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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待春深负流光-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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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埙轻轻放在窗台上,纤长的手指抚过所有音孔,他曾奏出最让韩晔慨叹的埙音,可是他如今的埙声之中仅有的便是对韩晔的思念,但他却不能听到,“流光,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你又在哪里?”
☆、第二十章
乍暖还寒,春寒料峭。松针上还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柳枝却悄悄抽出了新芽,绿油油的,是生命的色彩,莫名地暖心。
忽的,一阵剑风划过柳梢,低垂在池中的柳条一颤,惊破一池春水。南彧漓提剑一刺,剑锋直指细软的柳条,竟生生将其从中劈断,叉裂开来。忽然,他手腕一转,剑端下沉,剑声破空划过,冷厉如冬日呼啸过耳的寒风。
“将军。”魏严漠在南彧漓收剑的时候出声了。
南彧漓将剑回鞘,拭去额角的薄汗,呼吸声有些急促,“怎样了?”
魏严漠道:“刘誊裕和苏方旸都已经回来了。”
南彧漓挑眉一笑,“兵马大元帅果然是个有诱惑力的官职。”
“如今南刘苏胡四大将军都将共争一个兵马大元帅之职,无亚于是一场内斗,将军作何感想?”
南彧漓提步缓缓走着,“我一直猜不透陛下的心思。说句大不敬的话,他畏我功高震主,又何以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相诱?”
魏严漠跟上他,忖度了一番道:“天下兵马大元帅掌姜国所有兵马,历朝历代虽有过册封,却皆只是暂代,说到底,这天下的兵马也是掌握在陛下的手中。更何况,正如将军所言,陛下对将军是不得不依赖,长此以往,只能增加忌惮,陛下的这一步棋,我也看不懂。”
南彧漓轻轻叹了一口气,“镇国大将军也罢,兵马大元帅也好,若我不是我,这一切又有何干?”若我不姓南,我将不用背负这些荣辱,只得倾心一人,逍遥天地之间,流光,我一直不肯承认,你想要的就是我期望的,从心所欲,随心而往,只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吧。
魏严漠沉默很久没有说话。他一直跟着南彧漓征战沙场,从他还只是少将军的时候便待在他身边,弱冠之年,南老将军战死沙场,至此之后,南家荣辱只系在他一人身上,他所承受的,鲜有人知。
南将军长叹一口气,“如何都好,总是要尽力争一争。”说到这儿,他忽然嘲弄地勾了勾嘴角,“天下兵马大元帅,听着可是个好威风的头衔。”
魏严漠点了点头,“只是将军风寒刚愈,不宜过度操练。”
南彧漓轻咳一声,除夕那夜他在雪中吹了一夜的埙,之后便大病一场,直到前几日才有好转的迹象。南彧漓笑道:“都觉得自己是老了,不过风寒都能病上这么久。”
魏严漠低眉,只怕是病在外,伤在心。
“有他的消息吗?”南彧漓终于问出了这句话,只是每一次,他得到的都是不变的答案,久而久之,他竟然不敢问了。
魏严漠摇头,“旗安城与浔夜城都没有他的消息,他应该还在姜国境内。”
“姜国境内……”南彧漓沉思了很久,“你亲自去鹜岷山看看。”
“鹜岷山?”魏严漠不解,“鹜岷山离京都不远,将军何以怀疑他会在那儿?”
南彧漓轻叹一声,“我一直觉得他离我很近,或许是我希望他离我近些,总觉得他就在我身边。”
梅花落尽繁华,华莹殿外,梅树枝头只余下稀稀落落的几朵梅花,全然瞧不出曾经如朝霞般的明媚景象。白轩容已命人着手移走梅花树,转栽上桃树。
“再有些日桃花就该开了。”白轩容坐在殿内,殿中的炉火上温着酒。
韩晔坐在一旁,自顾喝着茶。
白轩容却是取了另一种酒给他倒上,“这是从宫外带进来的酒,尝尝。”
韩晔也不推辞,略抿了一口,竟是满齿的梅香,“以梅酿酒,醇香四溢,的确是上品。”
白轩容笑着从炉上取下温热的酒,给自己倒上,“都城有间酒阁唤作不醉不归,酿酒可是一绝,宫里的酿酒师也要逊他们一筹。”
韩晔握着酒杯的手不期然地一僵,随即淡淡道:“那儿的荷花酿很好喝。”
白轩容将头转向他,忽然不可捉摸地一笑:“忘了你在京都这么久,也该是不醉不归阁的常客了。”
韩晔放下酒杯,神态自若“我不嗜酒,常客算不上,只是好赖都在京都待过,不醉不归阁怎样都是听说过的。”
“是吗?”白轩容依旧带着不明晰的笑意,“孤倒是知道南彧漓爱喝酒,是他带你去的?”
