耳边似乎有谁在叫他,声音这般亲昵熟悉。
扶苏睁开眼,正对上那人充满笑意的眼。
“师父……”扶苏只觉得自己眼睛里热热的,满腹的委屈无从宣泄。
那人伸出手在他头上摸了摸,问道,“扶苏可是心结难解?”
“我……”扶苏怔怔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扶苏,你莫不是忘了为师当年的话?”师父说着,手指微微晃动了一下。扶苏只觉得眼前一花,待看清之后却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幼时的模样站在悬崖边上,而师父正坐在崖边突出的那块岩石上传授他上清心经。
“哎……上清心经以修心为上,修炼者须得心如止水,喜怒哀怨癫狂,如若过之,便有走火入魔之险,轻则伤身,重则毙命……扶苏,你如今心中执念太深,俨然已是走火入魔之兆。”
“师父,我看不穿,放不下,我不甘心啊!”他恨不得将满肚子的委屈都诉说给这人听。
“扶苏,你看!”师父依然神色淡淡的,指了指脚下。下一刻,便拉着他纵身跳了下去。
身体快速的坠落之后,很快就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他知道这里是半山腰处一块突出的平地,只是山顶上云层太厚看不见这里,便以为悬崖下只有万丈深渊。
“扶苏,你以为自己到了穷途末路,其实脚下还有路,只是需要你用心去发现……”师父说着,伸手遮住他的眼睛,“有时候你的双眼看到的未必是真相,只有用心去感受,方能拨开云雾见青天。”
扶苏闭上眼,轻轻地吸了口气,渐渐平静下来,原本的愤怒、悲伤、不甘等情绪慢慢的散去,过了良久,他点点头道,“师父,我明白了。”
“师父……”扶苏唤了一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卧榻之上,“原来一切都是梦啊!”他叹息一声,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
这屋子也颇有些眼熟,他一时却想不起何时来过。
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岣嵝的老人,颤颤巍巍的步子,手里捧着一个陶碗。这场景太过熟悉,许多年前,他为躲避赵高的追杀,一路逃出咸阳宫,昏倒在荒郊野岭时,也是有位老人家将他救了回去。时隔多年,他再次被救,只是这间屋子比以前更加破败,而老人也越发苍老。
“年轻人,喝了吧。”老人走到他跟前,将手中的碗递到他面前。
扶苏接过碗,那一碗水里只有几粒米漂浮着。难以下咽,他却喝得一干二净。
老人家道,“瞧你这一身穿着还有你那匹好马就知道你肯定身份不凡,你也莫觉得委屈。哎,年年打仗,地没人种了,收成也一年不如一年……”
他很想问问老人他那出征在外的儿子可有回来,却却迟迟无法开口。老人收起他喝完的空碗,就踱着步子缓慢的走到屋子的正中高案前,一个个的拿起牌位擦去上面的浮尘,自言自语的道,“
这仗何时才能打完啊……”
扶苏问道,“老人家,如今楚汉相争,霸王与汉王,您希望谁能获胜?”
老人家擦净最后一个牌位才转头回答道,“楚霸王也好,汉王也好,谁输输赢与我这一条腿踏进棺材的老人又有何关系?哎,只是希望不要再打下去了……快点结束吧……”
扶苏低下头,手紧紧地拽住身下的被褥,道了句,“老人家,我知道了,你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
☆、垓下之围
前方就是彭城;纵然万般不愿归来,但该来的总是会来,逃避终究不能解决问题。扶苏叹息一声,牵着乌骓马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刚到城门前,守城的将士中已有人认出他来,惊喜的喊道;“大王回来了——”
“大王!”
扶苏牵着乌骓马走入城门,沿路的士卒纷纷向他行礼。不出一个时辰;霸王回到彭城的消息就已传开,众臣子齐聚在前殿之中。
“大哥;你可回来了!项庄乍一见到扶苏的面便焦急的道,“你这一走便是一月之久……可知天下局势瞬息万变,已与我楚国十分之不利!”
季布上前一步;接过项庄的话茬,“好在如今大王已经回来,我等今日便商议个妥当的应对之策吧。”
小范冲季布点点头,然后将这一个月所汉探得汉军的一举一动皆汇报给扶苏。“汉王刘邦采纳张良的意见,册封韩信为齐王,将陈以东直到大海的大片领土封给他;又将彭越封为梁王,将睢阳以北至谷城封给他。汉王对二人大肆封赏,笼络之心无须言表。如今汉王手下兵力已达七十万之多,对我楚地虎视眈眈,这样下去与我军实属不利……”
待他讲完,殿内静默一片,所有人都望向扶苏等待他发话。
不过令人大失所望的是扶苏仅仅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见他神色平淡,让人瞧不出心中所想。过了片刻,他才开口道,“此事本王已知晓。诸位若无其他事宜,今日便先到这里……”说着,他站起身来。
项庄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大哥,你打算如何对抗……”
“不必多言……” 扶苏一抬手止住了项庄后面的话,拂袖大步往殿外走去。
“大哥!”项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叫了一声,这次扶苏连头都没有回。
留在殿内的众子面面相觑,不疑惑不解,“大王这是怎么了?”
扶苏回到寝宫时,嬴政正坐在轮椅上,脚边不知何时竟多出一只雕。那只雕周身灰褐色的羽毛,泛着紫黑色的光泽,只有头顶的一撮毛呈淡淡的金色。这只凶悍无比的飞禽此刻乖巧的蹲在嬴政的脚边,任他随意抚摸。
嬴政见他进来,冷冷的说了句,“你舍得回来了?”
扶苏并不将它冷淡的态度放在心上,反而将目光定在他手中的金雕,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小虞何时得了这只金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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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的目光闪烁的道,“朕为何要告诉你?”
扶苏淡淡一笑,伸出手欲摸上金雕的羽毛。金雕缩紧身子翘起尾翼,扑哧着翅膀,紧张的戒备着。扶苏见状收回手,对嬴政道,“想不到这只雕还挺认生。” 遂打消了对这只鸟的好奇,转而问道,“本王不在彭城这一月,小虞过得可好?
”
嬴政的脸上罕见的露出几分得色,对他回以一笑,“朕自然是极好。倒是你……不声不响的一走便是一月之久,这是身为王者该有的样子吗?如今天下之势与你极为不利,你又打算如何应对?”
他难得主动询问,扶苏却并未给他答案。但那张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一派镇定从容的模样,似乎根本未将汉军那十几万人马放在眼中。这般到淡定倒叫嬴政一事摸不清他心中的想法,脸上原本的得意也再一瞬间消失殆尽。他心中充满困惑,扶苏这次回来太过反常,整个人看上去静若止水,仿佛这世上任何事物都无法撼动他。那张脸上明明面带笑容,却给人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回想起多年前出巡在外偶遇扶苏时的情景,那时候的扶苏也是这般无牵无挂,让人难以琢磨。他不禁猜测,莫非扶苏心中已有应敌良策?
嬴政心中百转千回,忍不住望了扶苏一眼。这一望倒正好合扶苏的视线对上。扶苏的身子已靠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小虞这是在关心为夫吗?为夫可是受宠若惊啊!”
嬴政冷哼一声,侧过头,斥道,“大难临头方不知!范增说得果然没错,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难成大器!”
扶苏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喃喃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小虞放心,为夫若是要死了,一定会放先你离去。”
嬴政听了他的话愣在那里,扶苏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他已经自暴自弃,打算放弃了?他心中更加迷惑,扶苏却兴致勃发的将他抱起,径直走到榻边,“分别一月之久,为夫对小虞的思念可是一天没有断过。他说着将嬴政轻轻放到卧榻之上。然后将身子靠了过去,在他唇上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又问了一遍,“一月未见,小虞当真半点不想我吗?”