韩晔给自己倒了一杯梅花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白轩容饮下一杯酒,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才道:“明日就是比武大会了,你不去看吗?”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韩晔几不可闻一声轻叹,却将话锋一转,“天下兵马大元帅?我倒不信陛下舍得将兵权出让。”
白轩容站起身,手中持着酒盏,背对着韩晔,“出让兵权?难道你也认为,孤将兵权交出去,这江山就不是孤的了吗?”
白轩容的语气淡然,听不出喜怒,饶是韩晔也不敢说什么。
白轩容却是自顾道:“孤会让天下人明白,这江山始终是孤的江山。”说到这儿,他转过去看着韩晔,星目含威,却如寒潭般深不可测,“孤想要的,从来不会求而不得。”
韩晔蹙眉凝望了他半晌,君临天下的气势让韩晔浑身一凛,却没有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心中不禁冷笑,所以在大局初定之时,你才会诛杀有功之臣?
白轩容蹙眉看他,语气有些严厉,“为什么不说话?”
韩晔瞥见了琴案上的杉木古琴,突然嘲弄地扬了扬唇角,“那把琴上刻了一个‘楚’字。”
白轩容偏过头,蹙眉注视着古琴,然后缓缓走到琴案旁,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拂过琴弦如丝,“楚……你见过他的。”
韩晔点头,唇边忽然扬起一抹醉人的笑容,“就是那日行刺的人,荆慕楚。”
白轩容突然抬头看着韩晔,目光森然,“你是在讽刺孤,求而不得?”
韩晔直视着他,毫无惧色,“没有人可以真的随心所欲,即便身为帝王,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韩晔想,或许,白轩容是爱荆慕楚的。只是,他有独属于帝王的骄傲,爱人的背叛于他而言是最大的耻辱。
白轩容长叹一声,望着韩晔的目光深邃,“好一个‘无可奈何’,想不到,你竟是孤的知音人。”
韩晔又一次避开他的目光,“我可做不了陛下的知音人,比如,我就猜不出陛下为什么要把他的东西送给我。”
白轩容淡淡一笑,“其实你和他一点也不像,他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而你狂傲不羁,更像一匹狼。但……”
韩晔抿唇,“但我们都一样,自恃清高。”
白轩容含笑看他,“你怎么知道。”
韩晔撇了撇嘴角,“那日你醉酒的时候说的。”
“是吗?”
韩晔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是他。”
白轩容突然大笑,“孤可以认为你是吃醋了吗?”
韩晔偏过头不看他,“我就是我,我叫韩晔,我不喜欢成为任何人的替代。”
白轩容不过笑笑,点了点头,“都说酒后会吐真言的,孤那日说了什么?”
韩晔蹙眉看他,“你说,背叛你的人都要死。”
白轩容笑意盛然,“嗯。的确像孤讲的话。”
“还有吗?孤还讲了什么?”白轩容倒是记不清醉酒之后的事儿了。
韩晔看着他很久摇了摇头,“我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便不记得了吧。”白轩容带着了然的笑意,抬眼看了看窗外隐在黑夜中的桃枝,“孤命人种的是绛桃,等开花的时候,会很漂亮。”
韩晔端起了茶,没有应他的话。
白轩容倒是习惯了他冷淡的样子,也不怪罪,让人备了龙撵,准备离开。
“恭送陛下。”
白轩容转过头看他,眉心一蹙,“孤还没走,你送得到快。”
“天黑风大,陛下路上小心。”
白轩容袍袖一甩,大步走出了华莹殿。
比武大会在宫中的校场举行,这天的天气出奇的明媚,春光无限。校场之上,锣鼓喧天,无限激热。一众武将列席坐于台下,白轩容正襟危坐于上首,明亮的龙袍格外醒目。
校场开外有一座园子,韩晔此时正坐在一棵高高的榆树上。他穿了一件青色的袍子,很好地将自己隐藏在新绿的榆树叶中。远远地,他静静地望着已经思念了太久的人,南彧漓安静地坐在下首,听着白轩容在台上慷慨激昂地说些什么。韩晔看不清南彧漓的面部轮廓,更望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勾画他可能出现的全部表情,却无端地觉得他的身形消瘦了不少。
白轩容有令,此番比武大会,凡三品以上的武将都有资格参赛,因而比赛刚开始的时候,南彧漓、刘誊裕、苏方旸和胡鹤四大将军都未上场,只待那些个虾兵蟹将们斗得孱弱之时,他们再一展身手。不过,众人都发现今年参与比武大会的都不是一些小角色,个个身手不弱。果然,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是莫大的诱惑,就连侍卫统领宋英也参加了比武。南彧漓不动声色地稳坐台下,看着台上的人斗得热火朝天,往常的比武大会,是点到为止,但今年却颇有以命相搏的意味,他忽然转头看了一眼白轩容,后者面带浅笑,悠然自得地呷着茶。南彧漓心中不安,却始终参不透白轩容的心思。