回答他的是嬴政毫不客气挥舞而来的拳头。
“小虞嘴上不说,原来心里已这般迫不及待了啊!” 扶苏将他的挥过来的手紧紧握住,顺势将身子压了下去。
楚霸王四年十二月,汉王刘邦连同齐王韩信、梁王彭越挥
军南下,同时命令刘贾率军联合英布自淮地北上,五路大军联合攻楚。
面对汉军的来势凶猛,扶苏与诸将正围在案前商讨应对之策。
“韩信的大军从齐地南下,欲自西向东夹击我军;彭越则先南下后西进,恐怕是想与刘邦合军……”小范指着地图道,“留贾连同英布的合兵有十万之众,从淮北出发,欲往西南逼近我楚地……”
屋漏偏逢连夜雨,镇守南线的楚将周殷突然叛楚投了英布,这样一来楚军西南的门户洞开,形势与扶苏而言愈发之严峻。
扶苏的目光停留在绢布地图之上,五条红线俨然已有将楚国合围的迹象。这便是那人的目的吧,把自己逼入绝境,只为了让自己亲口认输。以天下为棋,将天下人都置于棋盘之上,只为了完成一个赌局。那些征战沙场的楚军将士何其无辜?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又何其无辜?只是他却未必会乖乖做那棋盘上的棋子任那人摆布。
“撤吧!”他抚了抚眉心,下令道。
楚霸王五年一月,扶苏率领十万楚军撤往垓下。而汉王任命韩信为联军统帅,五路大军完成合围,楚军外围的出路西南、西北、东北面皆被截断,形势迫在眉睫。
嬴政坐在营帐之中,神情里隐隐带着几分期待。他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一枚黑色的棋子。这次黑子已经穷途末路,无力回天!想到这他忍不住勾起唇角,现在他只等扶苏前来见他,寻求他的帮助,他便能将往日扶苏加诸在他身上的屈辱一并偿还。可是等扶苏真的过来时,他却失望了。
连日忙于军务,扶苏的脸上透着一丝疲惫,然而神色平静,并不见半分颓然之色。
“小虞!”扶苏径直走过来将他圈入怀中。
嬴政静静的靠在他怀中,手指揉捏着掌中的棋子,只等扶苏开口求他。然而过了许久也不见扶苏有动静,他终是按耐不住问道,“如今汉军五路大军已成合围之势,你可想到对策?”
扶苏放开他,挑眉道,“其实在相助汉军的高人便是你吧!可本王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楚军若败,这天下便落入汉王之手,这与你又有何益?”
嬴政没料到扶苏会突然挑明此事,他的目光闪了闪,答道,“如今你已如笼中鸟插翅难飞,除非有人从外面将这鸟笼打破一个缺口……”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望向扶苏静待他开口。
扶苏却没有如他所愿的求
他相助,反而敛了神色,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楚汉一战,本王若是倾全军之力,虽不能完胜,但亦不会让汉军好过!”他说着,目光扫向嬴政,话锋却是一转,“待楚汉连败俱伤之时,再一举出兵,坐收渔翁之利,这与你而言岂不更妙?”
“朕在你中心便是这样的人?”嬴政的手指狠狠的掐住手心里的黑子,愤怒的问道。
“呵呵……”扶苏瞧见嬴政的怒火终于笑出声来,“你啊……是怎样的人,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他说着伸手将嬴政拦腰抱了起来往卧榻走去。
嬴政听了他的话怒火烧得更旺,一边挥舞着手抗拒着,一边怒骂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死到临头了还想着这些!”
扶苏也是难得的强硬,牢牢制住他挣扎的双手,毫不犹豫的大步走到榻边将怀中的人扔在卧榻之上。
嬴政猝不及防摔倒在榻上,手中一直握着的棋子掉落到地上,越滚越远。
他闭上眼,疲惫袭上心头。
只要事关扶苏,他总难如愿。难道这孩子天生就是来克他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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