韩晔看着胡鹤与宋英皱了皱眉。宋英乃侍卫统领,虽在南彧漓入狱之时帮过韩晔,却始终听命于陛下,为陛下效力。胡鹤是四大将军中实战经验最少的一个,也被认为是最庸懦的一个将军,却与白轩容交往密切,因而也是白轩容最信任的将军。此番他们二人若是赢得比试,无疑这兵马大元帅便形同虚设,天下的兵权还是握在白轩容的手中。外人只道,这天下兵马大元帅之位十有八九会是南彧漓的,但白轩容的心思可不会这么简单。对白轩容而言,南彧漓被打败是最好的结果,白轩容不给予兵权可谓名正言顺。但南彧漓若真的力挫群英,他身居高位,自是高处不胜寒,比起带兵打仗,为官之道他是力有不逮,白轩容若要抓他的错处也不是难事。想到这里,韩晔不禁摇了摇头,南彧漓领兵出战的时候心思缜密,但是他却未必能参透白轩容的心思。
场上的战局微妙,宋英已接连挫败数位将士,此刻,他执剑独立于校场之上,眼神有意无意地从四大将军的身上掠过。
“宋侍卫好本领,便让我苏方旸来领教领教。”说着,苏方旸与南彧漓略一对视,便持枪上了校场。四大将军中只有他与南彧漓年纪相近。同为将门之后,苏方旸倒是性情寡淡,于名利之上并无追求,这次他本无意于兵马大元帅之位,只因与南彧漓交好,便从边关赶回,帮一帮他,白轩容对南家的忌惮,本就是昭然若揭。
“苏将军。”宋英举剑一礼。
苏方旸持枪的手松了一松,然后略一点头,“宋侍卫身手不凡呐。”
宋英举剑架势,“苏将军,请赐教。”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战,连南彧漓都不由得多了几分观看的心思。苏方旸的兵刃是□□,与韩晔不同的是,他的枪法行云流水,却是有章可循,一招一式皆在规矩之中。南彧漓不禁低眉一笑,怕是只有韩晔的枪法才能自成一脉,飘逸天成。
突然,苏方旸举枪挑刺,宋英架剑格挡,却未想苏方旸这一招竟是虚招。榆树上,韩晔的嘴角突然漾开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苏方旸这一招使得漂亮!宋英未料到他竟是虚晃一枪,苏方旸腾身一跃,杀了他一个回马枪,令宋英措手不及,苏方旸手腕一沉,枪尖不偏不倚地刺过他的手腕,却留了三分力,不至真的伤到他。
剑从宋英的手中被挑落,他后撤数步,捂着受伤的手腕,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白轩容,后者面色如常,偏了偏头。宋英拱手道:“多谢将军手下留情。”
苏方旸微一颔首,“承让。”
待宋英下了擂台,苏方旸收枪转向胡鹤,“胡将军可想与我比试一番?”
胡鹤看着突然下战书的苏方旸一怔,还未待回答,就听见上首的白轩容突然笑道:“虽然久不见苏将军,但将军的功夫也是没有退步啊。”
苏方旸对着白轩容微微一礼,“陛下谬赞。”
“比武大会总算是要进入正题了。”白轩容唇角含笑,“既是如此,不如你们四人两两对战,再决出胜者。”
苏方旸看了南彧漓一眼,点了点头。
白轩容站起身,走到台前,倒是对着刘誊裕道:“刘将军也是用枪,不如,你与苏将军比试一番?”
苏方旸眉间一蹙,倒也不敢质疑。刘誊裕应声走上战场。
刘誊裕亮出兵刃,枪尖直指苏方旸,“请。”
白轩容让南彧漓对战胡鹤不知道藏了什么心思,韩晔倒是对这场对决兴趣盎然。苏方旸与刘誊裕都是使枪的好手。枪与剑一样都是最常见的兵刃,但能将常用的兵刃耍得出神入化绝不简单。与苏方旸不同的是,刘誊裕使枪的手法比较重,虽没有苏方旸的飘逸却是稳中求胜,每一击都势大力沉。
“锵!”两人同时使了一招回马枪,枪尖狠狠地对在一处,苏方旸却被刘誊裕的力道震得往后退了几步。苏方旸的右手一麻,他狠狠皱了皱眉,刘誊裕紧随的一枪接踵而至。
韩晔霍然睁大了眼睛,抖擞了一下懒懒的精神,看着场上微妙的变化。苏方旸往后一仰,枪尖抵在地上,避过了刘誊裕直刺面门的一击,而后就势一个空翻,枪尖离地,灵巧地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依样画葫芦般地将枪尖戳向了刘誊裕的面门。
韩晔不由地攥紧了手心,对他这个使枪的高手来说,只能在远处观战却不能上场比试,无疑是最大的折磨。
刘誊裕面对苏方旸来势汹汹的一击竟未打算避开,反而挺身迎上,手腕翻转,凭着强劲的力道,下手一削,打偏了苏方旸的来枪。苏方旸也并未慌乱,足尖点地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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